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慈正好又从头说起,王真人将两人挪移回紫虚天内,静听阮慈说完自己面见魔主,几番向未来之身借法,又因和魔主斗法,引来黄掌柜,被扯入虚数,黄掌柜要利用阮慈能力消磨王真人和谢燕还的大不敬之念,却被她反制,回到黄掌柜合道之时,取走了黄掌柜的服从之念,一并利用黄掌柜那枚宝芝玉钱,炼化众人心中情念之举,亦是陷入了久久沉思之中,片刻后才示意阮慈伸出手来,长指轻搭脉门,片刻后方才松手道,“法体是实数之身,穿渡虚数回到实数之中,要受到时光之力冲刷,寻常修士根本难以承受,会在刹那间被吞噬寿元,你这法体历经多重炼体,暂时倒是无碍,但也蕴藏暗伤,比此前更多了些破绽,日后需要设法弥补。”Χiυmъ.cοΜ
听他言语,似乎对虚数之行并不陌生,阮慈心道,“恩师也不知道修的是什么大道,手段十分通玄,竟能让天录随我去到那样远,且平时听天录谈吐交际,决计猜不到他是器灵出身,只当是妖兽化形。这手段必定是接近大道本质,或许也和虚数有关,是以他虽然并非魔修,但也能多次穿越到虚数之中,查看那过往将来的景象。”
在她来看,虚数景象扭曲破碎,很难对应到具体时序,但王真人已入洞天,手段不是她能想象,或许可从虚数中参悟到更多信息,无论如何,他在太上感应篇上的造诣极为精深,是可以肯定的。阮慈缠着王真人只问道,“恩师啊,是否当时你便感应到我的窥视,已经知道这是你将来的弟子了呢?”
她又道,“这也不对,当时你问我是你吗,可见你之前还感应到”
她未有说完,王真人便伸指在唇前嘘了一声,有丝无奈地道,“感应中还有一事你要留意,有些事彼此心照便可,若是形诸于口,会对虚数中叠加的可能造成长远影响。”
若是从前,王真人也难能说得这般明白,唯有阮慈自己修持了感应功法,才知道其中的道理。只是王真人此时弄这狡狯,不肯告诉她自己在何时曾又与阮慈产生交集,又令她颇为不快,哼道,“你这人!”
话虽如此,她也知道王真人一旦说出自己所知,便会对阮慈将来在某一时刻的命运产生影响,譬如王真人若告诉她,自己曾见过修为更精深的阮慈,那么或许将来在每一个可能落入虚数的节点,她便会想到,这也许就是她穿渡去见王真人的那次机缘,这心念可能会对行动造成影响,便是一丝,有时也足以扭转整个局势。他们便如同在狂风中相伴而行,谁都不能说话,只能等两人共同行到了那一处,才能相视一笑,明白这是曾相逢的那一点。
王真人见她神色,也晓得阮慈是明白其中道理,只是性子不驯,最是爱娇,心中疑问不能马上得到答案,又生出不快来。也不由微微一笑,说了声,“没大没小。”
虽说是数落,但语气温和,阮慈吃他一句,倒转怒为喜,又说起之后从虚数回归,运转功法掠夺本源,与东华剑中残余的生之道韵相争,失败后因瞿昙楚之故落入阿育王境,在阿育王境中又是如何遇到明潮等等。这些事秦凤羽大约也都得知,王真人有疑义之处并不多,她说到最后,略停了一停,还是问道,“因道殉身,天录……便那样想当人吗?”
王真人淡声道,“他并不知自己是器灵,只做妖修过了一生,唯有如此,才能体会到那喜怒哀乐中的珍贵,这些情绪对修士来说,有时是道途阻碍,但对非人生灵而言,却是只能如此弄巧行险,才能略微品尝的奢望之物。”
如此说来,王真人肯为天录这般筹谋,可谓是疼宠异常,但阮慈却有不同看法,思及天录前身只比自己大了五十岁,不由微微抬头问道,“那……那你说,天录这一身,是为我而生的么?难道……难道你在那时,就算到了那一日?”
不知为何,她十分在乎这答案,又怕王真人不肯回答,竟是抓住王真人的手轻轻捏着,王真人也并不挣开,只是凝望阮慈,并不言语。
双眸中似是蕴含了万千星光,这眼神本身似乎就是回答,阮慈不由怅然若失,又问道,“那么你我将来,想必也在你推算之中了?”
她所问将来,并不止你或我,还有你我将来,王真人似乎听懂又似乎毫无头绪,手掌轻轻一翻,将阮慈玉手挣脱,淡然道,“我何德何能,可推算未来道祖的将来?”
“他人将来,还有千丝万缕的因果牵连,你的将来,却只在于你的心意,在你一念之间。”
这回答意味深长,阮慈寻思良久,亦是心潮起伏,一时想要对王真人说出心意,一时却又忽然想起在阿育王境中,自己悟到一切全是王真人意料之中时那心凉之感,又想起在九国时无数次催动九霄同心佩,那一次次落空的期盼,不知如何,突又对王真人极是恼怒,将脸一板,扭头哼了一声,心道,“那我就偏要寻个旁人来喜欢,再也不叫你看出我的心意,有得你后悔的时候。”
王真人便是看出了什么也不会显示出来,将何僮随意一指,说道,“此子际遇,我已知晓,他也算是有几分造化,冥冥中或有气运在身,他在九国已尽失精炁,到了燕山苦海,已徘徊在生死之间,心中连最后一丝情念都无力升起,险些坠落苦海,在那般绝境之中,身躯自然沾染了痴怨之气。又有之前在九国作为魔奴沾染的魔气。”
“魔气与痴怨之气相生相克,在他体内达成微妙的平衡,反而令他在生死之间徘徊不去,不死不活,陷入了一种极其特殊的状态中。你此前在恒泽天遇见的那个小和尚,与心魔相斗,也是陷入了不死不活的特殊状态之内。这种情态,是一些特殊存在最容易附体的状态,其身一息尚存,性灵却已将要脱入虚数,所有识忆都没有神念防范,可以任意翻阅,倘若占据此躯,外人甚至很难看出破绽。”
“不过,这种状态也不可能永远持续,便是不死不活,但只要未死,终究还是会渐渐消耗体内精炁,因此他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所有血肉都被逐渐消化,但也因此,他和阿育王境中随你而出的那东西结合得也越发紧密,经过三百年日久天长的浸润,这阿育王传承已和他密不可分,此子可谓是尽得传授,倘若他真灵已灭,那么便会成为一卷人皮经典,因时而动,寻找传承,但其真灵尚存,那么这传承便不好离他而去,甚至因为这三百年来的寄宿,也是因宿主精炁枯竭而衰弱到了极处,一旦何僮陨落,那么这传承或许也会跟着寂灭,也是不好说的。”
到底是洞天真人,慧眼如炬,款款道来,将阮慈百思不得其解的怪现象解释得一清二楚,更随意抛出了阿育王传承这五个字,阮慈不由悚然动容,惊道,“阿育王传承?”
王真人斜眼将她一看,不悦道,“这是随你而来的唯一奇物,你竟毫无感应么?若连这都感应不到,每每打开天外通道时,你又该如何灭杀天外魔头,阻止其流入周天内,繁衍吞噬,酿成一番大祸?”
阮慈那时心潮起伏,再者满心都在拔剑上,哪有这些计较?闻言不禁讪讪,又虑及其余修士是否有所感应,王真人道,“阿育王境藏有传承,众所周知。此时阿育王境破灭,传承定然会随着取走洞天气运的修士一道离去,便是应在了你身上。此事对其余宗门来说,是天大的事,将会引来所有魔门觊觎,对你来说,却也没什么承担不起的。”
他语气淡然,阮慈转念一想,倒也不假,便坦然受之,笑道,“那么若是何僮醒来,我岂不是多了一个未来可能成就洞天大能的奴仆?”
王真人道,“主仆之约、变化之机,何僮定然是挣脱不了这因果束缚,或许他自知变化之机在你,也不会兴起这般念头。不过,洞天修士只会奉道祖为主,如此以来,他能否成就洞天,就要看你能不能成就道祖了。或许日后他要比你还更着急呢。”
他卷起袖子,伸出长指,淡道,“先把他唤醒,看他有没有这番造化,能否驯服这阿育王传承罢。”
说着,长指轻点,没入何僮眉心,视皮肤骨骼如无物,在头颅中轻轻一捺,何僮身躯突地抽搐起来,阮慈忙细心品味,只觉他躯壳之中,两股力量正激烈斗争,仓促间难分高下。王真人道,“他求道意志极是坚定,若非如此,早在被炼成魔奴时便已陨落。此人道途多舛,但将来成就,未必比他人要差。”
此事只能靠何僮自身,阮慈心念一动,欲要助他燃起斗争念头,但道韵感应之中,何僮情志的确异常坚定,已无再增幅的空间,便暂息此念,又向王真人请教道,“瞿昙楚为什么这般憎恨我?他要逃往天外不说,还定要襄助大玉周天,将我击杀?我实是不懂,为什么魔主不杀了瞿昙楚,玄魄门又是否会因他的所作所为,受到各宗征讨?”
王真人唇角现出一丝嘲讽笑意,淡道,“瞿昙楚的心思倒没什么不好懂的,他修到元婴后期,已可脱离周天独自修行,却又少了手段,难以破坏道韵屏障,只能设法搜求阿育王境的钥匙。但偏偏魔主曾对阿育王境的钥匙下过诅咒,凡是想利用它脱离琅嬛周天的修士,便永远没有可能获取钥匙。”
阮慈没想到魔主还有这般能耐,只不知他何时又变成了如今这样,更不知此时的他是否真正的他,忙道,“那瞿昙楚又是如何找到钥匙的呢?”
王真人淡然道,“那自然便是设法蛊惑魔主,令他放弃原本的立场了,瞿昙楚也是助谢孽破空而去的推手之一,他已预料到魔主会因天魔入侵而产生混乱,不过此时阿育王境的钥匙已所剩无几,他更被魔主囚禁在苦海之中,数千年后方才等到了这个机缘。”
瞿昙越的盘算,连燕山众人只怕都未必清楚,在王真人道来,却是条分缕析,如若眼见,阮慈也不禁为瞿昙楚的痴心赞叹,他为了脱离周天,竟是在生死边缘徘徊了数千年之久,只要心志不够坚定,落入苦海中便只有身死道消的份儿。
因又忙追问道,“那玄魄门大老爷”
王真人似笑非笑,“玄魄门掌道自然也不赞成,但你瞧如今结果,瞿昙楚逃出一缕神念,便也是为玄魄门在天外留下了一门道统,而燕山四大令主陨落,四部天魔令要重新凝聚成形还不知要多少岁月,可说是实力大损。这伤势要比你在州界杀了他们那么多弟子来得更沉重,数千年布局,全在今日应验,宗门相争,往往便是这般。或许玄魄门掌道自己也想逃出周天,又或许,瞿昙楚根本就是他的一个化身呢?”
便是阮慈自己经历的险境,听王真人说来,仿佛都有了另一重味道,她默然聆听,许久方才透出一股凉气,却是忽然想起瞿昙越来,暗道,“玄魄门全是两面讨好的聪明人,瞿昙越在诸多兄弟中脱颖而出,自然也不是简单人物,怎么就那样轻易地被情种反噬了呢?”
“他身上是否还埋藏着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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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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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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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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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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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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