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
颈骨被轻易切断。
魔神大人松开了手,依兰顺着那股剑势和力道,狠狠往下一斩!
怪物的脑袋离开了畸形的身躯,滚向一旁。
庞大的怪物之躯失去了力量,向前俯冲了一段之后,轰隆一下砸进了地板中。
魔神带着她,像落叶一样轻飘飘地落到了后方的地面上。
他扶稳了她,随手抹掉她眼角冒出来的泪花。
依兰轻声辩解:“我才没哭。我刚才还特意滚出了密室,防着那些圣物伤害到你……你都不知道带着那两个怪物领主在地上打滚是什么感觉!就像孕妇摔跤!”
他呵地一笑,化成一蓬薄雾,从那具怪躯上一掠而过,然后消散在原地。
扬起的浓尘渐渐落下。
霍华德双眸中那层白色的冰翳缓缓消散,刚刚恢复了一点视力,勉强能视物,他就摸索着爬下了倒塌的破木堆,踉踉跄跄越过地上小山包一样的恐怖身躯,急促地寻找依兰的身影。
超负荷释放魔法会令他短暂失明,他不确定怪物倒塌时有没有把女孩压在了下面。
腾起的木屑和灰尘在晨光下狂舞,散落在废墟中的圣剑和家族徽记后知后觉地爆起圣光,追向屋顶外的天空。
金光迷人眼。
一片金雾浓尘中,霍华德找到了那道纤瘦的身影。
“依兰!”他把双手拄在了腿上,欣慰地呼出了一口长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依兰仍然有些惊魂未定,她缓缓抬起眼睛,望向霍华德。
“噢!”她有一点紧张,下意识地惊叹,“没想到您竟然是一位大魔法师!”
霍华德扬出了三道抬头纹:“噢,我也没想到,小依兰居然是一位强大的战士!”
依兰:“唔……”
非常心虚。
她小心地观察了霍华德一会儿,发现他的神色并没有任何异样。
他没有察觉到魔神吗?
“您……”
霍华德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那本书是我送给路易的——魔法师迈吉克大战亚里比克港。如果你往后翻翻那本书,你会知道在七邪之乱中,迈吉克站错了阵营。”
依兰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个,她奇怪地偏着头,凝视着他。
霍华德很平静地说:“迈吉克的全名其实是迈吉克·霍华德。当然,在所有的记载里面,他的名字只是‘迈吉克’。”
“噢天哪!”依兰捂住了嘴巴,“迈吉克是您的祖先!”
霍华德微笑:“可以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当然!”她犹豫了一会儿,大胆地问他,“不过,您刚才说您的祖先站错了阵营……难道他选择的是黑暗吗?”
霍华德绷起脸:“书里就能找到的答案,为什么要麻烦导师?”
依兰鼓起了脸颊:“……您可真是太会吊人胃口了!”
“哈哈哈!”
两个一起转头,望向怪物乌玛丝的尸体。
地上那具丑陋的怪物尸身很快就化成了一滩污水。
依兰知道,瘟疫领主已经被魔神彻底吞噬了。
“‘屠魔者’的后代堕落成魔。”霍华德深深地叹息,“人类,总是如此。”
依兰诧异地望着他:“总是如此?”
霍华德抬起浅蓝的眼睛,眯眼望着屋顶破洞透下来的阳光:“是啊。总是如此。反抗暴.政的人,最终也会变成暴君。因为活不下去而起义的王朝,最终也会变成剥削者。人类,总是如此。”
依兰张了张嘴:“……所以,这就是霍华德家族从来不愿意登上王座的原因吗?”
霍华德垂下头,冲着她挤了挤眼睛:“错。你可以继续思考正确答案。”
依兰:“……”
“轰隆!”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依兰和霍华德双双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两扇大铁门生生被外面的骑士们撞倒了。
“噢,”依兰耸了耸肩膀,“您知道我们平民都是怎么谈论宪兵队吗?”
霍华德很有兴趣地挑高了一边眉毛:“嗯哼?”
依兰皱着鼻子说:“但凡有任何暴力事件,宪兵们总会等到冲突结束之后,再出来收拾残局。”
霍华德放声大笑了起来。
“走吧,让他们留在这里慢慢收拾。”他伸过胳膊,搀住依兰的左臂。
“嘶——”突然袭来的刺痛让她皱紧了眉毛,“难道您的车上连止疼的药物都没有准备吗?”
“噢,抱歉!”霍华德换到她的右边,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小依兰真是铁打的,不会喊痛。原来脱离战斗状态就会恢复血肉之躯。”
依兰悄悄扮了个鬼脸。
没喊过痛吗?魔神大人可真是个硬汉啊!
医师替依兰换了绷带,涂上了创伤药。
凉丝丝的,还是很疼。
“您可得给我记个大功,这才对得起我的伤!”她毫不客气地向霍华德提要求。
“当然!平定黑巫之乱,当然是小依兰的首功!”
“首功?!”依兰瞪圆了眼睛,“您要把首功给我吗!”
“那不然呢?”霍华德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首功!啊!首功!
要不是肩膀上带着伤,依兰一定会扑到地上打两个滚。
黑巫之乱,论影响和伤亡人数,已经算得上一级战争事件。在一级战争事件中立首功的英雄,是要得到最大奖赏的!
在首都广场上,接受万民的欢呼和敬意,以及国王亲自赐予的荣耀。
勋章、地位,而且,还可以向国王讨一个不那么过分的独特奖赏。
讨赏,是坦利丝王国一个很有趣的传统。
首功英雄向国王讨赏之后,如果国王点了头,荣耀台下面围观的平民们就可以选择“加倍”或者是“减半”。
如果所有的人都发出了同一个声音的话,国王就会赐予英雄双倍或者减半的赏赐。
这个传统算是一种拉近国王与平民距离的形式主义。
自从有这个传统以来,那些抢夺了别人功勋的、劣迹斑斑的贵族如果登上荣耀台,就会被
平民们集体喊“减半”,而每一任国王都会‘顺应民意’,从此不再重用这些贵族。在此之后,哪怕赋税继续加重,平民们依旧会认为国王是爱民如子的好君王。
民意,从来就是这么质朴。
“小依兰,你可是近百年来第一个拿首功的平民,想好要讨什么赏了吗?”霍华德掰着指头给她算,“爵位是一定会给你的,不过暂时只能是骑士。惯例的赏金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一般来说,贵族英雄们讨要的这个奖赏,都是比较有纪念价值又无伤大雅的东西,比如国王的一颗纽扣。”
依兰眯着眼睛笑:“我要的奖赏一定不会过分!它一定是理所应当的东西!”
“好吧,容你卖关子,直到封赏那一天再向我揭秘。”霍华德交叉十指,放在文件桌上,“如果小依兰不算太贪心,我会给奥登使眼色的。”
奥登六世得看霍华德大公的眼色行事,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他这么说,就是支持她狠狠坑奥登一笔。
“我去路易大人那里了。”依兰笑眯眯地说,“您好好为我写邀功报告。”
霍华德瞪了她一眼:“敢命令我了?”
依兰咯咯笑着,离开战车,回去找魔神大人。
远远看着那架黑篷的马车,居然有点近乡情怯。
她蹭上车,失望地发现坐在椅子上的是路易本人。
“诶?”
路易一看依兰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捏了捏眉心:“小依兰,不是我霸着身体不让你见黑暗神大人……”
依兰赶紧否认:“您多虑了!我才不是那个意思!”
“不必解释,”路易大人眨了眨右眼,“我懂。”
依兰:“……”
“黑暗神大人回首都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情。”路易微笑着说,“大人说,你有伤不可以乱吃东西,这一路只能喝粥。就算你哭,也不可以给你任何不健康的食物。”
依兰:“……您千万别信他的话,我才不是爱哭鬼!您出去打听打听,这里那么多人,谁也没见过我哭!”
路易笑得慈祥:“在心上人面前当然不一样!”
依兰无奈地扮了个鬼脸,站起来,在车厢壁上鼓捣。
她把那些青铜灯架挨个扳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那只合金匣子。
可惜他并不在这里。
依兰抱着它,盘腿缩在了躺椅里面。
路易凑过来,非常多嘴:“这就是你和大人的爱巢吗?”
依兰:“!”
“不是!”她红着脸抗议,“我和他,才不是那样!他!他非常可恶,您不知道那些内情!”
路易油盐不进,根本就不信。
他装模作样地长长‘喔’了一声:“我明白,明白。”
依兰:“……”
算了。
当夜幕降临,依兰惊讶无比地发现,自己居然在家里!
他一整天不见踪影,原来是跑到她家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蹦了蹦,发现毛绒球身体恢复了原先的弹跳力。
他已经彻底解决了囤在神格里面很多天的深渊领主克苏尔特,又吞噬了一只瘟疫领主克尔苏德拉,依兰现在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力气,她觉得蹦起来可以把自己的屋顶砸出一个大洞。
开心无比的依兰小毛线咚咚咚地蹦下楼。
‘我回来了!’她弯着眼睛,在心里面大声向妮可和老林恩宣布。
现在不到七点,妮可和老林恩的屋子里还点着煤油灯。
依兰小毛线从门缝下面钻了进去,偷偷拱到墙角阴影里面,眨巴着眼睛盯住了爸爸妈妈。
咦,眼睛有点热热的。
想家!
“你说今天怎么回事,到底是哪里来的蟊贼把家里的干面包全偷光了!真是太可恶!”妮可絮絮叨叨。
老林恩在妮可面前永远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算啦,最近你出手大方,引来了小贼也不奇怪。肯定是饿坏了才偷干面包,你放在枕头旁边的银币不是都还在吗?”
“哼!明明就是偷了芝麻漏了西瓜!”妮可叉住腰,“明天你可给我警醒些!家里进了贼都不知道!小依兰应该快要回来了,别让奇怪的东西吓着她!”
“知道啦!”
家里居然进贼了吗?依兰小毛线担忧地晃了晃绒毛。
一定是那五百枚银币惹的祸。
她溜回了自己的小阁楼。
妮可把她的床单枕头和鸦绒被都换洗了,有股香香的阳光味。
依兰钻进被窝里,无比期待回家的日子。
*
路途非常顺利。
依兰的生活平静得就像春天的湖面。她的肩伤不怎么痛了,虽然换药的时候伤口看起来依然吓人,但疼痛感却变得非常轻微。
她白天在路易那里看看书,偶尔见见詹姆士导师和霍华德,晚上蹲在父母的屋里,听他们聊聊家长里短。
最近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妮可每天光顾的面包店遭遇火灾,暂时关门。
附近几个有名的恶棍大白天跑到护城河里去游泳,全都淹死了。
还有一架失控的马车差点儿撞到妮可,幸运的是有人拉了她一把,帮她逃过一劫。等她回过神,那个好心人早就不知道哪去了。
依兰听着都觉得心惊肉跳。
她开始给父母守夜。每天交换身体之后,她都蹲到屋顶上,冲着天空练习风刃,顺便负责周围的治安。
交换之前魔神都会让路易陷入沉睡,依兰从路易那里没办法得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只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仍然在锻炼她的身体,因为肩膀有伤,所以他练的是腿部的力量,依兰每次回到自己身体里,都能感觉到腿部非常非常酸痛。而且他的睡眠时间明显不足,依兰每天中午都得补一个午觉。
“他是不是故意躲着我啊?”依兰满心郁闷,不小心就问了出来。
路易了然地笑:“噢!当然不会,怎么可能,黑暗神大人一定在忙重要的事情!”
归心似箭的时候,路途总会显得异常遥远。
依兰度日如年,感觉就像是熬了一个世纪之后,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光明神殿的金色尖顶。
“啊!我第一次觉得光明神殿是那么亲切!”依兰兴奋地在车辕上转圈。
神殿是首都的标志性建筑。
看到它,意味
着到家了!
“马上就可以看见爸爸妈妈了!”
还有那个家伙。
每次交换她都在自己的阁楼,这说明他一定会出现在那里……吧?
霍华德亲自把依兰送到家门口。
老林恩看到自己追随过军事领袖亲自上门,激动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老伙计,你的女儿真是青出于蓝!”霍华德竖起了大拇指。
老林恩热泪盈眶:“我们家依兰没给您添麻烦就好!”
“噢!”霍华德摇头,“你可太谦虚了老伙计,我现在只想重金聘请你回来,替我,操练那些新兵蛋子!”
“我的荣幸,长官!”
“那就一言为定!”霍华德挥手道别,“这件事我会尽快安排!”
妮可闻讯赶了回来,夫妇轮番把依兰抱了一遍,小脸都快被他们亲破了皮。
一通折腾之后,妮可发现了依兰肩膀上的伤。
“噢!天哪!我就知道贵族都不是好东西!看看,看看,把我们可怜的小依兰拉到前面挡箭去了吗!老林恩!这就是你心心念念吹捧的霍华德干的好事!噢!我就要发疯了!”妮可当场暴走。
依兰赶紧替无辜的大公说了一箩筐好话。
好不容易解决了愤怒的母狮,依兰终于抽出空来洗去了一身汗尘。
妮可帮她擦干了头发,一家三口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放她回阁楼休息。
依兰一进自己的小房间,就看到那个家伙坐在她的衣箱上面。
她的小心脏忽然‘噗通’一跳,浑身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偏着头,望向窗外。
侧脸就像是玉石雕刻的神像。
“我回来了。”依兰小心地打了个招呼。
“嗯。”他转过头来,皱着眉,“这几天,我替你处理了好几批人。”
依兰:“???”
“有试图在面包里下毒的,有试图绑架你父亲的,有驾车撞你母亲的。”
依兰睁圆了眼睛:“那些意外都是针对我爸爸妈妈的谋杀?!”
“嗯。”
依兰愤怒地攥紧了拳头:“是谁干的!”
“线索指向郁金香庄园。”他抬着下颌,露出漂亮的喉结弧线。
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告诉她蚂蚁的窝在哪棵树下面。
依兰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
她忽然扑向他,猛地搂住了他的腰,把脸蛋埋在他的怀里。
他吓了一跳,惊恐地垂下眼睛,瞪她的头发。
“谢谢你!呜呜呜……谢谢你!”
不争气的小依兰再一次眼冒泪花。
她抽泣着,把眼泪擦在他的斗篷上。
她根本不敢想象,要是没有他,等她归来时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噩耗……
她没有想到他‘失踪’这些天,原来是在替她看家。她太了解他了,因为偷偷在做这样的‘好事’,导致他不好意思面对她,所以这几天他才会这样故意避着她。
“呜呜呜谢谢你!谢谢你!”
她只会重复这一句。
“谢什么。”他干巴巴地说,“我只是不想被你吵得心烦而已。”
他的右手很自觉地抬起来,抚她的头发。
刚刚洗的头发,擦得半湿不干,有点粘手,不过手感勉强还不错。
依兰继续往他怀里拱:“呜呜呜反正就是太感谢你了!”
他得意地眯起了眼睛,打开怀抱让她拱,嘴上却很嫌弃地说:“行了行了。帮你还哭。”
“咦?”她忽然愣住,“你什么也有佩剑了?”
“哪有什么剑。”他心不在焉地说。
“剑柄都硌到我了。”依兰低头往下望。
黑暗神大人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嘭’一声化成黑雾,消失在原地。
依兰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回事?莫非……又有坏人来了!”
她疾步走到窗前,小心翼翼地探头四下张望。
*
荣耀大典就定在第二天。
天还没亮,妮可和老林恩就把满脸起床气的魔神拖了起来,给‘她’换上了一身昨夜特意赶制的小红裙。
依兰小毛线蹲在窗台下面的竹篮子里,非常同情被迫换装的魔神大人。ωωω.χΙυΜЬ.Cǒm
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最遗憾的是,他无法和她一起参加典礼,因为那里全是圣光。
当然依兰知道他也不屑于蚂蚁颁发的奖章。
皇家马车来接依兰,因为是首功英雄,所以派的是一架威风凛凛的战车,非常有男子气概!
妮可推着老林恩跟在战车后面。
英雄要先游街。
依兰想让父母也到车上来,却被二老坚定地拒绝了。
老林恩拍着轮椅扶手:“这是独属于英雄的荣耀!”
妮可满脸骄傲:“我当然要在人群里面,不然我向谁吹嘘!”
依兰劝说无果,只好拜托护送战车的骑士们好好保护妮可和老林恩。
战车的设计非常故意。
四面都是漏风的,方便大家把鲜花、水果或者鸡蛋投上来。
依兰被扔了一身野花野草,还有奇奇怪怪的小果子。
整个人飘在欢呼声里面,像做梦一样。
四面八方涌来的都是热情和善意。
她暂时压下了郁金香庄园那件事情。有魔神盯着那边,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今天,她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得办。
游街从八点半持续到十点,战车终于缓缓驶到了荣耀广场。
国王奥登六世高高坐在主席台上,他戴着象征至高王权的皇冠,看起来不是那么适合他,因为他的脑袋偏小了一点。
国王的身边端坐着王后以及王子公主们,大家都笑得非常礼仪。
左右两旁的台阶上铺满了地毯,那里是贵族们的位置。
平民聚在高台下面,密密麻麻,拥满了整个广场,一眼望不到尽头。
依兰的心脏‘怦怦’直跳,浑身血液‘哗哗’直流。
紧张得有点儿手抖。
国王奥登六
世站了起来,他的声音非常宏亮:“我们的英雄,依兰·林恩,她来啦!”
贵族们整整齐齐地跟随国王起立,矜持地鼓掌。
底下的民众爆发出欢呼声,声浪快把依兰掀到半空。
依兰走到主席台前,向国王行礼:“我的陛下!”
“英雄不必多礼。”
依兰抬起头,端详了国王一下。
奥登六世长得平平无奇,脑袋小,但是脑门和下巴很大,发色普通,白杂着金。因为外形平庸、能力平庸,所以谁都没想到最后是他坐上了王位。
依兰的余光看到了霍华德。
他坐的位置比几位王子公主更高,他正凝视着她,目光饱含鼓励。
依兰吸了吸气,努力挺起自己的小胸脯,端端正正地站到一旁,面向荣耀广场上的民众,挥了挥她的细胳膊。
“欧——”人群爆发出震耳的欢呼声。
冗长的典礼开始了。
国王照着演讲稿念了很久很久。都是些很官方的话,依兰听得神游天外。
她被那么多目光注视着,有点飘飘然,又有点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整个后背上都是汗,头皮的酥麻就没停过。
国王的演讲结束,接下来轮到这一次出征的军事领袖霍华德大公讲话。
霍华德的总结陈词很简单,重点突出了依兰·林恩凭借出色的智慧的敏锐的洞察力,揭穿了幕后所有的真相,为王国挽回了不可计数的损失,拯救了深陷水火之中的平民与贵族。
接下来就是授勋和赏赐。
与霍华德事先的判断一致,依兰被授予了最小的爵位——骑士。
从此正式脱离平民阶层,成为小贵族。
赏金是一百金币,金灿灿沉甸甸的金币装在袋子里面,捧在手里特别让人心满意足。
“接下来,该轮到最有意义的环节了!讨赏!”国王再一次站了起来,“我们美丽又可爱的小英雄,你有什么心愿吗?”
站在依兰身边的年长礼官很小声地提醒:“亲爱的,独特奖赏的价值最好不要超过一百金币,否则略微会损害您在民众心目中的形象。”
“谢谢您,”依兰悄悄皱了皱鼻子,“放心,我不贪心的。”
她把双手放在身前,回身向国王行了个骑士礼。
“国王陛下,我想要向您讨要的奖赏,其实只是一件您本来就要做的事情,我只是让它稍微提前几天而已,今天就在这里为大家讨个开心!”
“噢?”奥登六世惊奇地挑高了眉头,“可敬的英雄,你真是让我的好奇心熊熊燃烧!但愿不要让我当着大家的面彻底扔掉面子,哈哈哈哈!”
一些英雄会把这个奖励当作恶作剧,比如讨要国王的一只袜子。
因为是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传统节目,所以国王们都愿意愉快地出点小丑。
“不会的,”依兰笑得天真烂漫,“我发誓,大家对您只有感激!那——我就要说啦!”
“请吧!”奥登六世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我的请求是,请您就在今天,将因为战争而调高的税率恢复原状,也就是下降百分之十五!”依兰有些紧张,声线略微有一点点颤抖,但是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嘹亮,传遍了屏息等待的荣耀广场。
一片寂静。
奥登六世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依兰搓了搓手,摆出无措的表情:“陛下……是我的请求太过简单了吗?”
贵族席位上已经有人瞪起了眼睛。他们就指望着用多征的这些税款来弥补因为豪奢而造成的财政赤字,就在昨天,他们推杯换盏,在宴会上敲定了最终的税率——百分之八十九。
一个“特别聪明”的贵族认为,在那些愚昧的平民眼中,九十是高税,八十九就还好。
谁知道,今天会发生这种事!
奥登六世也有点懵。
当初因为黑巫之乱而调税的时候,确实是暗示安抚过平民们,只要解决了叛乱就不会再继续征收重税。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霍华德一眼。
霍华德看着依兰,冰湖瞳眸似笑非笑。
接到老朋友奥登六世的目光,霍华德眼皮微动,淡淡地说:“本该如此。”
反正王室的钱是永远够用的。奥登六世吞下了定心丸,扬起胳膊,高声说:“噢!当然,我的英雄,我以国王之名,满足你的心愿,今天就让大家更加快乐吧!税率,下调百分之十五!”
寂静了好一会儿的人海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贵族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但是国王都发话了,还能怎么办?想办法填窟窿吧!
可以预见的是,将来一个月内吵架的贵族夫妻将会大幅度增加。
欢呼声持续了五分钟才平息下来。
就在高台上的贵族们觉得尘埃落定的时候,广场上突然整齐划一地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双倍!”
噢!传统!
在国王答应英雄的请求之后,平民们有资格决定,奖赏是双倍还是减半!
税率,再降百分之十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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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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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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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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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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