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巫来找妹夫,要他收敛一些,现在他的风骚已经“成功”引起了三娘子的注意,想要见一见这个“奇女子”。
锦衣卫女暗探扮作的看店女掌柜拦在门口,暗世道:“今天‘老板’来了。”魏采薇以男装示人,汪大夏是老板娘。
丁巫一听妹妹来了,原来来教训风骚妹夫的严厉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正好,我们一家人坐下来一起商量。”
并不是,是坐下来给妹夫开批/斗会,让妹妹认识到妹夫的真面目——他不是被迫女装,他就是嘴上说“哎呀没办法”,其实内心很享受调脂弄粉!
妹妹啊,你该好好管管你老公了。
女暗探守在门口,不肯让路,支支吾吾说道:“那个……小别胜新婚,如果不是很着急的事情,麻烦你在外面等一等。”
汪大夏现在人前人后都是妇女之友,交流化妆心得、还情感问题,所谓近墨者黑,女暗探同情汪大夏同情突然中断的婚假、夫妻两地分居,自是站在他这边。
丁巫今年二十九,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但他知道女暗探的话里是何意,他恨不得立刻冲进房间把汪大夏拖出来。可是……这样一来,妹妹好不容易过关来丰城一趟,不好打扰妹妹的兴致。
丁巫内心天人/交战,在教训妹夫和心疼妹妹之间反复横跳,最终还是后者占了上风,他终究是个内心柔软的人。
“我去楼上喝杯茶。”丁巫选择后者。茶越喝越淡,小夫妻还在忙,没有出来,丁巫越喝越不是滋味,起身要走,打算去白莲教找李自馨下一盘棋后再回来。
楼梯在响,陆缨也上来了,当然也是被女掌柜“请”上来等的。
两人相见,分外尴尬,都知道对方为何上来喝茶,而此时真正应该尴尬的小夫妻正蒙着眼睛没羞没臊的各种不可描述。
丁巫喝的是红茶,见陆缨来了,立刻换成她爱喝的龙井,借着烧水泡茶来缓解尴尬。
陆缨手上没有忙的事情,对摆着的胭脂水粉也毫无兴趣,只得没话找话,说道:“丰城的雪真大。”
丁巫冲茶,“年年皆是如此,一直下到二月,甚至三月飞雪也是有的。”
两人喝茶,又是尴尬的沉默,不约而同的心道:那两人怎么还不出来!
陆缨无聊的拿着盘中的核桃,徒手一捏,咔嚓裂开了,她干脆一门心思剥核桃,把褐色核桃皮搓开,果仁放在盘中,问:“吃核桃吗?”
“吃,多谢。”
陆缨的大力金刚指徒手捏核桃,丁巫烧水添茶,总得做点什么,要不太尴尬了。就在两人吃茶点都要吃撑时,汪大夏和魏采薇终于忙完了。
魏采薇春风满面,汪大夏鬓微松,额头垂下几缕碎发,双颊微红,看着魏采薇的眼神都打飘,还时不时的痴笑,就像一只偷到油的老鼠。
丁巫看不过眼,轻咳一声,“你的名声连三娘子都知道了,还点名要见你。”
“我不去。”汪大夏脑袋摇得连发髻上的钗环都要甩出来,“就说我病了。”我老婆就在跟前,我怎么可能去见那个和我传过绯闻的女人。
果然,魏采薇脸上的春风不见了,成了寒冬,“是应该谨慎些,你曾经仗义疏财,为三娘子赎身,她一定牢牢记住你了,你的样子就是化成灰她都认得。”
汪大夏如临大敌,“没有的事。”赶紧把话题扯开,“陆统领,现在板升白莲教农民缺粮,教主赵全把大部分粮食都送给了俺答汗,李自馨带路进关抢粮食,全军覆灭,现在板升白莲教教徒开始饿肚子了,昨天在大街上,我看见白莲教教徒沿街乞讨自救,我施舍了一小把高粱米,他们跪在雪地里磕了十几个响头。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谁会为了一把米卑微成这样。”
陆缨说道:“我此次前来,也是为了此事。白莲教因缺粮而分化,所谓入教避劫的鬼话,已经被饥饿所破,教主的威信狂跌,教众的信仰正在崩塌,乘这个时候,我们可以在丰城和板升散布‘脱教避劫’的传言,只要脱离白莲教,回到故国,就能在这个冬天吃饱,不被饿死。”
“西北边境连连征战,好多田地荒芜了,成为无主之地,我已经上书皇帝,建议将这些田地分给脱离白莲教,逃回故国避难的教徒,将些这些无主之地分给他们耕种,五年内不收赋税。”
“教主救不了他们,朝廷可以让他们免于饿死,还能有一条活路,我相信在现实面前,白莲教那些蛊惑人心之词定不攻自破。”
丁巫简直对陆缨佩服的五体投地,“此乃釜底抽薪之计,今天冬天的饥荒,对教主赵全而言是危机,对我们而言是大好的机会,正好让那些被蛊惑的教民看清楚教主的真面目,他为了讨好俺答汗,宁可让自己的教民挨饿受冻,沿街乞讨,这是什么入教避劫,分明是入教遭劫。”
汪大夏说道:“我这就在密室里印发传单,乘着夜里偷偷在丰城和板升之地散发出去,告诉教众这个大好消息,他们不用沿街乞讨,饿死街头了。”xiumb.com
丁巫反对,没有人比他更懂白莲教,“绝大部分教众都是大字不识的农民和工匠。白莲教中上层是不会饿肚子,挨冻受饿的都是这些不识字的底层百姓,你印发传单没有用,媚眼抛给瞎子看,还是要靠口口相传,编几个朗朗上口的歌谣。”
要煽动底层百姓,就要走群众路线,要不识字的百姓也能听明白,文绉绉的话是打动不了人的,什么“大楚兴,陈胜王”、“苍天已死,黄天当道;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等贵贱,均贫富”、“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等等,皆是是通俗易懂的歌谣开始。
这四个人出自各种阶层,陆缨是豪门贵族、丁巫落魄官家子弟、魏采薇市井游医、汪大夏纨绔衙内,皆见识多广,他们斟字酌句修改到半夜,终于编出一首歌谣:
白莲教,丧天良,终年劳作饿肚子,粮食全给大汗了。
回故国,开荒地,吃喝不愁有余粮,五年免税不纳粮。
没有生僻字、没有典故,比戏文还直白,一听就懂。
锦衣卫暗探们分头行动,买了好些糖果,先哄着市井小童传唱,再教给街头流民,一个烤馕就能收买一张嘴,不过半个月,这首歌谣就迅速串红,扩散到板升之地。
饥饿比死亡还折磨人,一刀刀的,犹如钝刀子割肉,慢慢的收割生命,这首歌谣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说好的入教避劫,成了镜花水月,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农活,在干旱搏斗,没日没夜的打井灌溉田地,到头来却要饿肚子,粮食被教主送了人情。
不少教众在饥饿中觉醒,看清了教主赵全的真面目,携家带口纷纷出逃,唱着歌谣,去故国寻求一口救命粮。
板升之地每天都有分不到粮食、饿肚子的教众逃跑,一户户人家空了,五万教徒在急剧减少,教主赵全从来没有如此慌张焦虑过,召集手下商议对策——所谓急病乱投医,这回连最讨厌的丁巫都请过来了!
赵全问手下:“最近教众弃教,奔逃关内,诸位有何良策?”
白莲教第二号人物李自馨在丁巫赠送的中原神医(我妹的)神药治疗之下,背疮已经愈合,但是心里的创伤还在,他吸取上次带兵抢粮、全军覆没、自背黑锅的教训,一声不吭。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这是李自馨从这次失败中得到的深刻教训,你看丁巫自打加入白莲教,什么都没做,他就一直好好的,还得了三娘子的赏识。
李自馨不说话,赵全就点名要他回答,“你是副教主,你出个主意。”
李自馨一点都不慌,反正他从家乡骗来的三百多户人家粮食是够的,这是他的“嫡系”,以他的能力养活这群人没问题。
李自馨说道:“归根到底,是粮食不够吃的原因,留不住人,教主只需解决粮食问题,就能把教徒留在板升。”
这话说了没说一样,谁不知道问题出在粮食上。赵全耐住性子,继续问道:“怎么解决缺粮的问题?”
李自馨说道:“去弄点粮食。”
赵全:“怎么弄?”
“我不知道。”李自馨摊了摊手,“您是教主,神通广大,手眼通天,您一定有办法的,我对教主有信心。”
信心有个屁用,能吃吗?李自馨这个滑头薅不出一丁点油水,赵全把目标转向丁巫,“丁传头,我们白莲教之前借给俺答汗四万石粮食,现在教中实在困难,好多农民饿的逃跑了,你去找俺答汗要点粮食回来,好歹熬过这个冬天,等到开春,才有人给俺答汗继续种地。”
丁巫直接拒绝,“这……不妥,粮食又不是我借出去的,我不好开口要。”
赵全说道:“你请三娘子出面说说情,三娘子心善,她以前还是教中的圣女,有责任保护教众。”
丁巫再拒,“三娘子正在孕中,要少思少虑,俺答汗为了三娘子,这次都没有亲自出征南下狩猎,我可不敢劳烦三娘子,万一有什么差池,我人头不保。”
赵全暴躁的掀桌,“这不行那不行,我要你们有何用!你们每人交出一千斤粮食,三日之内交清,用来应急,若教不出……我就升坛,将你们从白莲教当众除名。不要告诉我你们没有,你们的底细我最清楚,这些年都攒了不少钱,是时候拿出来回馈圣教了。”
赵全笃定他们都没有退路可走,一个个都是带路党,在大明都是通缉犯。朝廷接收底层的教民,分给他们田地,但是不会原谅这些给鞑靼军队带路,掠夺自己家乡的人。
至于丁巫,虽然没有带过路,但在大明的名声比带路党们还臭。
散会之后,李自馨问丁巫,“你交不交?”
丁巫说道:“要交大家都要交,不交大家都不交,所谓法不责众,只要我们都不交,教主就不能把我们都开除圣教。他一个人是无法撑住整个白莲教的。何况,论有钱,我们的钱加起来也没有教主多,教主不掏钱,全指望我们,这可不成。”
三天之后,赵全在总坛等着收粮食,到了天黑,一粒粮食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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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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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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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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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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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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