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顾昀析已经回来。
六界安稳,天下太平。
尤延也找到了喜欢的人,不日即将举行定亲宴。
在这个关头,蒲叶发现了秋女宫的私宝——当初秋女藏在衣袖里用来克制药性的药丸。
华灯千盏,星云流转。
秋女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已经听女侍提起此事。
她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立刻去找蒲叶解释,甚至连问一句他在何处也没有,她照常洗漱,而后回了密室,一闭关就是两个月。
蒲叶简直被她气得想要呕血。
一天两天等不到人,到底耐不住心性问了一句,发现人已经闭关了。
他当即气得笑了起来。
第二日,他将自己的东西从秋女宫搬了出去,又回到了西天的小院子。
隔了三两天,他发现秋女宫的大门再一次闭上了。
想等的人,一直都没有来解释。
一句都没有。
主动变被动,这种感觉太难熬。
并没有恋爱经验的蒲叶,根本不知道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他想了又想,最后去请教了古尘。
古尘听完整件事情的始末,用一种很难以言说的,带着些怜悯的目光看了看他,然后叹了一口气,道:“留在西天吧,也挺好的,你的院子没人动过呢,能接着住。”
蒲叶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他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古尘起身,不欲多说,又被蒲叶摁着坐了下来。
“她还未对你起心思的时候,我曾问过,依稀记得,她与我说了那么一句。”古尘抬眼,看着他道:“秋女宫的门,只为男人开一次。”
关上了,那就是再也进不去了。
蒲叶拂袖而去的时候,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当天夜里,他就进了幽冥泽,去找了汾坷。
婚后被女皇宠得不行的财神汾坷,根本不懂他的处境和困惑。
“我有些不懂。”屋顶上,两人趁着月色,坐在琉璃色砖瓦上,汾坷听他说完,仰头看着弯月,问:“你到底是气她不跟你坦诚相见,还是气她在你身上使这样的心机令你就范?”ωωω.χΙυΜЬ.Cǒm
蒲叶没跟人说她用药丸催药性的事,只是略略提了其他的几件事。
“这两者,有何区别?”蒲叶真情实感的不解。
汾坷瞥了他一眼,没有跟这棵万年铁树讲这其中的调调,他顿了一下,换了种方式问:“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到当初,你明知她是使了法子和心机来喜欢你,还会接受吗?或是毅然地拒绝,待她和待别的女子一样,轻易不近身。”
他这话问得很奇怪,不太好接。
蒲叶捏了捏眉心,不由得又回想起了那日夜里的情形。
她跌坐在火堆旁,眼里蓄着水雾,眉心微蹙,无助又难过的模样。
蒲叶不由得问自己,若是那夜,不是她,而是其他的女子,他是否是一样的选择。
以身解药。
毫无疑问,必然是不会。
“其实我早就觉得,你待她和待别人不一样。”汾坷很理智地给他分析:“你虽然拒绝了她,但在那之后,她若是想,仍有无数种方式近你的身。”
“你拒绝女孩子,何时这么拖泥带水了?”
“她之后去见你,你也见了,不仅见了,还将手钏给人家了。”汾坷幽幽地道:“我记得,那手钏,你宝贝得很,我从前拿东西跟你换你都不愿意,而后又为了你我兄弟情谊,给了秋女?”
蒲叶没说话了。
“喜欢而不自知,说的就是你。”汾坷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天上地下,饶是我等神灵,又有多少人,会用万年光阴,去尝试着接近一个人呢?”
“你不会,我亦不会,但她在你身上,能有那个耐心,其实已经足够说明一些东西了。”汾坷又问:“那你现在知道了,又预备如何?左右你们现在也未成亲,想要后悔,也来得及。”
蒲叶还是不说话。
汾坷再三追问,他才闷了一口酒,下颚线绷得很紧:“我没想着如何,搬出来也只是……让她知道我的情绪。”
汾坷顿时觉得奇怪了:“你既然都已经想明白了,还来我这喝什么闷酒。”
“尤延后日定亲宴,要忙的事不少,喝完这坛酒,你也早些回去。跟自己的女人,置什么气。”
蒲叶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他回秋女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大门紧闭,他看着那扇朱红色的宫门,抚了抚额,不得已,绕道去了侧门。
守门的女侍看到他,宛如看到了洪水猛兽,啪的一声,将门给合上了。
蒲叶站在原地,半眯着眼,胸膛上下起伏了两下。
不用细想,就知道这是何人下的命令。
再结合古尘之前说的话。
秋女这是要和他彻底撇清关系。
蒲叶出世至今,十数万年,从没被人这样甩脸,拒之门外过。
他抬眸,看了一眼闭合的四四方方的宫殿和上面的一层禁制,忍了忍,没有出手强行撕破结界。
最后尤延的定亲宴,蒲叶一个人去了。
他接受了来自亲朋好友们热切的问候,到最后,就连今日盛装出席的尤延,也将他拉到一边,试图问清事情始末。
蒲叶打算去后面找顾昀析聊会。
在左侧的回廊巷口,他瞧见余瑶和落渺在说着话,两人皱着眉,言语之间都是担忧。
余瑶:“……宿宿是极有分寸之人,尤延的帖子发到秋女宫,她接了,现在却没有来,大概,是不想再和蒲叶掺和在一起了。”
落渺点了点头,接:“过两日,去秋女宫看看吧,闹到这个田地,宿宿只怕是最难过的。”
秋女有多喜欢蒲叶,是她轻描淡写的描述和言语都无法遮掩的,同位女子,她们的直觉,在这方面,较男子更为敏锐。
蒲叶的脚步顿住了。
秋女宫紧闭的大门,和余瑶的这句“她大概是不想再和蒲叶掺和在一起了”重合在一起,蒲叶的脚步顿住了,他藏在袖袍里的手松了又紧,最后,现出两根分明的青筋来。
捱到夜里,蒲叶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将尤延拉到一边,说明了自己的艰难处境,而后在弟弟妹妹们看热闹的目光中,连夜去了秋女宫。
秋女宫的结界有他一半的手笔,他要真想进,其实很容易。
摘星台上,秋女披了件红色的小袄,雪白的小兽蹲在她脚边,像是感知到了她低落的情绪,它很安静,默默地陪着她看今夜的月亮。
女侍匆匆上来,在她耳边低语:“女君,神君从西南门进来了。”
秋女闻言,抬了抬眸,道:“我知道了,让女侍们都退下,今夜不必当值。”
女侍低头应声,弯腰隐入黑暗。
秋女前几日才出关,沉默地听完蒲叶搬出秋女宫的事情之后,只吩咐了一件事下去。
关宫门。
这个时候,不适合两人交谈。
他不够冷静,而她,也暂时做不到平淡如水地面对那些质问的话语。
那就让时间平缓激烈的情绪,等时间适合了,他想如何,便如何。
事到如今,秋女自问,在他身上花的心思,早已经从当初的兴趣、欢喜,转换为了另一种更难言说的情愫,面对分别,她平素再如何冷静镇定,也做不到真的无动于衷。
怎么可能全是算计呢。
若不是喜欢到了心坎里……
秋女饮了些酒,吹来的夜风带着丝丝缕缕的清凉,往脸上贴,将她的长裙吹得向后扬,脚踝上的铃铛声叮叮当当地响,传出不远的距离,又飞快地消失在了黑夜里。
“今日尤延定亲。”身后传来的男子声音一如既往,沙沙的醇厚的低音钻到耳朵里。
秋女眼睛眨了一下,她半蹲下身,摸了摸雪兽的头,听着它低低地嗷呜一声,道:“八两,去灵池找姣姣玩。”
等八两走了,秋女才看向蒲叶,她很轻地点了下头,道:“近日身子不适,四季轮转也出了点问题,我脱不开身,因此未曾前往。”
“等此间事了,我会向尤延神君备厚礼赔罪。”
“哪儿出了问题?”蒲叶踱步走到她身侧,淡淡的幽香传到鼻子里,他侧首,打破砂锅问到底。
秋女蹙着眉尖,没有说话。
原就是乱编的理由,没想到他会过问这个。
“小骗子。”夜风中,男人的声音显得分外温柔。
秋女垂眸,看不出神情,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好半晌,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事情就是你想的样子。”
蒲叶嗯了一声,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远方灯火万盏,他的目光落在那张千娇百媚的脸庞上,问:“因此连门也不让我进了?”
“你自己走的。”月光下,秋女的眼睛黑白分明,她蹙着眉尖,声音流淌进他的耳里:“蒲叶,我不信强扭的瓜不甜。”
“从前不信。”
所以她才会千方百计地接近他。
蒲叶的眸光一下子变得幽邃,他看着娇媚的美人面贴上来,她慢慢地趴在他的肩头,妖精一样,处处都透着勾魂摄魄的媚意,像是藤蔓一样缠着他,她字字清晰,问:“现在,你说我要不要信?”
“宿宿。”作为那个被强扭的瓜,蒲叶的手落在她的腰身上,他很低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的无奈几乎要溢出来:“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不同我说真话?”
明明亲密无间的距离,因为这句话,又变得遥远了起来。
秋女没骨头一样地靠在他身上,既没有反驳,又没有点头。
“秋女宫的私宝,未经你的授意,我不该也不会轻易发现。”
“前阵日子,我同你说了成亲的事。”蒲叶的声音依旧清润,他说话的时候,手掌轻轻地抚着秋女的长发,“与其在日后明说,还不若提早让我自己发现,这样,就算我无法接受,也还来得及,事情不会闹到和离这样难看的一步。”
“宿宿。”他将埋在自己肩头的人扳正,两相对视,他手指抚了抚她飞红的眼尾,“你这么了解我,你觉得,我今日回来,是要做什么?”
秋女摇头,她嘴唇动了一下,道:“我猜不到。”
蒲叶抵着她的额心,道:“没想过与你分开。”
“古尘说,秋女宫的门,只为男人开一次,云浔说,你一直在追逐我的步伐,瑶瑶说,和我分开,你会很难过。”蒲叶顿了顿:“他们都比我了解你。”
“这些事情,你从来不会对我说。”
长风来渡,他的声音比月光澄澈:“宿宿,你连宫门都不让我进,又焉知你我之间,只是强扭的瓜不甜?”
秋女抬眸看他。
你我之间。
是愿打愿挨。
是最水到渠成的相遇,最乐见其成的结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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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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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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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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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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