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膝坐在床上,不发一言,眸光黯淡得看不见一丝光亮。
隔着衣袖,沈将离给她诊了脉,轻轻地叹了一声她的身子已经好了,可精神一直不见好转,心病向来难治,沈将离也无可奈何。
“咚咚。”
柳溪与景岚来到了门外,柳溪叩响了房门。
沈将离往这边瞧来,看见是柳溪与景岚后,脸上露了悦色,“姐、姐!”
柳溪推门而入,“夜姑娘今日如何?”
沈将离摇了摇头。
“身子是完全好了吧?”柳溪又问了一遍。
沈将离点头。
“那就好!”柳溪干脆说完,走近床边,猝然揪住了夜天心的领子,二话不说就拖着夜天心往房外走。
夜天心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便由着柳溪出了房门。
好些日子没有出来走走,外间的雪光刺得眼珠发疼,夜天心忍不住眯起眼睛,沉声道:“放手。”
“你不是想活下去么?”柳溪并没有放手,她将夜天心按在栏柱上,欺身问道,“当日揪着我衣角,哀求活下去的那个你去哪里了?”
沈将离与景岚从门边探出脑袋,静静地看着柳溪给夜天心下猛药。
夜天心嘴角浮起一丝自嘲的苦笑,“我如今还是阶下囚,不是么?”略微一顿,夜天心捏住了柳溪的手,“我做再多,说再多,有用?”
“聪明人知道有用。”柳溪松开了她的领子,负手而立,冷睨道,“你甘心做枚弃子么?”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夜天心凉声反问,她不敢与柳溪的眸光相接,只因柳溪的气势太过逼人,眸光太过锐利,她怕四目相接的瞬间,她的所有伪装会被柳溪撕个只零破碎。
柳溪不徐不慢地道:“异族撤军,魏氏休战,西沉州只有你们夜氏了。”
夜天心眉心微蹙,她知道柳溪迟早会找她摊牌,却没想到柳溪选择的是这样一个夜氏进退两难的时候。
柳溪看她低头沉默,便有了七成把握,“夜氏与景氏曾是姻亲,本该同气连枝,共谋大事,却因为一些误会,耽误至今,实在是可惜。”
“谋大事?我不过一枚弃子,用我谋大事,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夜天心冷嗤一声,终是鼓起勇气与她眸光匆匆一接,假借看向景岚,连忙移开,故意问道,“难不成你想让我嫁入景氏,重建夜氏与景氏的姻亲?”
景岚脸色一沉。
柳溪淡淡瞥了一眼景岚,笑道:“就算夜姑娘想嫁,也得先问问我这个长嫂答不答应?”
“这我就不懂了,你费尽心机的救我,到底为了什么?”夜天心实在是猜不透柳溪这个女人。
柳溪坐到夜天心身边,肃声道:“我听探子说,你爹爹还把你许给了异族的巴巴王子,巴巴王子可是个肥头大脑的莽汉子。”说着,柳溪上下打量了一番夜天心,“夜姑娘生得娇美,做为联姻棋子嫁过去,岂不是被人白白糟蹋了?”
夜天心倏地握紧了拳头。
柳溪又道:“自古至今,多少姑娘被亲族当做礼物献来献去。我身为女子,自然更懂女子的不易,今日我只有一句话问夜姑娘。”
夜天心侧脸看她,柳溪这次并没有看她,只是莞尔望向庭中的梅树,“夜姑娘,想不想以女儿身闯一番事业?不做他人棋子,不做他人掌中玩物,顶天立地的活这一世。”
夜天心听得心惊胆跳。
她长那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见这样的言论。而这样的言论,竟是从个女人口中说出来的,怎不让人震撼?
柳溪轻笑一声,眸光飘想景岚,给她递了个眼色,“对夜氏而言,夜姑娘不过是枚弃子,可对我们东海景氏而言,夜姑娘可是价值连城的盟友。”
“不错。”景岚从房中走出,端然而立,微笑道,“倘若我们把夜姑娘当做阶下囚,这庭中早就安排衙役日夜看守。”
确实,这小院的庭中一直没有衙役值夜。
夜天心借机光明正大地呆看景岚,这人生得温润如玉,每次一瞥,心弦总是不规律地微颤两声,砰砰作响。
夜天心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也知道此事急不得,莽撞不得。她的视线很快移回柳溪脸上,这个时候她不可以流露出一点对景岚的恋慕之色。
柳溪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景岚身边,话却是说给她听的,“诚意我们东海景氏已经给足了夜姑娘,是做夜氏的家主,还是做夜氏的弃子?留给你思量的时间可不多了。”说着,她笑意浓了几分,“趁着你爹夜承天目前还是朝廷敕封的西沉州都督,夜氏家主这四个字还算有些分量。”
说罢,柳溪含笑看向沈将离,“妹子,走,今日天气尚可,陪我出去走走。”
沈将离激动地点头,“包、子!”
柳溪笑道:“今日不做包子,给你做点其他没吃过的。”
“好!好!”沈将离挽住了柳溪的手,勾着柳溪就往院外快步走去。
“嫂嫂带你出来,只想让你多看看外间的天地。”景岚对着夜天心点头微笑,“天高地阔,何必画地为牢,枯槁半生呢?”
柳溪不在,夜天心终是可以放肆地顾看景岚,黯淡无光的眸子悄然多了一线光亮。
景岚没有多想,“夜姑娘,好生养着,若是想明白了,我们可以详谈。”说完,景岚也离开了小院。
夜天心安静地看着景岚的背影,眸底的光亮再次沉寂下去。
她早就想明白了!
从她选择同中黄泉之毒开始,她便不想只做一枚弃子。
既然柳溪选择在这个时候给她抛出生路,她顺理成章地踏上去,便等于是成功了一半。有人助力,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景岚。”夜天心不觉嘴角一勾,趴在了栏杆上。
柳溪那女人看得如此宝贝的少年郎,定是世上最好的少年郎。今日虽只是小小一个东浮州都督,可是以柳溪的本事,他日为景岚谋下半壁江山也不是难事。
到那时候,正如先知所言,景氏得天下,她得景岚,生下的孩儿便是未来的天子。
要赢下这盘棋,难如登天。
可一旦赢下,她便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这场豪赌,夜天心选择了下注,准备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地赢下这盘棋。
柳溪自以为是执棋人,把她当做棋子摆布,那她就让柳溪觉得她只是棋子,静待时机反噬执棋人。
在时机未到之前,夜天心会耐心地俯首蛰伏。
就像是一只收起尾针的蝎子,任凭“主子”把玩,耐心地等着最靠近“主子”太阳穴的时候,一击尾针要“主子”的命。
这边柳溪与沈将离一边往府衙外走,一边刻意放慢了脚步。
“嫂嫂!”景岚快步赶了上来,“夜姑娘那边的事算办完了?”
“自是办完了,她是聪明人,想必三日之内必有好消息。”柳溪淡淡答完,忽地停下脚步,故作严肃地问道:“嗯?阿岚没正事做了?”
“有肯定有……”景岚试探地道,“趁着红姨跟四哥还没来……我就休息半个时辰……”是的,她就想与柳溪多待一会儿。
府衙如今一个二哥,一个三哥,她就算想爬窗,也得防着被两个哥哥逮个正着。四哥向来与她最好,等四哥来了,只怕天天缠着他问这问那,哪里还有机会与柳溪说两句悄悄话?wWW.ΧìǔΜЬ.CǒΜ
柳溪摇头,“这可不成,免得有人说我这个嫂嫂带坏了小叔子,有正事不做,就只会跟着嫂嫂后面转。”
“正、事!”沈将离一本正经地教训景岚。
景岚无奈地一叹。
柳溪忍笑低声提醒,“你今日答应我什么了?”
景岚眸光一亮。
“快去做你该做的事,耽误了比划,我可不饶你。”说着,柳溪笑然看向沈将离,“再晚些,外间的菜可就不鲜了,妹子也一样饶不得你。”
“不、鲜!”沈将离急了,“不、成!”
景岚哑然笑笑,“沈姐姐,有道菜我想你一定喜欢!”
沈将离竖起耳朵,“什、么?”
“红梅珠香。”景岚才不会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道菜。
“你倒是会点菜。”柳溪莞尔轻敲了一下景岚的额头,“还不让开,不然真买不到食材了。”
景岚揉揉额头,哑笑看着柳溪挽着沈将离走出了府衙大门。
沈将离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道:“红、梅?”
“是虾肉。”柳溪耐心地答着,忽然觉得好像是她吃亏些。景岚只要爬个窗,她却要拿出厨艺,给景岚做一顿佳肴。
等晚上再与她好好算账,还敢点红梅珠香!
“珠、香?”沈将离继续问。
“鸽子蛋。”柳溪笑答。
沈将离脑补这两种食材搭在一起,一个鲜,一个香,她吞了一口口水,突然觉得馋了,似乎平日最喜欢的鱼肉小笼包蓦地不香了。“想、吃!”
柳溪摇头哑笑,“这道菜好是好吃,可食材……”现下可是冬日,不论是海虾还是河虾,街市上都很少见。
既然是她的阿岚想吃的,那不管上天入地,总有法子给她烹一道红梅珠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课比较多所以呢爬窗静待明天吧嘿嘿
更文
鸢小凝:os羡慕小五,被柳溪这么宠!!哼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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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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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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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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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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