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黑洞洞的,还有些闭塞,这让他下意识地弹跳起身。
但酸软无力之感接踵而至,难以启齿的地方也立即有疼痛感在叫嚣,他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哪里。
“阿愿?”身子底下压着的人形肉垫骤然发出声音,紧接着,一双大手轻轻抚上他的腰身。
“你醒了。”
顾景愿:“……”
乍然想起方才的诸多场景,顾景愿紧抿住薄唇。
方才嘴唇也被他咬破了,这会儿结了一层血痂。
伤口又被他这个动作扯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
顾景愿没有说话。
也没有动。
龙彦昭紧张地过来抱他:“阿愿生气了?”
身体再次被那双温度有些过高的手掌抚过,顾景愿清冷但却沙哑的声音响起:“你……先把衣服给我。”
“哦哦。”
黑暗里,龙彦昭动作十分自然地摸到一套衣物递给顾景愿。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在山洞中回荡。
顾景愿又说:“你……也把衣服穿上。”
“……”龙彦昭再次咧嘴笑了。
他武艺不凡,所以五感异于常人。
黑暗里也仍能看清顾景愿的轮廓,还有他穿衣时的优雅动作。
但见衣服穿到一半儿的顾景愿已经扭过身去,几乎是用背部对着他,龙彦昭颇为恶劣地说:“朕的衣服……方才都被阿愿撕破了。”
顾景愿的动作顿住:“……”
猛地眨了几下眼睛,刚刚失了理智时发生的种种,包括行为细节,都一点一点地被他回想起来。
……
顾景愿加快了穿衣的速度,几乎刚刚披裹了长衫,便扶着山洞旁的岩石站了起来。
他脚步还十分虚浮,根本没有力气。
但顾景愿还是挣扎着一脚迈出了山洞。
“……阿愿!”
龙彦昭再不敢跟他开玩笑,刚刚的憋足也只能回头再慢慢回味,皇上也摸出了自己的衣裳,三下五除二地套在身上,追了出去。
外面依旧月色高悬。
山洞外是层层叠嶂的参天古树,一眼望不到尽头。
月光倾泻而下,若非今晚的月亮又亮又圆,或许还很难分清楚方向。
树林里面并不安静,蝉和蛐蛐发出的声音此起彼伏,间或的还有猫头鹰的叫声……
面对这一切,顾景愿再次脚软。
——方才搞了一回以后,龙彦昭非说怕还有蛇会过来,一跃带他飞入里密林深处,竟然还找到了个山洞。
他都想起来了。
所以不仅幕天席地弄过了,他们还去了森林,以及山洞……
两个衣衫不整的人一前一后跃出了密林,回到了平原上。
龙彦昭的衣服的确已经被扯烂。
外袍的衣襟和一侧都袖子都已经破破碎不堪。
除此之外,他侧面的脖子上有一道血痕……那是顾景愿方才过于情动时控制不住,划出来的。
他看了一眼,便瞥过视线去,没有再看。
藏在袖中的手指颤动,顾景愿什么都没说。只纵身往来时的方向回走。
龙彦昭自然跟在他后头。
所幸的是如今已是夜上三更,寻常河畔两边便是再热闹,这会儿也静了下来。
路边和河畔边都没什么人。
若非如此,按他们两个如今这身装束,也许会被当成窃贼……或是采.花贼,都有可能,说不准。
顾景愿直接落回自家院中,龙彦昭也不请自来,跟在他后面就迈入了他的房间。
屋内烛火被点燃,龙彦昭细细打量着这间顾景愿的房间,发觉这里与那院中一样,都极富生活气。
无论是床帏上的纱帐,还是窗台旁精心栽种的绿植,能看得出,这房间是被人精心布置打扮过的……
一边打量,龙彦昭一边跟在顾景愿身后,直接来到了屏风后面。
这是屋里单独被隔出的一片区域,里面放置了一个衣柜,衣柜前还有一个极大的浴桶,里面已经被人放好了水……
虽然不知是什么时候备好的,看起来已经凉得差不多,触摸桶壁,只剩一点余温。
但那的确是一桶清水。就那般安安静静地等待主人前来沐浴。
两个人皆是一身风尘,浑身布满汗渍泥土,此时能沐个浴自然是极好。
龙彦昭忍不住感慨:“这明岳楼的伙计们培养得倒是不错,每晚都会这样备水吗?”
顾景愿看了眼那浴桶中的水,道:“是卫卓鸣备的。”
“卫卓鸣?”龙彦昭的尾音骤然有些上扬。
“就是我院中的护卫之一。”
“……那个看上去像是护卫队长的小孩?十五六岁,个子挺高,手长脚长的那个?”
“你知道?”
顾景愿眼眸流光婉转,颇有些惊奇地看他。
“……”龙彦昭一时语噻。
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
今天白天他在明岳楼外看顾景愿处理那几个小地痞的时候便见到了。
当时之所以会对那个小孩儿格外关注了一些,除了顾景愿看他的目光,有些像昔日阿启看龙四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舒服外,还因为……
那小孩儿看顾景愿的眼神也不对!
若论对顾景愿的倾慕之情,龙彦昭自信自己排第二,便没有人能排第一。
在这方面他才是前辈,又怎会看不出一个小孩儿神色中的异常。
这样一联想,这桶洗澡水在龙彦昭眼中便变成了蛇蝎猛药。
他狐疑地看着那桶,深吸口气,难以置信地问顾景愿:“他天天这样给你备水?即便你不在房中?他都可以随便进你房间的??”
“……”
顾景愿抬眼看了他一下,没回答问题,只是冷淡道:“你回避一下,我要换衣裳。”
龙彦昭:“……”
“这么晚了阿愿还要换衣服?你身上不难受?不如我去叫人给你重新备水……”
话虽这样说,他脚步却定在那里,微丝不动。
顾景愿也没有赶他。
他只是兀自走到浴桶旁的那扇柜子前,将柜门打开,在里面翻找了一番后,摸了一个小瓷瓶出来。
而后他直接倒出一颗白色的圆润小药丸,塞进嘴里,也不喝水,直接仰脖咽下。
“阿愿?!”
将他这一系列动作放在眼里,龙彦昭立即紧张起来,走上前去一把捞住顾景愿拿药的那只手:“你吃的是什么?难道那毒还没解?!”
顾景愿也不瞒着,反而神色平淡地告知:“避子药。”
龙彦昭:“……”
足足静默了半晌,皇上才做出了一个表示:“哦。”
紧握顾景愿的那只手力道逐渐松懈,皇上原本一双乌黑幽深的眼此时逐渐发红、逐渐变得更为深邃。
方才拥抱顾景愿时的快乐、满足感,以及隐隐升出的希望都被这一颗小药丸击了个粉碎……
是了。
阿愿既然是极阴之体,那便是可以孕育。
可为什么在京的时候,最后那一年却什么都没有,什么动静都没有……
即便并没有大婚过,母后也从未派人教导过他这方面的事,但龙彦昭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还以为他与顾景愿之间只是运气不好,从来没中过。
其实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龙彦昭偶尔也会想到这个问题。
只是当初猛地得知太多真相,他有太多事情要去想、要去考虑,这一个小疑点反而成为并不重要的事情了。
如今看来,却原来是顾景愿早有准备……
但这也不稀奇。
握着对方手腕的手被轻易挣脱,龙彦昭无力地垂下手来,努力按下复杂的心绪,这般对自己说。
——不提前准备,难道真的要给你生孩子吗?
那可是顾景愿啊!
再说,顾景愿又不喜欢你。
只是……
龙彦昭眉宇间的戾气又重了许多。
顾景愿依旧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是兀自脱掉了外衣,又从柜里找出一件干净的外衫套在外面,接着绕出屏风,直接走出了房间。
龙彦昭看了看那柜子,在原地犹疑了一瞬,还是跟了出去。
却见顾景愿背影挺直,迈步轻缓,衣袂飞扬间,直接奔着隔壁房间而去……
那房间龙彦昭认识。
若没猜错,应当是那个小孩儿住的地方。
——上一回他便是亲眼见到阿愿将那小孩儿抱回了那个房间。
……
顾景愿也的确是查看晟儿的情况了,看他睡了没有。
幸亏小孩子白天跟荣神医玩了一天,就算再恋着他,这会儿也早已睡熟。
顾景愿放心了,并没有打扰晟儿熟睡。
他像来时一样悄声退出,又回到自己屋内,但见身形高大的皇上正站在地当间儿发愣,表情呆呆的,模样看上去带着几分苦楚……
顾景愿脚步一顿,随后还是迈进房间,对龙彦昭说:“皇上若是没有落脚的地方,我让前院儿小二给您安排一间客房。”
“不早了,皇上快去休息吧。”
“阿愿……朕……”皇上显然不想动。
他不仅自己不想动,还扯住顾景愿,也不叫对方去给自己安排什么房间。
他心里这会儿憋闷极了,只觉得有颗大石头压在胸口,如何都喘不上气来。
憋了半天,他问顾景愿:“阿愿,朕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是我的。”顾景愿说。
“什么?”龙彦昭没听明白。
顾景愿却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晟儿是我的孩子……我生的。”
……
…………
如同一个炸雷在耳边乍然惊响,龙彦昭立即被轰得四分五裂。
但茫然和惊诧的表情只露出了一瞬,皇上立即摇了摇头:“不,不可能。朕已经派人打听过了,你这一年都在此处,身形并无变化……”
“我虽在此处开店,却也不常露面。”顾景愿望着他说:“至于身形,只要注意饮食,不贪食,身形便可以轻易遮掩。”
“……”
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高挑的身材以及细瘦的腰身……龙彦昭竟觉得顾景愿说的是真的。
脸色逐渐变得黑压压的,阴云密布。
而后便是满是厉色。
良久过后。
“跟谁?”他哑声询问。
眼神完全被杀气覆盖,龙彦昭目光阴沉,像一滩永不流动的死水。
顶着这样的目光,顾景愿却丝毫不惧,只是说:“那不重要……”
“那很重要!”龙彦昭厉声打断他,语气听上去很冲动。
现在的龙彦昭又变成了那个极具危险和侵略性的皇上,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圣旨,他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御令。
“朕要杀了他,剥了他的皮,然后……”
“然后皇上也要杀了我么?”顾景愿直接打断了他。
袖口中的手指颤得不行,顾景愿脚步虚浮,连身形都变得有几分不稳。
但他语气仍旧保持中气十足,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看向龙彦昭,说:“皇上不觉得我恶心吗?”
“……”
顾景愿说:“需要你的时候便用你,不需要你的时候就可以随时去找别人……这样的我,皇上竟也不嫌弃吗?”
说着,他抬步上前,一步步走到龙彦昭面前。
他伸手扯开了自己的衣带,一点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试图给他展示自己的身体。
渐渐的,欣长的脖颈露出,里衣越发松垮,露出胸膛上一大片雪白肌肤。
……那上面还有方才龙彦昭激动时留下的痕迹。
可如今搭配顾景愿这样一副主动姿态,那红痕便显得过于艳丽和搔.气。
尤其再一想到阿愿跟不知道是谁的野男人……居然已经……
心痛胸闷之感继续袭来,龙彦昭只觉得眼前一黑。
来找顾景愿之前,他提前设想的诸多情况中也不是没有这一条。
但真要面对这样的事实时,却根本无法面对。
不能想象。
也不敢去想。
因为只要稍一去想,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想象……他就要嫉妒得发了疯。
是真的嫉妒。
嫉妒到恨不得毁了这天下……
嫉妒得如斯如狂间,龙彦昭干脆别开了眼。
顾景愿的脚步定住。
“阿愿方才是因为中了毒。”暼开视线的龙彦昭试图反驳,“我们只是在解毒。”
“解毒……”顾景愿薄唇微张,声音淡漠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又蓦地笑了。
他笑起来时比春日里大片绽放的桃花还要艳丽,声音犹如翠鸟轻啼。
他说:“不管原因是什么,这就是我。”
他微微闭眼,表情看上去有些疲惫,却又难以形容,只能说无悲无喜。
顾景愿说:“我拒绝不了你,也自然拒绝不了别人。还没看清楚么?这就是我。”www.xiumb.com
“……”
龙彦昭闻言,视线又猛地转回来,正落在他脸上。
整个房间都有凌虐暴躁的气息萦绕。
他亦向前行了一步,不受控制地抬手扳住顾景愿的肩膀,摇晃着他:“顾景愿,你非要这样气朕么?!朕不信,你说的话朕一个字都不信!”
任凭他如何摇晃,如何再说,顾景愿都不回话。
龙彦昭气极,眼里已是通红一片。
“虽说谁都可以,那又是什么人能让你给他生孩子?!你以前说喜欢杨晋,朕才放你离开,朕才不逼迫于你!原来都是在骗朕么?顾景愿!你回答朕!”
吼完这一通,他又毫无预兆地蓦地松开顾景愿。
而后竟然连门都不走,直接翻窗而出!
……
房间里仅剩下一个人。
削瘦的身影单薄地立在烛光里,顾景愿的面色开始泛白。
他于原地站了半晌。
直到外面再无半点动静,那个人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过后,他还是在原地上呆立了半天。
最后才绕去了屏风后头,缓缓将最后的衣裳剥落。
他脚步还是有些虚浮,站不住,单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做了好久。
浴桶中的水的确不知晾了多久,已经凉了。
这么晚了,也懒得再叫人备水,顾景愿直接迈步,坐进了桶中。
八月的江南并不冷。
即便是夜晚。
但全身猛地浸在冷水之中还是会极不适应。
身体会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排斥着那凉水。
顾景愿坐入其中,却一无所觉。
他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儿,头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
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他依旧紧紧抿住自己的嘴唇。
走了就好。
走了就好。
他不住地对自己说。
冷水环绕着,凉气逐渐袭来,顾景愿又开始觉得有些冷。
他重新抬起头来,一瞬间表情茫然过后,开始给自己擦身。
——他可以失神,但不可能病倒。
晟儿还小。
外面形势又那样严峻。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顾景愿的动作有些发颤,这一晚上他已经用尽了力气。
而就在这时,“哐”的一声门响,有人将他房屋的大门推开。
隔着屏风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顾景愿下意识地觉得是晟儿的仇家找过来了,一瞬间起身穿衣,待旋身翻出桶外之时……
龙彦昭的身影又出现在他前面。
……
所有动作顿住,顾景愿脸上尽是茫然之色。
他冲他眨了眨眼。
有些不确定对方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觉。
但龙彦昭已经不满地看向了他,看他湿涝涝的身体和头发,看他身后的浴桶……更加不满道:“阿愿怎洗上冷水浴了,快让一让,朕给你添水。”
龙彦昭的手里,果然拎着两个大木桶,里面盛装着热水,还冒着氤氤的热气……
顾景愿整个人还愣着,美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提来两桶水的皇上:“你……哪弄来的水。”
“从你们厨房拎的……阿愿这儿不是开客栈的吗?朕琢磨着总该有热水的。”
龙彦昭人高马大,身形健硕。常年坚持习武和这一段时间的沙场磨砺让他可以很轻松地提两桶水过来,也可以很轻松地将热水倒入浴桶中。
但即便是少时在北部、最艰难的那段时期,他大概也没有做过为人兑洗澡水的活儿,所以试水温的时候看上去又极笨拙。
笨拙,却细心。
他就那般一次一次,用手掌丈量着温度,进而添置热水。
等一切弄好,见顾景愿还呆立在一旁……赤着脚,龙彦昭猛一皱眉,又不由分说地将人捞起,放置在桶里。
……
身体重新被热水萦绕,顾景愿不习惯。
他也皱眉:“我已经洗完了。”
“那便再泡一泡,当心感冒。”龙彦昭并不为所动。
他看了看那水,依旧清澈不见一丝浑浊,不禁挑了挑眉:“再说阿愿真的洗好了?你后面……也清理了?”
“……”
顾景愿说不出话,下意识便埋下头去。
他在这方面始终面皮很薄。
无论他强迫自己说的话再怎么露骨,但本质上,顾景愿是排斥当面说这些的。
但他虽埋下了头,那已经蔓延到耳朵根部的红晕还是出卖了他。
他皮肤极尽白皙细腻,方才又洗了冷水浴,整个人便变得更白了,只恨不得散发出月华一般的冷质光芒。
也正因如此,他发红的耳朵才分外惹眼,几乎瞬间便被龙彦昭捕捉到。
这似乎极大程度上的取悦了大宜天子。
龙彦昭再次失笑:“要不朕来帮你?”
“哗啦”,顾景愿作势便要从水中起身。
龙彦昭只好说:“好好好,不逗你,你再泡一下再出来。”
方才他将顾景愿放入浴桶中的时候太着急,没有考虑那么多,也忘记将他身上披着的薄衣取下来了。
这会儿顾景愿即便是泡澡也还裹着一件白色里衣……
龙彦昭多少觉得有些遗憾。
他开始絮絮叨叨:“阿愿要好好保养身体,冬病夏治听说过没?你本就畏寒,所以夏天也不要洗冷水浴……”
“皇上。”顾景愿微微凉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无视了他的话题,直接问他:“您怎么又回来了?”
龙彦昭果真不唠叨了,只是笑着回道:“朕去为你拿热水,拿到了,自然便回来了。”
顾景愿却闭上了双眼,没有再看他。
就在他沉默着、眼睫不受控制地轻颤之时,他听见龙彦昭说:“阿愿,你把眼睛睁开。”
“你又在想该说什么把朕气走,对不对?”龙彦昭自顾说着,把手伸进了他的桶中去试水温。
发觉有些凉了,他便添上两瓢。
嗯,这活儿他以前倒是常做,因此分外熟练。
他说:“顾大人也别费力了,朕是不会再离开了的。”
“朕想明白了。”
“只要你现在身边没有人,那朕便可以光明正大地,选择不放开你。”
“……”
顾景愿依旧紧闭着眼。
似乎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他眼皮颤动得更甚。
这时,那只温水泡过的湿润手掌摸上了他清瘦的下颌,闭着眼的顾景愿也能感受到对方打量的视线。
他听他说:“朕以前放你离开是因为朕必须单独去做一些事,以及想放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那只抚摸着他的手动作很轻,龙彦昭沙哑的声音贴得很近。
“方才出去以后朕便想明白了,既然这期间彼此都是自由的状态,那么无论阿愿跟谁在一起,发生过什么都无所谓。是顾大人说的,往事不可追。”
“……”
皇上俊朗的唇角上扬,生生露出一丝痞笑:“所以阿愿,从今天起朕便要正式追求你。”
“朕给过你机会,也放你自由了。”他手上的力道稍稍重了一些。
可每重一分,那指尖便越剧烈地颤抖一分,与从前惯常禁锢顾景愿的霸道动作不一样。
现在这般,大抵是既怕人跑了,想紧紧摁住。
又怕稍有大力,会把人弄痛。
可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龙彦昭再度失笑。
“你是不是又要说,既然朕可以追你,那便谁都可以?没关系,朕相信自己的魅力。”
“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公平一点,顾景愿。你不能连机会都不给朕,便拒绝我。”
下颌上的那只手最终也只是在那里轻轻地捏了一捏。
湿涝涝的手拿开,龙彦昭亦不再说话,整个屋里重新陷入安静之中,唯有一丝微弱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乍然而起。
意识到了什么,顾景愿霍地张开眼。
……皇上果然在脱衣!
已经脱去外袍和上衣的龙彦昭回身,神色无比自然地问顾景愿:“阿愿洗好了么?到底要不要朕帮忙?这么晚了,朕也该洗洗睡了。”
顾景愿:“……”
龙彦昭的身上,比一年多前他见过的,多了好些伤口。
不是今晚被他抓破的皮肉伤,而是……
有一道长疤直接从肩头蔓延到了胸口,如今方才结痂,还能看见上面新长出的嫩肉。
还有一处在腰际,看起来是箭伤。
时间比那道长疤要久了一些,但因为伤口极深,所以至今看上去仍旧狰狞可怖。
……
顾景愿愣在那里。
怔愣地看着他身上的伤痕。
……除了这两处外,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无数。
多到摇曳的烛光中,他竟然数不出。
……一年半以前的皇上……身上还是平坦光滑的,虽肌肉纹理纵横,看上去有些凶悍……
但绝不带疤。
“皇上……”顾景愿脸上变得面无血色,薄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龙彦昭回身,原本见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还以为阿愿终于被他打动。
但见对方眼中无神,只是怔愣地望着他,龙彦昭便才反应过来。
“哦。”他无所谓地说:“只是一些小伤。战场上的事你知道,刀剑无眼,并不大碍……”
龙彦昭说话的时候,顾景愿已经伸出手,白如葱根的指尖轻点,轻轻地点触在他腰际的伤痕处。
龙彦昭也没有躲。
顾景愿很少主动碰触他。
他却极喜欢对方的碰触。
虽然……
纵然没有躲,但他还是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指。
将细长的手指捏于自己指尖把玩,像是触摸天下间最金贵的玉石一般,龙彦昭叹气说:“朕真不是为了你。当然阿愿若是心疼,那就待朕好一点儿,别试图推开朕……”
话没说完,屏风外面、屋门口的方向又猛地响起了敲门声。
“……”
这么晚了。
谁会过来?!
屋内二人对视一眼,龙彦昭看出顾景愿眼睛也有惊诧之意,不禁再度挑起唇角。
他任由顾景愿出声询问:“谁?”
门外响起十五六岁少年的声音:“掌柜的,是我。“
粗哑但青涩,还是变声期。
脑中不禁划过白日里见到的那些被顾景愿收为护院的少年,龙彦昭开始猜想是哪一个这么不长眼,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便感觉顾景愿的手指已经从他掌中抽出,他穿着湿透的里衣迈出浴桶,冲他做了一个手势,而后对外道:“是小卫么?你稍等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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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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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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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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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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