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
莱伊笑着说:“只要我能讨好您,我这条命就算保住了。”
穆莎:“……”
这个精灵还真是会拿捏人啊。
穆莎炸了土豆,炸了鸡肉,又炸了冰淇淋……
她秉持着万物皆可炸的理念,打算放肆的吃一顿垃圾食品。
莱伊捏了一块,尝了尝,说道:“好油啊。”
作为一个树精灵,他其实对味道这东西没什么概念。
但是他很喜欢和人类相处,一直在试着学习人类和了解人类,也会吃一些人类的食物。
但是,对于炸鸡这东西,他还是消受不了。
他扭过头看着穆莎,问道:“这个真的好吃吗?”
穆莎端着盘子走去了餐厅,一边走一边说:“莱伊先生,这可是人类的快乐粮食。”
已经收拾好了家具的伊提斯走过来。
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尝过穆莎买的烤排骨,同样给出过“油腻”的评价。
银发神明问:“油多就是快乐?”
穆莎:“……”
她和伊提斯,大概就是那种互相觉得对方脑回路有问题的情侣吧?
穆莎拉着他坐了下来。
还未等她想好怎么解释,莱伊就率先开口了。
“对啊,油多就是快乐。”
“冕下,您看,人类吃牛排的时候,不是都觉得雪花纹理最丰富的肉最好吃吗?”
“那种肉特别油腻,但是人类都说雪花牛排好吃。”
穆莎:“……”
这,好像还挺有道理?
伊提斯若有所思道:“但人类不喜欢吃肥肉。”
莱伊继续忽悠他:“哎呀,冕下,肥肉很好吃的。”
“但是人类怕自己吃胖,身材走形,所以才故意表现出不喜欢肥肉的样子。”
伊提斯淡淡地说道:“原来是这样。”
他转头看向黑发少女,颇有感触的说道:“人类这种生物,总是口不应心。”
穆莎缓缓地打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她抬起头看着伊提斯:“您在影射谁口不应心?”
伊提斯眼神躲闪了一下,撇过头去了。
他极力避免和穆莎之间的一切争吵,无论是占理的争吵,还是不占理的争吵,他都不想面对。
穆莎还在问他:“您说呀?”
伊提斯被她拽着袖子,他一低头,就对上了穆莎含笑的银灰色眼睛。
她不是想吵架,她就是在故意逗他。
伊提斯低头,耐心地问道:“我在影射谁,你心里没有数吗?”
穆莎:“……”
你怎么不按照常理出牌?
作为男朋友的求生欲呢?
伊提斯伸出手,逗猫似的挠了挠她的下巴,说道:
“不愿意听实话,明明是自己心里想的事情,被我戳破了就要生气。”
“口不应心,不讲道理,说的不就是你吗?”
穆莎抬起头看着他,憋了一口气,脸颊都鼓鼓的。
她说道:“对,我就是口不应心,还不讲道理,您想怎么办?”
伊提斯把她抱起来,轻轻捏着她气鼓鼓的脸颊。
他淡淡地说道:“你看,你又生气了。”
穆莎说:“对嘛,我就是容易生气!”
“性格别扭,脾气又难缠,不好哄,您难道有办法给我改掉吗?”
伊提斯抱着她从椅子上坐下来,耐心地用手掌抚着她的头发。
至于办法,那当然有很多
他擅长驾驭一切,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只要他想,他就能把最凶悍的野兽变成温顺的宠物,把最桀骜的灵魂驯养成温婉谦虚的模样。
但是,他不愿意。
他不愿意在她身上使用自己的手段,不想要带给她恐惧。
他希望这个灵魂快乐而自由,永远不会被压制。
率性又张狂也没关系,小脾气多一点也没关系。
他愿意宠着,也愿意哄着,他愿意承受她的真实,并且甘之如饴。
伊提斯说:“没办法改掉。”
“再者,为什么要改掉你?”
“莎莎,你这么好,你的脾气,你的性格也都很好。”
穆莎:“……”
你才是送命题最佳答手吧?
伊提斯下颌搭在了少女毛茸茸的头顶,说:“我会努力一些,不再惹你生气。”
穆莎半张脸埋在他怀里,别扭道:“可是您刚刚就在故意惹我生气。”
“某位性格恶劣却不自知的神明啊,一边挠着我的下巴,一边想生气的样子真可爱,然后就故意说了会惹我生气的话。”
伊提斯摸着她的头发,坦然承认了:“被你发现了。”
“所以,我得想个办法向你道歉才行。”
他一挥手,一道银白的光芒把坐在一边看好戏,齁到牙疼的树精灵送走了。
现在,这偌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非人了。
伊提斯问:“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讲故事,陪你睡觉,或者……我的身体?”
黑发少女听见前两项的时候还微微点头,最后一项被说出来的时候,她点头的动作僵住了。
赶在她拒绝之前,伊提斯问:
“不要?是真的不要,还是口不应心的不要?”
穆莎一巴掌堵住了他的嘴,恼怒道:“您是禽兽吗,我才十六岁!”
伊提斯拿下她的手。
他一副“你为什么要骂我”的样子。
伊提斯问:“……十六岁怎么了?”
“人类大多数都会在十五岁时建立婚姻关系。”
穆莎:“……”
是哦,这个世界,很多人都在十五岁就结婚了。
或许是环境问题,穆莎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雷恩是个疯子,他身边的人绝对不可能有正常婚姻。
穆莎被养在他身边的时候,从来没被他捏着耳朵提结婚的事情。
比起来结婚,还是把光明神冕下扯下神坛更加重要。
来到神宫之后,也鲜少有人会提这件事。
神术师都在十五岁时进入神宫,直到十八岁到十九岁毕业之后,才会再考虑婚姻的问题。
甚至,神术师之中,有些人打算和神术谈一辈子的恋爱,终生不婚不育。
而且,在这样一个世界里,穆莎曾经也是决定单身至死的她以前很讨厌这个世界,她也不被这个世界容忍,婚姻这种东西完全不必考虑。m.xiumb.com
但是……
现实实在是出人意料。
她不是单身少女了,也不会有衰老死亡的那一天了。
她得重新把“婚姻”这东西,列入自己的考虑之中了。
伊提斯耐心的问道:“你认为太早了?”
穆莎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这违背了常理。”
“但这在我的观念中才是正常的……我的意思是,我的观念,和这里的人都不太一样。”
她的手放在伊提斯宽大的衣袖上,指尖不自觉的去捏他的衣服。
能够告诉他吗?
真的能够告诉他吗?
未来的伊提斯是知道这件事的。
而且,他看起来接受度良好,还跟着她学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穆莎顾虑的是:这万一是导致她和伊提斯走向分崩离析的未来的原因呢?
但是,下一刻,伊提斯的话语就让她的顾虑消散了许多。
伊提斯摸了摸她的头发:“莎莎,我明白,你的观念不一样。”
“但是,我不明白你的观念,到底是什么地方,和别人不一样。”
“一件事在你的观念中,应该是什么标准才算正常,你得把这些标准告诉我,我才有办法按照你的标准和你相处。”
穆莎抬起头。
她险些就忘了,这个神有多么清醒,多么敏锐。
他早就知道,她拥有着与这个世界背离的认知和观念。
他大概也是明白的,她在失去行踪的那二十二年里,并不在这个世界。
穆莎窝在他怀里,说道:
“抱歉,伊提斯先生,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想一想,如何把这件事告诉您。”
如果没有亲眼见到那样的未来,穆莎大概会在这时候,就对他坦然相告。
但是见到了不幸的未来,穆莎就要每走一步,都要纠结:这会不会成为不幸的之一?
伊提斯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不用道歉。”
“这是我提出的要求,不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情,你有拒绝的权利。”
他说:“而且,莎莎,我有很多时间。”
“让我去等一等,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穆莎抱住了他。
她闷声道:“您为什么这么好呢?”
伊提斯问道:“有吗?”
穆莎点了点头,说道:“您总是让着我,哄着我。”
以至于她变得越来越任性,小脾气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惧怕他们不相爱的未来。
伊提斯捏了捏她的脸颊。
“莎莎,我比你年长很多,也成熟很多。”
“当然,年长和成熟不是让着你的理由我愿意让着你,哄着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觉得这是我该做的事情。”
穆莎问:“年纪大很了不起吗?”
这就是口不应心,有点小别扭的情趣了。
伊提斯耐心地哄着他的小姑娘,说道:
“莎莎,虽然年纪大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我还是觉得,我的承受能力比你强一些。”
“你有什么烦恼的事情,要及时说出来和我商量,分担一半给我,可以吗?”
黑发少女不高兴的瘪了瘪嘴巴。
伊提斯又看出来了。
也许是从她离开天空祭坛的时候,伊提斯就看出了她有心事。
只是她不愿意说,伊提斯也一直没有拆穿。
穆莎说:“抱歉,尽管您这么说,我也还是不能告诉您。”
如果告诉了他,他一定会遵从未来的伊提斯的提议,直接对她提出分手。
而且是非常果断的提出分手他的爱有多厚重,保护她的时候,所做的决定就有多干脆果断。
穆莎说:“您的承受能力很强,但是,我的承受能力也不弱。”
“所以,伊提斯先生,您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吗?”
未来的伊提斯说,他还有事情在隐瞒她。
这样一个秘密,一个早已发生的,无可挽回的错误,才是最主要的。
伊提斯轻轻地阖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那银色的眼眸里,带着一分刺骨的冷意。
他问道:“是谁提醒了你这件事?”
穆莎打算瞒混过关。
“我就是随便猜猜看。”
“没想到您真的有事瞒着我?”
伊提斯抱着她的手臂稍稍收紧了。
穆莎问:“看起来是我不能知道的事情?”
“如果我知道了这件事,您会杀死我吗?”
“莎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伤害你。”
伊提斯摇了摇头,说道:“而且,我没有事情瞒着你。”
这是他的谎言。
他会说谎,是因为他已经做出了判断:穆莎不能接受真相。
伊提斯眼神躲闪,执着道:“真的没有事情瞒着你。”
穆莎摇了摇头。
他实在是太笨了,这一举动,毫无疑问在告诉她,他真的有事瞒着她。
不过,她也没有非要去继续这个话题。
太过于执着,也许会正中“知道秘密,无法承受”的未来。
穆莎拍了拍他的手臂:“我相信您。”
这下换做伊提斯不确定了。
他的表现非常心虚:“真的?”
穆莎说:“当然,不是相信您没有事情瞒着我。”
“我只是相信,您不会伤害我,隐瞒有时也是一种保护。”
穆莎轻巧的从伊提斯怀里钻出去,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她说:“我要吃饭啦,伊提斯先生,吃完饭之后要给我讲故事,还要陪着我睡觉,我们说好的。”
伊提斯稍稍放松了一些,点头道:“好。”
三个钟之后,伊提斯放下了故事书。
黑发少女坐在沙发上,歪在他怀里,睡相温软恬静。
银发的神明轻轻揽住她,昏睡的神术使用的刹那间,淡紫色的薄雾蔓延开来。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穆莎,她脖子上系着丝带,那丝带延伸至胸口的衣襟之下,缀着一枚指甲大小的琉璃珠子。
他伸出手,勾住了她脖子上的丝带,踌躇了半晌之后,还是放开了手。
伊提斯伸手捞住她的膝弯,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一路抱回了房间里。
穆莎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刚刚执行完神宫的任务,从遥远之地返回圣城。
她手上提着自己的背囊,进入神宫之后,在主楼遇见了奥斯汀主教。
她迟疑了片刻,才向对方打了招呼:“您依旧年轻精神,奥斯汀先生。”
穆莎觉得有些奇怪。
这位严格又不失慈和的,年岁过百的神术师,是一名红衣主教。
但是今天,他没有再穿那红色的长袍,而是换了一身雪白的,与穆莎见过的神术师制服都不一样的衣袍。
也许是偶尔没那么穿呢?
穆莎摇了摇头,忽略了自己的不适感。
奥斯汀微笑着,面目慈和:“有些时日没见了,穆莎小姐。”
他们一起从主楼走到了小广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作为去年选进神宫的那一批小神术师的引领人,奥斯汀一直很喜欢穆莎。
他是动过要把这孩子收为学生的心思的,只可惜有人先他一步,把小姑娘从进阶班拎出来了。
“得知这件事时,我还有些担忧,毕竟伊提斯先生从未教过学生。”
穆莎沉默了片刻。
她又一次意识到了认知干涉的厉害。
这个不被任何人熟知的神明,在来到神宫之后,凭着他的认知干涉,悄无声息的融入了所有人的记忆之中。
年长的神术师们从未与他接触过、说过话,却自然而然地知道了许多事情。比如他的神力厚重,知识渊博,言辞极度刻薄,性格冷清不易接近……当然,也包括他从来没教过学生,穆莎是他唯一的小徒弟这件事。
奥斯汀说:“我当时在想,要不要去找伊提斯先生把你要过来。”
穆莎:“……”
她只知道她在黑巫师和亡灵术士之中非常抢手。
但是,她没想到,在这对黑发有着本能的鄙夷的神宫里,她也这么抢手。
奥斯汀:“但我放弃了。我仔细考虑过,以你的才能,应该有更好的引路人。”
“看起来,我当时放弃的决定没有做错,你在伊提斯先生身边成长了许多,孩子。”
穆莎对他弯身:“感谢您的夸赞,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若非伟大的光明神冕下庇佑我,我决然无法走到今天。”
至于光明神冕下对她所做的事情,到底是庇佑还是什么,那可就不好说了。
奥斯汀摇了摇头,他轻轻地抬起穆莎的肩膀。他对小神术师的要求一向严苛,唯独遇到穆莎时,总是会夸赞她,这是因为她的优秀是事实。
奥斯汀说:“你不必如此谦虚,孩子。”
“你知道吗?你刚来神宫的时候,骨子里都写着疏离冷漠。”
“但现在你的眼睛里有光,与人说话时也有一颗真心,你变好了。”
穆莎稍稍地歪了下头,她很奇怪,她当初的演技很差吗?
“噢,没关系的,别担心,别人看不透你,只是我这老家伙的眼睛比较好用。”
穆莎两只手握在了一起,捏着背囊的绳带。
她问:“所以,您当初那样关照我,其实是想帮一帮我?”
面颊上已经带了些许沧桑的奥斯汀说:“我是神术师,是光明神冕下的仆从。”
“遇到有难之人,不应该坐视不理,遇见身陷深渊的同伴,更应当伸出援手。”
“你的心在晦暗之地,我便将阳光带去。”
这就是真正的神术师,真正的光明信徒。
穆莎没想到,她抱怨许久的,神术师这个糟糕透了的群体之中,竟然会出现这样一个人。
这个人改变了她对这个群体的看法。
“成为神术师,遇见您,这都是我的幸运。”
穆莎恭敬又规矩的低下头向他行礼:“您如此善良,光明一定会永远庇佑您,奥斯汀先生。”
奥斯汀脸上带着笑容:
“噢……真是一个好孩子。”
“能见到你这样好,我就放心了。好了,我也该走了。”
话语落下的那一瞬,这位年过百岁的老先生,身体中忽然飘散出了点点莹光。
那些微弱的星芒飘起又落下,他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了穆莎眼前。
穆莎从床上坐起来。
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滴落在被子上。
她疑惑地看着被子上晕开的水迹。
这明明不是个糟糕的梦,她为什么要哭泣?
穆莎洗漱好,穿了鞋子下楼,听见餐厅有声音的时候,她欣喜的走了过去。
但下一刻,她脸上的欣喜就消失不见了。
金发的树精灵把蓝莓奶油放在桌上。
他旁边还放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细腻柔软的吐司。
“早安,小小姐。”莱伊说:“父神有事去死亡之国了,所以让我给您送早餐过来。”
莱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说:
“我亲自买的面包,亲自打好的奶油。”
“这能够讨好我未来的母神吗?”
穆莎:“谢谢您帮我带早餐……但是,您能不能好好说话?”
吃完早餐之后,穆莎决定去一趟神宫。
昨天收拾的太仓促,宿舍里还有很多东西忘记拿。
在经过主楼的时候,穆莎听见了议论声。
“你知道吗?塞西尔先生疯了。”
“我今天刚出寝室,就被他抓住了,他一直问我奥、奥……”
有人提醒道:“奥斯汀。”
另一人继续道:
“对,他一直问我记不记得奥斯汀先生。”
“他说那是进阶班的负责人,是一名红衣主教……”
穆莎睁大了眼睛。
在神宫,几乎每个神术师都认识奥斯汀先生。
而现在的状况很显然,奥斯汀先生的存在被遗忘了。
而在神宫之内,的确有着“遗忘一个人的存在”的现象。
认知干涉每个神术师的死亡,都会被同伴遗忘。
所以……奥斯汀先生死了?
而赫伯特塞西尔还记得奥斯汀主教的存在,他发现奥斯汀主教被人遗忘了,到处找人确认那位红衣主教的存在?
穆莎一把扣住了路过的人的肩膀。
她问道:“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塞西尔先生现在在哪里?”
那刚刚还在议论这件事的小神术师回答道:
“啊……他的状况不太对劲,大主教们把他叫到议事厅了。”
穆莎顺着楼梯向上攀爬。
在到达顶楼之前,她就撞上了一片结界。
她穿不过那片结界,只能被隔在外面,凭借她卓绝的耳力听取议事厅里的声音。
议事厅之内。
赫伯特问:
“奥斯汀主教呢?他昨晚就在工坊内,他毕生研究的神术成功了,他即将跨入崭新的,从来没有神术师能到达的境界。”
“我见证了这一切,我想要祝福他,可是他却当着我的面消失了!所有人都不记得他了!”
不朽之木雕刻的圆桌旁。
一群穿着雪白的祭服,戴着白色的,烙有诡丽银色花纹的面具的人屹立在此。
他们是这个圣城里,圣子之外的,地位最高的人。
他们会在最波折的时期,聚在顶楼的议事厅里,为神宫做下影响生死的重要决定。
其中一人说道:“别激动,孩子。”
“奥斯汀先生研究的神术成功的那一刻,他就死去了。”
“人类的身体拥有承受极限,在神术的进境到达某一个程度时,人就会死亡。”
“圣城设有认知干涉的神术,所有神术师的死亡,都会被忘记。”
“虽然不知道认知干涉为什么没有对你生效,不过别担心,我们会对你重新施加认知干涉的神术,你很快就会忘记奥斯汀先生的死,不会再痛苦了。”
赫伯特当然不接受这样的说辞。
少年过往清朗的声音变得嘶哑。
他以崩溃的泣音,声声句句的质问神宫。
“你们怎么能这样做?”
“奥斯汀先生可是神术师啊,是光明最忠诚的信徒啊!”
“我们作为同伴,难道不应该永远牢记他吗?”
没有人回答他。
赫伯特沮丧道:“……啊,对了,我也终究有一日,会被同伴忘记。”
“我们神术师,对于圣城而言,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究竟是什么?”
“是秩序维护者,光明神最忠诚的奴仆?还是用完就丢的棋子?”
白衣人说道:“孩子,这是为了保护神术师的精神不要崩溃。”
赫伯特问:“保护?”
“我们神术师,真的需要这样的保护吗?”
“你们有没有问过我们,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保护?”
嗓音嘶哑的少年笑了,那笑声绝望又凄苦。
“雷恩曾对我说过,神宫就是一场骗局,神术师是棋子,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
“我当时还不信但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说透了我们的本质!”
“多么可笑!”
“神宫就像一个笑话!”
“连无恶不作的黑暗信徒,都能指责我们虚伪,我们疯狂,我们狡诈又痴傻!”
戴着白色面具的白衣人讶异道:“雷恩?”
“你和雷恩有接触?”
赫伯特笑着说:“雷恩曾在极北之地的雪原找上了我。”
“他告诉我,我终有一日,会看透这虚伪的神宫,自愿成为他的棋子。”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灰色半透明的花瓣。
半年之前,他在极北之地,被空间的断层卷走,和神术师的队伍走失了。
雷恩救了他,轻松制服了他的反抗。
那恶劣的黑暗信徒压制着少年,并且告诉他,神宫是如何虚伪狡诈阴险。
当然,那少年不信,少年告诉雷恩:“不必蛊惑我,你可以直接杀死我。”
雷恩说:“你是我女儿的朋友,我不杀你,我要拯救你,要让你从骗局中醒来。”
他将花瓣交给了少年,说:
拿上这片花瓣,神宫将再也无法欺骗你,无法干涉你的认知。
等你愿意的时候,就把这片花瓣,放进议事厅不朽之木的中间的圆阵里,就能够唤醒所有人。
赫伯特在这半年里,每天都在尝试丢掉花瓣。
可是第二日清早的时候,花瓣还是会回到他的口袋里。
他甩不掉这片花瓣,黑暗如影随形的跟随着他。
黑暗在对他说:来吧,来到我的这一边。
赫伯特对黑暗说:你休想,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棋子的。
但是,少年最终还是成为了黑暗的棋子。
他想,这不是他的错输给黑暗的不是他,而是这腐朽的光明。
作者有话要说:花瓣莎莎的花瓣
莎莎的灵魂碎片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布言7瓶;黑豆豆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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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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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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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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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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