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早上起来,他又否定了这些。
或许寺庙里那棵桃花树刚刚好就在他求护身符的地方,在他写名字的时候,一朵花落了下来,不偏不倚落到属于他的福包上,于是江淼索性装了进去。
贺子炎决定这么说服自己。
他不能因为江淼的一个小举动,就一直想,一直想。
什么时候才算完。
而在那之后,江淼也没有更多的表现,还是和往常一样,做着那个无私奉献的温柔队长,对每一个成员照顾有加,毫无偏袒。
桃花被贺子炎夹进书里,心事也一并收起。
尽管一开始大家都许下了美好的愿景,但事实上,他们出道之后并不火,甚至没多少工作,就连难得出了专辑开签售会,去往现场的粉丝都寥寥无几,场面冷清。
娱乐圈从来不缺新人,大批大批涌现的浪花,也很快地被裹挟和吞没。
要说不难过一定是假的,毕竟每个人拼了命出道,都不会只想得到一个无人问津的结果。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成员陷入心态上的低潮期,或多或少地丧失了斗志,没有了出道前那种自信和野心。
面对开始丧失信心的成员,江淼永远是那个很认真鼓励、很认真地安慰他们的人。他仿佛没有丧气的时候,永远都微笑着拥抱他们,给他们加油,一遍遍说着“你好棒”、“好厉害”这样的话。
他手里仿佛捏着一根长长的绳子,把团员们紧紧地拴在一起,绑在他的身上。
大家走不动的时候,江淼会拖着他们走,大家兴奋的时候,江淼静静就跟在身后。
但在贺子炎眼里,这些都不一样。
他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江淼。
偶尔,贺子炎会在大家吵闹时,发现江淼不见了。
江淼是一个很奇妙的人,他的存在感仿佛完全受他自己调控,想要控场的时候,节奏都轻松由他把握,想消失不见就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除非是遇到目光时刻倾注在他身上的人,比如贺子炎。
在他消失之后,贺子炎也不会发消息打电话找他,这样很没意思,他喜欢自己也偷偷溜出去,依凭直觉去试试,也不算找,就看看能不能碰到。
但几乎每次都能被他碰到,这一次是天台。
那一晚,他们被临时告知,失去了得之不易的表演机会。江淼安慰了所有人,深夜从宿舍消失。
贺子炎沿着楼梯上到最顶层,发现天台的门留着一丝缝隙,月色混合城市泛滥的灯从那里透出来,为他勾勒出一条引人前进的线。
推开铁门,他看到靠在天台栏杆的江淼,背影清瘦,穿着件单薄宽松的灰色衬衫,夜色里的光将布料浸透,透出少年气的腰线。
大约是听到声音,江淼回了头,天台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乱,半遮住他略微下垂的眼。他的手肘支在栏杆上,右手抬着,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点忽明忽暗的火光。
“你怎么来了?”江淼脸上迟一步浮现出笑意,风将燃烧的烟吹上夜空,也将他指尖积攒的一段烟灰吹落在地。
贺子炎没有见过江淼抽烟,这是第一次。
他走过去,脚步在江淼身侧站定,背倚着栏杆,有些懒散地朝江淼望过去。
“冷吗?”
江淼望向夜景,心里浮现出第一次被贺子炎撞破秘密的场景。
“还好,你不觉得这种天气很舒服吗?”
他从没有当着任何人的面抽过烟,包括江垚,也包括所有队员,不过现在历史重演。
思绪有些抽离,忽然间,贺子炎的手伸了过来,十分自然地取下他指间的烟,江淼看过去,看到他颇有些漫不经心地将他抽过的烟叼在唇边。
“女士香烟。”烟体在贺子炎手中显得愈发细长,他吸了一口,灰白色的烟雾从他唇边流溢出几缕,在江淼眼前飘着,又很快被风吹散,“还挺冲。”
江淼笑了笑,“不小心买错了,不过还挺好抽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贺子炎朝他倾斜了些,眼神落在很远处的一个广告牌上。
“我想想……”江淼不太想回忆,甚至不太想说,沉默了片刻,还是觉得自己没办法对贺子炎沉默。
“我决定要把江垚单独托付给舅舅家,用自己身上的钱买了一条烟,觉得这样他们可能会更愿意。”
“谁知道去了之后,江垚一直哭,他们也不愿意养她,我说了很久,也没什么结果,他们连我买的烟也没要,我只能全部带回去了。”
退也退不掉,他只好躲着江垚,一根根抽完,从一开始呛到流眼泪,到坦然地接受,沉溺在尼古丁的麻醉中,也没花多少时间。
“我没什么烟瘾,抽得少,偶尔几次还挺放松的。”江淼看起来很松弛,好像也不难过,“毕竟现在也算偶像,被拍到就不好了。”
“你还怕被拍到啊?”贺子炎调笑了一句。
“我是怕影响我们团。”江淼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所有有可能造成负面影响的事,我都不想做,哪怕现在还没多少人关注。”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出这一句的时候,贺子炎的思绪飘很远,想到了一些根本没可能的事,那恐怕比起抽烟,是更大更不可碰的禁忌。
就算有可能,那或许会被江淼划入[会造成更大负面影响]的分类,锁起来,不去做。
贺子炎又吸了一口烟,焦油的辛辣侵入肺腑。
哪怕像抽烟呢,偶尔几次,也好过没有。
想到这里,他刚好被呛到,咳嗽起来。
江淼轻笑一声,抬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慢点儿。”
他的声音温柔至极,可贺子炎清楚他内心的冷漠,像沉沉的夜色,也裹着锋利的风。
“果然年轻不懂事儿。”贺子炎转移了话题,“我现在都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想的,居然敢直接做出道了一定会大红大紫的梦。”
江淼嘴角勾着浅淡的笑意,“你不觉得很好吗?”
贺子炎看向他,“好?什么好?”
江淼不继续说下去,只抬眼看了看贺子炎,像是一种温柔的点到为止。
因为和他在一起,所以才敢做最好最远的梦,这样就很好了。
他伸手过去,想从贺子炎手中拿回自己的烟,不成想贺子炎竟将手往后收了收,也转过脸盯着他,勾着唇角。
像是故意的。
江淼又向前伸了伸手,可贺子炎直接将手抬高,烟雾也跟着向上缭绕,飘向天际。wWW.ΧìǔΜЬ.CǒΜ
江淼没有像贺子炎想象得那样,对他说“还给我”,也没有生气,而是浮现出淡淡的笑,并打算收回手。
恰巧在这个时候,江淼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他的室友路远发来的信息。
两人之前微妙的氛围一时间被打破,江淼查看了消息。
“路远问我在哪里。”不知怎么,他直接对着贺子炎说出了内容,连他自己都后知后觉有些诧异。
原以为贺子炎会应一声,谁知他却一把抓住了江淼收回去的手腕,用很轻的力气将他往前拽了拽。
“你告诉我干什么?”贺子炎半靠在栏杆上,笑着盯他的眼睛,“好像我管着你一样。”
管?
江淼隔着夜色望着贺子炎发亮的瞳孔。
“你管得也不少了。”
“那我可以管吗?”贺子炎站正了,又朝他迈了一步,将距离拉近,声音也沉了几分,“可以吗?队长。”
向前试探了很大一步,贺子炎做好了准备,准备好了看退缩回去的手。
可江淼的下一步,往往不按照他的预料发展。
眼前的江淼忽然笑了出来,还轻轻歪了歪头,“可以啊。”
他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种很细微的诱惑,很难分辨,但贺子炎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
他重复了一遍“可以”,声音轻而软,并没预兆地也向前了一步,甚至将身子前倾。
快要贴上贺子炎的胸膛。
贺子炎的身体微微一滞,握住江淼手腕的那只手差点松开,指间的烟差点掉落。
他甚至在某个瞬间闻到了江淼脖颈上温暖的木质香气。
他感觉江淼低了低头,近得像靠在他怀里,感觉他的鼻尖轻轻点在自己的肩膀,但很快移开了。
江淼推开半步,仰着脸看向贺子炎,用很干净很单纯的表情问他,“我身上有烟味吗?”
贺子炎的身体被重重的心跳击打着,很短暂地丧失了语言能力。
“怎么了?”江淼笑了,眼睛弯起来,“不是说要管我吗?烟味没散干净,回去会被发现吧。”
被发现……
简直像偷情一样。
贺子炎滞缓地抬起手,将烟头摁在栏杆上碾灭,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那我们再呆会儿吧。”
江淼轻轻嗯了一声,后退了些,重新倚靠在栏杆上,突然听见贺子炎发问。
“你为什么不跟我住?”
他侧过脸看着贺子炎,像看着一只不甘心的小狗。
“因为路远先找我了啊。”江淼很自然地回答,“而且你一个人住,应该很舒服吧。”
说完,他又转过脸,笑了笑,“如果你跟我说,我应该就不会答应他了。”
“我说了管用?”贺子炎挑了挑眉。
“管用啊。”江淼没看他,望着远处的霓虹,“你先行动,我一定答应你。”
贺子炎第一次觉得自己在一步步陷入别人的引导。
明明他是个最想要掌控的人。
“那我现在去找路远。”他故意说。
江淼笑了,回头看他,并用一种很轻快的、甚至带点怂恿的语气对他说,“你去。”
贺子炎盯了他一会儿,“算了,显得我太不大气了,他二了吧唧什么都不知道,又不是他的错。”
“那是我的错了?”江淼嘴角勾着笑,转过来背靠住栏杆,眼睛盯着贺子炎,仿佛在追一个答案。
贺子炎耸耸肩,“我可没这么说,不过如果我的前舍友、我的好队长对抛弃我有那么一点愧疚,想补偿我一下,我倒也不会客气。毕竟过去那么多个夜晚,都是我陪我的小队长一起睡觉的。”
说得真够暧昧的。
“补偿……”江淼回味了一下这两个字。
“这还不简单吗?”
他的腰从靠着的栏杆上抬起,朝贺子炎走去,而后十分坦荡地张开双臂,拥抱住贺子炎,像一个队长一样。
这个拥抱并没有多用力,但毫无缝隙,安抚,撩拨,交换体温。
“下次早一点。”
江淼的声音就在耳边,在他怀里。
“我等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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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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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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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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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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