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脾气or坏脾气

　　（一）

　　就如同中原中也一开始说的，他并非总有时间和道斯特腻在一起，这次也是特意请了假。

　　当然，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至少，凌晨四点感到额间落下的轻吻时，道斯特是这么想的。

　　当确定枕边人推门离去后，银发青年才睁开眼，冰蓝色瞳孔里全是清醒之意。他三步并作两步窜到电脑旁边，匆匆将手机拍在一旁的桌面上，径自进入到工作状态。

　　唉，没办法——青年学者才不配拥有假期和头发，他道斯特也很忙的好么！

　　昨天陪着骗子小帅哥荒废了一天，积攒起来的工作就在邮箱界面刷屏——从学校行政打卡到研究室学生的夺命连环call……手机的震动从12点起就没断过，强撑着等待对方离开，道斯特才浑身低气压开始工作。

　　这倒和信不信任没啥关系：毕竟，混不到酒厂那种咖位，土生土长的组织也犯不上贪图他这一脑科学家的研究成果啊——道斯特心知肚明，他现在搞的纯粹基础研究，毫无转化成经济成果的可能性——就是那种只能拿来骗纵向经费，咳咳咳，不是——是拿来推动人类科学发展的课题嘛。

　　至于中原中也会不会隶属于什么大型跨国犯/罪集团？

　　对于这个问题，道斯特打心底认为，纯属做梦！

　　他坚信中原中也嘴里的港黑多半就是个街头社团，大概率充斥着混混和诈骗犯吧。男人自认推论充分：首先，中原中也自称混到干部阶层，可他那年纪一看就很不符合……嗯，这个东洋国度里流行的年功序列制度？其次，哪有大型黑手党要寒酸到靠碰瓷找对象啊，这也太不酷炫了吧？最后，他有趁着橘发青年睡着且自己被手机振动搅合得心烦意乱的机会，悄悄摸遍对方的身材，怎么说呢，玲珑有致但肌肉紧实——可是极道互殴他也得遵循基本法啊！一般来说，95kg重量级绝对会秒杀65kg！就中原中也这身高这体格……emmm，综上所述，道斯特自信断定，这位新跳进碗里的男朋友，多半是街头混混啦！别和他提枪/支，管制枪械在阿美利卡就是个笑话啊！

　　归根结底，道斯特他之所以装睡，其实是为了留给对方充足的休息时间。他自身是个生活节奏混乱的夜猫子，时不时还要泡在实验室通宵——可他却不大舍得对方陪自己苦熬！说来也怪，明明是才相处不久，银发男人却总觉得如果自己跑去书房敲键盘，中原中也多半也会爬起来赖在旁边小憩？这种莫名奇妙的自信很快被他归结于自恋情结，然后毫不留情扫进大脑回收站。

　　可下意识地，道斯特仍会将手机塞进被窝里，默默忍受肚皮附近一次又一次的振动。实话说，这操作蠢透了，既没有效率又傻乎乎，完全和他本人的精明作风南辕北辙。可偏偏，在昏暗的卧室里，凝视着橘发青年安详的睡颜，他又什么都抛到天边啦！

　　“这可不行……我得搬出去啊。”

　　凝视着幽幽的屏幕，道斯特苦恼得回复一条条邮件。

　　搞什么鬼啊，这个小男友也太难对付啦！他还要工作的，这样下去可要了老命了！

　　（二）

　　/搞什么鬼啊，失忆后他怎么更难对付啦！待会儿还要工作的，这样下去可要了老命了！/

　　黑暗里，中原中也忍耐着身上游走的手指，恨不得自己干脆原地失去触觉！

　　/不行，忍住，中原！你可不是禽.兽，况且这家伙刚失忆，要是有什么反应，绝对会被吓坏！看吧，他甚至都不敢在你身边安眠！/

　　努力维持绵长的呼吸与安稳的表情，橘发青年内心充斥了一万个WTF，他反复默念着类似的话语，暗示自己冷静下来。

　　可惜，它们效果甚微。毕竟，这种操作对男人而言也太超过了，甚至是完全不逊色于成名夜的恐怖挑战——情意绵绵的恋人投怀送抱，是个男人就会忍不住并高呼万岁吧？能放任心爱的人一点点用手指拂过自己每一寸肌肤而不disatrophe？

　　得了吧伙计，出门左转找个小柱子打电话查询一下吧！

　　漫漫长夜，中原中也无助坚持着最后的操守：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狂风暴雨中的小船，丝毫无法把控命运的方向！这不是出于人类坚守的理智与道德，而是出于对生命中最伟大的轻蔑的惶恐。在非凡的轻蔑中，就连幸福感也陷入错乱的厌恶里。【注一】

　　——实话说吧，就算是为了保住日后的幸福生活，他也不敢化身午夜之狼啊？他可是刚和道斯特约定好了重新谈恋爱的，哪有恋人相识第一天就三垒啦！虽然小小年纪走上歧途，可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好不好？！

　　/该死的，我今天才意识到，人类最大的美德绝对是是忍耐！‘

　　牙龈都被咬得死死的，橘发青年死命想要压抑住本能反应。可黑暗逐渐放大了男人的触觉，中原中也很快发现，人类的忍耐能力是有极限的。越是想要避开逐渐膨胀起来的兴奋感，反而越容易陷入到反向操作中，除非——

　　/对不起，道斯特，我不做人了！/【注二】

　　一狠心，正打算睁开眼睛的中原中也，却清楚感觉到对方缩回了摸索的双手：他都被折腾到了这种箭在弦上的关键时刻，道斯特那家伙却规规矩矩双手搭在小腹，摆了个标准睡姿？！！

　　/……/

　　不上不下中几乎憋到内伤，中原中也进退两难。此刻，他早已狼心似铁，但奈何队友不配合！临近冲刺一脚刹车，卡得他几欲爆炸。

　　/……要死了。/

　　默默翻了个身，脸涨到通红的橘发青年死死闭上双眼。一片漆黑里，全部变化都被悄悄隐藏在被子底下。如果打开台灯，估计就看得到他眼角的红痕了吧？

　　/你等着……J……给我等着！！！/

　　嘴硬心软的黑手党先生将自己深埋在棉麻织物中，默念着接下来的夜巡事项，努力缓解越发燥热的大脑。直到他第十五次默念完自己接下来要于夜行中通过的第三个据点的门牌号后，那些纷纷扰扰的恼人念头终于被再次压抑到心底。

　　满脸都是释然的纯洁，中原中也得到了解脱。

　　……这不是因为平心静气，而是因为，时间到了夜巡的最上限啦！

　　在手机振动的同一时刻，橘发青年如释重负。

　　他火速跳起来，一把抓住塞在枕头边上的手机，瞬间就无声无息冲出卧室。当然，他基本是弓着腰完成全操作的。

　　直到收拾好一切，他才风一样返回卧室，爱怜得在装睡的银发青年额头留下纯洁一吻。

　　将一腔柔情送给疑似瑟瑟发抖的恋人，满脸酷炫的港黑干部中原中也，今天也是干劲满满的出门啦！【bushi】

　　……

　　（三）

　　今天早上，道斯特是黑着脸冲进实验室的。

　　如同一道银色旋风，男人分分钟将整个寂静的房间搅得鸡飞狗跳——

　　“看看论文格式吧，广濑康一你这混蛋！给你半小时按照APA格式把全部字符调整过来，你不会想知道做不到的下场！”狠狠将一摞打印纸敲在小个子青年头顶，道斯特宛如暴君附体，“半个学期你就学成这样子？不认真的话，不要留在我的课题组！”

　　“……对，对不起道斯特老师！”惨遭一杀的广濑康一接过论文，可一翻开满是红线的A4纸，他那双肉嘟嘟的脸顿时就哭丧不少，“啊啊啊啊！可这不是我的论文啊……是露伴老师吧？太过分了，露伴老师……”

　　虽然康一后半段的抱怨是小小声那种，可耳朵灵敏的银发学者还是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分分钟调转方向冲回来。

　　他冷笑着双手环胸，居高临下俯视着广濑康一，一字一顿道：“怎么，广濑同学？你是想说，哪位老师调换了你的作业？说啊，究竟是谁，谁敢恶作剧到我这里——我绝对不放过这种亵渎学业的人！”

　　“是露伴老师……不，不是老师！”

　　茫茫然间发现自己在和外国佬解释称谓问题，广濑康一恨不得退回去打死那个随便说话的自己。他绝望发现，越是解释越说不清事情的所以然，一分钟后自己的导师都开始目露凶光——

　　万幸，竟然有好心人主动站出来分散火力。

　　那是冈部伦太郎，前几天才混进实验室的一年级师弟。他认真行了礼，才大声道：“抱歉道斯特老师，可能是文化差异。我猜广濑前辈只是在说自己的朋友。因为语言关系，文字工作者也会被成为老师。”xǐυmь.℃òm

　　“哼？”道斯特挑眉，上下打量对方，反问道，“我不记得实验室里有你，你又是谁？”

　　“不好意思老师，之前还未自我介绍。我是冈部伦太郎，工学部推荐过来的兼职生！您之前登记过需要助学……”

　　“就是你小子啊！”顿时，喷火龙找到了二号目标，回忆起发进邮箱的数据，道斯特仇恨值彻底锁定在这位新人助手身上，“是不是你！昨天和前天最后导出数据的人是不是你小子？！”

　　“……没错啊，教授您……”

　　近乎抓狂打断冈部伦太郎的话，银发青年风风火火扯着对方前往电脑方向：“全部数据都记错性别了臭小子！我就说谷崎那家伙不至于疏忽到这个地步！喂，立刻重新登记！再搞错就立刻离开研究室，我这里没有第二次机会！”

　　“可、可我是来……”

　　硬被塞进座椅，冈部伦太郎语无伦次想要抗议。可惜，处理完逆徒的道斯特直接冲进小隔间检查电缆了。

　　见状，另一台电脑前的泪痣长发少女笑着建议道：“别纠结啦，冈部学弟！老师他估计要过两天才会发现你的问题，嘛，在那之前，还是好好打下手吧！”

　　“……好的，谢谢啦，谷崎前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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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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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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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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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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