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如青没有很快下马,而是驱马上前一些,“怎么不进去,还不撑结界?”
凤如青凑近看到他眼中并没有她不想看到的愧疚与缠绵,这才下马跑到他身边,伸手拍去他肩头和长发上的雪,露出真心的笑容。
“怎么才来看我!”凤如青抓住穆良的手腕,冰凉一片,也不知这天寒地冻的,他站在这里等了她多久。
凤如青解开狐裘抖了抖,踮脚披在面前人的身上,将带子系好了,这才站在他面前,微微带着笑意道,“大师兄。”
来人正是穆良,他心绪十分的复杂,他一直都不敢来见凤如青,他觉得自己背叛了她,舍下了她,他愧对于她。
穆良想着她一定会厌了自己,烦了自己,不再要他,甚至不肯叫他一声,就像那天她离去时候的不屑模样,令他无法面对。
可再一次站在她的面前,再次看到她毫无芥蒂的笑意,穆良心如刀割,觉得自己陷入情爱,迷障了双眼,甚至都没有好好去看一看小师妹的心。
他本是来负荆请罪,任她杀剐的,可冰天雪地,他不敢撑开屏障免得自己失去真实的知觉,却最终见她策马而来,不仅对他展颜,甚至将身上狐裘披在他肩头。
温暖包裹上来,穆良第一次无措的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他没忍住扭开头,眼泪涌了出来。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那一句无用的对不起,想要说些什么,但凤如青打断了他的话,“外面冷,我们进屋聊吧大师兄。魔尊凌吉,入冬又送了许多鹿血酒来,这酒夏日饮用过于燥热,但在这寒冬时节,烫过之后尤其的暖身。”
凤如青装着没有看见穆良的眼泪,也分明不想听他关于那件事再说些什么,可她却也没有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拒穆良于黄泉之外。
凤如青亲昵却不过分亲热地错开了穆良的手,隔着衣服拉着他的手腕,带着他进了鬼王殿,吩咐罗刹共魉,好菜端些,好酒温上。
穆良垂头跟在她身后,鬼境当中的小鬼这一次反倒开始恨铁不成钢了,恨的是他们赤焱王竟然还搭理这个小白脸!
他们都是纯粹站在凤如青这边的人,天界太子那时候就被他们暗地里骂得没了娘,但是好歹凤如青上了天界自己杀回来了。就这样,鬼境的小鬼见了弓尤,到如今还不给好脸的也有很多呢。
天界太子如何,上天做你的太子,还惦记我们大人干什么!
当日汾安道发生的事情,现在小鬼们都搞得清清楚楚的,他们的消息来源可是最真实最先的,因为他们的消息都是来自游魂和恶鬼。
因此知道了这个本来看上去格外温柔的仙君,成就了什么无情道,飞升成了雨神,还是在舍了他们大人的情况下,小鬼们早就把他列入要送进忘川当中清醒的小白脸行列。
因此,穆良这一路确实是不经意的听到了很多小鬼细碎的议论,凤如青也听见了,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才总算完。
两个人进了鬼王殿,设下了结界,凤如青将穆良身上的狐裘解下来,抖了抖挂起来,拿了一条干布巾递给了他,“擦擦,雪一化,头发都有些湿了。”
穆良视线不着痕迹地划过这屋中摆设,心中干涩的拉扯着疼,全都收起来了啊……确实,入冬天气转凉,不适合再用碧晶蚕丝的床幔。
凤如青见他抓着布巾却没有擦,顿了顿,“噗嗤”一笑,想起来,“我都给忘了,大师兄是会清洁术的,快把自己清理下。”
凤如青又把他手中布巾拽出来,胡乱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而后扔回架子上,“大师兄你坐下啊,我正好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凤如青边给穆良倒茶,边说,“天界可待的还习惯?”
从前在一起,凤如青时常便要偷懒,缠着穆良时不时的给她施清洁术,但如今她在雪中骑马归来,纵使足够快了,却也免不得鬓发湿漉,却没有要穆良再帮着她施清洁术。
穆良本就心思细腻,这些细小的改变,如同划在心上密密麻麻的刀痕,但他也知道,自己如今连表现出来的资格都没有。
他愧对她,穆良性子温和也执拗,他这一辈子,再也不敢在凤如青面前表露半点情爱,那样他自己会先羞愧而死。
穆良接过凤如青给他倒的茶,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却根本不知是什么滋味。
凤如青自己也倒了一杯,仰着头一口饮尽,坐在穆良的对面,笑着问道,“弓尤为你准备的宫殿住着可还习惯?”
凤如青说,“我去过天界一次,当真美轮美奂,只不过看上去过于华丽冰冷。”
“一切都好。”穆良声音有些低,他尽量想让音调显得正常。
他垂着眼睫,遮盖住其中羞于表露的情绪,片刻之后再抬起头,就恢复如常了。
穆良能够感觉凤如青不想谈什么,所以他便不再开口,而是问凤如青,“你说有事情问我,是什么事?”
“大师兄,我其实想问你,成神之后能力增长如何,还有就是关于无情道,”凤如青说,“无情道得道之后,真的是七情抽离,全无感应吗?”
穆良看着凤如青,好一会儿才缓慢地摇头,他微微勾了勾嘴唇,却比哭还要难看。
“你之前问过我,无情道为何自相矛盾,我也去问过了师尊,但师尊只说,等到了时候我就会明白,”穆良看着凤如青,一字一句地说,“我现在明白了,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无情道。”
成神之后,并不会断情绝爱,除了能力与责任更多之外,并无任何的变化。
凤如青根本不惊讶的样子,一拍桌子说道,“我就知道,无情道无情道,本就自相矛盾,要当真断情绝爱,连人都做不得,还做什么神!”
穆良一腔伤感,被她这一巴掌震得稀碎,他终于放松一些表情,露出无奈。
凤如青喝了一口茶,片刻后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大师兄,你最近可有见过……施子真?”
穆良转动杯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眸看过来,“昨日见过,怎么了?”
“也没什么……”凤如青没有提起那天晚上她求施子真去劝说穆良的事情,只是挠了挠头说道,“他前些时间找我来着,要我在一个地方等着他,但是我跑了。”
凤如青搓了一把脸,“他找我干什么呀?不会是新仇旧恨加一块,想起来要收拾我了吧……”
“哪有什么新仇旧恨,”穆良见凤如青有些不安稳的样子,伸手去摸她头顶,摸了之后才有些僵硬地收回,磕磕巴巴地说,“师尊他,他,他没有对你不满,甚至到如今都并未提逐你出师门。”
穆良将手收回去,凤如青却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她从桌边起身,慢慢走到了穆良的对面,又蹲在穆良的脚边,将穆良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而后轻轻趴伏在穆良的膝上。
“大师兄,”凤如青侧头闭着眼睛说,“往事已矣,但你我之间,又岂会是浅薄的只有那一点情爱,你教我为人做事,耳提面命要我怀慈悲心肠,若是没有你,又岂有今天的凤如青?”
穆良垂着头,眼泪无声地落在凤如青的头顶,凤如青却微微笑了笑,继续枕在穆良的膝盖上说,“我怎么会怨恨你,换做是我,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我一样也会那样选择。我甚至不会试图去祈求你的原谅,因为我知道你会明白我的。”
“大师兄你又为何不相信,你做了那般选择之后,我也一样会明白你,”凤如青抬起头对上穆良的视线,微微歪着头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大师兄,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穆良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沉默而无声地下落,片刻之后点了点头,手指穿梭在凤如青的发间,为她整理好了头发。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只能做她的大师兄了。
凤如青灿然一笑,在穆良的膝盖上枕了好一会儿,在小鬼们送来食物的时候,才站起身来,欢欢喜喜地将酒和菜都帮着摆上。
“大师兄,你成神,我并未给你准备什么礼物,因为我这儿都是一些凡物,实在是上不去台面,”凤如青说,“不过我已经托弓尤帮我准备了,二师姐飞升许久了,不过当时在冥海之底,她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凤如青神神秘秘地对着穆良笑了笑,“我已经让弓尤转告她,要她夫君再织一件鲛丝战衣。”
凤如青说,“蓝银现如今已经成神,他身上的鳞片定然是非同凡响,大师兄成为雨神之后,要时常与那些蛮龙交往,一件护身的战衣自然必不可少。”
穆良强压住鼻酸,他真的不想这么难看,可看着凤如青这般的为他打算,他心中愧疚确实更深。
他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家中祖母曾经断言他心肠软弱难成大器,起因是因为他为救一只小鸟,摔断了自己的腿。
可穆良始终觉得,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要有人去做,不计后果,不问因由。
他一直以此为道心,修炼途中也算顺风顺水,只是他未曾料到,动心于小师妹,更未曾料到,他最终到底是因为这软弱心肠,伤了她,负了她。
小时候他伤的是自己,如今他伤的是凤如青。穆良本想自毁神魂谢罪,可他记得那天晚上,施子真同他说的话。
仅有一句,却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没有疾言厉色呵斥自己不知珍惜,也并未劝说他修行不易,只对他说,“活着才能补偿。”
穆良这才打消自毁神魂的念头,他确实需要补偿,穷尽一生,也偿不完当时那瞬间的背弃。
可如今,凤如青却还为他打算,穆良心中酸涩柔软,愧疚难言。
“喝两杯,”凤如青将温好的鹿血酒,递到了穆良的手边,“今夜不醉不归,雨神大人日后定然是繁忙非常,少有时间再相聚了,早知道我应该叫上荆丰,我们三个凑一块。”
穆良暂时将那些想法都抛诸脑后,举起杯子和凤如青碰在一起,“还好,如今天界与人间一样纷乱不堪,我也常要在人间行走,会经常来看你。”
“那是最好!”凤如青说,“大师兄飞升之后,荆丰也忙得脚不沾地,都很少来了,不过近日据说岚虺师兄被提为焚心崖副长老,接下来应该就不那么忙了。”
“岚虺确实当得,”穆良说,“他能力强、性情稳重,守焚心崖多年,对门派当中的事情也了如指掌,且常年带弟子出山,从未有大的伤亡。”
凤如青也点了点头,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她现在已经能够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当年刚从灵雀山出来,被派去青沅门送池诚魂魄那时候的惨状。
“那时候我被污染了识海,特别痛苦折磨,师尊还将大师兄的记忆抽出来,我真是好惨呀,”凤如青说,“我当时还被青沅门的掌门打了,回城的时候惨兮兮的神志不清,将岚虺师兄当成了你,抱得他差点从剑上跌下来,哈哈哈……”
穆良闻言却不觉得好笑,这些事他都没有听说过,当真心疼不已,“当时怪我,我实在是心志不坚,才会被鬼气侵染得太过厉害。”
凤如青却“啧”了一声,“当初自然也不能怪大师兄了,现在想想,我连想怪施子真都怪不上,毕竟那个时候我是被石妖幻境迷了心,仇视所有人。”
凤如青见穆良的神色忧郁,立马转移话题,不再聊之前的事情,而是跟他聊一聊天界现如今的状况。好容易飞升一个雨神,弓尤亲自下来接引,必然是已经将穆良拢入了他的阵营。
两个人渐渐恢复了之前一样的相处状态,不过分的亲昵,却也丝毫不生疏,像亲人一样。
这是凤如青最喜欢的一种状态,她知道早晚穆良都会想清楚,早晚他们会回到从前。
因为在无尽的岁月当中,他们之间最深的羁绊,永远是当初在悬云山上,那一个在各个门派之间初显风姿的少年仙君,护着两个只知道胡天混地的小废物的日子。
这一夜他们相聊甚欢,不过穆良并没有留宿在鬼王殿的偏殿,而是深夜出了黄泉,带着一身的酒气和与来时的一身冰冷截然不同的暖热,乘风回去天界。
凤如青站在黄泉鬼境之外,身后一左一右,是她的罗刹共魉两位侍从。她拥着血色的狐裘,对着天地间皑皑白雪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气息。
而后,她笑着叹道,“活着可真好啊。”
她怕是这世间所有修行的人当中,唯一一个贪恋人间的人。
与穆良之间也说开了,凤如青心情好得很,回到自己的鬼王殿中,又让罗刹温了一壶酒,独酌得醉醺醺,也不用功力去驱散酒气,而是摇摇晃晃,醉醺醺的去洗漱。
热水烘上全身,和之前的鹿血酒在胸膛当中形成的温热冲撞在一处,凤如青趴在池边,长发散落满肩头,如缠绕着脊背而生的血藤,妖娆又危险。
“喝的有点多呀……”凤如青有些难耐,手指在池边挠了挠,“要么,哎……”
凤如青叹了一口气,漫漫长夜有些煎熬,身边人来来去去的,没一个长久,她要么还是选两个艳鬼,养在鬼王殿中吧……
她这般想着,竟趴在池边这么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然后她就做了一个梦,一个香艳无比,愉悦无比的美梦。
梦境当中真实得难以言说,至于梦中的情郎入洞房,大红的锦被,汗液交织……
凤如青一梦惊醒,仰躺在池边,她修长的脖颈微微上扬,快速地呼吸着,水中波纹荡荡,她素白的手指扒在池边上,片刻后滑入水中。
她眼睛半眯,雾气蒸腾得她面上红潮不断,许久,她才湿漉漉的从池边爬上来,懒洋洋地裹着布巾,坐到床上,给自己胡乱地擦一擦,就累得睡着了。
这之后凤如青时不时的就会做梦,到底是她的鹿血酒喝得太勤了,但是适应了这一口之后,若是没了酒,连饭都没有滋味一般。
幸好没过几日,终于得空抽身的荆丰来找她,说是冥海边界出现了一个上古遗府,里面珍宝无数,可是一些修士进去之后,却并没有出来。
荆丰说,悬云山联合了青沅门还有合欢宗,要去一块儿看一看。
这寒冬时节,大概是因为连日大雪的原因,冥海沸腾的没那么严重。
天寒地冻,妖兽与魔兽也都蛰伏下来,不燥了。
荆丰问凤如青要不要一块去看看,凤如青略微一想,黄泉鬼境没有很多的事情要她处理,临近年关的这一段时间,人间反倒是最消停的,所以她正闲得闹心,于是欣然答应了荆丰。
出行当天,凤如青和荆丰同行,悬云山还是第一个去的。
这种突然间冒出来的遗府,太平的时候也经常会出现,一些地仙寿数到了之后,便会做一个这样的遗府,寻一些有缘人来继承他毕生的珍宝,也算是回馈于天地。
不过因为近几年四海纷乱,倒是鲜少会冒出这种遗府,尤其是这种被传言说珍宝无数的。
本来像悬云山与青沅门这样的大门派,若非历练的话,是看不上这些所谓的珍宝的,只不过这一次有一些不太对劲,一些小门派的弟子在进入遗府当中之后,并没能出来,进去的人也寻不到他们。
结合现如今这天下妖邪四起的形势,怕的就是有妖邪以遗府之名,用珍宝引诱修真者前去,为的是杀人夺宝,或者杀人夺取修为。
因此荆丰联合了两个门派,准备去一探虚实。
凤如青与他是第二天提前出发,悬云山向来都会提前一步。
二人御剑乘风,速度极快,再者妖界与魔界不同从前一般设多道关卡,现如今通行无阻,他们仅用了大半日,便已经到了冥海边界。
沸腾的海水在这冬日当中,如同天然温泉一般,周围的雪都被蒸腾殆尽。空气十分的湿润,只不过弥漫着一股腥咸气味,不太好闻。
凤如青与荆丰带着悬云山弟子到的时候,本以为他们是最先的,却没成想合欢宗的已经先到了,正在遗府的门口查探。
修真界当中,以无情道悬云山为尊,这就能看出他们对于修者的自持是十分看重的,因此合欢宗虽然宗门庞大,但在修真界当中地位并不高,而且许多修士看不上合欢宗的人。
不过凤如青知道悬云山的弟子们,虽然个个都看起来冷面冷心的,实际上并没有鄙视任何修士和宗门的习惯,悬云山的大道是众生皆平等,在某些道义之上,与弓尤的愿望不谋而合。
因此悬云山的弟子们,从不会忌讳与合欢宗一同联合。合欢宗虽然修行的方式与他人不同,但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若是自己克制不住,受不住引诱,自然也怪不了别人。
凤如青之前在悬云山的时候与合欢宗并没有过合作,只在仙门大会上的时候,远远的看过一眼,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直面合欢宗的人。
面对着那些身着娇艳颜色,如同开在这纯白雪地当中的繁花一般,争奇斗艳的美貌女修们,凤如青感觉自己的眼睛应接不暇。
美丽的事物总是让人心情愉悦,凤如青仗着自己有遮面的鬼气,肆无忌惮地盯着那些美人露出的酥.胸看,各种五颜六色的衣衫,穿在这些美人的身上,当真是风情各异,燕瘦环肥无一不全。
悬云山的弟子与合欢宗的弟子交涉,凤如青就一直盯着人家看,看的时间久了,那帮美貌的女修们自然有所察觉,荆丰无奈地圈着凤如青脖子将她转过来,凑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师姐,克制一点。”
凤如青笑了笑,“就看看嘛,你不觉得她们很美,各家仙门的女修,大多都冷着一张脸,但你看她们,多么的鲜活。”ωωω.χΙυΜЬ.Cǒm
荆丰也点了点头,“确实很美,花儿一样。”
“哎,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凤如青用胳膊肘拱了拱荆丰,“这可什么类型都有。”
荆丰还颇为认真地看了看,但是最终摇了摇头,凤如青以为他没有喜欢的,结果荆丰侧过了头问凤如青,“什么是喜欢?”
“像你跟大师兄一样吗,可大师兄飞升了,你们便分手了,是不喜欢了?”
凤如青被噎了一下,一拳头砸在他的肩膀上,“我真是有病我才跟一根木头谈论这个。”
“我本体是草,不是木头。”荆丰一本正经地纠正。
凤如青“啧”了一声,小声道,“草木无心,有什么区别……”
“还要等青沅门吗?”凤如青说,“还是我们先进去……哎?”
凤如青一把抓住正要向前走的荆丰,隐晦地指了指那群合欢宗弟子的最后面,跟着的一位一直低着头,穿着一身素色青衫的弟子。
凤如青稀奇道,“合欢宗怎么还有男的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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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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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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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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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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