“滴滴~”微信右上角突然弹出一个红色的“1”。
“这么晚了,会是谁?”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奔跑了这一小段路,又与戏精斗智斗勇了这么久,楚战也有些疲乏了。
三月的天气还是有点冷,白天车外的阳光看着耀眼,其实并不暖人。除了麦苗青葱外,树枝还是光秃秃的,在一些沟道里还能找到些绒毛似的残雪。深夜的豫东站亦不能免俗,稀稀两两候车的人群中,一阵嗖嗖小风刮来,卷着地上的几个塑料袋,倒显得有点萧索悲凉了。
楚战打了个哈欠,强自撑起沉重的眼皮,点进了微信。
赵昊:“应该没有人睡得比我还晚了吧?[阴笑]”
竟然是“沃舒理工男生群1”里发来的消息,果然是光棍男孩活力多,寂寞长夜全蹉跎。
沃舒理工大学几乎70%的男生都在这“群1”“群2”……几个五百人大群里,至于有没有女生的小号潜进来,就不得而知了。这其实就是一个光棍狼友群,没看到群公告就赤果果(和谐)地写着:脱单的自动退群,我喜欢的人都在硬盘里。
赵昊的消息刚发出来,一个昵称是“李锄地”的就迅速回复道:“我李锄地表示不服,有种三小时后再来找我。[抠鼻]”
这两个人一露头,彻底把男生一群炸开,潜水的人纷纷出来了。
“卧槽,日天和锄地两位大神天天这样猫夜不会肾虚吗?”
“嘿嘿,摸了摸斑秃的秀发,笑而不语。”
“拯救半夜惨案,到底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
赵昊见群聊楼歪成这幅德行,嘴角一阵抽搐,叹道:“呵呵,不劳列位挂心,老夫赵日天肾还好,总比那些熬夜码字的作者和夜班审稿的编辑强。[微笑][滑稽]”
(危险!这样的群嘲和吐槽编辑大大不会被封杀吧?这可都是赵日天这狗日的说得,作者鸢飞九天在此郑重承诺:未参与该校男生一群里的讨论,不理解群内话题含义,未曾在线下与群内成员接触,特此声明,划清界限!)
赵昊接着说道:“深夜骚扰大家,主要是我今天晚上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图片][图片]”
赵昊附上了两张微信图片,李锄地看了立马不乐意了,“你这照片模糊加重影的,还自带黑夜光环,是要激发我的写轮眼吗?[暗中观察]”
赵昊不疾不徐,一字一顿地发道:“我大理工大学-法学系系花石伊岸--剪了短发。[放大版画红圈图片][放大版画红圈图片]”
赵昊的话语如深水炸弹一般,卷起千重骚浪。
“哇,这下看清了,换了发型后简直就像换了头一样,我感觉伊岸这甜美清新的短直齐刘海比明星糖糖好看多了[色]”
“呵呵,我和伊岸是一个系的,经常在一块准备明年的司法考试,今天晚上她短发下的笑容更美了,那种笑容,甜蜜优雅,仿佛春风拂过泸沽湖,秋雨浸润九寨沟。[口水]”
“张益达竟然也来了,决斗吧,我只能告诉你伊岸即使留了短发也是我老婆。”
一向在群里潜水,只有抢红包才出现的楚战淡淡地看了一眼此时的聊天记录,蓦然发送道:“其实,她留短发,只是懒得洗头……”
热火朝天的男生一群陡然为之一寂。
尼玛,懒得洗头?这是哪个院系哪个班级的狗呆,竟然有这样突破发际线的联想力。
紧接着……
“叮~来自赵昊的尬点,+93。”
“叮~来自李锄地的尬点,+79。”
“叮~来自张益达的尬点,+109。”
“叮~来自……”
五百人的狼友群,狂涌而来的尬点值,楚战已然无心理会。其实石伊岸本就是个简约自然的人,女生的长发打理起来确实有些麻烦,后来她之所以愿意留长发也只不过是因为楚战随口说了一句喜欢长发女孩。毕竟,谁脑海中没个待我长发及腰时,少年娶我可好的愿景?可是现在她又重新剪回了短发,是意味着她彻底放下了吗?
罢了,薄冰化流水,河床起新枝,这三月早春的空气还是冰凉的。楚战跨过栅栏旁的石墩朝豫东站的广场走了回去。
在广场花丛边沿有不少人铺了报纸在地上,人和行李严严实实地包裹在报纸上的被褥里,倒是有几分自得安好。
楚战紧了紧上身的大衣,正准备蹲下来凑合几个小时,一个声音就把他叫住了。
“少年,来来来,社区送温暖,哥这被子里还有点空间,过来暖和一下。”
有意思,人情反复,世事维艰,精明刁钻又疲惫麻木的人太多,对他们而言,不落井下石就是最大的美德。在这深夜的车站外,大家其实都心存了几分防备,竟还有人主动凑合上来,楚战倒是存了几分好奇。
楚战寻着声音打量了过去,只见一个圆胖脸,络腮胡子,又带着一副厚重近视镜片的胖青年上身裹紧被子,两条短腿露出,后背依靠在车站花丛石檐上,手边还摆着一包破开的火腿,一盒奥利奥夹心饼干,一大袋沙琪玛。
“坐,随便吃。”这胖子倒是自来熟,一点没想跟楚战见外,把被褥朝楚战拉出来了一部分。
“我叫朱信王。”
信王?楚战顺势坐了下来,又有些诧异,这信王,一般人能想到的不就是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崇祯?
“少年,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了,我之前还怕你不知道,谁知道我想要你知道的你还真知道了,这大概也许未必不见得不是一种缘分吧。”
MMP!楚战忽然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根本就是一种错误,这朱信王叫自己过来根本不是什么送温暖,恐怕是候车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找人陪唠嗑吧。
楚战双脚一发力,就想起身离开,硬是又被朱信王拉了回来。
“你别看我今天这样,算起来我说不定还是明朝第二十八代传人。我最认同的就是信王殿下,每每想到他,我就有些痛彻心扉。”
“这明朝历十七帝,国祚二百七十六年,虽然后期党争不断,权阉横行,流寇不绝,大清环伺,天灾频出,倒也真称得上是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了。可惜末年气数已近,李自成渡过黄河时,信王殿下是何其悲凉无奈,慨道:‘朕非亡国之君,事事乃亡国之象,祖宗栉风沐雨之天下,一朝失之,将何面目见于地下?’,煤山上吊时更是留下泣书:‘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勿伤百姓一人’何其悲壮之至!”xiumb.com
“信王殿下何其无辜,他接手了一个千疮百孔,各处起火的烂摊子,纵然即位以后兢兢业业,勤俭节省又有何用?他在煤山上吊后,李自成验看他的尸身,发现外面龙袍下,里面的衣服全是补丁啊。”
旁边打地铺的人纷纷挪开了被褥,与朱信王拉开了距离。楚战看着眼前为一个三百多年前的人而捶胸顿足,撕心裂肺的朱信王,只感觉火车站真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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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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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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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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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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