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只是这些不关你的事。】
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一阵发凉,苏乐生拽住衣摆想往下拉,手腕却被梁颂一把握住。
“怎么能不关我的事呢?”
【你不是不想理我吗?】苏乐生把手腕从梁颂手里抽出来,被握过的地方一阵发烫,火辣辣的好像要烧起来。
“哪有。”
梁颂好像不知道苏乐生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委屈地压了压唇角:“我刚帮你打完一场球赛呢。”
【那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苏乐生本来不想和梁颂掰扯这个问题的,因为他觉得没意思。可既然话到这儿了,他又觉得这两天来所有的委屈都从心底里涌上来。
【别说你没看到,我不信。】他还问了两遍呢。
梁颂没有回答。
“那个。”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小心翼翼地,好像犯了错的大狗,“我要是说实话,你会生气吗?”
【你不说实话我才生气。】
“我没回你是因为我当时真的有点不开心。”
梁颂从善如流地说了实话,倒真的叫苏乐生有点惊讶。
“我当时想的是,你既然不肯在学校里和我说话,为什么要问我去不去上课?”
苏乐生气笑了。
【难道你想三天两头被尹嘉澍找麻烦?】
从尹嘉澍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他很可能已经“盯上”苏乐生和梁颂了,一看他们在一起就气儿不顺,无风都要掀起三层浪。
“你怕他?”梁颂问。
【不怕。】
“那就是你觉得我会怕他?”
【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我不觉得这是麻烦。”梁颂认真地说,“我……”
【知道了。】苏乐生打断梁颂,莫名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那我以后在学校能和你说话吗?”
【随便你。】
“谢谢。”
梁颂笑了。他和苏乐生一起靠在洗手池边,状似不经意地说:“我都把自己的真心话告诉你了,你能不能也对我说一句?”
【你要我说什么?】
“你身上这么多伤是哪来的?”
苏乐生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没回答。
“你去做打手了?还是……”梁颂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要是在打架的时候释放信息素,你该怎么办?”
【我运气好,现在还没出什么事。】
苏乐生别过头看着灯光在洗手台上投下的影子,尽量不让自己的心虚表现得太明显。
运气好。
梁颂的舌尖不动声色地顶了下齿列。
看来苏乐生是真的半分钟生理课都没听,否则他就会知道,几乎没有一个Alpha能在情绪激动时抑制自己的信息素,尤其是在拳场那种地方。要是没人暗中用信息素护着他,他早就提前进入发情期了。
卫生间里这点微妙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上课铃打响、有人捂着肚子敲门了才作罢。
苏乐生如梦初醒地意识到自己和梁颂单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是多不合适的一件事,脸上发烧地推开他走了,路上却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从打篮球的时候就开始了,梁颂明明在好好地说话、好好地帮他上药,他却好像吃了枪药一样,三句话里就要有一句夹枪带棒的。
估计是因为分化前后情绪不稳定。苏乐生扶着墙喘了几下,回忆起自己临时抱佛脚看的那些生理资料。这也就是梁颂脾气好,换姜浩早就委屈得不理人了。
苏乐生越想越过意不去,往教室里走的时候掏出手机,给梁颂发了条微信。
Su:刚才的事,谢谢你。
Su:我语气有点冲,你别放在心上。
L:【动画表情】
梁颂发了一张杰瑞背着手委委屈屈看人的表情包,苏乐生几乎立刻就能把梁颂的表情代入进去。
L:我刚才其实是有点不开心的。
L:但是我现在可以当那些事没发生过啦。
这个人脾气怎么这么好呢?苏乐生心里一阵说不上来的滋味,左思右想,又给梁颂发了条消息。
Su:你快点,要上课了。
L:我有事,不去了。
Su:马上就要会考了,你文综有点危险。
L:放心吧,过得了。
Su:光过线有什么用?努努力你可以拿A的。
话是这么说,但苏乐生自己也知道,以梁颂的出勤率,能保持现在的成绩已经很了不起了,拿A几乎算是一种奢求。
但拿A就意味着高考报志愿的时候多了一些选择。苏乐生不知道梁颂的志愿是什么,他就是有点一厢情愿地,希望梁颂高考能考得好一点。
下次问问他的理想志愿好了。苏乐生想着,忽然被姜浩咋咋呼呼的喊声打断思绪。
“乐生你终于回来了!”
教室门口围着很多人,闻声给苏乐生让开一条道。
“我刚才第一个来班上,一开门就看见了……”李双晴挤上来,急匆匆地说。
“怎么会这样……这是谁干的?你进来的时候有看到其他人吗?”
“没有啊,门都是锁着的。”
他们嘈杂成一片,苏乐生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地往自己座位上看去。
只见他的椅子上不知被谁泼满了墨水,深红色,像一大滩血迹。
“乐生你别难过,我这就陪你去保安室查监控。”姜浩义愤填膺。
【不用,先上课吧。】
苏乐生却摇了摇头。上课铃就要响了,不值得为这点事耽误所有人的学习。
他从抽屉里翻出几张旧稿纸来擦椅子,但墨水实在太多,纸一落到椅子上就被洇透、溶进那片血色里。
“都愣着干什么,拿纸过来啊。”姜浩转头向大家征收餐巾纸,苏乐生却一张都没要,“最好别让我知道这缺德事是谁干的,否则我一定揍他一顿。”
“话说,乐生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啊?那家伙究竟怎么进的教室?”
“这还用想?估计就是咱们班内部的人作案。”
“都围在这里干嘛,没一个人听见预备铃吗?”
一道声音忽然打断众人的议论。苏乐生抬头一看,林筱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教室门口,秀气的眉眼间带着些不悦:“老师马上来了还这么吵,能不能有点高中生的样子?”
“嘁,高中生什么样子是你规定的啊?”姜浩不服气地嘀咕一声,慢吞吞地坐回自己座位上。其他人不敢招惹班长,也纷纷离开。
林筱芝却站在门口没动,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某种下意识,她往苏乐生堆满纸团的椅子上看了一眼,把右手背到身后。
电光石火之间,苏乐生看见她白皙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上有两道浅浅的红痕,手上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潮气。
苏乐生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他抬眸,不出所料地从林筱芝眸中捕捉到想象中的慌张、心虚和强装的镇定。
那一瞬间,林筱芝几乎以为他要走到自己面前,抓着自己去找郑霜。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苏乐生什么都没做。他若无其事地弯腰,继续用旧稿纸擦自己的椅子。
“看什么呢。还不回座位上去?”
林筱芝的同桌丁悦走过来,碰了一下她的肩膀。
“没什么。”
林筱芝收了目光坐回位子上,忽然觉得有点百无聊赖。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对苏乐生了。反正他都没有参加数学奥赛,别人多说两句“要不是他没报名,你根本不可能拿到现在的名次”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场小小的闹剧最后以地理老师的出现告终。他看着还在用纸巾擦椅子的苏乐生皱了皱眉:“行了别擦了,你先跟尹嘉澍换个椅子,剩下的事留给你们班主任解决。”
尹嘉澍体育课下课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八成是又逃课了。苏乐生照老师说的做,却没想到下课铃一响,他刚把那张被弄脏的椅子拖到一楼去洗,尹嘉澍就出现了。
“小学霸,你这就不厚道了吧?”
他坐在一楼走廊低矮的栏杆上,看着苏乐生把向保洁阿姨借来的高压水管接在水龙头上调试:“你他妈还能不能讲点道理啊?弄伤你的是体育班那几个货又不是我,你至于三番两次报复我吗?”
要是自己跟之前那样犯浑打了苏乐生也就罢了,他方才什么也没做,就说了两句话也不行?
苏乐生就这么讨厌他吗?
姓梁的跟女生叽叽歪歪半天,苏乐生气成那样了也不敢直接怼到人家面前,真就双标呗?
【不是我弄的。】
苏乐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两次三番报复尹嘉澍了,也不想知道。
他就是觉得自己要被尹嘉澍的逻辑气笑了,在手机上打完这行字就继续摆弄水管,暖暖的阳光从走廊一侧打过来,把他浅淡的琥珀色眸子和蓬松的头发照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尹嘉澍忽然就没那么生气了。
“不是就不是呗,那么冲干嘛,吃了枪药了?”
他一错不错地看着苏乐生,几点墨水被水冲得飞溅起来,让他清冷的面孔平添几分生动。
“今天还是头一回看你打篮球,别看你是个小矮子,篮球打得还行嘛,那几球进得还挺漂亮。”尹嘉澍说这话有点违心。其实苏乐生有将近一米八,又不是Alpha,在南方城市无论怎么看都不算矮,但他就是想看看小哑巴生气的样子。ωωω.χΙυΜЬ.Cǒm
像刚才一样生气。
可是苏乐生连抹布都拧了三回,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尹嘉澍根本不存在。
奇怪的挫败感涌上尹嘉澍心头。他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脱口而出:“哎,你和梁颂究竟怎么回事啊?”
苏乐生的动作一顿。
尹嘉澍心里突然起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冷笑一声:“不说他你都没反应,怎么的,你俩真早恋?”
“早恋”这两个字蓦地戳在苏乐生心上。他腰侧像有感应似的烫了一下,手下的力道重了几分,脆弱的抹布挂在椅子的钉子上,差点被刮破。
“我可提醒你,早恋没什么好结果。”
苏乐生的反应让尹嘉澍愈发不爽:“我们学校上一对被抓到早恋的好像迫于压力转学了吧?从省重点转到县里的学校,高考也没发挥好。尤其是那个Omega女生,高考的时候直接因为精神压力犯了信息素紊乱症,本来能上985的最后去了垫底一本。啧,可怜。”
“你放心,我可以帮你保守这个秘密,不过嘛……”
“你得叫我一声哥。”
“怎么样,都不叫你求我了,叫声哥哥不过分吧?”
“哦我想起来了,你不会说话,那在纸上给我写个哥哥吧,得好好写啊。”
尹嘉澍越说越来劲。
苏乐生从没像现在这样想让尹嘉澍离自己远点。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随身的本子和笔。
“这么听话啊?”
看来早恋警告还是有用。尹嘉澍有点得意地朝苏乐生的方向倾过身子:“既然写都写了,不如你再多写两句好听的……我操苏乐生你他妈有病吧!”
就在尹嘉澍快要凑到身边的时候,苏乐生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身边的水管,对准他的脸。
水疯了一样“哗哗”地往尹嘉澍脸上嗞,细细的水沫在阳光下折射出缤纷的光芒。
“不写就不写,苏乐生你至于吗?”
尹嘉澍全身衣服都湿透了,他趔趄地退到水管的射程之外,揩了把脸上的水珠:“你最近损招怎么一出跟着一出啊,是不是姓梁的那货教你……你怎么了?”
尹嘉澍的话在看苏乐生毫无预兆地扶着墙壁弯下腰时戛然而止。他踩着无力的水管走到苏乐生身边,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从眼眶蔓延眼角那一片可怜的绯红。
“你哭了?”
和在深巷里那次一样,尹嘉澍如愿在苏乐生脸上捕捉到了生动的情绪,却莫名一点高兴的情绪也没有:“哎你不至于吧?刚拿水管嗞我的时候不是挺能的吗,这就哭了?装也不知道装像点。”
“不是,你真不舒服啊?”
苏乐生没回答尹嘉澍。他大半边身子都湿漉漉的,肩膀耸起来,露出一片白皙深邃的脖颈和锁骨。
尹嘉澍看着那片伶仃的锁骨,忽然想到一件事。
在深巷里的时候,梁颂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苏乐生,是不是差不多就这个视角?
被刻意遗忘很久的心情卷土重来。尹嘉澍说不上来看见苏乐生解开梁颂裤子的时候,为什么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被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笼罩。明知把这事说出去能让梁颂颜面扫地,他却警告弟兄们守口如瓶。
操,他尹嘉澍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又不是脸,洗差不多得了,弄得跟我又欺负你了一样。”
尹嘉澍心烦意乱,胡乱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扔在苏乐生脚边,动静很大地踩着一地水渍离开。
尹嘉澍不知道的是,苏乐生其实根本没哭。
他是被尹嘉澍刚才无意中放出的信息素压的。好在看尹嘉澍的样子,自己应该是成功控制住了没让信息素溢出来。
现在看来,自己能活着从拳场上下来真是走运至极,苏乐生自嘲地想。
梁颂说得对,拳场那种满是信息素的地方他是真的不能再去了。可要是不去,他欠的那些债……
人都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但对于苏乐生来说,没钱就是最大的问题。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能给自己徒增烦恼、和对身为Omega的无力感。最后他只能阿Q地安慰自己,一切都会解决的。
反正过去又不是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他已经习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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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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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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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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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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