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海船悄然驶入东海景氏的海域范围,惊动了瞭望岛上的景氏护卫,当红月响箭在天上炸响,平静的海城陷入警备之中。
景九叔当先带着一队人马沿着步天石峡冲至望海渡,挥手示意强弩准备,若是海船上的人不听规劝,强闯东海景氏,那景九叔便一声令下,强弩齐发,定要把那海船一瞬钉成马蜂窝。
海船却在望海渡百步之外停了下来,护卫长走至甲板上,对着景九叔这边挥了挥手,扬声道:“逐鹿盟闻听东海景氏家主明日大婚,特命我等将贺礼送上。”说完,护卫长命人将装有贺礼的小舟放下,派了两名小厮划着小舟,缓缓驶向望海渡。
景九叔示意身后人马戒备,那两名小厮将小舟靠上望海渡口,便将装有贺礼的三个箱子放上了码头。
两人恭敬地对着景九叔一拜,“我家少主大病初愈,不能亲自登门道贺,还请转告贵派家主,沈大夫救命之恩,他日定当回报。”
景九叔不敢轻易放下警戒,并没有答话。
两人恭敬地再拜,其中一人特别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箱子,他叩了三下箱子,正色道:“此人路上暗随景都督南下,意图用海豚带着火、药炸毁都督的海船,半途被我盟戍卫军发现,当即正法,里面便是她的人头。”说完,他再补充了一句,“盟主说,此人也是让少主染病的祸首,想必与景都督也有纠葛,否则不会起念毁船。”说完,他再恭敬地一拜,便与另外的小厮跳上了小舟,划着小舟回到了海船。
“起锚!”
只听海船上响起一声高呼,逐鹿盟的海船缓缓扬帆北去。
大喜之日送人头,这到底是庆贺,还是触霉头?
景九叔肃声道:“明日是都督大婚,逐鹿盟突然示好,敌我不明,你们把这三个箱子送上客岛,找人看着,等大婚之后,我再禀明都督,看都督如何处置?”
“是!”护卫应允,便动手将这三个箱子抬上了望海渡畔停着的小舟上,划船往客岛送去。
恰好在客岛码头遇上了带着柳秋回城的景焕,景焕看着箱子上的大红绸,疑声问道:“贺礼怎么往客岛送?”
护卫如实把逐鹿盟的说辞说了一遍。
景焕愕然,他看了一眼身侧的柳秋。平日柳秋是不能入海城的,可明日是柳溪大婚,血浓于水的姐妹岂能不去喜宴上观礼呢?景焕禀明红姨娘后,红姨娘在自己的小院中收拾出了一间厢房,让景焕今夜把柳秋请回海城,就住在红姨娘的眼皮子下面,一晚上肯定闹不出什么事。
柳秋住在客岛时,一直安分守己,其实红姨娘也好,景焕也好,都看在眼底,记在心里。倘若明日借着婚宴大喜,解开柳溪与柳秋的姐妹心结,也算是美事一桩。
柳秋没有多言。
景焕歉声道:“柳姑娘,以防万一,我想亲自检验这三箱贺礼。”
柳秋微笑点头,“我没事,晚些回海城也是可以的。”
景焕莞尔,示意护卫们把贺礼放在码头上。
柳秋最喜欢看他微笑,喜滋滋地惹得她也由心地欢喜。
景焕亲手打开了第一个箱子,但见里面放了一树朱红色的东海珊瑚。东海景氏不是没有这些稀罕物事,比这树珊瑚还大的也有。若说这树珊瑚有什么奇特之处?那便是这树珊瑚虬曲缠绕,从一面瞧去,像极了一个“囍”字。
“还算有心。”景焕把东海珊瑚拿了出来,递向了一旁的护卫,“这树珊瑚还是值几个钱的,你一会儿送入海城府库放着,放客岛还是不妥。”
“是!”护卫小心翼翼地接过。
景焕又打开了另一个箱子,只见里面满满地塞了一箱子绫罗。每匹绫罗皆是金丝混织而成,牵起一片映着月光瞥上一眼,只觉金丝灿灿,甚是别致。
“这贺礼若是早两个月来,三哥一定拿这绫罗做小五的喜服。”景焕打趣一声,把绫罗放了回去,关上了箱子,“与珊瑚一起放回府库。”
“是!”
瞧见景焕欲开最后的箱子,护卫急声提醒:“逐鹿盟的人说,这里面是人头。”
“就知道没安好心,小五的大喜日子,这些人居然送小五人头!”景焕冷嗤,“等陛下站稳脚跟,什么时候攻打逐鹿盟,我定要当先锋踏平他们逐鹿盟!”说完,他不屑地将箱子翻开。
月光投入了箱子中,照亮了人头的白发苍苍。
这还是旁人清洗过的,可里面还是透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哪怕是洗过的白发,也还能瞧见好些血渍。
景焕掩鼻皱眉,“这谁的脑袋啊?”
不看还好,这一看柳秋不禁一颤,“这……这是……”
“你认识她?”
“云姬!”
柳秋自然认识她,因为她瞧见了她半眯着的绿色眼瞳。
景焕倒抽一口凉气,“你没有认错?”
“眼睛!幽绿色的眼睛!”柳秋指了指那人头的眼睛。
景焕壮了壮胆,掰开了人头的眼睛,果然是幽绿色!
“若她真是云姬……那倒真是逐鹿盟的诚意了。”景焕沉色若有所思,良久,他看了一眼天色,对着护卫吩咐道:“去把幽幽姑娘请来。”
“是!”护卫领命退下。
景焕瞥见柳秋脸上的惧色,抬手遮住了她的视线,温声道:“别看了,免得晚上噩梦。”入了心的人,哪怕只是寻常话语,也能让人心花怒放。
柳秋本也不是什么乖顺闺秀,她悄悄地往景焕怀中移了半步,低声应道:“嗯。”她靠得近了,身上的淡淡香味便更分明些。
景焕还从未与哪家女子离这般近的?他只觉耳根一烧,知礼地往后退了一步。
柳秋倒也不追过去,免得坏了她的印象,徒惹景焕嫌弃。
气氛突然有些奇怪。
景焕莫名地觉得有些发烫,他悄悄地斜眼瞥了一眼柳秋,月光之下,她肌肤胜雪,若说柳溪的模样偏冷艳些,那柳秋的模样便偏文静些。
觉察了景焕的顾看,柳秋垂首,微咬下唇。
红艳艳的唇色落入景焕眼底,景焕心跳快了半拍。虽说当初喜欢沈将离时,也曾有过这样的心跳,可从未像现在这样,还混杂了些许放肆的杂念。
“怎么幽幽姑娘还不来啊?”景焕赶紧扯了个话题,走到码头尽头,极目远眺海城的方向。
来人就好了,来人就不会有这种胡思乱想。
柳秋静静地看着景焕的背影,他最喜穿红衣,如今一袭红衣站在月光之下,像极了在码头盼望新娘的新官人。
哑然笑笑,柳秋只希望能早日与柳溪和好如初,若得柳溪开口,红姨娘兴许能做个主,让她得偿所愿。
等了半个时辰,视线中终是出了两叶小舟。
本来护卫是去请幽幽的,哪知幽幽那时候正在柳溪房中打趣柳溪,护卫提及逐鹿盟贺礼之事,柳溪便拉着沈将离一起赶来了客岛。
“百里姐姐。”景焕恭敬地对着柳溪一拜。
柳溪点头,“云姬的人头在哪里?”
“在这儿。”柳秋就站在箱子边。
柳溪眉心微蹙,快步走到了木箱边上,用疏影的刀鞘将人头一翻,面庞朝上,除了那双眼睛像外,其实谁也没有见过云姬的真正面目。
“是她么?”柳溪回头,问向幽幽。Χiυmъ.cοΜ
幽幽心绪复杂,她是这里最熟悉云姬的人,可她也没有见过云姬的真正面貌,“或许……是她……”
唯一能帮她作证的,只有天上的海鹰。
幽幽拿出短笛,吹响了御兽之音。
海鹰自海岛中窜起,盘旋客岛上空,久久不去。
幽幽骤然停下御兽之音,海鹰振翅四散开去。虽说她还是有三分不信,可从海鹰的反应看来,这人头十之八九就是云姬。
“是她。”
先前海鹰在逐鹿盟地界发现了云姬踪迹,可后来又没了踪迹。如今逐鹿盟将云姬的人头奉上,海鹰也佐证此人就是云姬。
逐鹿盟高手不少,难道真如那送礼的小厮所言,是云姬想用火、药毁船之时,被逐鹿盟高手发现,趁着云姬灵器未好最弱之时,将她击杀当下?
一切看似顺理成章,又总觉得太过顺利,有哪里不对劲。
柳溪一直没有应声。
沈将离拿出银针,针刺人头数处,又看了看这人头上浮现的尸斑,佐证道:“八、日。”略微一顿,“左、右。”
算算时日,与云姬踪迹再现与消失之日,刚好对上。
天下真有这般巧合之事?
云姬那样的人,真会就这样死了?
柳溪还是觉得云姬死得太过简单。
幽幽把木箱子盖上,强笑道:“死了也好,这样大家也不必每日战战兢兢的。”说着,看向柳溪,“明日你也可以安安心心地做新娘子。”
柳溪沉声问道:“你相信她死了么?”
幽幽沉默。
“百里姐姐,她若死了,可是天大的好事,我们一家人便能安安心心地在海城过日子。”景焕倒是希望她死了,“你跟小五也不用每日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沈将离点头。
幽幽涩声道:“人头交给我处理。”
“好。”柳溪点头。
柳溪多看了一眼柳秋,“明日是我大喜日子……”
柳秋没想到柳溪竟愿意主动同她说话,“嗯!”
“你在也好。”柳溪嘴角微扬,对她轻轻一笑,“小四,帮柳姑娘在海城找个地方过夜吧。”
“放心!娘亲都准备好了!”景焕得意昂头。
柳溪笑容温暖,“红姨永远都是最有心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大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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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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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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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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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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