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真是很难形容。
和她一起从破洞里面飞出来的那些神像、圣物已经开始向着四周洒落。
“啪啪啪啪啪——”
第一批被冰霜龙卷抛出来的残次品砸在了广场上,像下雨一样。广场上的光明神使以及前来看热闹的法师们纷纷释放魔法来自卫,场面蔚为壮观。
修理间中,依兰费心留下的那些冰霜‘炸.弹’逐一被引爆,弗雷的冰龙卷造成了更大的破坏,一整排金灿灿的瓦片被掀了起来,断裂的横梁飞上半空,更多的光明女神塑像被抛了出来,个个都在战斗中变得缺胳膊少腿。
简直就是一场信仰灾难!
依兰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方向。向南。一路向南。得飞出光明神殿的广场区域,砸到外面的住宅区才行。
噢,还有包裹了金钥匙的煎蛋!她得赶快先抓住它!
“女神在飞!光明女神在飞!”
她低头察看情况的时候,正好和一个情绪激动的神使看了个对眼。
依兰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地把脑袋转走。
神使眼睁睁看着女神瞥了自己一眼之后继续往前飞,他惊恐地抓住了旁边的人,指着半空语无伦次:“你没看见我看见了什么!神、女神,在动女神!”
隔壁的光明神使非常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红肿的脸:“那又怎么样,女神还给了我一个耳光呢。”
他的怀里抱着一条胳膊,刚才就是这只“神之右手”从修理间飞出来,砸在了他的脸上,他又不敢拿女神的胳膊撒气,只能默默憋一肚子火。
“不是那样的!它在动啊!”目击了依兰在飞的神使非常绝望。
抱着女神胳膊的神使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这里哪一个塑像没在动?”
话音还没落,又有几座塑像飞了出来,‘轰轰啪啪’地砸碎在广场上。
一片混乱之中,飞行员依兰摇晃着胳膊,狠狠伸向前,捞煎蛋。
三寸……两寸……抓到了!
“啊啊啊啊啊!”嘈杂混乱的人声中,夹着修理工马丁的咆哮,“看见了没有!看见了没有!它还在抢我的蛋!还在抢我的蛋!”
钥匙到手,依兰掀起一阵狂风,顺利逃离了危险区域。
她盯住一间尖顶的白屋子,让自己像一枚炮弹一样摔上去。
砸破屋顶,让这层光明女神外衣碎在屋子里,消灭证据。
“嘭!”
可怜的房顶被砸出一个大洞,光明女神从天而降,落进三角形的阁楼。
“呃!”
虽然已经及时用风缓冲了撞击的力道,但她还是小看了摔跤的威力,身上的‘外衣’和破碎的屋顶一起摔在地板上,感觉内脏都错位了。
塑像碎了一地,依兰揉着腰,小心地踮脚穿过了碎片区域。
不错,摔得很完美。
她飞快地把金钥匙从煎蛋里面剥出来,藏进口袋。
正准备下楼逃离现场时,听到木梯处传来了脚步声。
‘啊哦。这间屋子的主人竟然没去看热闹吗?’依兰快速环视一圈,跳过满地碎片,钻到了靠在墙边、堆放着杂物的小木床底下。
她伏在地面,偷偷打量着外面。
灰尘有点呛人,轻微震伤的肺腑又麻又痒,很想咳嗽。
一双银白色的靴子踏入了阁楼。
“啊,光明女神陨落于此吗?”很特别的年轻男声喃喃自语,“不错,是个好兆头。”
依兰屏住了呼吸。
是贤者。
好巧不巧,她挑到了贤者的屋子。
‘哇喔,贤者觉得光明女神陨落是个好兆头吗?’依兰露出了坏蛋的微笑。
贤者在屋子里踱了几步。
“得找人来打扫一下阁楼,顺便修理屋顶。既然是光明神殿的神像惹的祸,那么这笔修理费必须由神殿来出。”白色的袍子悠悠飘向楼梯。
依兰悄悄等了一会儿,听着脚步声远去之后,她爬出床底,非常顺利地离开了贤者的私人住所。
她没有返回詹姆士的住所,而是挤到了不远处的光明广场周围看热闹。
最危险的地方总是最安全的地方。
弗雷和巴什龙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老卡佩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感觉打得差不多了,他就和主教一起进入修理间废墟,阻止了两个男人的决斗。
在依兰的暗中帮助下,这场战斗弗雷大获全胜。
虽然脸色依旧难看,但是痛殴了情敌一顿,多多少少让他出了些恶气。
“关于巴什龙的生活作风问题,神殿一定会严肃处理。”主教的表情十分难看,“但是这里发生的事情,老贤者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待?”
“主教想要什么样的交待?”人群后方传来一个平静淡泊的声音。
‘嗡嗡’的议论声猝然中止,魔法师们非常自觉地分列两旁,让出一条通道。
身穿白色法袍的年轻贤者一步一步走向广场,一身淡然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好像随时都能立地成神。
完全看不出来他到这里是要讨要修理费的。
面对这个人,光明神殿的神使们不自觉地矮了气势。
主教和副主教看起来也有一点忌惮。
“打破了屋子吗。”贤者淡淡地说,“我的屋子也被神像砸坏了,那么这件事就算两清吧。”
主教盯着他。
贤者的眼睛就像一潭平静的水,看着他的眼睛,无法看出关于他的一切,只能看见映在水中的自己的倒影。
“昨夜入侵神殿的神秘访客,留下了魔法痕迹。”主教凝视着贤者,“贤者对此有何看法?”
“如果有证据,随时可以来找我。”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贤者都没有丝毫破绽或者波动,“再会。”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不远处的贤者大厅。
在他的影响下,看好戏的魔法师们心绪也平静了下来,就连弗雷也垂下眉眼,退离了光明广场。
依兰默默注视着这位人前人后两张面孔的年轻贤者,直到他的背影消失。
她踱回法师区。
“依兰·林恩。”弗雷从身后追上来,叫住了她。
依兰下意识地感到一阵心虚:“嗯?弗雷统领找我有什么事?”
刚打完
架的弗雷看着有一点泄气,他偏了偏头:“来。”
做贼心虚的依兰小心翼翼地跟着他。
两个人来到了一处中心喷泉旁边。
弗雷走到白玛瑙石砌成的喷泉边上,就着池水照了照自己,伸手抄起一捧水洗了洗脸。
他的样子看起来非常颓丧,洗完了脸,顺势坐在喷泉的台子上面,屈起了一条腿,模样有些狼狈。
“贤者不是交待过,发现什么证据都要告诉你吗?”他的唇角挑起了一丝苦笑,“你就来听听一个男人糟糕的大半生吧。”
依兰:“……很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弗雷挥了挥手,“每个人都在心里嘲笑我,我早就习惯了。你也不需要刻意装出安慰的表情,我不需要那个。”
依兰眨眨眼睛,点头。
她坐到了弗雷的身边。
弗雷沉默了片刻之后,慢慢地开口了——
“我来自巴沙王国。出身不高,野心很大。二十岁领悟魔法,在国内被称为天才魔法师,但是来到法师塔,却是底层中的底层。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会像这些人一样,啃着干面包,默默无闻至今。不,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弗雷的目光投向远处。
“所以,我开始追求布蕾雅这位非常高傲的、不近人情的冷漠女孩。当时她的祖父老卡佩还是贤者,在一场与伪神的战斗中,老卡佩受伤,布蕾雅的父母双双殉难,高贵的女孩在最悲伤的时候短暂地流露出脆弱,给了我可趁之机。我伪装了自己,说句真心话,论条件我确实配不上布蕾雅,当时我刻意模糊了自己的条件,并没有让她知道我在巴沙王国并没有什么家底,根本买不起一瓶魔力药剂。”
他自嘲地笑了笑。
“当然,刚失去父母的女孩是没有心思来仔细考察追求者的,我刻意误导她,让她以为我的条件并不是很差,和那些大贵族一样可以用财富来支撑庞大的魔法消耗。就这样,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初来乍到者,壮着胆子,追求法师塔中最为高不可攀的女孩。所有的人都在嘲笑我,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依兰默默低下头,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谁也没想到,我居然追到了布蕾雅。她答应我的那天,我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这件事掀起了很大的风波,嫉妒者把我贫困潦倒的老底翻到布蕾雅面前,说我门不当户不对。当时我和布蕾雅刚开始交往,说实话我以为她会踹了我,没想到布蕾雅却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一句话——‘门当户对有什么用,门当户对就要结婚吗’。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布蕾雅的脸上出现激动的情绪。”
“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像做梦一样。我和布蕾雅很快就结婚了,当然,我很有自知之明,抛弃了自己姓氏,加入卡佩家族。从此,我得到了充足的药剂供给,可以随便查阅所有的珍贵典籍,我的天赋得到了最充分的放大,和梦想中一样,我平地飞升了。”
“婚后,布蕾雅对我一直很冷淡,当然,她无论对谁都冷淡。她是一个非常非常自律的人,连情感都收敛控制得很完美,从不外放……”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漫长的沉默。
弗雷再次开口的时候,声线平稳了很多,没有再带上情绪。
“昨天我去药剂中心查找线索,翻查了近半年内的火焰药剂收支情况,逐一排查领取过药剂的魔法师,没有发现异常。到了凌晨时,发现了一条遗漏的线索——布蕾雅在案发之前曾取走过一瓶火焰药剂,因为卡佩家的帐目是单独记载的,所以第一轮搜索的时候被我忽略了。当时其实我也没有怀疑是她,只是例行公事,让人开启了她在药剂中心的储物箱。”
他顿了顿:“结果,在储物箱中发现了用过的空瓶,瓶子上面有冰系魔法的痕迹,瓶口还沾到了血,以及牙齿磕出的痕迹,对照了从白休嘴里发现的玻璃渣,发现完全吻合。”
依兰轻轻点头。
按照萨萨莉对白休尸体的分析来看,白休当时是被人用冰系魔法冻住身体,然后强行灌入火焰药剂烧死的。布蕾雅,正是一位强大的冰系魔法师。
“另外……”弗雷的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在储物箱中还找到了巴什龙写给布蕾雅的信,很多,内容不堪入目。我很想认为那是巴什龙一厢情愿,但是不行,信里面提到了太多细节,足以证明他们长期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而且她还……珍藏着它们,没有销毁。”
“所以你揍了巴什龙一顿,”依兰竖起拇指,“干得漂亮!”
“谢谢。”弗雷苦笑,“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怎么相信布蕾雅真的做出了这些事情。除非找到她,她亲口承认。她真的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依兰忍不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虽然布蕾雅看起来真的不像一个偷情者,但事实上她真的这么做了。
“布蕾雅这么冷情冷性的人……怎么会……”弗雷垂下头,狠狠揪住了自己的头发,“我一直觉得她根本没有那方面的需要,每一次都只是很勉强地尽夫妻义务而已……她明明那么冷淡!”
‘噢,也许只是对自己的丈夫冷淡。’依兰同情地想,‘难道这就是左手摸右手的老夫老妻们的常态吗?’
弗雷眼角的鱼尾纹里闪动着屈辱的泪水:“她明明那么冷淡……”
“所以现在的关键是找到她。”依兰冷静地把弗雷从悲伤的情绪中拉出来,“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的,找到她,我要亲耳听她说。”弗雷抬起了碧绿的眼睛,深吸两口气平定情绪,“布蕾雅离开魔法庄园之前,曾对管家说十二点左右回家。而巴什龙说她十一点离开了光明神殿,这件事目击者很多,没什么疑点。现在的问题是,离开光明神殿之后她去了哪里?难道她还约过另外一个人吗?”
依兰很心虚地绞了绞手指。
布蕾雅本来不会在十一点离开,依兰和魔神潜进光明神殿的时候,布蕾雅和巴什龙激战正酣。如果不是被打断的话,估计战斗到十二点不成问题。
依兰摸了摸鼻子:“光明神殿不是有入侵者吗?也许是被那件事情惊动,她才提前离开。”
依兰回忆着布蕾雅的言行,被撞破的时候,布蕾雅表现得非常紧张焦急,她在意名声,想要掩盖偷情的事情,这就意味着当时她并不知道弗雷已经查到了她的头上。
那她为什么要逃走?
“对了,”依兰偏头,“难道布蕾雅不知道你去了药剂中心吗?她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转移证据。”
弗雷摇摇头:“说来你可能难以想象,其实我们夫妻之间,每天说话不会超过三句。除了一起行动的时候之外,她绝对不会过问我的公事。当然,她的事我也不会插手,如果我多嘴,她会表现得十分厌恶。”
“这不正常。”依兰奇怪极了,“既然当初她那么
坚定要和你结婚,也正面回应过身份悬殊的问题,那么她不应该对你这么冷漠啊?刚结婚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是这样,”弗雷叹息,“二十多年,一直如此。”
依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布蕾雅失去父母的那一次,是与恶爱领主的战斗吗?”
“是,你怎么知道?”
依兰迟疑了一下:“贤者提过。”
弗雷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口:“你竟然能和贤者聊往事。”
“只是随口一提。”
弗雷抬了抬眉毛:“如今的贤者白德,是老贤者的关门弟子。他是一位天才,在魔法上的造诣无人能及,他冷静、聪慧、洞悉一切,所有人都心悦诚服,认为他就该接任贤者之职。在那场战斗中,他的表现非常惊人,如果不是他力挽狂澜的话,那一次很可能是全军覆没的结果。那一战,老贤者失去了儿子和儿媳,自己也受了伤,于是传位给如今的贤者。继任时,他只有二十多岁。”
依兰轻轻点头:“这位贤者很强。”
“是啊。”弗雷笑了笑,“在他面前,很少有人不会自惭形秽。如今我们都老了,他还是当初的模样。”
依兰也笑起来:“确实是位非常特别的能人。”
弗雷望着天空。
“无人高攀得上。”他叹息,“如果我是那样强大的人,不知道布蕾雅还会这样冷……”
他及时咽回了没说完的话,朝着贤者大厅的方向垂下头。
“失言了!”
他坐回喷泉边上,茫然地清理着一团乱的脑袋。Χiυmъ.cοΜ
依兰打断了散开的思绪,清了清嗓子:“这样的话,线索就全部断了,只能被动等待你手下的法师们查到有关布蕾雅行踪的新线索。”
“不,并没有全断。”弗雷抬起眼睛,“其实还有一条线索。”
“哦?”
“你。”弗雷眯了眯眼,“布蕾雅为什么要杀白休?”
依兰:“……”
弗雷一扫刚才的颓唐,目光逐渐凌厉起来:“或者我换一种问法——布蕾雅为什么要把白休的死嫁祸给你?你和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依兰:“……我说不认识,你信吗?”
“那么,你去找白休,和他说了什么涉及布蕾雅的事情吗?”弗雷步步紧逼。
这件事恐怕糊弄不过去了。
依兰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单是下.毒那件事的话,问题也不大。
“其实是这样的,白休私底下做着一些灰色的交易,二十多年前,他把一份很罕见的毒素卖给了坦利丝王国的一位大贵族,用于爵位的争夺之中。现在事情败露了,查到了白休的身上,我来找他是谈这件事情的。”
弗雷瞳仁微微收缩:“涉及布蕾雅?”
依兰摇摇头:“白休说,把药卖给他的人是你。”
弗雷失笑:“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生平,应该能判断得出来,二十多年前的我并没有做这种高端交易的能力。”
依兰不置可否。
“所以布蕾雅把白休灭口,是因为这件事情吗?”弗雷皱起了眉头,“难道涉及了什么地下产业链?布蕾雅不可能背着我做那么多事情。”
依兰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恕我直言,在此事之前,您也没有发现布蕾雅的行踪有任何可疑之处吧?”
“是的。”弗雷难堪地低下头,“我知道她偶尔会去光明神殿办事,但我真的以为她只是和光明神殿进行正常的公务往来。”
“分头查一查吧。”依兰拍了拍膝盖,起身,“你身边的副手,在白休死后表现得太过激动,这不太正常,也许那些灰色链条上面就拴着他这只蚂蚱,你查他,我去找找别的线索。”
“好。”弗雷站起来。
依兰看着弗雷这件被圣光之力撕出几道大口子的长袍,认真地建议:“您最好洗个澡,换一身衣服,然后打起精神来!”
“我会的。”弗雷抬了抬眉毛。
和弗雷告别之后,依兰径直出了城。
她要去找魔神。
进入魔法森林,依兰骑上一头偶遇的大鹿,奔向深蓝和浓绿的最深处。
魔神会在哪里呢?
依兰的心脏‘怦怦’直跳,就像奔赴一个浪漫的约会。
她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人形的魔神了,有一点近乡情怯的忐忑,心脏就像一锅煮沸的水,咕嘟咕嘟,不停地往外冒泡泡。
他会待在附近等待交换吗?噢,他让她待在光明神殿里面不要动,应该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跑出来找他吧?
逛了好大一圈,依兰都没有看到魔神的半片衣角。
魔兽们倒是都跑了出来,它们欢快地追随着她,群魔乱舞。
“喂!”依兰把双手合成一个喇叭,冲着在树林里扑棱乱飞的鸟儿们喊,“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未婚夫?他穿着黑色的斗篷!”
听不懂人话的魔兽们依旧在她脑袋上方打转。
一群乌合之兽轰隆隆碾过密林。
“和我在一起,让你如此骄傲?”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嗓门那么大,吵死人了。”
依兰的小心脏猛地停跳,她缓了两秒钟,皱起鼻子转过头。
“我拿到了一把钥匙!着急在你面前显摆而已!”她得意地冲着出现在身后的魔神扬起了下巴,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带着煎蛋味的金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看!我厉害不厉害!”
“哦?”他抓住她的腰,带着她落到了一棵根须盘绕的深蓝色大树下。
魔兽们继续向前奔跑,转眼就消失在丛林里面。
蓝树下,只剩下依兰和魔神两个人。
他的眸光异常幽暗,让她的心脏多跳了好几下。
他非常顺手地把她圈在了树干上,高大结实的身躯缓缓逼近。
她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味道,清幽的香味在这一刻却像是充满了攻击性。
呼吸变得急促,她攥紧了手中的圣墓钥匙,抬起钥匙抵住他的胸膛,眼睛盯着他形状好看的喉结,艰难地打岔:“你看,我拿到了圣墓钥匙……”
“这么着急向我表功,是想要奖励?”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略有一点哑,像金属一样带着沉重的质感,仿佛还有回声。
依兰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带着温度,烙着她的脸。
斗篷兜帽罩了下来,陡然变暗的视野中,男人俊美绝伦的面孔迅速放大,头微侧,衔住了她的嘴唇。
噢,原来他也非常想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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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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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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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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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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