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兰陀觉得面对最终敌人,结果一点儿紧张感都没有这事儿十分操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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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十劝他,说永夜夫人不能以常理揣度。
然后她笑眯眯地道:“我们只需要按照常理,准备好群殴她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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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十分有道理的一句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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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撒达丁遵守了对十十的承诺。
春天他带十十去训马、给她挑了匹特别漂亮的金马、夏天和她去延居海猎鸭子、到了冬天,为她猎了只神俊异常的鹧应。
猎鹧应的时候,两人蹲在陷阱下风口的茅屋里,苦哈哈地蹲了十几天,终于逮到漂亮无比的一只鹧应。
回去金帐的时候,十十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放了鹧应,蒙着黑布的笼子,撒达丁小心翼翼地抱着她。
他带着十十做马奶酒、捣乳酪、晒奶皮子、教她杀羊剥皮,把带着毛的羊皮硝制成一张一张可以做衣服的裘皮。
弥兰陀兴趣盎然地看十十和撒达丁傻乎乎地甜着,转过头来问陆十,说你给我安排点啥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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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十想想,拍拍身边,弥兰陀过去坐好,陆十就靠在他身上,忙着将从龙池神庙香炉里取来的老灰小心翼翼地装瓶,她抿唇一笑,说,你在我身边就好。
弥兰陀问:“其他都不用我干?”
“嗯。”
陆十再度重复,你在我身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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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过去,很快就到了年底,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大萨满把他们四人叫到了龙池神庙。
大萨满依旧带着那张恐怖的无眼面具,黏满烟灰的头发一绺一绺地打着结,油腻腻地垂落。
她佝偻着身子,整个人像是挂在她的手杖上,抬着覆着面具的脸,语调怪异而苍凉。
她说,真王啊,妖邪将至。
弥兰陀盘膝坐在她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丛幽蓝的篝火,他身侧坐着陆十,十十和撒达丁站在身后。
弥兰陀一动不动,大萨满念着含混不清的咒,将一把芥子洒进火堆里,火舌轰的暴起,辛辣味道随着一层轻烟弥漫开来。
“真王,我天命将至。”
“今夜么?”
“今夜。”
“会发生什么?”
“龙神的庇护将在今夜离开。妖邪将会侵入北狄。”
“我该做什么?”
“……”老人抬着脸,看向陆十的方向,陆十向老者颔首,她嘶哑着声音叫陆十,“阏氏。”
“在。”琇書蛧
“唯有真王守土。”
“陆十知道。”
老人取出了那枝陆十供奉在这里,裹缠着经幡的箭,双手奉给陆十,老人便不再说话,她缩在火堆之前,宛如一个刻坏了的雕塑,又像是枯树里长出一张一个人一般。
陆十起身,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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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了龙池神庙那座碎石头堆的小丘上。
弥兰陀问她,“需要我做什么?”
“大萨满升天之后,到天亮前,覆盖北狄的结界会消失,永夜幽会来。”
“到时十十需要把这支箭射出去。”
“它并不能伤害永夜幽,但是可以打开通向永夜幽的路。我会过去。”
“单于要做的,就是在天亮前,代替结界,守住北狄的土地,不被永夜幽吞噬。”
弥兰陀问:“我要怎么做?”
“用血。唯有身系时代之命的真王之血,可以替代结界,保护北狄。”
说到这里,陆十顿了顿,仰天望去,那双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中映出了无数呼啸而过的“时间”。
她凝视着其中朱红的一束。
那一束从无限远的过去,飞过现在,投向一片阗黑的未来。
陆十低头,看向自己的丈夫,“永夜幽出现的时候,天空会坠下尸气,只要有一缕碰触到北狄的地面,北狄所有的生命,包括一根草,都会被吞噬。”
弥兰陀敛去一切表情,正色道:“我会为了我的土地,流尽最后一滴血。”
陆十点头,把怀中一直抱着的箭,递给了十十。
而在接过箭的一刹那,十十几乎是惊恐地脱口而出:
“姐姐,这箭我射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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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十平和微笑。
“这一箭本就不是该你一个人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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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十愣住,她紧紧抱着那枝箭,盯着姐姐,陆十微笑,摸了摸她的头,俯身,和她额头相抵。
“十十,你和我都不是一个人。我们爱着人,也被人爱着。”
“人啊,是没法独自生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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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达丁从十十身后伸手,取过了那只箭。
他唤她小字,“千光照,你有我呢,咱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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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咱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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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牙白骨弓矗立在龙池石堆上,弥兰陀站在山顶,陆十靠在他怀里。
“……之后会怎么样?”
“不知道。”她答,“我没有成功回来过。”
“……”弥兰陀点点头。
陆十忽然想起来什么,她压着鬓边被夜风吹乱的长发,阖着眼转头面对自己的丈夫,嫣然笑道,“弥兰陀,你说过,水泠山上不是你第一次见我。”
“嗯,我说过。”
“那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弥兰陀眯起了那双好看的蓝眼睛。他冰冷的指尖划过她的脸,把风帽给她戴好。
是啊,那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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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见到陆十,是在他十四岁那一年,以单于嫡子身份,入大赵为质。
那年,陆十九岁。
那是个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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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卫王入朝,带了满心不情愿的章阳王女和自己唯一的嫡女,住在京城行馆。
这本和弥兰陀没什么关系。
他每天忙着学习和应付那些看他不顺眼,找茬的皇子皇孙,偶尔被揍还得小心翼翼别让太子爷抡伤了拳头,十分辛苦。
那天也一样,十一皇子在骑射上输给了大皇子的儿子,气儿正不顺,一眼看到啥都不知道正从校场边低调路过的弥兰陀,抓着他比拳,弥兰陀十分乖觉,假模假样地挨了一顿揍,好言好语恭维一番,顺利跑路。
结果快到他住的礼宾馆,他在行馆后门倒了下来。
无他,十一皇子打在了他前个受了一鞭子的肋骨上,伤上加伤……
嗯,大概是断了。
弥兰陀无甚所谓地想着。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好在现在是夏天,不冷,在地上躺会儿就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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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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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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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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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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