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人忽然在十步之外停下了脚步,蓦地抬起脸来,一双幽绿色的眸子幽光大作。
柳溪惊忙闭眼,脱口呼道:“阿岚闭眼!”
景岚急忙别过脸去,余光瞥见那人的眸光瞬间黯淡下来,趁着景岚与柳溪这一刻的闪躲,那人身后闪出两条黑影,飞快地穿过了石门,落在了景岚与柳溪身后。
果然不出所料,正是夜天心与魏谏玄。
这次的魏谏玄眸光凶狠,即便是对上柳溪,招式也没有消减半分。这个时候,柳溪也不能刀下留情。她一扬疏影,刀锋划出一道极薄的刀弧,斜斜地沿着魏谏玄的脖颈削了过去。若是能斩下这尸人的脑袋,也许可以彻底废了他。
魏谏玄偏头屈指,似是知道柳溪会骤然变招,一刀猛地劈下,他只轻轻地在刀刃上一弹,疏影竟被弹出了一道新月似的刀弧。他的变招极快,趁着柳溪惊愕的当口,一掌毫不留情地拍向了柳溪的心口。
柳溪旋刀回格,刀刃再次对上魏谏玄的掌心,只听疏影发出一声金石巨响,柳溪虎口吃痛,不得不借势往后退了三步。
不得不说,柳溪确实小瞧了这尸人的武功。
寒意透骨袭来,柳溪匆匆扫了一眼一旁的景岚。
景岚一剑挑向夜天心的面门,半途挽出一个剑花,本该直中夜天心的左眼。却见夜天心好似飞猿似的绕开了景岚的剑锋,并没有与景岚缠斗的意思,足尖一点,朝着楚夕掠去。
彼时薛清弦已经抱琴在膝,看准势头拨动琴弦,音波似浪,将夜天心逼退了三步。
“他们的目标是殿下!”柳溪急声提醒。
“我去保护殿下,溪儿你小心些!”景岚匆声叮嘱一句,挺剑挑刺夜天心的背心大穴。
夜天心反手一掌,劈在了剑刃之上,换做常人定会被剑刃削断手掌,血溅当场。可夜天心此时掌风先至,震得剑刃嗡嗡作响,甚至猝不及防地踢起足尖,直踏景岚的心口要穴。
“噌!”
薛清弦拨动琴弦,琴音刺耳,音波弹射夜天心后脑,迫得夜天心不得不凌空变招,往后翻了一个跟斗,堪堪避开这声琴音。
景岚错身避开琴音,张臂一剑刺向空中的夜天心,左手暗中运起内息,她已经算好,倘若这一剑刺不中夜天心,便狠狠地击出一掌,她倒要看看,夜天心这下还如何躲?
夜天心蓦地屈指一弹景岚的剑刃,没想到景岚的掌风猝然而至,一时躲不过来,肩头便被景岚狠狠地拍了一掌。
掌劲浑厚,夜天心毕竟还是半人之形,只觉五脏六腑似是被重锤狠狠撞了一下,痛得直咧嘴嘶声。
柳溪看见景岚那边略占上风,算是心安不少。她凝神应战,今日先解决了眼前的魏谏玄,让这世上少个作祟的凶物。
专心应战与分心交手判若两人,柳溪刀势渐猛,疏影划出的刀影好似千树梅花散开,每一刀都朝着魏谏玄的心口狠狠劈去。
魏谏玄起初还可以仗着内劲弹开刀刃,可接连拆下七刀之后,他青色的指甲已被疏影削断,柳溪最后的两刀准确无误地劈在了他的心口,卡在了锁魂链的机杼上。
刀弧猛地勾了一下他连同心房的机杼,撕扯之间,魏谏玄面目狰狞,死死抓住柳溪的刀刃,似是痛苦无比。
“溪……溪……”
明明已是尸体,可他眼底透出的绝望真真切切。
柳溪会心软,却从不对敌手心软。因为她从小便知道,对敌手心软等于对自己残忍,她绝对不会给敌手机会反戈一击。
锁魂链的机杼从魏谏玄的心口撕扯出大半,魏谏玄睁大了白色的眼瞳,那模样狰狞又恐怖,寻常人看上一眼,都会打从心底发麻。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直站在薛清弦后面的楚夕怔怔地看着石门外的幽绿色眼睛,她的瞳光渐渐迷离起来,脑袋却缓缓地垂了下去。
好像是魇住了似的,楚夕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走近那道满是阴文的紧闭石门。
她缓缓抬手,轻车熟路地摸到了石门机杼所在,用力往里面一推。
“咔嚓!”
突然响起的机杼声让众人不禁一个激灵。
景岚这才发现楚夕触动了机关,“殿下!你在做什么?!”
楚夕缓缓回头,森森地对着景岚眯眼一笑,便一头钻入了打开的石门之中。
“殿下!”景岚再次急呼,哪里还顾得收拾夜天心,快步朝着楚夕追去
楚夕走得很慢,似是故意在等景岚。
景岚才抓住楚夕的手臂,只见楚夕往前走了一步,踩中了某处机关,瞬间脚下一空。她的眸光一瞬清明,惊恐的本能让她反手抱住了景岚,发出了一声惊呼,“啊!”
景岚本想强提内息,踩踏石壁借力飞出落洞,可楚夕骤然一坠,景岚强提的内息根本无法承受两人的重量,只往上腾起一步,便硬生生地往下落去。
“阿岚!”柳溪听见了里面的声响,掠至石门口,借着珠光往下一看。
惊觉背后有凉风袭来,柳溪回身反手一削,逼开了追击过来的夜天心后,终是看清楚了一直如影随形的黑影到底是谁?
“云姬?!”
震惊之间,柳溪还来不及反应,便瞧见云姬一挥长袖,强劲的掌风将正在拨弦的薛清弦猛地击飞数步。
薛清弦尚未站稳,云姬便已蹿到她的身前,又一掌拍了过来。
仓促对掌,薛清弦掌心才与云姬的掌心相贴,便被云姬震飞一丈,若不是柳溪出手接住,只怕要直接坠入门内的大坑之中。
“下去。”云姬面具下的眸光大亮,显然是施展了瞳术。
柳溪与薛清弦只得别开脸,云姬的掌风趁势再至。哪怕柳溪与薛清弦已经强提内劲,也无法稳住自己的势子,被云姬的掌风一震,不得不往后退了半步,一脚踩空,重心已偏,便朝着坑下栽去。
“咯吱!”
敞开的石门骤然关上,隔断了所有的光亮。
既然已被逼入险地,只能先保住性命再说。一念及此,柳溪与薛清弦快速运起内息护体,当身子跌撞在地上时,痛是生痛,可有内息护体,算是性命无忧。
暗色之中,突然亮起一点夜明珠光。
原是先下来的景岚拿出了夜明珠,照亮这坑下的环境。
“溪儿,你没事吧?”景岚听见了身后的声响,将夜明珠探朝这边。
柳溪与薛清弦忍痛拍拍衣上沾染的尘灰,走了过来。
“是云姬。”柳溪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微颤,“一直逼我们进来的人就是她!”
景岚木立当地,又惊又怔,云姬处心积虑靠近她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柳溪很快又想到了其他事情,她沉默了片刻,语气比方才还要激动了两分,“阿岚,也许我们在往生寺遇上的那人,也是云姬!”
云姬会瞳术,那日魇住了沈将离,诱使她与景岚入殿,强逼她们落入往生寺“”字迷道……
景岚细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只怕不止……”她倒抽一口凉气,“在蜃楼前,幽幽突然投井触动蜃楼机关,溪儿,你可还记得?”
幽幽那样贪财惜命的性子,怎会发疯寻死?定是中了瞳术!
往生寺如此,蜃楼如此……
景岚与柳溪又想到了另一桩事情,异口同声道:“海龙陵!”
云姬是幽幽的师父,幽幽强逼她们两个入陵,只怕背后的操控者还是云姬。
海龙陵中得到了鱼龙舞诀、御兽之诀、东海矿脉图,这三样东西在这几个月来助力东海景氏在九州迅速崛起。
往生寺中得到了一个盒子,盒子如今还藏在海城,里面到底有什么?景岚不知,柳溪也不知。
蜃楼之下得到了半张地图,那地图画的是什么地方,景岚与柳溪一时也看不出来。
这三个地方明明风马牛不相及,云姬一再推手,这三处险地定是有关联的。
景岚灵光一闪,想起一事,“溪儿,我们从蜃楼脱困,用的正是鱼龙舞诀!”m.xiumb.com
柳溪也想起一事,“蜃楼下有幅画,阿岚你记得么?”不等景岚回答,柳溪继续道,“白发佛女抱着一个盒子,我们不知她是送进殿还是抱出殿,记得么?”
“圣佛舍利!”景岚想到了那个传闻,“难道那盒子里面装的是……这个?!”
柳溪沉吟,“云姬的声音听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她知道那么多九州秘闻,并且一步一步诱使我们为她冒险……”柳溪看着坑底唯一一条黝黑的石道,不知通往何处,“阴轮……”
“阴轮轮转,人间祸至。”景岚呢喃这句话,也望向了那条石道。
炼制尸人,推动阴轮……
是怎样的血海深仇,才会起念覆灭天下?
最后这句话,柳溪与景岚都没有说出口,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一瞬之间沁透心房,让人打从骨子里发寒,不由得接连打了好几个冷颤。
当意识到云姬的怵人心思,柳溪与景岚把前尘旧事又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后怕,那一桩一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一旦跟云姬串在一起,是出奇地顺理成章。
两人一起看向了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的薛清弦与楚夕,云姬救下她们,让她们安然到达西阳城,只怕为的就是今晚。
云姬那人的本事深不可测,她堂而皇之地暴露踪影,为的也是警告她们,别想走回头路。
后路已绝。
唯有一条路走到头。
“阿岚。”柳溪伸手握住了景岚的手,掌心又湿又凉,只轻轻一唤,便哽住了想说的话。
景岚紧了紧她的手,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给我听好了!”景岚话音坚定,语气不容柳溪反驳,“我还没有娶你回家,你得给我好好的!少想那些逞能不要命的事!”
“万一……”柳溪蹙眉,话说了一半便涩然苦笑。
“你有疏影,我有冲霄。”景岚深吸一口气,“逆天抗命,我们就拼这一回!”说完,她一把将柳溪拥住,轻轻地拍了拍柳溪的背心,附耳一字一句地道,“你还有我……”
柳溪只觉又酸又暖,含泪莞尔,“你也有我!”
薛清弦忍不住轻咳两声,以示提醒,“你们……到底怎么了?”
“不止,我们还有薛姑娘跟殿下。”柳溪笑吟吟地看向薛清弦,“走!我们走下去,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若真有什么祸乱人间的凶物,我们合力杀之!”
楚夕愧疚万分,“这次是本宫拖累了你们。”
“云姬瞳术世间罕见,今次是殿下,下次可能是我和阿岚。”柳溪出声安慰,“不怪殿下。”
楚夕听见柳溪这话,心中更是大愧。
“我与殿下不是还有一个海清河晏之约么?”柳溪凛声反问,“就为了海清河晏这四个字,我就不能让殿下折在这儿!”略微一顿,柳溪再道,“骊都还有人在等着你们回去,你们怎能让她失望?”说完,她特别看了薛清弦一眼,“薛姑娘,你说是不是?”
对楚夕与薛清弦而言,那个傻姑娘是她们心底最炽热的挂念。
活下来,走到那个傻姑娘面前,听她抚琴也好,唱曲也罢,只要还能见她就好。
“走!”
“我们一定能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云姬算是曝光了。
最神秘的boss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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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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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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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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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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