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张照片，霍城的目光短暂地在照片上停留，神情看不出多少波动地抬头，看向对面的霍廷霄。
“这个就是沈绾盈，今年23岁，跟你一样大。你们小时候见过一面，还有印象吗？”也许是突然跟儿子谈论起联姻的事，霍廷霄的语气也有几分不自在，“你爷爷让你明天去跟她见一面。”
“嗯。”霍城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没有多说什么。他一向话少，这样的反应在霍廷霄看来也不觉有什么奇怪。
只不过这终归是霍城的终身大事，他还是想多听听霍城自己的意见：“我知道你刚回国，你爷爷就给你安排相亲，是有点急。你明天先去见见沈绾盈，如果你不愿意结婚，我会坚决地跟你爷爷回绝这件事，不会逼你。”
“嗯。”霍城还是这个字，语气和神色跟刚才都没多大变化。
霍廷霄一时语塞，缓了两秒才道：“那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上楼休息吧，明天见面别迟到。”
“我知道。”这次霍城多说了两个字，走的时候，他顺手拿走了桌上沈绾盈的照片。
第二天见面的地点定在天下居，霍城的爷爷给他们定了最贵的包间。
霍城到的比沈绾盈早，他进了包间以后，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等着。没过一会儿，沈绾盈也到了，霍城正对着门的方向，她一拉开门，霍城就看见了她。
沈绾盈穿了一条红色的复古风连衣裙，头发也配合裙子风格做了个复古的盘发。她的脸很小，即使这样的发型不能过多修饰脸型，也一样显得精致。
看见坐在里面的霍城时，沈绾盈有一瞬间的意外，很快她对霍城露出一个礼貌得体的微笑，略带歉意地对他道：“不好意思霍先生，我来迟了。”
“没有，是我来早了。”霍城站起身，等沈绾盈进来坐下后，才又在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霍城让沈绾盈点了菜。菜点好后，两人从小时候那仅有的一次见面聊起，气氛虽有些尴尬，但总归没有冷场。霍城从小住在国外，沈绾盈大学也在国外留学，于是两人又聊了些国外学习生活的事情。
等菜上来以后，沈绾盈才笑着问霍城：“霍先生，虽然我们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但今天应该算是我们两人正式的第一次见面吧？关于我们联姻的事，您会不会觉得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
霍城微微抬起眸子看她，答了一句：“不会。”
*
20X3年2月，M国，十七岁的霍城睁开了眼睛。
电脑开着，屏幕上是一张女生的照片。
霍城的大脑空白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重生回了十七岁这件事。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他已经回来两天了，但仍有些不适应。
他不记得自己刚才是怎么睡着的了，在睡过去之前，他正在看沈绾盈的微博。
今天是沈绾盈十七岁的生日，她发了一张对着生日蛋糕许愿的照片到微博。照片上沈绾盈虔诚地闭着双眼，烛光中她的嘴角微微翘起，看上去心情不错。
她的样子和刚才霍城梦里的样子重叠，霍城脑海里又回响起她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霍先生，你会不会觉得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
不会，当然不会。因为在沈绾盈不知道的时间里，他已经喜欢了她十三年。
从十岁那年的第一次见面，到二十三岁的重逢。
还有这个微博。这不是霍城重生回来后才关注的，而是霍城在国外的那些年，一直关注着的。虽然时间有些久了，但霍城还记得那天，沈绾盈的消息突然被刷到了自己所在的一个留学生群里。
像是为了印证什么，他用鼠标在电脑上点了几下，找到了当时他保存下来的截图。
“放学后的A市小巷，两个不良少年群体约架，气氛紧张。此时一名普通的女中学生路过，给他们出了一道数学题。截止发稿时间，约架的两帮同学仍在解题。”
再次看到这条消息，霍城的嘴角还是极小弧度地勾了一下。当时这个消息只是被发到写稿同学的私人微博上，没想到一下子在学生圈里火了，连远在国外的霍城，都在群里看见了沈绾盈的消息。
没错，那名正好路过的普通女中学生，就是沈绾盈。
后来霍城想过，这条微博为什么会火——主要应该还是因为放了沈绾盈的照片。
如今这条微博的遗迹还在，点进去还能看到大家五花八门的评论。沈绾盈也在下面回复过，所以很多人顺藤摸瓜，找到了她的微博。
这件事最火的时候，沈绾盈微博的流量堪比网红，但时间一久，大家的热情也就慢慢消退了。像霍城这种，把沈绾盈的微博从初三关注到大学毕业的，更是寥寥无几。
不过这些沈绾盈都不知道，一如她从来不知道霍城爱她。
在沈绾盈眼里，他们两人的婚姻可能只是一场商业联姻。天下居的那次见面后，他们联姻的事进展得很顺利，没过多久就正式领了结婚证。霍城上辈子最后的记忆，是他和沈绾盈的结婚纪念日。
那天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霍城看见他的妻子，沈绾盈，拿着刀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有些事情是霍城想不明白的，比如他不知道沈绾盈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比如他甚至不知道沈绾盈爱不爱他。
一年的时间算不上长，她可能并没有爱上自己，但就算她不爱，也不足以令她要杀了他吧？
那是因为什么？
当时沈家的公司出了一些状况，沈绾盈的小姨也因为涉嫌商业犯罪进了监狱，外界有传言说这些都是霍家做的，她是相信了这些传言？
沈家出事以后，霍家一直从旁帮衬，霍城也在听说外面的传言后，第一时间跟沈绾盈解释了。难道因为他们没有感情基础，所以她并没有相信他的说辞？
这个理由无法让霍城说服自己。
沈绾盈不是因为这种事就做出杀人这种极端行为的人。她就算不相信他，也会自己去调查这件事，去找对沈家有利的证据。杀他除了泄愤，对沈家没有任何帮助。
那还有什么？
霍城看着电脑上沈绾盈的照片，好半晌没有动。
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的，他既然知道自己未来会被沈绾盈杀死——不管她是因为什么，那么他都应该在这辈子，远离沈绾盈。只要不再跟她产生交集，未来被她杀死的事自然也不会发生了。
可是他重生以后，还是会去看沈绾盈的微博，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远离她。
上辈子他们是联姻，相处的时间也只有短短一年，她不相信他情有可原。如果这辈子，他提早认识了她，和她结婚也不再是因为联姻，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他想把他错过的时间都补回来。
他想知道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霍城在心里做出决定，便关掉电脑下楼去找霍廷霄。
今天是周末，霍廷霄在家休息，霍城下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霍城走过去，站在他旁边叫了一声：“爸。”
霍廷霄似乎才发觉他下楼了，他略微侧过身，抬头看向霍城：“怎么了？”
霍城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我想回国。”
霍廷霄眸子微微一张，看得出来十分意外。他和霍城已经在国外生活七年了，他没想过霍城会突然提出回国。
他压下心中的惊讶，还算平静地问霍城：“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回国不是小事，你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霍城微垂着眸子，过了几秒才道：“没什么，就是想回去了。”
霍廷霄没说话，霍城已经十七岁了，性格又比一般孩子沉稳，很多事情他都闷在心里，不会给别人说。青少年正处在敏感时期，他突然提出回国，霍廷霄很担心：“霍城，我总感觉你这两天有些不一样，如果是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事，你大可以跟爸爸说。”
霍城道：“真的没有，可能就是不太适应。”
霍廷霄：“……”
都来了七年了，现在你开始不适应了？是不是反应得太慢了？
霍廷霄自然是不相信这个理由的，但霍城似乎也不打算跟他说真话。
“霍城……”
“爸，我真的没事。”
霍廷霄看了他良久，又开口问他：“那大学呢？你也准备留在国内读吗？”
大学的事霍城还真没想过，但既然沈绾盈大学是出国留学的，他应该也会一起吧：“大学应该会出国。”
霍廷霄：“……？”
那你现场唱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霍廷霄暗自缓了缓，把霍城拉到身边坐下，看模样准备跟他促膝长谈：“霍城，你老实跟爸爸说，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我是你的爸爸，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没关系的。”
霍城看着他：“没有。”
霍廷霄又翻来覆去地跟霍城聊了十分钟，还是没问出来他为什么突然想回国。最后他只能妥协：“好吧，如果你坚持要回国，我也不反对。”
他就当这是霍城终于到来的叛逆期吧。
得了霍廷霄的首肯，霍城也没有表现得欣喜若狂，依旧是淡淡地回了个“嗯”。
“如果你要转回国内读书的话，还有很多手续要办。学校那边，我会负责帮你交接，但你自己要想好，回国以后在哪所学校读书，又准备住在哪里？爸爸还得待在这边的，你是打算一个人回家住，还是住在你爷爷那里？”
霍城想了一下，答他：“我一个人住。”
霍廷霄没同意：“你还是去你爷爷那里住吧，你还没成年，有人照顾你我放心点。”
“……嗯。”
“我等会儿就给你爷爷打电话。学校方面，你想好了吗？”
“嗯。”霍城点了点头，“A市第一私立中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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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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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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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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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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