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幽幽看柳溪这个架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在我的族人面前,你一个字都不要透露出去!”幽幽正色嘱咐柳溪,在没有安顿好族人之前,她不想先让族人失望。
柳溪点头,“一字不说。”
幽幽静静地看了柳溪半晌,终是开了口。
“娘亲为了族人在东海探墓多年,好几次九死一生回来……”幽幽回想着七岁那年,娘亲脸色发青地从东海回来,没有抱抱她,就把自己关在了房中。
她一边说着,一边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天的点点滴滴。
幽幽担心娘亲幽九春,一直不敢离开门口,杵着脑袋坐在台阶上,安静地等着母亲休息好了出来。
忽然,房中响起了可怖的嘶吼声,像是暗夜中饥肠辘辘多时的野兽,透着一股森森的寒意。
“娘亲!”幽幽起身猛烈地敲打房门,她那时候年岁太小,根本打不开房门。
“走……快走……带着族人……”房中响起了幽九春强忍的一线理智,她扑到门后,将门栓拴死,背心死死抵在房门上,脸上的血脉都鼓了起来,青色的一条一条爬在脸上,甚是可怕。
黑色的瞳色渐渐淡去,竟变得眼白一样的白。
幽九春不断颤抖着,牙齿不断打颤,发出咯咯的可怕声音。
“娘亲!你怎么了?娘亲,你开开门啊!”
“走……啊……”
幽幽哪里肯走?里面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
幼小的身子不断撞击着房门,于那时候的幽幽来说,这道房门堪比一道险关,她根本没有办法撼动。
“娘……”
“乖,等着。”
云姬的手从后面扣住了她的肩头,将幽幽带到了身后,“我能救她。”
“师父……”
“往后退几步,危险。”
云姬的语气漠然,掌心贴上房门,蓦然一震。
房门骤然粉碎。
“娘亲!”幽幽哪里顾得云姬的嘱咐,张臂便抱住了母亲的双腿,抬起眼来,却被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幽九春哪里还是平日温柔的模样?
云姬幽绿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幽九春,瞳术已开,她此时根本顾不得幽幽。
已经尸变的幽九春死死盯着云姬的眸子,双臂垂落身侧,忽拢忽展,不断颤抖着。
幽幽看看云姬,又看看陌生的母亲,忽然听到几声细响,这才发现幽九春的指甲不知何时戳破了自己的掌心,碧色的尸血从她指尖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雪白的瞳色随着尸血的流逝,一点一点地恢复着原本的黑色。
幽幽看见母亲的血液渐渐开始泛红,她吸了吸鼻子,惊呼道:“师父,娘亲的血变红了!”
云姬不能分神。
可听见幽幽声音的幽九春却骤然一颤,身形一动,染血的手指猝不及防地在幽幽背脊上抓出了一条血痕。
“啊!”幽幽不禁一声惨呼。
云姬只得强收瞳术,掠至幽幽身侧,掌风一挥,将幽幽劈出甚远,另只手反手一记手刀劈在了幽九春的颈子上。
幽九春顿时扑倒在地,云姬腾出空来,顺势扑上幽九春的后背,接连点中她的几处大穴,这才将她彻底制住。
云姬回头来看幽幽,却见幽幽死死咬牙,脸色变得极是青白。
“别动。”云姬扯开了幽幽的背裳,被幽九春抓伤之处,青筋猛跳,这尸毒并非一般的尸毒!
云姬沉沉一叹,看了看地上兀自颤抖的幽九春,再看了看怀中的幽幽,她的眸光忽地沉了下来,手指飞快地按上幽幽背上的要穴。
那一日云姬确实救下了这两人的性命,可她们体内的尸毒根本消解不尽,哪怕是强逼尸毒,也总有存留。
哪怕只有一滴存留,经年之后,也会传染成满体的尸毒之血。
无法消解,便只能压制。
只要尸毒没有爆发,那她们便可如常人一样活着。
“压制尸毒需要镇尸草。”幽幽淡淡说着,从回忆中回到了现实,她看向桌边的沈将离。
沈将离已仔细地将烟草中的镇尸草挑了出来,回头对着柳溪点点头,“确、有。”
柳溪心绪复杂,听幽幽说来,世上医术再高之人,也不可能把幽幽体内的尸毒之血逼干净。
“故事听完了,你们可以出去了么?”幽幽不悦地下了逐客令。
“不可以。”柳溪微笑。
幽幽挑眉,“你别太过分!”
“故事你还没有说完。”柳溪盯着她的双眸,“你娘中毒的那座东海陵墓在哪里?”
“你想做什么?”幽幽紧张起来。
柳溪的笑容暖了起来,“他年闲来无事,我去活动活动筋骨。”
幽幽怔然对上柳溪的双眸,“你是活腻了么?”
“九州战火消弭,日子会无趣很多。”柳溪从床上站起,双臂杵在幽幽左右两侧,欺身靠近幽幽,“跟你斗嘴也算有点意思,所以,为了让我这个祸害的日子过得有趣些,你这条命也有点价值。”
“柳溪……”幽幽忽然觉得有些酸涩,她从未想过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傻子。
柳溪轻笑着直起了身子,“你可以好好想想,最好画个地图给我。”说着,她对着沈将离递了个眼色,“妹子,走,我们去请个修门师傅来,把这门给修一修。”
幽幽抱紧被子,一言不发地看着柳溪。
沈将离点头放下烟斗与镇尸草,跟着柳溪打开房门离开了。
“谁稀罕!”幽幽吸了吸鼻子,却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嘴角。
沈将离跟着柳溪走了一路,她欲言又止好几回,直到回到房间后,才忍不住开口提醒,“危、险。”
“什么危险?”柳溪微笑着问道。
沈将离肃声道:“幽、幽!”
镇尸草虽有奇效,可谁也不知能镇压多久幽幽体内的尸毒。沈将离担心幽幽跟柳溪、小五同去蜃楼,万一路上遇上什么变故,只怕是非死即伤。
“别怕。”柳溪如今知道了幽幽的秘密,她根本就不怕幽幽半路尸变。
幽幽若不是求活之人,怎会忍受那么多年半人半尸?
况且,幽幽的尸毒也不是真的无法可解,只是柳溪想到的那个解法,她还不能让幽幽一试。
要么大局定下,要么她有十成把握相信幽幽是友非敌,否则柳溪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她只需让幽幽觉得,她有救她的心。
至于幽幽是想继续当朋友,还是继续做敌手,那便不由柳溪控制了。
沈将离哪里能安心?
她气鼓鼓地拉着柳溪坐下,让柳溪正视她眸底的担心,“也、去!”
“不成,我们不是说好的?”柳溪摇头,“二叔与那位姑娘需要你看着。”
“可、是……”
“听话。”
“不、听!”
“真的不听?”
柳溪敛了笑意,似是怒了。
沈将离蠕了蠕唇,最后只敢用手指绞住柳溪的雪裘衣角,死死拽住。
“你若担心我,就想想哪里还能弄到镇尸草?”柳溪拿她没有办法,轻抚她的后脑,“好妹子,帮姐姐一回,好不好?”
沈将离无奈点头。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
镇尸草只会生在尸首附近,所以只要是坟冢集中的地方,都可以找到这种草。
“安心等我回来,我保证我一定安然无恙回来。”
“拉、勾。”
沈将离伸出小指。
柳溪笑了笑,伸出小指勾住了她的小指,“拉勾。”
沈将离终是笑了。
“今晚我要去阿岚那边练功……”
“明、白。”
沈将离的笑容中多了一丝狡黠,重重地点点头。
柳溪只觉双颊一烫,“不是妹子想的那种。”
“一、样。”沈将离倒是应得干脆。
柳溪只好不再解释,毕竟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甚至连同原来的心思都一并歪了。
随后,沈将离依着柳溪的吩咐,找了景九叔帮忙,带着人往城外坟冢挖镇尸草去了。
柳溪差人去找了修门师傅后,只觉倦极,便在房中睡了半日,等她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沈将离回来发现柳溪还在睡着,也不好敲门打扰柳溪,便将镇尸草拿去处理了一下,找了个小皮囊装好,准备等柳溪醒了再给她。
这一日景岚也没有闲着,她带着三哥逐步熟悉军营的军务,明日还准备带三哥熟悉东临城中的政务。
虽说景岚也才学会一些,算不得精通,可在她离开东临城之前,只要她会的,能教给三哥的,她都会倾囊相授。
入夜之后,景岚与景渊两骑快马从城外军营赶回了城中。
两人踏入府衙之后,便分开各往各的住所去了。
景岚回到了房中待了片刻,特别又命人抬了一个暖火盆进来。因为多了暖火盆的缘故,房中的温度比先前暖了不少。
景岚看了一眼天色,觉得天色尚早,便又命人送了三桶热水进来。
她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在换上干净裘衣时,忽然怔在了原地,心道:“我……洗澡做什么?又不是……”
自忖她想歪了,景岚脸颊一烫,看了一眼凉去大半的热水,她肃声提醒自己,“今晚只是练功,不可乱想!”
“咚咚。”
正当此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景岚的心猛地一跳,深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些后,走到房门前,压抑着心底的激动,把房门打开。
脸上的笑意却在瞬间僵住了。
“三……哥?”
景渊含笑晃了晃手中提着的一坛酒,笑道:“今夜天凉,我给你送壶酒来,睡前喝上两口,会暖一些。”
“多谢三哥。”景岚接过酒来,只觉忐忑。
虽说三哥并不怨她喜欢柳溪,可若被三哥看见柳溪来与她夜会,只怕要连同柳溪一起数落了。
她在心中暗暗祈祷,柳溪可别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就算真撞上了,景岚也希望柳溪是从正门来的,而不是
景岚的余光瞥向了窗边。
翻、墙过来,落在墙角,只要推开小窗,便能钻进房间。
“咯吱。”
当小窗响起一声轻响,景岚感觉心跳猛地狂乱了起来,暗道一声:“完了!”
只见小窗忽地掀起,从小窗跃入一个身穿雪裘的明艳姑娘,“阿岚……”她只来得及唤出这个名字,笑容与景岚一样,僵在了原处。
景渊震惊地看着爬窗而入的柳溪,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三哥,其实……”
“三叔在这儿正好!”
柳溪按捺着同样狂乱的心跳,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一把将景渊扯入了房间,反手把房间关上了。
这下变成景渊慌了,他不知所措地看着背靠着房门的柳溪,脱口呼出:“嫂嫂,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这就是幽幽的往事。
三哥:等等,我突然有点乱!
小五:好像今晚的发展跟我想的不一样。
柳溪:我一定不能慌!
ps!翻、墙也是口口,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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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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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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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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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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