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岚的足尖才落上地板,身后的光亮乍然消失上面下塌的石板合拢原位,断了她们的后路。
一切陷入了黑暗之中,莫名的恐惧悄悄在心间滋生着。
“景岚……”
“嘘。”
景岚示意铃铛不要说话,人在暗处,最为弱小,附近沙蛇那么多,也不知这里面有没有藏着一两条?
哪知身后的柳溪竟忽然开口,“金姑娘,你再说句话。”
“柳姐姐……”
景岚本想问柳溪为何这般不谨慎,可听见了铃铛的声音后,只觉一股凉意寒透心扉。她记得方才铃铛的声音是从右前方传来的,这会儿竟是从左后方传来。
她不由得紧了紧柳溪的手,开口问道:“金姑娘,你就在原地等着,别到处走。”
“我没有走啊!”这时铃铛的声音又是从左前方传来。
景岚倒抽一口凉气。
若是金铃铛没有走动,那只有一个解释。
“这里在旋转。”柳溪恍然,为何金铃铛从上面落下来,与她们竟会离那么远。
“机关旋转,必有推力。”景岚点头,“这里有蜃楼之泉百年不涸,推力想来应该是这片大漠下的暗河。”
“这附近流沙众多,大概也是这个原因。”柳溪沉声说完,蹙眉道,“往下走寻到泉眼深处,说不定可以沿着暗河离开这里。”想到可能要泅水,柳溪就忍不住发怵。
景岚觉察到她的轻颤,沿着她的手臂一路摸到了她的脸颊,轻轻覆上,她本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可想到铃铛也在暗处,那些宽慰的话都化作了温柔的轻抚。
哪怕近在咫尺,她与她也看不见彼此的眉眼。
漆黑之中,虽没有言语半句,可景岚掌心温暖,这轻轻一抚,柳溪便已知道景岚想说什么。
她知道她就在身前。
柳溪忍笑,忽然起了一丝捉弄的心思。她微启朱唇,侧脸咬住了景岚的食指,轻轻地咬了一口。
不痛,却是别样的酥麻,就像一只极小的蚂蚁钻入了心房,在心房上张牙舞爪地抓挠。
心跳蓦地大乱,景岚连忙缩回手,顺势将她一把抱住,附耳用最小的气声教训道:“不要胡闹!”嗅到了柳溪颈边的淡淡体香,景岚忽然不知道这句话是在教训柳溪,还是在教训自己了。
铃铛突然听不见两人说话,急道:“景岚,柳姐姐,你们怎么了?”
“没事,看不见脚下还有一阶,差点摔了。”柳溪说得淡然,心跳却好似小鹿乱撞,这会儿是谁也瞧不见谁,否则定能看见她双颊烧得火一样红。
景岚只好顺着她的话道:“嫂嫂站好了,我把火折子拿出来照亮,找找看这里有没有灯盏可以点亮?”说着,景岚不舍地松开了柳溪的身子,微微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又怕这里还有其他古怪,一旦松开柳溪,便再也抓不住她,于是又嘱咐道,“你别乱走,先扶着我的肩膀。”
“好。”柳溪摸到了景岚的肩膀,手掌搭上了肩头。
景岚从怀中摸出了火折子,吹亮了火星子。
微光瞬间驱退了一步之内的黑暗,景岚伸臂将火折子探前,“金姑娘,能瞧见我这边的火光么?”
铃铛略带哭腔,“看见了!”
“那你看着火光走过来,我们先不动。”景岚不知是她们脚下这里在转,还是铃铛那边在转,最稳妥法子就是等铃铛走过来。
铃铛握紧银枪,忍痛站了起来,一瘸一瘸地朝着火光走了十余步,终是出现在了景岚的视线之中她发丝微乱,身上的衣裳沾染了不少尘灰,除了跌下来时伤了脚外,身上并没有瞧见什么伤口。
“景岚。”铃铛看见景岚一时情不自禁,便想扑入景岚怀中。
景岚猝然解剑横在身前,挡住了铃铛,“金姑娘,可要站稳了,男女授受不亲,在下不想污了姑娘的清誉。”
铃铛又羞又赧,甚至还有点恼怒,她咬牙转过身去,“不需要你提醒!我也懂的!”
“金姑娘莫怪,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出路离开这里。”柳溪忍笑打了个圆场,她松开了景岚的肩头,与她并肩而立,提醒道:“阿岚可还记得海龙陵的那条龙腹石阶?”
“记得。”景岚点头。
柳溪从景岚手中接过火折子,问道:“你可还有火折子?”
景岚再点头,“有。”她再摸了一个出来,吹亮了火折子。
“我执火折子与金姑娘站在这里不动,阿岚你拿着火折子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能摸到石壁的地方。”柳溪担心地道,“每走一步都要小心。”
“嗯!”景岚重重点头,拿着火折子一步一步地往黑暗深处走去。
走了十步后,景岚回头看了看那边的两人,看见两人尚在,她轻舒了一口气,继续前行。
忽地,火折子的火焰晃了一下,几欲熄灭。
“这儿有风!”景岚拿着火折子探前寻了寻方才那股风吹来的方向,终在寻到风向之时,火折子的火焰被这股凉风骤然吹灭。
“阿岚!”柳溪紧张了起来,脱口呼道。
很快地,一点星火再次亮起。
景岚背着风口重新吹亮火折子,笑道:“我没事!”说完,她不敢再把火折子探前,便微侧着身子,一步一步地沿着风向继续前行。
约莫走了二十余步,景岚借着火折子的微光隐约可见一处石门。石门敞开,里面的风势不弱,贸然把火折子探近,火折子的火焰触风即灭,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有什么。
景岚侧身用冲霄在石门上下左右敲打数下,最后一下明显可闻里面空空作响。
一般这样的地方,内里一定藏有机杼。
景岚小心地又叩打了几下,锁定了空空作响的位置,她警惕地凑了过去,用冲霄往里用力一推。
“咔嚓。”
只听一声机杼声响,方才那空空作响的地方陷了下去。
“你们小心些!”景岚回头提醒那边的两人。
话音刚落,只觉有个黑影从头上飞快地落下。
“铿!”
景岚擎剑一格,撞上了黑影,发出一声金石之响。
石壁上翻出了百余颗夜明珠灯盏,猝然将这里照了个通明,柳溪顾不得看清楚周遭的情况,最先瞧见的是景岚顶上扑下的一个狰狞罗汉,“阿岚,当心头上!”说完,足尖一点,飞快地掠到了景岚身边,扔下了手中的火折子,拔出疏影一刀削向了那尊狰狞罗汉。
“铿!”
又一声金石响声过后,那狰狞罗汉一动不动,原是一尊有扑虎之势的石塑罗汉。
柳溪看清楚之后,长舒了一口气,捡起了地上熄灭的火折子,收好递给了景岚,“你没事就好。”
“放心。”景岚温声安抚,吹灭了手中的火折子,接过了柳溪递来的,一并收好放入怀中。
铃铛还站在原处,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睁大了双眼,一时回不过神来。
景岚与柳溪往后退了几步,环顾四周,心中暗暗惊叹,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凶物,毕竟满壁都是浮雕的八百罗汉,每一个都雕得栩栩如生,似是随时可以从石壁上爬出来。
这里果然在旋转。
八百罗汉浮雕的石壁缓缓移动着,一时之间,谁也不知到底是石壁在动,还是脚下的石板在动,看上一会儿,还有些眩晕。
景岚与柳溪不敢再看,生怕这是什么机关高人设下的夺魂之术,看这些久了,只怕要失了心智,一辈子困死在这儿。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站在螺旋石阶前的铃铛,异口同声地道:“金姑娘,快闭眼!不要再看了!”
显然铃铛已经入了魇,浑然听不见两人的声音。
景岚与柳溪相互看了一眼,“先救人!”话音一落,两人行动极快,景岚掠到了铃铛身前,柳溪掠到了铃铛身后。
景岚这才发现,铃铛此时双瞳黯淡,似是被抽离了魂魄。
“得罪了!”景岚歉声说完,柳溪已一记手刀劈在了她的后脑上。
铃铛身子摇了摇,当即昏倒。
景岚顺势抱住她的身子,缓住了她的势子,轻轻地将她平放在了地上。
柳溪蹲了下来,翻起她的眼皮看了一眼。
原本黯淡的双瞳恢复了原本的瞳色,柳溪舒了一口气,“还好魇得不深,她醒来就好。”说完,她下意识地不去看壁上转动的八百罗汉浮雕,将目光落在了那尊倾倒的伏虎罗汉石雕处,“阿岚,我们再过去看看。”
景岚点头,与柳溪一起重新走回了那尊石雕下。
“这里有风,向来有风之地都不是死地,所以我才大着胆子触动机杼赌一赌。”景岚说完,探头往石门中瞄了一眼。
正对的石道并不深,只有一步便及墙壁。
景岚低头一看,下面隐约有一条同样的螺旋阶梯,不知通往何处?
“这机关有人破过。”柳溪在石门边发现了一些刀刃劈砍的刻痕,“所以这石室里面应该不会再有什么要人命的机关。”
柳溪凑了过来,低头瞥了一眼脚下的螺旋阶梯,沉声道:“只是不知那人有没有活着离开这里?”
景岚微笑,牵住她的手,“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是必须出去。”柳溪低头看着景岚系在腰间的小囊,这些蜃楼之泉她们必须带回去,救活景檀与夜天心。
“溪儿。”景岚看她一脸严肃,放肆地轻唤一声。
柳溪脸上绽了笑意,“突然嘴那么甜,其中必定有诈……”
景岚张臂将她拥入怀中,“不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你都别怕,这里就算是铜墙铁壁,我也能给你捅出个窟窿,带你安然走出去!”
“这些话我爱听,再说几句好不好?”柳溪拥住景岚,得寸进尺地央着她。
景岚脸色一沉,“不好。”
“为何不好?”
“不能只有我说!”
“啧啧,什么时候学会这些得寸进尺的伎俩的?”
“我这是近朱者赤……”
景岚忽然笑了起来,一手紧紧搂住了柳溪的腰杆,眸光灼灼地盯着她的唇瓣,一字一句地道:“近溪儿者,自当青出于蓝。”
“慢着,我可没教你这些。”柳溪忍笑伸指按住她的唇瓣,“你少赖我!”
“那这个……你教了。”景岚学着柳溪,张口轻咬了一口柳溪的食指。
柳溪慌然缩手,景岚顺势在柳溪颊上亲了一口。
她得逞地大笑道:“我不单不是个孩子了,我也不是当初那只任你胡闹的小绵羊了。”略微一顿,她试探地往前凑了凑,眸光再次灼灼地盯上了柳溪的唇瓣,低哑问道,“就一口……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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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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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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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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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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