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敬的尉迟、趴伏在地战战兢兢的弟子,以及跪在中间,等待她垂怜的仙君……
如果是为了诳她,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目之所及,的确是“偷盗事件”的戒律司对质节点,可这一次,她成了上位者。
穿书这事儿,出现问题再正常不过,云西西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该不会……穿错身份了?
她穿成师尊,拿了裴白的剧本,而裴白穿成她,拿了她那撕心裂肺的剧本?
不会吧?
如果是真的……
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些狗血淋漓的虐身、眼泪和苦苦哀求,看向裴白的目光便带了丝兴奋……哦不……同情……
狗男人那张脸还像从前一般俊美,可从前如在云端,视众生如蝼蚁,如今一副跌落尘埃的脆弱模样,风中浮萍、为情所困……
对比鲜明,简直超出想象……
她示意众人起身,尉迟长老轻咳一声,开口:“裴白,你可认?”
垂首立在中间的裴白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半天未曾说话。
明明眼尾湿红,一副心碎模样,那气质却陡然起了转变。
没人知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前仙君内心满满都是卧槽。
他是谁,他在哪,他方才为何跪着?他那动不动就哭鼻子的未婚妻为何坐在上首?
嗯?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见他不说话,有人抬脚走上前,言辞恳切道:“师尊,既然裴师兄不肯认,便罢了,我并不欲同师兄伤了和气。”
裴白抬眼望去,是他乖顺的五弟子杜月清,这孩子他清楚,心地善良,素来温和,从不做蝇营狗苟之事。
也是看见她,他才想起他为何会在这里,杜月清丢了一株“尘血”,怀疑是他拿的,这才闹到了戒律司。
而他现在是未婚妻的三弟子,小姑娘则成了上首遥不可及的尊上。
他应当是与她互穿了身份。
事已至此,他目前灵力不过筑基期,权且先静观其变。
目前的状况,他并不担心,偷盗灵草一事,一定是个误会,杜月清定然会替他解释清楚,阿云从前总说杜月清陷害她,怎么可能呢,阿云总是患得患失,想的太多。xiumb.com
杜月清果然抹了抹眼泪,再次开口了:“‘尘血’是我爹特意寻来给我突破瓶颈的,没了‘尘血’,不过就是突破时走火入魔,没关系的,既然裴师兄喜欢,我愿意割爱。”
裴白:……
裴白几乎当场裂开,他扫了她一眼,道:“我没拿。”
杜月清哭肿了眼,道:“没拿就没拿吧。”
裴白:……
周围顿起窃窃私语,一声一声灌入耳中。
【连杜师妹的灵药都偷,人家正在突破瓶颈,真恶毒啊。】
【杜师妹哭的那般可怜,我都看不下去了。】
【就这种人品,还肖想师尊,不要脸。】
周围的议论之声他其实不太在意,他抬眸,望向上首的小姑娘,她总该信他吧?
小姑娘懒洋洋的坐在宽大的玄木椅上,白皙娇软的手臂从云海绡里探出来,手肘支着椅背,手掌撑着脸颊,撑着那白、嫩的小脸蛋嘟起一块儿。
果然,她还是心软,当下便回望着他,笑眯眯的开了口。
“你居然连杜师妹的灵药都偷,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裴白:!!!
他咬牙道:“你信我!”
尉迟在一旁轻咳出声。
裴白侧眸望过去,尉迟是戒律司最德高望重的长老,他一直对他信任有加,他一定能秉公办理。
他这时候出声,一定是看不下去。
尉迟果然看不下去,他非常公平的看着裴白,一字一句道。
“你若没偷,她又怎会冤枉你?”
裴白:……
他从前是瞎了么?
云西西:是的是的是的。
裴白这才想起阿云从前跟他说过关于杜月清、尉迟的话,他总觉得她小孩子心性,太爱胡思乱想,还斥责她荒废了修炼。
此刻想来,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
不过即便满堂非议嘲弄,于他所言,并无影响,事到如今,他只是不想阿云误会。
别人便罢了,至少、至少……他还有阿云……
他仰脸看向她,心中浮起期待和紧张。
阿云亦平静的望了过来。
他等待着,手指无意识的攥紧。
阿云笑的一如从前,语调轻快:“不过一株“尘血”,还给她便是。”
世界崩塌了。
喘不过气来。
云西西将裴白心碎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原本没想虐他,只是她忽而想起原剧情中,她受了“问心雷”后,他来看她时说过的话。
【信不信的,有什么关系?不过一株‘尘血’。”】
【伤心?宝阁里尚有别的灵草,去取一株便好了。】
他无法体会她的伤心,他始终觉得她的倔强莫名其妙。
他不明白,她想让他明白明白。
大堂里因着这句话又起非议。
尉迟露出笑容,他最懂尊上,她不食人间烟火惯了,这种生死之外的计谋,根本瞧不清,他佯装慈爱的道:“认了吧,少受些苦。”
裴白眼神阴郁,沉默不语。
他不认,尉迟也不能硬按头,他扫了一眼杜月清,再次公平的道:“这样吧,既然裴白不认,我们应当给他一个机会,不若动用‘问心雷’。”
听闻这个词儿,周围的弟子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
谁都知道这玩意儿要命。
裴白这会儿回过神来,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上首的小姑娘,阿云即便再不信他,也不至于……
尉迟假惺惺的请示:“尊上意如何?”
云西西问:“‘问心雷’何用?”
尉迟回:“如遇争议未决事件,可动用问心雷辨别真伪。”
云西西了然的颔首,视线落回裴白身上,慢悠悠的道:“是个好法子。”
年轻的弟子孤身立着,身子一顿,眼里最后一丝光也熄了。
显然……
又心碎了……
尉迟得了首肯,当即打开戒律司的刑门,露出里面触目惊心的刑台,厚实的行刑架上有深褐的污渍,像是血液一层一层的泼上去,才最终形成厚痂。
周围不时闪过细小的紫雷,发出“噼啪”的声响。
弟子们一面惧怕又一面忍不住看,据说上了那玩意儿,一般下不来,下来的人,至少送掉半条命。
尉迟看向裴白,道:“去吧。”
裴白又看向阿云,她只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一咬牙,沉默着往祭台走。
杜月清悄悄碰了碰尉迟,暗中传音。
【长老,他若是过了问心雷怎么办?】
尉迟笑的和蔼。
【过不了。】
杜月清嘿嘿一笑。
【有劳长老,那我就放心了。】
裴白已走上行刑台,尉迟示意弟子给他戴上镣铐。
云西西坐在玄木椅上,安静的望着这一切。
从前身居高位、执掌生死的仙尊,此刻变成了受难的脆弱少年。
白皙修长的腕,黝黑透着血腥气的手铐,垂下来的细碎黑发,因为受伤而发红的湿润眼睛,对比强烈,有一种凌虐的美感。
他在众人的奚落嘲讽中安静的立着,忽而微微侧过脸,朝她望了过来,漆黑眼眸中满是心碎和疼痛,像是在乞求她的信任。
云西西立刻移开视线,这谁顶得住?
细细一琢磨,更气了,上一回她也这样,这狗男人居然不为所动?是她不够美还是不够虐?
真让人生气。
尉迟分明感受到了尊上的怒气,这怒气还是针对行刑台上的裴白,便轻咳一声,道:“行刑。”
裴白下意识的咬紧牙关。
杜月清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上首的师尊忽然开口:“等一下。”
众人纷纷看过去。
尉迟心道,方才那般生气,是觉得惩罚不够么?
就见尊上美眸半敛,懒洋洋道:“换杜月清上吧。”
尉迟:???
众人:???
杜月清:!!!
云西西无所谓的道:“既然未决争议,谁上都行,那便杜月清上吧。”
杜月清一愣,脸色当场白了。
尉迟刚要劝,云西西又道:“这事儿说起来,是杜月清开的头,又拿不出证据,自然应当是杜月清上。”
杜月清立刻求救的看向尉迟。
尉迟擦擦头上的汗,心想,尊上明明不管这些事儿,今天是怎么了,但也只得硬着头皮道:“‘问心雷’毕竟凶险,我方才仔细一想,不若我再查查……”
云西西冷冰冰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刑是你提的,怎么?觉得不妥?”
尉迟吓了一跳,连连摇头。
云西西抬眼望着行刑架上最高处的污渍,淡漠的笑了笑。
“去吧,我也挺好奇,那么高,血究竟是怎么溅上去的。”
杜月清吓得腿一软,当场跪下了。
云西西却不为所动,差了个小弟子,在行刑台顶端悬了方素白的帕子,轻描淡写。
“溅上了拿来我瞧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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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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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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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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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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