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如青有那么瞬间,想变成地上的尸体。
“你在这里不要走。”施子真看着凤如青,在她的面前逐渐变化回了本来的模样。
那原本属于甘平的、只是些许俊秀的眉目,如花苞一般渐渐绽放开来。昳丽的眉目过于精致,却因为自身厚重的威压与冰塑的气质,丝毫也不轻浮,反倒因为眼中沉淀的千年不化的雪原,显得凛然不可侵犯。
凤如青之前几次遇见,面对的都是他伪装的模样,即便知道是他之后十分的震惊,可那感觉也没有此刻直观。
她能盯着甘平看他的侧脸眉眼,摸他耳后小痣,却不敢看施子真这张毫无瑕疵的昳丽眉目。发现他骨骼面容开始变化的时候,她就已经低下了头。
施子真却一直盯着她,就连拦着她的手也未曾放下。
窒息般的寂静半晌,施子真再度道,“你在这里不要走。”
凤如青气息不济,咬牙抬头看他,出声道,“黄泉,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
凤如青对上施子真的双眼,那双眼中是看破一切的通透,她顿时说不下去,舌头都被他眼中的冰雪冻透了。
施子真见她还是想走,索性不再说了,抬手便在她的周身画下了结界,把凤如青给罩在里面了。
凤如青:……施子真被夺舍了肯定的!
然后她又眼睁睁地看着施子真在困住她的结界上画了诛邪阵……
好了,这回她就算真的想出去,凭能力也得冲上一时片刻才能破开这结界。
施子真总算放心了一样,这才转身绕过一地的横尸,朝着前方走去。
凤如青盯着他,张口想要叫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她十分糟心地试图破结界,但施子真设下的结界,还真不是随手就能破开的。
白光划过天际,凤如青眼见着溯月剑出鞘,施子真身形在空中与溯月剑合二为一,剑气如白虹贯日。
待到收势之时,他反手抓着溯月剑落在地上,朝着正在冲结界的凤如青转过头来。天幕在他身后分崩离析,这遗府生生被他溯月剑绞碎了。
他看过来的那一眼带着责怪,仿佛是在无声地斥责凤如青为何不肯老老实实地待着。
凤如青现在就想跑,不跑是傻子,施子真肯定是想起来要收拾她了!
溯月剑出鞘,这天地间见过的人手指都数得过来。凤如青当年就是见他惊鸿一剑斩尽漫山妖兽,强横至极,才在死地之中扒住了他的脚,赌一把他仙子玉容,是否一般的菩萨心肠。
可她也亲自尝过被溯月剑贯穿的滋味,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如今想起来却还清晰彻骨。那是如冰雪灌入肺腑一般的森寒,被溯月剑穿透的人,绝不会侥幸地幻想自己还能活着。
凤如青对和施子真直面还是控制不住的畏惧,有愧疚,有难堪尴尬,也有始终对于当时将她从血坑兽尸中拉出来的仙君的敬重。
总之她不觉得施子真找她能有什么好事!先跑为上!
凤如青也不想这么孬,可施子真不对劲啊!他若是直接说找她有要事相商,她就算是不给尊师面子,也得顾及着他如今是各大仙门之首。
可他居然扮成甘平骗她,仔细想想,若不是方才他不恢复本来身份镇不住一众弟子,怕弟子们不听他的吃亏,他还要继续骗她的!
为了骗她都答应跟她好了,要不是亲身经历,谁把她脑袋揪下来她也不信施子真能干出这种事!
她还亲他脸了,轻浮于他他都忍着,保准是要秋后一并算账,这能是什么好事就见鬼了!
仔细想想施子真暴露声音之前说的别害怕,是要她别怕。
凤如青不怕?她怕得后脊汗毛都竖起来了。
凤如青以鬼气腾天而起,双手握住沉海狠狠朝着结界一劈,结界应声而碎,凤如青头也不回直接乘风就溜。
然而她才要化为一缕鬼气,便被揪住了后衣领。
施子真周身寒气四散,抓住她衣领扯得凤如青朝后一仰。阴魂龙忌讳施子真身上的威压,吓得从肩上游走到了凤如青的身前,把自己盘成了一坨。
施子真声如碎玉裂冰,“你为什么要走,我说了有事同你说。”
凤如青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被这声音割伤了,被他提着吊在半空中,什么黄泉鬼境十八殿之主的威仪,里子面子全都丢得干干净净。
幸亏地上的全都是死尸,还是无魂死尸,没人瞧见她这狼狈模样。
“师尊……您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啊……”凤如青声音听起来简直可怜。
凤如青收敛好了鬼气,施子真抓着她落在地上。凤如青硬着头皮转身,等他回答,施子真却只是眉头微皱地看她。
半晌,他才道,“这里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
那怎么的,还找个酒楼喝点吗?!边喝边说?他们也不是能把酒言欢的关系啊!
凤如青心里嚎叫,实际却一句也不敢顶撞。
施子真用结界困不住她,索性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转身朝着碎裂的遗府内部走。
凤如青后颈袍子被扯得鼓出一个大包,阴魂龙又游到了凤如青身后去,帮着凤如青把那包扯平了,却连尾巴尖都不敢朝着施子真抓着的那条手臂上去。
凤如青从心底里鄙视这畜生……还有她自己。
她被施子真拉着,走到了一片苍翠郁郁的小天地,一颗参天大树之上,一个老者正挂在那上面,身上缠满了绿色的藤蔓,乍一看像是被困住了。
但他们走近一些,凤如青仔细一看,却见这些绿色的藤蔓,就是之前操控那些失了神魂的死尸弟子们的藤蔓。而这藤蔓,是从这老者的身上生长出来的。
这老者在两个人靠近之时猛地睁开了眼睛,凤如青还未等借机收回手出招,就见施子真抬起手掌运足了灵力,他的灵力如一轮自天上摘下的太阳,被他直接拍进了那吊在大树上的老者身体当中。m.xiumb.com
施子真的灵力寸寸如刀刃,在没入了那老者身体当中之后,轰然四散,竟是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给,便直接搅碎了他的神魂本体。
大树在清风中散成金光细碎的飞灰,凤如青心想果然是施子真,连一句话都不屑说,直接轰他个魄散魂飞。
片刻后,那轰然散去的大树,和随着大树一起分崩离析的老者身体当中,缓慢地升起了一个散发着幽绿色的灵珠。
施子真伸手抓住了灵珠,转头对着凤如青说,“药神谷长生,天界坠落神,因不满神力消散,残害各派弟子三百零八人,妄图以人身魂制药温养神魂,罪无可恕,今伏诛于冥海边界。”
凤如青鲜少听他说这么多话,一时间有些发怔,不过她很快发现,他并非是对自己说的。
在施子真说完这句话之后,天际一道功德金光下落,一部分没入了施子真脑后,一部分散去弟子们的方向,连凤如青都有份。
施子真是承天道驱邪,这功德甚至都不经神官之手……
凤如青意外却也不意外,因为她知道施子真早已经应劫入了极境,却强压境界不肯飞升,屡次拒绝神官接引。
穆良说他算到了人间浩劫,因此留在了人间。
“师尊,”凤如青微微仰头看着他,他身着一袭青衫,并不如素日穿着的繁复白袍飘飘如仙,带上了那么一点点一丝丝的人气,却依旧是她高山仰止多年的仙君。
“您为何一直不肯飞升?”
凤如青问完之后,便觉得自己脑子有病,还能为什么,他不就是心怀天下,算到了人间浩劫,不就是大爱无疆,因此才让众家仙门甘心俯首,甚至为了驱邪除祟,连合欢宗弟子都肯扮了……
施子真确实没有回答她,而是微微垂头,视线在她微抿的唇上定了片刻,说道,“张嘴。”
凤如青惊讶得“啊?”了一声。
施子真手上的绿色珠子,那个药神谷长生的神元,便被施子真丢到她的嘴里了。
凤如青瞪大眼睛,错愕地正要吐出,被施子真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节在喉咙处刮了下,她便倒抽一口气,“咕咚”,咽下去了。
凤如青:……
施子真:……默默收回了手缩在袍子里。
凤如青:!!!
施子真:……
两个人相顾无言,气氛无声的尴尬到后脑发麻,凤如青瞪着眼睛,先是被施子真刮的那处嗓子火辣辣的,接着便是一路这么辣到了心里,很快全身都辣得火烧一样。
“您喂我吃这个干什么!”凤如青忍着浑身烧灼的疼,红得像一块炭火般的瞪着施子真。
施子真开口却没有解释,他就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解释,当年是,如今也是。
他直接对凤如青道,“随我回山。”
凤如青本来难受得满心都是诡异的怒火和疑惑,正准备拂袖走人,想着这怕别是施子真的报复吧。
可她也不是个傻子,这感觉和她吞吃了那些神仙的时候不一样,因为每个人带给她的感觉都不一样,但四肢逐渐积蓄力气,神魂融化吸收的感觉她无法忽视。
他是想要她吸收了药神的神力。
可越是这样凤如青就越是不懂,他老人家日理万机的,连合欢宗都进了,怎么还有空管她的事儿了!
施子真竟然还要她跟他回山,回山做什么?
“我……”凤如青低头闭眼调息片刻道,“不去。”
她不去,忤逆就忤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过分的事情她都做过了,他不满意就再捅她一刀,反正她也死不了。
她梗着脖子说完,按着心口最难受的地方,转身就要走,又被施子真拉住了手腕。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上了……溯月剑。
天爷,溯月剑啊!
这世间上还没有人上过施子真的溯月剑!
凤如青被惊得都忘了挣扎,看着脚下灵力流转的溯月剑,不敢相信她竟然踩了!
第一想法是当年捅她身体的仇报了,这样的神兵都是有灵的,现在被主人之外的人踩了,它冰清玉洁了一辈子了,灵力温养了一辈子了,踩它的还是个邪气四溢的鬼王,指不定怎么委屈。
施子真带着凤如青承剑腾天,径直从这遗府的上空冲出,直上天际。凤如青回神的时候,他们已经穿梭在空中,正极速朝着悬云山的方向而去。
凤如青如梦初醒,奈何手臂被施子真抓着,按照他之前斩杀坠落药神的架势,凤如青心中估摸不出她能不能敌得过他……案例说没有接受神官接引,就不算飞升,那他的实力也不是真神的实力。
她或许尚且有一战的可能?
但他长了她一千多岁,剑法绝伦,悬云山的剑招已步入极境,劈山开海不在话下。她才练几年剑招,还很杂,涉猎的多却都不到极境,怕是不成啊。
凤如青琢磨着没把握还是别尝试了,再者和施子真动手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挫了她一半的志气,欺师灭祖的事情她没有瘾……
凤如青这么一路脑子乱糟糟的,被挟持上了悬云山。
荆丰带着一众弟子们处理了遗府中弟子,没见凤如青和施子真。他们回到悬云山的时候,凤如青已经被施子真带进他寝殿中大半天了。
凤如青盘膝坐在小桌边,施子真就在不远处打坐,屋子里静得呼吸可闻,夕阳自窗扇斜斜地射入,给整个寝殿都镀上了一层暖黄的金光。
但是屋子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一丁点也不温馨,僵硬的宛如死去多日的尸体。
这熟悉的摆设和屋子,不断地勾起凤如青昔日的记忆。醉仙欲十瓶能勾出大能修者的神魂,这件事是穆良告诉她的,所以她当初是在这间屋子里面,和施子真神交,那不是做梦。
太窒息了。
书房方向挂着的游鱼图被阳光一照,简直让凤如青看着心惊肉跳,那上面游鱼游动不止,凤如青心中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这都快三个时辰了,她问了三次施子真到底有什么话要说,他却只是睁眼看看她,而后依旧不说话。
不说话!
她先前想岔了,她不喜欢这种性子,她真是恨透了这样不说话的!
凤如青心中逐渐暴躁,故地重游,还是发生过那种事情的地方,如今连桌上摆着的茶壶都和当年一模一样,这简直像是重复陷入一个噩梦一样糟糕。
当年她听荆丰说施子真是直接劈了悬云殿的,却又为何将所有一切还原了?!
那游鱼图他不该用溯月剑砍得稀巴烂吗?
就算那个是他师尊送他的舍不得,可他打坐的那块地方……
凤如青视线盯着茶壶盖子已经许久了,她十分难以理解,这茶壶……他若是喝水,不会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吗?
不对劲,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越是觉得诡异至极,她心中越是焦躁不安,加上她吞吃了药神的神元,那可是在他身体中温养了数千年的精华,她一时半会的吸收不了,整个人烧灼滚烫,要爆炸一样的难受,越发的难以安静下来思考。
“师尊,你到底有什么话!”凤如青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在桌边踱步,“马上入夜了,我要回黄泉,鬼王殿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我……”
施子真睫毛动了动,这次干脆连眼睛都不睁了,但却抬手在这悬云殿上又加了一层禁制。
凤如青双手按着自己要烧起来的心口,看了看门口重重结界,又转头看向施子真,张了张嘴,却口干舌燥的不知道说什么。
她气喘如牛地走到桌边,拿起了桌上的水壶,直接对着壶嘴咕嘟咕嘟的灌了一整壶。很多水来不及吞咽,顺着她的下颚滑下来,没入衣领,湿漉了一小片前襟。
“师尊,你再不说,我可真的走了。”
凤如青等了片刻,施子真这次连睫毛都没有闪一下。
凤如青真的要被他气死了,她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当年他也是这德行,想怎么样都不说,做什么也都不解释。
但凡当年他解释一句,就一句,他们都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她知道他是为自己好,甚至哪怕想不出他此次要做什么,也在心底相信他定然是为自己好。
她又如何不知道他若是真的要找她的麻烦,要收拾她,依他的性子,早就把黄泉翻个了。他要是真要算账,她就是躲进十八层地狱他也不可能放过她。
可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凤如青知道他的为人,却更气他连说一句都不肯,那嘴刀子都撬不开,凤如青近乎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想咬死他算了!
又等了好久,他依旧不说自己要做什么,有什么话可说,就只是关着她,把她关在这种地方,让凤如青在羞愤和愧疚之间挣扎。
怒火和消化药神神元带来的暴躁,一点一点的消耗掉了她的耐心和对他的敬重之心。
“算了,”凤如青起身抽出沉海,径直朝着门的方向出招。
施子真总算是睁开眼睛,发僵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地搓了下,面上仍旧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变化。
结界有很多重,施子真如今能力超绝,凤如青沉海再是气劲刚猛,一次也只能劈开一重。
于是她像个砍柴的,一下一下朝着门上劈着。屋子里不断传来结界破碎声音,四散的灵力快要把这屋子里的两个人淹没,施子真还是三扁担抽不出一个屁,不吭声。
气死人了。
眼见着只剩下两重结界,施子真终于起身掠至门口,伸手抓住了凤如青的肩。
凤如青心中躁得厉害,是焦躁郁躁也是暴躁,她转头看向施子真的眼睛泛着红光,身上鬼气和灵力撞在一起,黑白交织在两个人的身边。
施子真看到她这样子,眼中闪过片刻的无措。她这样子,和她当年入魔的时候太像了。
施子真因此收了手,凤如青手腕战栗地提着沉海,自下而上地瞪着他,一张艳烈的眉目如同点着了火,令人不敢逼视,和施子真肃冷的气息交织冲撞,才是真正的冰火两重天。
“到底什么事?!”凤如青语气太冲,她稍微稳了闻心神,缓缓吁出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说,“你倒是说啊。”
施子真视线缓慢地从凤如青的头顶向下,滑落到她的鼻梁处,就被烫了一般的挪开。他微微偏过头,侧脸因为紧绷的神色更加冷硬,两个人又这样僵持了好一阵子。
凤如青咬牙低吼道,“施子真!”
“你当真还以为我……”凤如青被药神的神元烫得整个人一张嘴都要喷出火来,伤人的话却始终不想说出口。
可这也太憋屈了,她忍无可忍,说道,“我当年入魔犯下滔天大错,你已经亲手将我诛杀。我敬你,叫你一声师尊,可如今我乃黄泉鬼王,我与悬云山没有任何关系。我是死魂爬回人间,早已不是你碎月仙君的弟子,你别想磋磨我!”
凤如青说着额角青筋都鼓起来了,施子真却轻飘飘道,“我并未逐你出师门。”
凤如青红唇抖动两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被气得哑巴了。
好一会她才破音一样的似笑般嗤道,“你并未逐我出师门,我便必须要生是悬云山的人,死是悬云山的鬼?!”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悬云山如此霸道!”
施子真微微拧眉,不解地看着凤如青,像当年不懂她为何因为穆良被抽取记忆那般绝望一样的看她,片刻后又说出了一句能气得人当场晕倒的话。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为……”去他娘的!
凤如青把难听的话再度压下去,侧头深吸一口气,真想一沉海把他脑袋砍开,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
“你到底留我何事,你要做什么?”凤如青咬牙切齿地说,“师尊,祖宗,你再不说,我就真的走了。”
凤如青说完,施子真却还是那副死样子。她转身提着沉海准备继续动手,却被施子真捏住了手腕,泄掉了力气。
“别走,”他说,“再待……一夜。”
凤如青反手抓住了施子真的手,呼吸间喷出的都是火,各种各样的火,把她的理智和眼睛都烧红了。
凤如青将沉海扔在地上,另一手一把抓住施子真腰封,把他狠狠朝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两个人一起撞在身后的门上。
“你留我在这里过夜?”她近距离地瞪着施子真,“是这个意思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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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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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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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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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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