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连王月仙,也是说着自家的冤枉,对荀修士的生死没有丝毫疑义,毕竟散宗虽然寒酸,但怎也都有命香、魂灯这样的禁制,而且荀修士死时众人都在,自有感应。在本方宇宙,修士能转世,一旦身死,便会受到忘川归墟那不可抵御的召唤,尤其是筑基修为,几乎没有可能留在世间,因此众人毫怀疑,就是沈七、姜幼文,也没想到这妖鬼居然真是荀父所化。
阮慈沉『吟』片刻,,“你是谁?我是月仙,但我认得月仙,我还认得荀洋,你还记得你是谁么?”
那意识一阵扭动,毫不犹豫地道,“我是荀令,王月仙之夫,荀洋之父,门派……咦,门派我记不得了,为何门派竟记不得了?”
只是『迷』『惑』了片刻,便忙,“我被困在此处已不知几年了,上知有天,下知有地,浑浑噩噩中,目不能见,耳不能听,灵觉所至,一切都是死寂,还请道友救我,荀令必定结草衔环以报!”
到底还是筑基修士,心智坚忍,倘若是凡人,在这样的境况下别说数年,数日就崩溃了。试想一个绝对清醒的意识,困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连自己为何进来,什么时候能出去都不知道,这比日日毒打还折磨可怕。阮慈,“你莫着急,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的么?”
荀令道,“记得了……只记得似乎是受了重伤,十分痛楚,甚至……甚至有魂飞离体之感,朦胧中仿佛见到一条通,去往忘川归墟,知为何,心中便向往至极,恍然忙飞了过去,但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痛,醒来时,便来到了这里。”
阮慈问道,“你还想去忘川么?”
荀令道,“这自然已想了……道友,我……我还活着么?人不是要死了才去的忘川吗?”
语调有些颤抖,像是想明白了些许,已开始惊慌颤抖,“但若我已死了,现在又在何处,你是……难道修士也有阴曹地府?”
散宗修士对修士无法转世这一条,还理解得够透彻,过这已比一般散修好得多了,许多散修都不晓得修士万万可能转世,还有些甚至鼓吹神,自行塑造自己死后成成圣的世界,在凡人国度招摇撞骗。阮慈,“修士死了就是死了,哪来的阴曹地府,你……若已经是活了了,可愿前去忘川吗?其实如此也未必是好事。”
荀令急道,“可,可,友,我妻修为不如我,我儿禀赋厚于我,我还设法替我儿寻高人开脉,为我妻寻来宝『药』——”
话里情意真切,倒是少说起自己的修行途,阮慈心,“这样的散宗修士,其实和凡人在心态上没有太多差别,求只是一份工作,心中想的还是血脉延续,男女情爱。”
这些人生百态,非得亲眼见证,才能体得深刻,阮慈并无明确喜恶,只觉得对这世间又了解了一分,笑,“好罢,你愿为们留在世上,那也由得你,去了也好,留着也好,只要随了你的心意,都是好的。”
她道,“我来为你说破,荀友,你死之前可曾看到墓尽头那座棺椁?”
荀令意识颤动,显然周围景『色』已开始转化,幻境就是如此,知道在哪里,便在棺椁中呆了数年,也只觉得自己在一团混沌之中,一旦阮慈破,便立刻会看到棺椁内真实景象。阮慈,“你可瞧见了什么?”
荀令颤声道,“我瞧见……我瞧见四周如山一般高耸的墙面,其上绘有日月山川、星河云海,我知道啦,这是棺壁,啊,它变得越来越小,错,错,我是在一具棺材里,友,我该如何才能出来。”
阮慈,“你说呢?你从棺材里出来,那自然是……”
只听得棺材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极其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棺内用力撑开棺盖,周围墓中原本长燃的火烛也被这气势吹得齐齐昏暗了下来,氛围一时阴森至极,姜幼文虽然还站在墓口没有进去,却异常兴奋起来,叫道,“师姐,看我毒——”
阮慈将手一拍,嗔,“做什么!那是荀洋爹!这一家子都是我的人。”m.xiumb.com
姜幼文讪讪然放下手,嗫嚅,“谁叫你刚才和说了半晌话,一句也学给我们听。”
阮慈如今已可一心多用,一边保持和荀令的心联系,一边略略解释了几句,,“这应该就是坟茔主人给自己留的后手了,入殓之时尚有一丝意识,便不把棺盖封死,给自己留了一线生机。荀令众人进来时,那一丝残魂运起秘法,诓骗真灵离体,冲到棺内,自己夺舍了荀令肉身,仗着是禁制之主,强行从墓中逃回。荀令则和留下的尸身结合,居然未死,而是化为这如妖鬼一般的存在,有趣,原来此事和黄泉瘴那处倒没什么勾连。”
她虽然未曾眼见,但所说也甚有理,姜幼文,“费尽心机,最后也就是多活了数日,回到宗门内照旧是撑住夺舍反噬,倒是成全了这原本也是必死的荀令。”
实则修士走到夺舍这一步时,多数都已是山穷水尽,夺舍失败自不必说了,便是当时成功,坚持了几日还是陨落的情况才是常态。沈七,“这坟茔主人能设下藏珠之禁,想来至少是金丹后期,也是名门之后,连都无法在原本的法体中存活,荀令是如何坚持这么久,思绪还这般清晰的?”
阮慈,“这其中便有许多奥秘了,一时也难以尽道,等出来再说。”
三人正说话时,那棺盖在刺耳摩擦声中,已是缓缓打开,一个又高瘦,仿若骷髅一般的人影从棺中缓缓坐起,面目如流水一般不断变动,时而是一张和荀洋十分相似的清秀面容,时而是古怪异常、瘦骨嶙峋的长相,浑身骨节似乎都僵硬异常,在棺中转动头颅,双目犹如鬼火,令人见了十分适,虽然和三人只隔了数百丈的墓,但仿若根本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左顾右盼,片刻后方才从棺椁中‘移’了出来,却是尚能跑跳,而是御使一团鬼火,将自己托出来放到了地上。
阮慈心联系未断,是一番指点,那僵尸缓缓点了点头,身下那鬼火之力蓦地一展,面上也乍然现出惊容,正要说话时,众人眼前一花,已是被挪移出了洞府,回到山涧水中。
这是洞府主人挪移禁制,将三人放出,看来荀令已是接管了坟茔主人留下的权柄,自身却还留在藏珠之中。阮慈弯腰捻起那枚珍珠,托在手中,思忖片刻,祭起揽镜,往上『射』出一黑光,将山涧顶上的日光完全遮住,这才催动藏珠,放出荀令。
那僵尸一入现世,立刻满脸痛楚,但五感在这片刻中已是恢复了少,顾面上皮肤被山涧水烧得断剥落,仍是坚持下拜,“荀……荀令谢过恩人!”
刚开口时声音粗哑,但越说便越是清亮,连音『色』也在跟着变化,气息则断跌落下去,最终回到了筑基后期强度。姜幼文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的变化,,“有意思,你的存在,对现世生灵乃是剧毒,可现世对你也是剧毒,有趣有趣。”
将手一翻,从虚空中取出一柄油纸伞扔给荀令,,“这伞是我从前炼毒时常用的法器所化,可以隔绝内外,以前我抓到那些世间罕见的毒虫,也这样静心养着,有意思,你身上也有一种奇毒,可以命名为活尸王毒,师姐,你偶发善心,原来这里应了我的一桩因缘,我欠你的可越来越多了。”
荀令忙将伞撑起,此时已完全是原本面容,思维也极为活泼,虽然对姜幼文说的话还知所以然,但依旧郑重弯身谢过,望向阮慈,渴盼地道,“此前曾听恩人说起拙荆、小儿,知我沉沦在墓中多久,如今们二人又是如何,可……可还安好吗?”
话中微带颤音,显然极为牵挂,却并乐观,阮慈心,“看来他生平记忆残留少,原来生魂离体,带走的东西这么多的吗,却只单单忘却了宗门的名字,这是为什么?宗门的因被夺舍魔魂承接过去,随着法体身亡,因也就此告终,未有续,所以把名字也给忘了?”
她之前问荀令是否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也是大有深意,倘若荀令记起名字,那棺中的妖鬼便能算是荀令,只能说是有一部分荀令残存的意识,完全已是全新的造化生物。此时又想到,“荀令之所以是荀令,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是荀令,有意思的很。若是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什么都不记得了,那还算是荀令吗?还是说冥冥中也有一条规则,若是他忘记得足够多,便连名字也跟着忘记,也记不起来,能记得名字,正是因为他记得的已足够多?”
倘若是魔门修士,此时便抓人前来验证自己的猜想了,阮慈却没这么冷血,只能等日后有机缘时再印证探询自己的想法,过发生在荀令身上的奇事,也令她逸兴遄飞,似是对世间万千大道多了一丝体悟,因含笑,“你妻子已是我门人,至于你儿,前途远大,我愿收徒,也觉得做个仆僮太可惜了些,便将转介给门下晚辈为徒,说来你们一家倒都和我有缘。”
荀令虽已是人身,但思维仍是敏捷,如何看出阮慈等人来历凡,闻言禁狂喜,忙三下拜,『露』出投靠之意,阮慈也拒绝,因将这几年间荀家种种变故一一出,荀令听得咬牙切齿,郑重拜谢姜幼文毒杀宗门,为他报仇。姜幼文,“我出手原本也只是随『性』,却不想报偿就在这里,可见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之前你妻子谢我为你们报仇,我还以为然,因宗门之内,总有人和你还算友好,也因我毒而死,但我既然从你身上取走一样奇毒,这还真就是为你报仇了。木阴城之毒尚未发作,你在门中若有好友,我可令们全身而退。”
荀令原本还有些挂碍,听姜幼文这么说,自然大喜过望,踌躇片刻,便说了几个人名,,“这几位是我知交好友,想来不流合污。『逼』迫我的必定是门内三大长老,请郎君杀了们及其羽翼,至于旁人,看在曾有门之谊上,便是对我家母坐视理,也只是些许小恶,尚至死,还请仙师开恩,让他们受些苦楚也就罢了,别要了们的『性』命。”
这对姜幼文完全就是小事,虽然荀令不算客气,但已是阮慈家仆,姜幼文也给这个面子,便依言施为。沈七对阮慈,“你这新仆虽是鬼身,但灵智丝毫不失,很是难得。”
阮慈也觉得荀令为人颇多可圈可点之处,最难得是她感应之中,荀令所说的那几个好友的确未曾『逼』迫王月仙母,其中更是有几人暗助王月仙出逃,可见荀令并非一味心慈,很有识人之明。因点头,“你刚才在藏珠中,是否已将洞府权柄完全收纳,可知道原主的身份?”
荀令道,“确然如此,过权柄似是主动汇聚到我身上,从那中枢中传了一识忆过来,只是和我念格格不入,迄今还在识海中盘桓,那识忆中似乎蕴含了许多消息,还有一本功法,我也辨别不出,只隐约知道此身是魔门弟,来自中央洲陆极西之地——”“所在山门善于使虫,外人称为玄魄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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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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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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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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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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