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重生成暴君掌中娇>第 1 章 001
  上京七月,暴雨如注。

  金銮殿前,身披银甲的金吾卫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而大殿之下,沾染鲜血的雨水奔涌向白玉雕刻而成的御路。

  ——吱哑。

  金銮殿的宫门被面色苍白的小太监推开一条缝。

  冰凉的雨丝刮进殿内,打湿了他青色的衣衫。

  小太监费力地踮起脚尖,目光越过金吾卫泛着冷光的铠甲,落在朱红色的午门之上——雨也变成了赤红色,自苍穹狠狠地浇灌而下。

  那是镇国侯府亲眷的鲜血。

  小太监打了个寒战,缩回脑袋,匆匆回到金銮殿内,匍匐在龙椅之下:“陛下……”

  蜷缩在阴影里的明黄色身影,形容枯槁,面色青灰,如若不是身上的长袍绣着腾飞的龙,任谁也不会信这就是大梁的九五至尊。

  他开口,嗓音沙哑:“九皇叔带人打进来了?”

  小太监又哆嗦起来:“尚……尚未。”

  “尚未?”坐在龙椅之上的穆如期费力地挪动,勉强坐直了身体,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艰难地滚动,“什么叫尚未?”

  小太监瑟瑟发抖,不敢答话。

  穆如期跌回龙椅,喃喃自语:“尚未?”

  “尚未?!”他抱住头,手指在枯草般的头发间穿梭,喉咙间涌出的嘶吼在金銮殿内徘徊。

  正是此时,宫门再次打开,浑身湿透的太监跌在金銮殿前,尖细的嗓音里弥漫着浓浓的惶恐:“陛下,陛下!叛军朝凤栖宫去了!”

  凤栖宫是早先被废除的男后所居住的寝殿。

  穆如期闻言,大受刺激,最后一丝血色从他的面颊上褪去,人也从龙椅上狼狈跌落。

  雕满祥云金龙的黄金石阶上,具是他手脚流出的鲜血。

  他消瘦又羸弱,那些血仿佛带走了他浑身的精气。

  穆如期丝毫为察觉到疼痛,他牙齿打颤,干瘪的嘴开开合合,最终从牙缝间挤出一声含混的哭嚎:“朕没办法……朕没办法啊!”

  “朕……朕也不想赶尽杀绝……可镇国侯功高震主!”

  “至于夏朝生……他,他不仅是镇国侯侯府的小侯爷,还是我大梁的男后!他与朕不同心,朕怎能不防?”

  “朕……朕是被逼的……”

  两个太监不敢听宫中秘事,将头死死贴在白玉石砖上,噤若寒蝉。

  暴雨淹没了穆如期的喃喃,他抬起头,苍白的面上涌起疯癫的恨意:“毒酒是你们谁送去的?”

  两个太监同时一僵,继而痉挛着大呼:“不是奴婢!”

  穆如期闻若未闻,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朕,舍不得杀他,一定是你们偷换了朕御赐给他的酒,才让他……才让他……”

  “陛下,陛下不是奴婢啊!”小太监声泪俱下,抖如筛糠,磕得鲜血淋漓的额头再次重重砸在白玉石上,“陛下,您赐的就是……”

  他话音未落,就被穆如期踹倒。

  穆如期抽出佩剑,癫狂咆哮:“你胡说!朕怎么舍得杀他?”

  “……一定是你们……一定是你们……”

  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太监顾不上尊卑,手脚并用爬到金銮殿的门前。

  沉重的宫门近在咫尺,他眼里迸发出一丝狂喜,抬起手臂,手指即将触碰到宫门的刹那,颓然僵在了半空中。

  须臾,鲜红的血水从金銮殿内淌出来,浸湿了金吾卫的皮靴。

  雨还在下,唯一不同的是,雨声中多了绝望的哀嚎。

  一片银光闪过,金吾卫齐齐拔出了御赐的龙剑。

  剑光所指之处,是缓缓穿过雨幕的玄甲铁骑。

  “让开,都给朕让开……”明黄色的身影从金銮殿内奔出来,穆如期一手拎着两个死不瞑目的太监的头颅,一手拎着染血的长剑,高呼,“皇叔……九皇叔!”

  他用肩膀撞开金吾卫,扑到御路上,一个不稳,直接从一人多高的御路上跌落,像一瘫失去生机的烂肉,轰然砸在血水遍布的水洼里。

  穆如期痛得眼前发黑,却不肯放开手中的头颅。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龙袍沾上泥污,散发出阵阵恶臭。

  “九皇叔,你看……我把……我把害死朝生的太监杀了……”穆如期献宝似的将头颅举起,“是他们在朕赐给朝生的御酒里下了毒!九皇叔,你信我,我……我不想害他的!”

  “他是我的发妻,我……我不想害他啊……”

  穆如期的哀嚎被马蹄声踏碎。

  身披玄甲的士兵从他身旁目不斜视地碾过。

  “九皇叔!”穆如期眼里闪过一道慌乱,仓惶爬过去,“九皇叔!”

  玄甲铁骑徐徐分散,身着赤红色长袍的穆如归自铁骑中走来。

  “九……”穆如期狂喜抬头,在看清穆如归怀里之人垂下的手后,仿佛被掐住了喉咙,剩下的话演变成了恐惧的喘息。

  那是一只发青的已死之人的手。

  他认得那人。

  那人……已经死去三日了。

  穆如归微垂着头,不在乎拔剑的金吾卫,也不在乎唾手可得的皇位。

  天大地大,他眼里只有安然沉睡之人——穆如期的废后,镇国侯府曾经的小侯爷,夏朝生。

  人人都说,废后是被一杯毒酒赐死的,然而,夏朝生纤细的脖颈间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穆如归低沉的嗓音就像是惊雷,在穆如期的耳畔炸响。

  他两股战战,目光闪烁,手中的长剑跌落在地上。

  血染红了雨水,也染红了叛军的双眸。

  穆如归闭上双眼,拥紧怀里的人。

  他冲进凤栖宫的时候,准备殉主的太监三河说,夏朝生不愿死在害死侯府九十八口的凶手手里,饮下毒酒后,不等毒发就横剑自刎了。

  三河哭着跪拜在地:“王爷,您来迟了。”

  穆如归的身形微微摇晃,屋外的冷雨变成了锋利的匕首,随着太监的话,一寸一寸地剜着他的心。

  三河还说了什么,穆如归一概没听见,那声“来迟了”不断地在他耳畔回荡,他听得心如刀绞,气血翻涌,五指抠进皮肉,鲜血滴滴答答跌碎在宫殿冷白色的石砖上。

  “奴婢本该三日前殉主而去,”三河抓住穆如归的衣摆,带血的字从牙缝中挤出来,“之所以不肯就死,就是为了等王爷回来!”

  “王爷,您一定要……要为小侯爷……报仇!”他话音未落,七窍流血,不等穆如归回答,已然毒发殉主而去。

  冷风灌进空荡荡的凤栖宫,穆如归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扯出被三河攥住的衣摆。

  冰冷的承诺落在暴雨里:“好。”

  ——好,我会为夏朝生报仇。

  为镇国侯府报仇。

  为自己报仇。

  穆如归在凤榻上见到了安睡的夏朝生,他着一身鲜红繁杂的宫装,头戴金玉冠,即便死去多时,瘦削的脸上依旧残留着生前的迤逦明艳,唯独眉宇间多了抹郁气。

  他是世间最尊贵的凤凰,却栖错了梧桐。

  “朝生……”穆如归轰然跪倒在凤榻前,想要握住他冰冷的手,却又猛地缩回手臂,将五指在干净的帕子上细细擦了许久,才堪堪握住了夏朝生的指尖。

  他低下头,虔诚地吻他失去血色的五指。

  “朝生,我带你回家。”

  天启十年,九王爷穆如归谋反,斩梁王,平镇国侯府冤屈,不顾群臣反对,将梁王废后葬入自己的皇陵,遂斩尽梁王余党,午门前血流成河,哀嚎终年不散。

  穆如归在皇位上疯了三十年,最后随便寻了个懂事听话,又有皇室血脉的孩子为太子,冷眼瞧着他在权利的浸染下,一步一步走向贪婪的深渊。

  最后,太子捧着一杯毒酒来到穆如归面前。

  穆如归明知酒有毒,却一言不发地饮下。

  太子跪于殿下,颤抖不止。

  “你做得很好。”穆如归已经很老了,但岁月洗不尽他身上的杀伐戾气。

  他撩起眼皮,瘦削的面庞上忽而浮现出零星的笑意:“起码懂得用他走时喝的酒送我。”

  “父皇恕罪,父皇——”

  “恕罪?”穆如归把酒杯还给太子,“不必,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他起身,苍老的身形不复昔日的挺拔,眼里却透出了年少时明亮的光。

  他一个人向金銮殿外走去。

  他要走到皇陵去,他要走到夏朝生身边去。

  他这一辈子走得坎坷孤独,斩完最后一个害死夏朝生的人,便无事可做,迫不及待地想要追上夏朝生的步伐。

  金銮殿外下着暴雨,一如三十年前。

  “他不会等我三十年。”穆如归垂下眼帘,自言自语,“可我还是想去寻他,若是寻到了,便告诉他,那些仇……我都替他报了。”

  细雨如织,在位三十年的暴君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恍惚间,时光飞逝如白马过隙,纷纷扰扰的岁月涌上眼帘。

  穆如归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岁那年,见一户人家墙里种的桃树结了果,便翻墙而上,却听墙下有人惊呼:“不要——!”

  他猝然回首,撞进一席明艳的火。xǐυmь.℃òm

  树下的少年着火红的骑装,脚蹬绣着祥纹的皮靴,手挽长弓,瞪圆了眼睛,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春风拂面,桃花似雪。

  穆如归一时看花了眼,只记得那少年颈侧有一点鲜红的痣,仿佛画卷中走出的精怪,勾人夺魄。

  穆如归临死前,如愿又听见了那一声“不要”。

  夏朝生对他说的“不要”。

  *

  “不要!”夏朝生猝然惊醒,眼前蒙着一层雾气,仿若金銮殿前的雨,怎么下也停。

  他艰难地伸手,没触碰到雨水,反而抓住了灰色的流金纱。

  冰冷的床纱从夏朝生的指缝间溜走,宛若消融的冰雪,他忽地打了个寒战。

  雨幕尽退,世界在他眼前重新恢复了色彩。

  他感受到了冷暖,感受到了伤痛,也感受到了……活着的滋味。

  夏朝生一时恍惚,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流金纱,迟钝地回忆:这是他未嫁给穆如期时,镇国侯府中的卧房才会挂的床纱。

  可镇国侯府早就没了。

  现下又怎么会……

  “小侯爷醒了吗?”细碎的人声从窗外飘来,“这药灌了三天,小侯爷怎么还是不醒?”

  “在金銮殿前跪了三天三夜,又吃了那种药丸,咱们小侯爷不会……”另一道声音弱下去,片刻又猛地提高嗓音,连“呸”了好几声,“我这张臭嘴!”

  躺在床上的夏朝生睫毛微颤,不敢置信地攥紧了拳头。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天启五年,梁王突然颁布一道圣旨,赐婚于他与穆如归,朝野震动。

  圣旨尚未到镇国侯府,他就骑马抢走了圣旨,手执东宫令牌,一路闯到金銮殿前,长跪不起,与太子一同恳请天子收回赐婚的圣旨。

  这一跪,就是整整三天三夜。

  他不仅跪坏了自己的身子,也跪没了梁王对镇国侯府的信任与恩宠。

  时间倒流,往事重现。

  他居然回到了过去。

  夏朝生清澈的眼底掀起了惊涛骇浪,握紧的拳头不住地颤抖,重生的惊喜尚未泛起,心脏就被沉甸甸的恨意填满。

  昔年,他以为陪伴自己抗婚的太子是良人,便心甘情愿地吃下改变体质的药丸,赔上整个镇国侯府,助穆如期登上皇位。

  然而,等待着他的,不是年少时的爱人,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帝王。

  夏朝生困在凤栖宫中,看着穆如期另娶他人,看着镇国侯府九十八口人尽数变成午门下的冤魂。

  他恨极,怨极,最后在无限自责中饮下毒酒,再用曾经最爱的佩剑自刎。

  他本以为自己会在地狱中被曾今的亲人千刀万剐,却没想到,死去后看见的不是黄泉路,而是为他谋反的穆如归。

  夏朝生化为一缕幽魂,陪伴在穆如归身侧三十载,看九皇叔为自己报仇,为自己疯魔,最后饮下毒酒……

  刚苏醒的夏朝生眼前,忽而晃过那人深邃漆黑的瞳孔,喉咙一痒,红着脸咳嗽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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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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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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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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