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他自己面对这样的场景时,他就在想,他应该对范淮说些什么呢。
他发现自己真的不知道。
安慰显得过于苍白,劝告显得过于虚伪。而帮助?那似乎太微薄了。
恐怕范淮也不知道,他打给穹苍是想要做些什么。或许仅仅只是人在走投无路之下,渴求一个自己信任、崇拜的对象,能够给自己一点指引,一点希望。然而在电话拨出之后,他突然发现,对面的人,其实也不过是个凡人。于是他离开了。
被一个这样无助的人请求,却同样无能为力,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穹苍心里想必留下了一个难以消逝的困惑,盘旋在她心头,让她长久以来一直苦思不解,所以她才会参加三夭的【凶案现场解析】,寻找所谓的答案。否则凭她那种怕麻烦的个性,单单是三夭冗杂繁复的心理审核程序,就足以让她却步。
这两句话当初困扰了穹苍,如今也困扰了贺决云。
贺决云按着耳边的通讯器,控制好语气,低沉说:“我找到宁婷婷的手机了。”
章务平正在听各地组员进行汇报,闻言快速回了一句:“里面有什么线索吗?”
周围有许多普通群众,店长也时不时将视线望他这边扫来。贺决云拿着手机,先行走出店面,去了停在附近的警车里。
密闭的空间内,空气显得十分沉闷。
清明假期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处处透着压抑,虽然此时还是白天,却暗得似黄昏将夜。
贺决云扯了扯领口,将最上面的纽扣解开一颗,压下心头微微的抗拒,点开相册的图标。
一张张缩小的方正图片显示出来,贺决云任意选择了一张进行放大。
那些被打码修饰过的照片,同时出现在直播间的右侧。
宁婷婷的手机里一共存了三百多张照片,全部都是她对着自己身体的不同部位拍摄的。
乌青的手臂、带着针孔的皮肤、明显骨骼错位的手指、被抽打后浮肿的伤痕,甚至是扎着玻璃碎块外翻的血肉……
有一些伤口颜色发黑,是明显的陈年旧伤。有一些还带着鲜血,是她刚受伤后用不大稳当的手艰难拍摄下来的。那些伤势令人触目惊心,共同的特点是都不在脸上。
一张张照片,分别拍摄于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清楚记录了她这些年忍受的非人折磨,拼凑成她完全不正常的婚姻生活。从最早的时间开始推断,到目前为止,这样的情况已经有两年多的跨度,几乎是从她结婚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
贺决云翻到一半的时候没有继续了,他抬手用力抹了把脸,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去。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退出去不少。他们实在不忍心看这样的画面,哪怕这些图片在三夭界面的显示中,没有过于血腥的细节,只有一行文字描述。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跟君子不君子没有关系,哪怕只是普通的人,也不愿意这样凌^虐一个脆弱的人,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妻子。
贺决云的手指往上滑,后面还有几段视频。从封面的角度来看,应该是从盆栽的叶片下面偷拍的。
贺决云紧了紧手指,做好心理准备,才打开视频。
不出意外,里面是一段残忍直观的家暴视频。因为角度问题,它没有拍到宁婷婷,只拍到了对方丈夫侧立的身影。
宁婷婷此时应该已经被打趴在了地上,背景音回响着她苦苦的哀求声。
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从她喉咙里溢出,夹着沙哑颤抖的啜泣。那些卑微脆弱的恳求,被她丈夫口齿不清的唾骂所覆盖。
“你个贱货!”
“你哥是个杀人犯懂不懂,你要不要点廉耻?你今天跑出去跟人说什么?”
“让你不要出门你为什么要出门?让别人认出你该怎么办?你是想害死我啊?你不安分,老子教你安分!”
“我出去找女人怎么了?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从里到外都是个脏东西,没有我,你一天安生日子也过不了!”
“吼我!我叫你吼我!我打死你!艹!”
“……”
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彻底激发出贺决云心底的暴虐,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冲进去将里面的男人狠狠按下,让对方跪在地上,也深刻感受一次被人欺凌血流满地的痛苦。
他深深呼吸,又沉沉吐出,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社会主义价值观。
拳头落在肉身上的闷响一直在车厢里回荡,到后面宁婷婷已经没了意识,可对方还是没有停手。等终于发现妻子被殴打至晕厥,这个男人也不见心疼,只不尽兴地朝人“呸”了一声。
这一幕简直恨得人咬牙切齿,所有的反派都不及他面目可憎。
这段视频漫长又煎熬,每一帧都带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恶毒。贺决云没有去点击停止,而是一直等着它走到进度条的终点。因为视频里的人,承受着比他更为痛苦的人生,这就是宁婷婷的真实人生,它应该为人所知。
这段视频播放结束之后,贺决云闭上眼睛,抬手按住自己的鼻根。
这些都是宁婷婷留下的家暴记录。她从一开始就在搜集证据,然而最后始终没有向法院提起申诉。
一个常年被家暴的女人,想要离开自己强势的丈夫,有时候真的缺乏勇气,那不是责骂她两句懦弱就可以解决的。何况宁婷婷的家庭背景并不“干净”,她在一个自卑又扭曲的环境中长大,从来不知道应该要怎样去反抗不公的待遇,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寻求社会的善意。
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到底要从哪里开始追溯?也许是社会的规则,也许是旁人的冷漠,也许是她人生的不幸,而责任最大的,必然应该是那个暴戾残忍、表里不一的男人。
可惜对于善良的人,他们总是喜欢先从自己的身上寻找错误,一步步逼迫着自己,直到不堪忍受,走上最糟糕的道路。
·
视频的冲击力比图片或简单的语言要直白得多,这一段模糊不清的视频,几乎激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他们虽然有宁婷婷被家暴的心理准备,可在看见视频的这一刻,情绪才真正地爆发出来。
直播间评论区从最开始的忿忿,到后来的沉默,再到后面充斥着风雨欲来大厦将倾的狂怒。
“我艹特么的狗男人!【看,你妈飞了呢】”
“我还同情过这个人。【再见】我当初是瞎了眼,浪费我感情。”
“【网页链接】媒体给这位‘友善斯文精英男’做的采访报道。‘只因为某次应酬醉酒与妻子发生冲突而被记恨’,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啊?还要不要脸了?”
“死者为尊,但是对不起,这个前提是人。这个东西真是死得太妙了。”
“我好恶心,我要吐出来了。这家人到底怎么回事?”
“……要不就别追了吧?让宁冬冬走吧。”
·
贺决云的耳机里响起章务平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瞬间拉扯回来。
“喂?小贺,你还在吗?”
贺决云抬起头,说:“在的。”
“媒体那边又发新闻了,你看看能不能控制一下。”章务平语气加快,显然很是心急,“你从宁婷婷的手机里找到有用的线索了吗?宁冬冬为什么要在那个时间去找他妹妹?媒体已经找到证人,可以证明他们两人之间曾经发生过激烈的冲突。现在网上风向很乱,能稳最好是稳一下,我怕宁冬冬会受到影响。”
贺决云用平静的语气说:“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看看。我把宁婷婷手机上有用的数据先给你发过去,可能需要对外公布一点细节。”
章务平:“我相信你有分寸,你自己看着处理就行。我们这边也有线索了,刚才有个警员回忆起来,说他在路口看见过一个跟宁冬冬长得有点像的人,我们现在正赶过去确认。”
贺决云跟他对了一下方案,快速结束这个话题。
众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寻找宁冬冬,希望能尽快控制住她,这也是一种保护。
贺决云摸出自己的手机,不需要进行搜索,他想知道的事情,直接挂在首页的推送上。
他顺着网页链接点进去,看见了主界面上的采访视频。
画面中是一位穿着短袖的年轻记者,他一边走,一边对着镜头解释道:“之前警方发布通告,说有明确证据证明宁冬冬和两起死亡案件无关,这是真的吗?可是,根据我们记者的走访调查,发现宁冬冬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小区附近。他出狱之后,曾经多次来到这个地方,且有人亲眼看见,在案发之前,他和妹妹发生过激烈争吵。既然双方相处如此不愉快,宁冬冬为什么还要几次三番地来找宁女士呢?这一次他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时机为什么又那么巧合,晚一分早一分都不行,刚好是在孙女士的前面一点点?”
他停下脚步,指着前面的玻璃门道:“好的,我们到了,就是这家咖啡厅。”
记者带着摄影师走进去,风铃随着大门的开合清脆响了起来,两位服务员清脆地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镜头对准地面,未取得许可之前,避免拍摄到店中的场景。
记者应该是去同店员交涉了,几人商量了一阵,不久后,一张青涩的面孔出现在镜头中。
记者问:“你是亲眼看见宁冬冬和他妹妹争吵的是吗?”
“是的,他们不是第一次来。我平时比较关注新闻,所以对宁冬冬的脸有点印象,看见他出现的时候还特意确认了一下。”
记者:“他们当时吵了些什么?”
“我也没刻意去听,所以听的不是很仔细。”店员提了提口罩,将脸遮严实,显然对着镜头不大习惯,“总之那个女的情绪特别激动,说话非常大声,我听见她在哪里喊,让宁冬冬以后都不要再过来找她了,算是自己求求他。”
记者求证了一遍,又问:“还有吗?”
店员回忆了下,回答说:“女的身上有伤。她从袖口露出来的地方,我看见了许多比较严重的青紫,明显是被人打的,还是新伤。那一天宁冬冬碰她的时候,她表现得非常抗拒,我觉得她的反应不大正常。”
记者:“你刚才说不止一次看见他们争吵是吗?”
店员点头:“是的,有一次那位女士的丈夫都出现了,很凶地让宁冬冬不要再骚扰他的妻子。还给宁冬冬砸了一沓钱,让他赶紧滚。结果两个人吵起来,差点砸坏了我们的餐具。”
记者问:“所以他们两个是因为钱财发生的争吵吗?”
店员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没听全。”
记者问了个意有所指的问题:“你觉得宁冬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店员想了想,干笑着评价道:“看起来挺凶的,好像随时会打人。眼睛里有戾气,有点可怕。”
记者问到了自己想问的答案,已经足够,和年轻店员道过谢,带着摄像往外走。
“我们再来按照警方给我们的时间重演一下,看看宁冬冬出现的时机究竟是有多么‘精妙’……”记者按住自己被风吹得乱飘的头发,严肃着脸,将案发现场的时间给观众排了一遍。
时间细节警方并没有对外公布,小区物业也被警方叮嘱过,不要对外透露太多细节。这位记者复盘的现场,是他们根据附近住民打听出来的。
从他们的角度来讲,宁冬冬出现的时机确实太过微妙。
偏偏就那么巧,他在两位死者争吵刚刚停止的时候出现。
又偏偏那么巧,他拿起刀的样子被楼下的孙女士看见。
如果没有明确的证据从旁作证,他们不愿意接受巧合这种的理由。
最后,记者说了一句略带讽刺的话:“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巧合吗?”
推测合理,逻辑自洽。
说实话,如果贺决云不是内部侦查人员,他可能会有和这位记者一样的想法。但他会尊重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的公安机关,而不是自我逻辑上的揣测。
贺决云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将网页滑到最底部。
果然,评论区里的人几乎全在质疑警方的调查结果,显然他们就是一群不相信“巧合”的人。
当对一个人带有偏见的时候,就会对他表现出来的所有事产生质疑。哪怕他只是打个喷嚏,也要觉得他这个举动不单纯,何况宁冬冬的这个案件,本就那么可疑。
·
贺决云再次拿起宁婷婷的手机,切换到社交软件上。
没有意外,他看见了一段保留的聊天记录。
然而就是这段聊天记录,让贺决云在看完后,感觉双手冰凉,血液流失,一道冷意从四肢蔓延到胸口,让他一直保持着的克制和冷静差点瓦解。
他两手搭在方向盘上,额头靠了上去,将脸深深埋了起来。
一段记录是发生在几天以前。
宁婷婷:哥,我今天本来不想跟你吵的。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宁冬冬:你现在的生活难道叫平静吗?你知不知道这根本不正常!
宁冬冬:你为什么不告诉妈妈?
宁婷婷:不要告诉她了,她很累。我只要做得好一点就没事了。
宁冬冬:这跟你没有关系!
宁冬冬:离婚吧,他那样的人,早晚有一天会打死你的。他根本没把你当家人。
宁婷婷:我这样的人离婚后能怎么办啊?而且他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我们的,他会害你。
宁冬冬:你在胡说什么?离开他你就过不好了吗?什么样的生活不比现在好?你还有我啊,我们一起。
宁冬冬:哥哥可以养你的,我们只要过最普通的生活就行了不是吗?
宁冬冬:我可以去打工,我一直有在学习,等我有钱了我再去拿个学历。
宁冬冬:老师答应我可以招我做助理。相信我,哥哥会有钱的。
宁婷婷:没有普通的生活。我们根本没有。
宁婷婷:你不知道,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你跟妈好好过吧。
还有一段,就发生在案发当日。
11点05分的时候,宁婷婷给宁冬冬发送了数条语音信息。
贺决云手指点开绿色的语音条,里面传来宁婷婷哭着的声音。
“哥,他快要回来了……”
“为什么我要过这样的生活?我以前其实怪过你的,如果你没坐牢,我不用变得像条狗一样……可是我知道,你最疼我了,如果你在,你一定不会让我被人欺负。为什么你不见了?”
“我不能像你一样那么坚强,哥,我不行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已经受不了了……”
“我想回家,哥……我们家在哪里啊?你现在在哪里啊?哥……”
宁冬冬用平和又坚定的语气,给她回复道:“别怕,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在多起杀人案件侦破之前,宁冬冬一直作为危险人士在被警方半监控。这一天,他甩脱了警方的跟踪,前来保护自己的妹妹。
他是想重新开始的,想着能把那个支离破碎的家拼凑回去,想着靠自己的双手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可是就差那么一点点,等待他的只剩下宁婷婷的尸体。
有时候许多事情,差的就是那么一点点。
贺决云登录官方账号,将那一段家暴视频传了上去。紧跟着,又把这两段聊天记录传了上去,以解释宁冬冬为什么会那么凑巧地出现在案发现场。
传输完数据之后,贺决云虚脱地坐在座位上。他降下车窗,给自己透气。
天空的云层似乎更厚重了一点,天色越加昏暗。
此时上网的人正多,这条消息很快被各大新闻媒体号转发,在网上迅速传播。
通告下面的评论数以每秒几十条的速度不断向上攀升,热度也呈爆炸式增长,风向瞬间反转。
“我听哭了,宁冬冬真的是个好哥哥的。”
“??”
“妈的刚才不是还有同事说这衣冠禽兽温文尔雅,包容妻子没有偏见吗?就这?包容?!你良心没了,我祝你全家都被包容。”
“那边在缅怀完美丈夫不幸罹难,这边就被扒掉了底裤。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悲剧?”
“史上最快打脸……我打他妹啊!”
“所以凶手到底是谁?警方什么时候出正式公告?我信你,我只信你们还不行吗?”
“我只关心,宁冬冬他妈妈还好吗?女儿刚刚死了,儿子被污蔑,还差点被男方家属迁怒掐死。她太难了吧?”
贺决云看见最后一条,眼皮开始不安地跳动起来,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一个名字从他脑海中划过,但又很快消失。
他退出主界面,用颤抖的手指搜索#宁冬冬母亲#这个关键词。
大量相关视频跳了出来。
是有记者去采访了宁女士,同时听闻噩耗的男方家属也赶了过来。两边人在门口起了冲突,宁女士的外套被外面的人扯出一片,无数台机器对准了她,询问她对自己儿子的看法。
宁女士脸上有无措和悲伤,这些人似乎忘记了她母亲的身份,只想从她身上搞到“大新闻”。
宁女士用力将他们推门,合上房门,然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视频底下还有人在骂宁女士冷血无情,难怪会教出像宁冬冬这样的孩子。
贺决云愣了数秒,心口开始慌乱猛跳。一种极为不安的情绪笼罩住他,他对着通讯器失态大喊:“章队,章队!”
“怎么了?”章务平沉重道,“我看见你发的通告了,宁……”
贺决云打断他说:“宁冬冬的母亲!有没有警员在她家附近?”
“宁冬冬去找他妈了吗?”章务平声音大了起来,“附近的人有没有得到消息?”
“不是因为这个!”贺决云吼道,“马上让人去她家!快!”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道:“我在这边,我现在过去了,可是这里记者好多啊。”
贺决云急躁道:“你直接冲上去,别管记者!”
新人玩家在他的催促下,紧张道:“好的好的,我到门口了——麻烦大家让一让啊——宁女士,宁女士你在吗?”
砰砰的敲门声混着嘈杂的谈话声,有人还在叫着“她不敢开门的!”。
新人玩家说:“不开门啊。”
贺决云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耳边嗡嗡作响,他叫道:“撞门!直接撞!立刻!”
“这……这是防盗门啊?”新人玩家懵道,“你先别急,我从隔壁翻!等我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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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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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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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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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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