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元旦没几天,就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早晨起来朝窗外看去,银装素裹,一片洁白,美丽极了。
苏锦绣披着棉袄趴在窗台边,忍不住的感叹:“真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啊。”
犹记得上辈子京城到了冬天也会下雪,但基本她还没醒来,就已经被环卫工人清扫干净了,每次走在路上,看见堆积在路边的雪堆,都是脏兮兮的,哪有此时的洁白。
那时候真想看雪景,还得往东北的乡下跑才行。
宋清华听到她念叨也躺不住了,连忙起身穿上棉衣:“下面院子里肯定全是雪,我先去铲一条路出来,省的奶奶出门容易摔了。”
苏锦绣一听她这么说,也连忙去换衣服:“你下去让奶奶别急着起了,今天我做早饭。”
“你会么?”宋清华的手一颤。
他可没忘记苏锦绣说自己厨艺不好的事情。
苏锦绣:“……虽然我会的不多,但是冲鸡蛋茶,热窝窝头我还是会的。”说着,忍不住咳嗽一声:“就是你得给我把炉子着一下,我不会弄那东西。”
“……行吧。”
宋清华回答的有点迟疑,他实在想不起来,热窝窝头除了燃炉子烧水外,还有啥需要做的。
“行了,你赶紧下去吧,我看见小严都过去了。”
“知道了。”宋清华连忙跑进浴室洗了脸刷了牙,然后就下楼去找铁锹去了。
苏锦绣见宋清华走了,才跟着进浴室洗漱去,等下了楼,宋清华正蹲在两个炉子边扇扇子,火已经起来了,这会儿烧的正旺,只是里面的蜂窝煤没着透,所以宋清华还在卖力扇着。m.χIùmЬ.CǒM
苏锦绣拿了两幅线手套,一副递给宋清华,一副则是送给正在铲雪的小严。
“天冷,戴上手套吧,别冻着了。”
“谢谢嫂子。”小严有些羞赧的接过手套戴上,然后更是卖力的铲雪。
等炉子彻底着了,宋清华帮着把炉子拎回厨房:“水已经给坐上了,窝窝头我也给放进箅子里了,你记得等会儿看着点火,等热了把这个塞子给塞上就行了。”
苏锦绣:“……”
一把抢过塞子:“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帮着铲雪吧。”
宋清华拿着铁锹,十分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等他走了后,苏锦绣才环视了一下厨房,然后就看见小严早上刚拎过来的菜篮子,小严是宋征军的警卫员,他不仅要负责保护宋征军,还要帮助宋征军照顾家庭,比如这买菜,基本都是小严早起去看看有什么供应,类似于肉和鱼之类的,都是提前沈燕说好了,他买了第二天负责送过来。
苏锦绣掀开上面盖着的笼屉布,只见里面放着一块猪蹄,还有两根排骨。
宋征军年纪大了,前些年又亏了身子,所以沈燕会经常给他煲汤,什么萝卜排骨汤啦,花生猪蹄汤啥的,都是很滋补的汤,他们小夫妻俩也跟着喝,这才结婚没几天,苏锦绣都觉得自己跟着长肉了。
又看了看其它菜,就还有一条巴掌大的鲫鱼,已经冻的梆硬了。
“绣儿,水热了。”突然,窗户被敲了两下,传来宋清华的声音。
苏锦绣连忙转身去拿蒸笼,掀开盖子看了眼,箅子上的窝窝头早就放好了,将蒸笼放在锅子里,盖上盖子,然后就无所事事了。
苏锦绣:“……”做早饭这么容易的么?
“除了窝窝头我要不要再煮点粥啊。”苏锦绣一边嘟囔着,一边拿着碗去淘米。
因为沈燕喜欢喝稀粥,所以苏锦绣只拿了小半碗的米,淘洗干净后倒进锅里,紧接着就有些犯难了,该放多少水才对呢?
“一碗米,三碗水,一碗米,三碗水……”
一边念叨着以前周玉竹教她的话,一边用瓢舀水倒进碗里,然后再倒进锅里,用这种精确测量的方式,开始了她人生第一次的独立煮粥之旅。
不得不说,炉子真是个好东西,若还是大锅灶的话,说不定苏锦绣就彻底躺平了。
问就是不会,爱嫌弃就嫌弃吧。
将另一个炉子坐的水拿下来,将粥锅放上去盖上盖子,苏锦绣这才拎着水壶去沈燕房里。
这会儿宋征军已经起来了,沈燕因为宋清华说他做早饭的缘故,只披着棉袄坐在床上,腿上还搭着被子,一边指挥着宋征军:“就在那条秋裤下面,你看见没……你眼睛有啥用啊,对对,就那儿。”
宋征军顺利的找到了袜子,刚穿上就听见了敲门声。
“奶奶,我能进去么?”
沈燕连忙应了一声:“哎,等会儿,我来开门。”说着伸手打了打宋征军的胳膊:“快把衣服套起来。”
宋征军只好赶紧的穿衣服。
终于穿好了衣服起身去开门,就看见孙媳妇拎着水壶站在门口,笑着和自己打招呼:“爷爷,你起了啊,我拿来了热水,正好洗脸。”
“欸欸,好好好。”宋征军平时都是沈燕伺候的,突然享受一把孙媳妇儿的孝心,还真有点不习惯。
有些僵硬的看着苏锦绣给他倒了水,然后端起脸盆就往外走:“我看外面雪不小,就到外面去洗了。”
房间里只剩下沈燕和苏锦绣两个人。
“别理他,你咋来了?”
“我拎水过来给奶奶洗漱啊,外边儿天冷,奶奶今天没事儿就别起床了,我热了窝窝头还煮了粥。”苏锦绣放下水壶:“我去再拿个盆来。”
说着,也不等沈燕反应,便直接跑出去了,不一会,就拎着一个新脸盆过来。
“咋用这个盆呢,这可是你们结婚的盆,快收起来留着你们自己用。”沈燕一看盆就急了:“别倒水啊,你到那个写字台下面的柜子里看看,那里面还有个备用的盆。”
苏锦绣愣了一下,看老太太是真的急了,只好去找那只备用的盆。
等找出来,才投了洗脸巾,让沈燕先刷牙,再洗脸,等洗完脸,苏锦绣还不忘掏出雪花膏,抠了点细细的给沈燕抹上。
“哎哟,这雪花膏你用就好啦,还给我这老婆子用,我用蛤蜊油就挺好。”
“都抠出来,奶奶就抹上吧。”
苏锦绣一边为她抹雪花膏一边不好意思的说道:“奶奶,我不会做饭,你教教我怎么煲汤吧,奶奶煲汤这么好,我学会了,以后也能煲给清华吃。”
“你要学煲汤,哎哟,那可好,只要你愿意学,我啥都愿意教你。”沈燕一听顿时高兴不已。
学了给自己孙子煲汤吃,她能不高兴么?
等沈燕洗碗脸,再回到厨房的时候,粥已经沸了好一会儿了,宋清华正拿着勺子搅着,旁边的地上有水渍,显然刚刚已经漫出来了,苏锦绣连忙凑过去,紧张的问道:“粥没事儿吧。”
“没事儿。”宋清华舀起一勺又淋下去:“米已经开花了,出油就能喝了,你先冲一碗鸡蛋花拿两个窝窝头让爷爷先走。”
“欸。”苏锦绣连忙弄了鸡蛋茶,拿着窝窝头给宋征军送去了。
等宋征军走后,那粥才算是出了油。
美滋滋的喝了碗粥,苏锦绣才坐上宋清华的后座,两个人去上班了。
因为到年底了,苏锦绣虽然今年不再出新连环画,可她现在是宣传委员,还有一些其它方面的工作,有些上面的政策思想也需要及时的传递给下面的工人们。
厂子里是有广播的,苏锦绣申请了广播室的使用后,就将一些政策编成小故事,趁着中午工人们吃饭的时候,做了个电台节目。
纺织厂的广播站里是有不少磁带的,而这些磁带的内容多是一些红·歌。
苏锦绣没像以前广播站的那些播音员只是单纯的播放音乐,而是灵活的运用暂停键,她放歌放到一半,会穿插一些小故事,宣传政策,到了节目末尾,她特意用广播朗读了一位一线工人的感谢信,朗读过后,苏锦绣表示欢迎工人们写信来广播台,她会挑选着朗读。
自从纺织厂出了电影后,就好似一下子点燃了大家创作的热情。
不到一个下午,工会就收到了不少来信,苏锦绣拿走了一摞,还有源源不断的信涌进来,搞得工会一下子成了信的海洋。
没办法,苏锦绣只好托门卫钉了个投稿箱,挂在食堂的门口,表明每天早上会来收信,工会这才轻松了些。
可纵使如此,工会还是热闹不已。
“哎呀,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出电影儿的时候呢。”生活委员林委员捧着茶杯忍不住的感叹道。
“是啊,想我们工会前几年宣传政策,哪一次不是强迫她们坐下来听啊,还是头一回这么热情主动呢。”另一个张干事也赶紧喝了口热茶:“我可忙了一早上了。”
“苏委员能干呗,要么说,还是得脑子好,不然的话,谁能想到广播台还能这么用啊。”那里平时都不咋使用的,顶多领导开会的时候,会搬出来用一下。
“是啊,这广播听着有意思,我刚才还看见一个求处对象的稿子呢,就是没署名,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投的。”
“管他谁恶作剧,反正这稿子可不能播。”
“嗯呐。”
这边工会大办公室里各个忙的喜笑颜开的,另一边的庄主席也在表扬苏锦绣:“广播台这个事做的不错,我看着你的方法还是很新颖的,不至于枯燥无聊,前几年宣读政策的时候,下面的女工们还有带着棒针织毛衣的。”说道这里,庄主席就忍不住的生闷气。
他亲自宣读政策居然还嫌无聊。
“可能是她们听不太懂,所以就干脆干其他活了。”
“你看,以后这广播台能一直开着么?”庄主席这才说出自己的主要目的。
“可以是可以,就是我还要画连环画,可能没时间……不如改成每周一次?”
“也行,次数和时间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从年后就开始。”
莫名接了个活的苏锦绣立刻立正:“行。”随即又连忙问道:“到时候我要是实在忙,能选其他人去代班么?”
“这个你自己把握好了就行。”
“那庄主席我先回去工作了。”得了准话的苏锦绣就转身准备离开,谁曾想,还没来得及出门牛厂长就带着一群人涌了进来。
牛厂长看见苏锦绣,顿时一笑:“哟吼,小苏刚好在呐,这倒是巧了。”说着,他就对着身边的人说道:“这位就是连环画的作者苏锦绣。”
“你好,我是京城出版社的编辑赵成。”
那男人推了推眼镜,对苏锦绣伸出手:“我这次过来是和你谈一下连环画出版的事宜。”
京城出版社?
苏锦绣一愣,心说这名头可真够大的。
要知道,哪怕是在几十年后,京城出版社都是整个出版业里面的龙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和其他几家省级出版社都是国家出版社,在其他出版社还会出版一些教科书的时候,京城出版社几乎就只出版党内刊物了,可谓是相当严谨又有逼格的出版社啊。
没想到,这个出版社居然要出版她的连环画?
妈呀,这以后会不会成为绝版啊,不行,等真的出了初印版,她一定要买几套收藏一下才行。
“你好你好,赵编辑。”这样想着,苏锦绣对赵成一下子就热情了起来。
庄主席则是站起来张罗:“别站着了,都坐吧。”
等他们都落座了,十分有眼力见的赵秘书已经殷勤的拿着杯子给他们泡茶了,苏锦绣被拉着坐在旁边的一张长凳上。
赵成其实也是临时接到通知才过来的,毕竟年底了,编辑部是真的忙。
不仅要负责审稿,还要负责刊印一些党纲,下发到各位党员同志手里,让他们看看今年一年的总结,还有明年的规划,其中还有几位智库写出来的对国外一些国家的时事评论,都需要及时审出来。
可这个时候,他居然接了一个连环画的任务,而且还是内部直接下达的任务。
起初他是不情愿的,可在路上的时候,他翻出连环画看了两本,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上面突然会有这个任务下来,因为扫盲。
自从建国之后,国家就一直致力于扫盲任务,可问题是,城市里读书的孩子多了,农村的孩子们却仿佛还没意识到知识的重要,在几年之前,走访的官员发现许多孩子甚至从来没有接触过学习。
这些年,知青下乡,按理说能够给那些孩子扫盲。
可偏偏,文盲率依旧居高不下,这让上面的这群人都很忧心。
如今有了这部连环画,立刻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他们发现自己曾经的想法还是狭隘了,无法勾起孩子的兴趣,又怎么能让孩子心甘情愿的学习呢?
等明白了上面的想法后,赵成一下子就心甘情愿了起来,不得不说,这些连环画还真挺好看的。
他将上面的任务给说了后,就和苏锦绣商定稿费了。
毕竟苏锦绣不是党员,而是个普通工人,用了人家的稿子,总不能不给稿费吧,那不成了剥削者了么?所以最后就商议了稿费,画稿初版五块钱一张,前三万本不计费,后面再影印初版的话,就一本按一角钱的价格折给苏锦绣,这稿费算不上低了,要知道买一本崭新的连环画也才七角钱。
赵成谈拢了出版事宜后,便起身告辞了。
等他走了,苏锦绣才松了口气,倒是旁边的牛厂长和庄主席显得十分激动。
尤其是牛厂长,忍不住的拍拍庄主席的肩膀:“干的好啊,小苏真是个人才,还得谢谢钱芳,当初要不是她慧眼识珠,将胡春同志的工作让小苏接了,就得埋没这样一个人才了。”
“可不就是个人才么?你们来之前我才让小苏筹备做广播室呢。”
“这些日子中午的广播就是小苏搞得吧,很不错,我听了也觉得挺有趣的,要是能长期弄也很不错,丰富一下工人们的精神生活。”
牛厂长说话很有军人气质,嗓门大,手也喜欢挥舞,一副挥斥方遒的模样。
庄主席虽然也是当兵退下来的,看起来倒是比较文质彬彬了:“确实,自从小苏进了工会后一系列的宣传后,下面工人的精神面貌确实有了不小的改变。”
由于两个人都是部队出身,反倒是很有共同语言,丝毫没有别的厂子,工会和厂委是两个派系的事情发生。
苏锦绣也很高兴,自己来的纺织厂高层居然这么和谐。
只是这份高兴没高兴多久,就被狠狠的打脸了。
苏锦绣手里拎着饭盒,整个人都要冻傻了,可前面的两个人居然还在说话。
说话的两个人是许山兰和纺织厂的副厂长孙副厂长。
因为牛厂长的强势,再加上工会主席庄主席的力挺,这位孙副厂长在纺织厂里就显得不太引人注目了,至少苏锦绣进了工会的这几个月,对这位副厂长的了解,也仅止于这位副厂长在外面联系生产线。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没想到,这位副厂长才回来居然就和许山兰凑到一块儿说话。
她本来都准备下班回家了,走到半路,才想起来今天厨房里供应的是地三鲜,因为这道菜很废油,所以厨房很少做,所以苏锦绣都快出纺织厂大门了,又回头拿着饭盒去打菜。
也就这么一来一回的功夫,纺织厂里的工人们就少了一大半。
因为害怕宋清华在外面等急了,干脆抄近道,从纺织厂著名的小树林里穿林而过,没想到,刚进小树林没一会儿,就看见许山兰正和孙副厂长凑一块儿说话。
以她敏锐的嗅觉,以及强大的趴墙角天赋,她顺利的蹲在了那一群芭蕉树后面,也顺利的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
“我才走了几个月,那个工会的宣传委员怎么回事?”
原本苏锦绣都觉得有些无聊了,突然听到孙副厂长提到了自己,语气还颇为不悦。
“后来招进来的,胡春不是救火死了么?钱芳认了干女儿,把胡春的工作给她了,她折腾出来的东西。”提到苏锦绣许山兰也不大高兴,要不是因为她,她小儿媳妇宋桃早就进工会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也是因为他,才把朱琴那老娘们给整到妇联来了。”
“我今天看京城出版社的人都来,老牛那老东西高兴的不行,我们不能等下去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厂长啊。”
“那你说咋办,我爸都说了,他的手伸不到纺织厂来。”许山兰闻言也有点不高兴了。
孙副厂长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大好,立刻陪笑脸:“自然不会为难许老,就是吧,我要是当上了厂长,安排个干事啥的就很容易了,我记得你小儿媳妇还没工作吧。”
许山兰的脸色顿时不大好看,但是也知道,事实就是这样。
牛厂长强势,不仅压得孙副厂长不能动,连她这个妇联主任,有时候也会被叫过去臭骂一顿。
“你今天找我肯定是有章程了,说吧,你又冒什么坏水儿了?”
“我这咋能叫冒坏水儿?我这可是为人民服务的。”
孙副厂长突然勾唇笑了笑:“我听说,牛厂长老婆的妈以前是唱戏的,想来家里还有些唱戏的行头,你要知道,以前的角儿的行头,可都是真东西,要是她还留着……”
苏锦绣手指猛地一攥,心中惊怒升起。
“这事儿还得再查查,这些日子风声有点紧,可不能轻举妄动,得有了证据才能动手。”许山兰没有一口答应。
她前几日回娘家,可是听她爸说,最近赵德发的态度比较暧昧不定,所以已经准备收手了。
孙副厂长为了厂长的位置搞牛厂长她没意见,但是没有好处,她可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样吧,到时候要是真搜到了东西,不仅让你小儿媳妇进厂委做干事,还提拔你做副厂长,你看咋样?”
孙副厂长这一手不可谓不狠。
若是只是单纯宋桃的工作,许山兰还真不太愿意,可若是让她做副厂长的话……
既然她能把牛厂长弄下去,自然也有办法把孙副厂长也给弄下去,到时候,她顺理成章的成了纺织厂厂长,那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哪怕宋玉刚认回了亲爹,也不怕被宋玉刚压一头了,宋老头再厉害,能给宋玉刚弄个塑料厂厂长做一下么?
事情还没做,许山兰已经开始做美梦。
见许山兰不说话,孙副厂长就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他眼中忍不住划过得意,就算牛厂长家里没搜出东西,他也会想办法,让他们家搜出东西来。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许山兰就先走了,剩下的徐副主任又抽了一根烟,才跟着离开了小树林,天已经有些黑了,小树林里只留下几乎被冻僵了,腿脚发麻的苏锦绣。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踉跄着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小树林。
宋清华在门外等不到苏锦绣,早就着急了,他这会儿正带着门卫,在厂子里焦急的寻找着苏锦绣,明明天气寒冷的很,可他的额头还是急出了一脑门的汗来。
苏锦绣出了纺织厂大门,就从门卫那里看见了宋清华的自行车。
还有一个剩下的门卫:“小苏委员,你到底去哪儿了啊,你男人都快急死了。”说着,连忙让苏锦绣先去门卫室里等着:“瞧你这身上脏的,咋回事啊。”
“摔了。”
苏锦绣装模作样的揉自己的膝盖:“一脑袋扎厂房外的花丛里去了,摔懵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您这摔的可够严重的,辛亏自己醒了,要是一夜不醒又没找到的话,不得出人命啊,这夜里多冷啊。”门卫连忙将旁边烤火的炉子往苏锦绣这边拎了拎:“快烤烤火回回暖,我瞧你的脸都发青了。”
苏锦绣哆嗦着凑到炉子旁边:“多谢啊。”
“行了,你且烤着火吧,我到外头帮你望着点你男人。”
说着,门卫裹紧了外头的羊皮袄子,戴上帽子就钻了出去,苏锦绣则是坐在炉子边烤着火,一直等待着。
大约一刻钟左右,宋清华他们回来了。
看见苏锦绣的一刹那,宋清华再也忍不住的冲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皱着眉头轻声斥责道:“你跑哪儿去了,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我摔懵了,半小时才醒过神来。”苏锦绣嘴一撇,表情委屈极了。
“行了,别说咱们小苏委员了,我可是亲眼看见小苏委员到了门口又回去打菜去的,要不是为了打菜,也不至于摔跟头。”自家的小苏委员,自家护着。
宋清华不停的给苏锦绣搓着手:“我这不是着急嘛,这天都黑人都没出来。”
“下次小苏委员要是不舒服就赶紧让人扶着点,可千万不能再出这事儿了。”
苏锦绣立刻低头认错:“是我的错。”
“行了,赶紧回家吧。”
做戏做全套,苏锦绣起来的时候还一瘸一拐的,以表示自己摔的确实不轻,宋清华扶着她往自行车那走,远远的都能听见苏锦绣的嘟囔声:“我膝盖肯定青了,我就是头突然昏了一下,谁知道咋晕了呢。”
“还是身子骨弱,明天起我的牛奶也给你喝……”
声音随着自行车的行驶而越来越远。
门卫上的两个人听着摇摇头:“小苏委员的男人倒是够疼人的。”
“可不疼人么,前几天那大汽车你不也看见了?”
“这倒是。”
门卫上的两个人又寒暄了起来,他们最近可是听到风声了,说是小苏委员嫁到的那户人家的老爷子可是位厉害的人物,至于到底多厉害,他们已经听了不下于十个版本了,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他们不知道。
但是他们可是亲眼看着小苏委员上军车的,反正不是普通人家就对了。
而走远了的苏锦绣根本不是两个门卫所想的那样撒娇,而是一脸焦急的拉住宋清华的衣服:“我们得赶紧去一趟牛厂长家,有人要害他。”
宋清华忍不住一蹙眉:“咋回事?”
“我刚刚根本不是摔了,而是听见你大伯母和孙副厂长密谋,说要举报牛厂长家里私藏了什么违禁物品,好像是什么唱戏的行头啥的,而且我看孙副厂长那样,不像个善罢甘休的,我们得赶紧去告诉牛厂长才行。”
“你详细说说看。”
宋清华捏了一把刹车,面色严肃的看向苏锦绣。
于是苏锦绣将刚才听到的对话给详细的说了一遍。
“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再去找牛厂长。”
“不行,我和你一块儿去,我还有些话要和厂长说。”
宋清华深深的看了一眼苏锦绣,他原本是不想让苏锦绣贸然接触这些黑暗,毕竟只是听说和真的看见是两种不同的概念,甚至于上次红小兵去抓邱文彬的事,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可看着苏锦绣那一脸坚定的模样,他又动摇了。
想了想,还是再次的骑上自行车,往纺织厂职工大院的方向去了。
这里不同于苏锦绣之前住的职工宿舍,而是类似于胡建邦家的职工大院,里面是一栋栋的小院子,是纺织厂分配给厂里职工的住房,虽然没有机械厂职工大院那么气派,但是里面该有的还是会有。
也辛亏纺织厂有职工大院,以至于宋清华找人有了一个方向。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到了职工大院才知道,牛厂长并没有住进职工大院里,而是住在外头,他们自己的家里。
苏锦绣和宋清华顿时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凝重。
如今晚一刻钟就多一分危险,谁也不知道许山兰嘴里的调查会不会有,说不定她前脚才和孙副厂长分道扬镳,后脚许为昌就出手了。
“咱们去找庄主席。”
苏锦绣脸色沉沉的说道。
“他可以信任么?”宋清华有些不安的蹙眉,要是庄主席出了问题,倒霉的不仅有牛厂长,还有他们两个告密者。
“不告诉他,就说我想去和牛厂长要一下赵编辑的联系方式,关于连环画出版的事情,我还有些话要和赵编辑说。”苏锦绣很快想出了一个借口。
宋清华倒是没冲动,而是仔细的将苏锦绣的话想了想,发现没什么逻辑漏洞后才点了头。
于是两个人直接去了庄主席家。
庄主席这会儿刚吃了晚饭,就听老婆说小苏委员和她丈夫来了,庄主席连忙起身来迎接他们。
因为上次苏锦绣结婚的时候,庄主席和牛厂长是去的宋家,所以他是知道宋清华的身份的,等他们进来后,先和宋清华寒暄了一下宋征军的身体,然后才又问起了他们的来意。
听到苏锦绣的话,庄主席愣了一下:“这……还有啥没谈清楚的?”
“就是后续的出版事宜我忘记问了。”
苏锦绣抓了抓脑袋,一副尴尬的模样,此刻的她看起来尴尬,实则脑子里正在头脑风暴。
瞬间就想出了一套完整的解答:“我们就说了前面出版的那几本的出版事宜,我后面还有其他的呢,也没问过,毕竟要出版的东西,还得注意连贯性,毕竟我准备了常用三千字呢,如今也才出了几百个字而已。”
“嗯……”
庄主席沉思了一瞬,点点头:“确实,这件事确实要问清楚,可不能半途而废。”
“嗐,也怪我,今天没和牛厂长问清楚,以至于这会儿清华问我这些话的时候,我还懵着呢。”苏锦绣越说越尴尬,最后甚至忍不住的瞪了一眼宋清华,一副‘要不是他多嘴,我也不必要多事’的不讲理模样。
宋清华只好包容的笑笑不说话。
庄主席看了后不由得有些好笑,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看来这次还是你粗心了,也多亏了小宋给你查漏补缺,你才能这么快的发现问题。”
“是啊,多亏了他,不然我真是啥都不知道。”
说着,苏锦绣鼓起了脸颊,看的庄主席又是一阵乐。
庄主席因年纪大了,苏锦绣这年纪比他最小的女儿还小几岁呢,看着这样的孩子就觉得好笑。
他将牛厂长家的地址写给她。
苏锦绣拿了地址后就和宋清华起身告辞了。
等出了大院儿的门,苏锦绣捏着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开口:“我确实得和牛厂长问一下找编辑的联系方式才行了。”
“咋?”宋清华愣了一下。
“我确实没和他谈后续的出版事宜。”苏锦绣缩回脖子,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
找借口居然找出了真问题,大约没有比她更惨的人了。
“不挺好的么?这样我们去找牛厂长就不是借口,而是确有其事了,这样就算许山兰怀疑,我们也有再正当不过的理由了。”
宋清华另辟蹊径的角度顿时让苏锦绣仍不住的挑起眉。
“看来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哈哈,这就是我的运气啊。”
宋清华:“……”
算了,还是不打击好了。
两个人半个小时后到了牛厂长家,敲门的时候,牛厂长都脱了棉裤上床了,这会儿听到说厂里来人了,又连忙从暖呵呵的被窝里起来接待。
等听到苏锦绣的话后,牛厂长顿时大怒。
“什么,他们居然有这心思?”他愤怒的拍案而起,然后就往门外冲:“我到要去问问老孙到底是咋回事,我对他难道不好么?买生产线这么重要的事我都交给他去做了。”
“老牛。”
牛厂长的夫人忙不迭的一把从后面抱住牛厂长的腰。
刚刚听到时,她也是吓的六神无主,没错,她妈以前是唱戏的,不大不小是个角儿,手里确实有几样好行头,都是真家伙,以前捧角儿的少爷给赏的,后来唱戏的被打了,行头被收了,唯独这几件这家伙被偷偷藏到当时还在部队的牛夫人的手里。
那时候抄家抄不到部队里,所以牛夫人一直都藏的好好的,一直到牛厂长转业都一直藏着。
谁能想到,都多少年过去了,居然还有人想着这些行头呢。
“总之,要是真有东西就赶紧想办法藏起来吧,还有啊,最近不管是谁送来的东西一律不能收,要是他们把东西偷偷藏到肉里,瓜里,白菜里啥的,防不胜防,还有买回来的菜,第一时间给吃了,地窖里也给翻找一遍。”结合上辈子看过的那些反贪腐的剧,苏锦绣已经阴谋论到给颗樱桃里面都能藏枚戒指的地步了。
反倒是牛厂长夫妻听得更是脸色难看。
就连宋清华都一副打开新世界大门似的。
他以前就知道有栽赃这回事,顶多把违禁的书和物品偷偷藏人家里,哪有苏锦绣这么丧心病狂的方法,啥肉里,瓜里,白菜里……难不成那些人来搜东西,还把瓜给劈了?
当然,有这样的脑洞是好的,至少给宋清华提供了不少思路。
牛厂长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他先是和苏锦绣道谢,然后又将赵编辑的联系方式给了苏锦绣,等送他们离开后,夫妻俩才急急忙忙的在家里翻箱倒柜,犄角旮旯都没放过。
最后,将搜出来的东西包好了藏在怀里,直接用小坛子装好了,在粪池旁边挖了个一米多深的坑埋了进去,不仅如此,夫妻俩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原来用来压酸菜缸的几块大青石板给搬过来在粪池旁边摆出一条路出来,旁边的泥土翻了一遍,又浇了水,变得泥泞不堪。
“要是这样还被翻出来,就是天意了。”
牛厂长坐在凳子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牛夫人则是双目无神的坐在床边:“要是真出了事,你就和我离婚吧,这是我娘家的东西,不能连累你。”
“你瞎说啥呢,要是真被批了,我就和你一起下牛棚。”
“老牛……”
牛夫人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牛厂长手指攥了攥,走过去将老婆抱在怀里,眼中划过阴沉,若是他这一关能过了,许山兰还有老孙,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另一边,苏锦绣和宋清华终于回了宋家。
沈燕早就等急了。
见他们回来了,立刻迎过去:“你们咋到这时候才回来啊,我都担心坏了,要不是你爷爷拦着,我都让小严带我去厂里找你们去了。”
“没事啊奶奶,忘记和你说了,我们下了班去了一趟牛厂长家,我的连环画要出版了,今天京城出版社的编辑来找我了,说是上面的任务。”
说着,苏锦绣对着宋征军甜甜的一笑:“一定是爷爷出了力,谢谢爷爷。”
沈燕闻言,顿时大喜:“真的?哎哟喂,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了,你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哇。”
苏锦绣立刻抱住沈燕的胳膊:“等以后我给奶奶画奶奶喜欢的故事,只给奶奶一个人看!”
听到孙媳妇这么说,沈燕只觉得自己心里仿佛灌了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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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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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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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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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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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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