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纱下,余瑶耳根子上的红,如同逐层渲染的粉霞,一点点地漫到面颊,又突然像是化成了水,点进了两只漂亮的杏眸里。
“你怎么……也不怕人看见啊。”余瑶唇上被他咬过的地方,像是过了电,带着丝丝缕缕的麻意与余痛,她有些不自在,很小声地抱怨。
顾昀析大大方方地捏着她的手腕,大有一副恨不得天下人来围观的架势,他笑得乖张:“看见就看见了,我为他们处理十二万年的幺蛾子,好容易谈个恋爱,还得藏着掖着?”
余瑶跟他说不通。
甘拜下风。
“你下次,别咬。”余瑶憋了很久,忍不住伸手抚了抚被他咬过的下唇,幽幽地道:“疼的。”
说到这个,顾昀析自己也有些不满意。琇書蛧
他的目光流连在小姑娘嫣红的唇瓣上,她的下唇上还印着一个浅浅的牙印,是方才他磕出来的。
“确实是,没什么经验。”他难得沉默,而后笑:“往后多试试,就会了。”
余瑶到底是第一遭,再厚的脸皮这会也撑不住了。
她捂了捂脸,露出红彤彤的耳朵尖。
顾昀析牵着她的手,挨个的把玩,像是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一下接一下,乐此不疲。
“其实,我从未想过,我和你,有一日会变成这样的相处方式。”余瑶平复了好一会儿,任他牵着,声音不大,却恰巧被风送到他的耳里。
“为何?”顾昀析眼尾微扫,步子一顿:“不是早早就喜欢我了?”
“可那会,任我怎么说喜欢,你也不会当真。”余瑶想起以前的一幕幕,并不觉得如何心酸,眼里反而露出点点星星的笑。
他不知喜欢为何物,却独独留她在身侧。
他为六界万族之帝子,无情无欲,也会容她见证自己的所有坏脾气和不好的一面。
那个时候,他的脾气更不好。
一个震怒,一个安抚。
无数个春去秋来,隆冬腊月,他的身边,也只有她。
余瑶突然又问了一句:“那时候你当真,现在,怎么当真起来了?”
这也是她一直疑惑的点。
当初不知情/爱何滋味,如今,又怎么突然就开了窍。
六道录不会骗人。
帝子无心。
但是余瑶,她了解顾昀析。
到了今日,若说顾昀析只是一时兴起,故意玩弄她,那显然不可能。他的耐心不多,能动手暴力解决的,从不多说多想半个字。
说喜欢她这件事,基本上已是他耐心最恒久的一次了。
顾昀析回想了半晌,眉峰隆起,长身玉立站于宫墙一侧,模样格外出众,就连带着声音,也是清冽而醇和的,像是春风拂过柳梢头,硬生生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
“鲲鹏洞有鲲鹏洞的规矩,你起先住在鲲鹏洞的外围,很多次想进去看一看,我当时,怎么对你说的?”顾昀析问。
余瑶眼睛睁得圆了些,她回答道:“你说,鲲鹏洞里的东西,皆是鲲鹏的所有物,我进,亦是如此。”
可后来,那么漫长的时光里。
她终究还是被获准进了鲲鹏洞。
“我将你带在身边,养了足足五万多年,不是为了让你自己把自己许出去的。”
“我听不得你的名字和别人绑在一起。”
“见不得你与夏昆成亲,哪怕是为了应劫。”
“别人多看你一眼,我都不舒服。”
异常远远不止这些。
“瑶瑶。”顾昀析侧脸清隽,他捏了捏余瑶的中指,道:“都喜欢成这样了,我怎么不当真?”
余瑶有点紧张,她眼睛睁得圆圆的,泛着琥珀的润泽,好看得不得了,又显得有些傻气,顾昀析又道:“帝子妃的身份,与你厉不厉害没有关系。”
“它只与我喜不喜欢你有关系。”
“找不到无暇神草,你也只能嫁给我了。”顾昀析语气透着些难耐的情/愫,显得危险又委屈:“这都忍了多久了。”
余瑶脸色爆红。
仓皇而逃。
不是对手。
————
入夜,琴灵和凌洵换了常服,来明粹宫串门,准备去魔池拍卖会。
余瑶正托着腮坐在小池子边,看着池中的粉荷发呆,看着看着,她手中银线一闪,池中粉荷原本闭合的花苞又徐徐舒展开来,如此往复,她看得飞快笑了一下。
被喜欢的人喜欢,是什么感觉呢。
大概就是,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想去云层上翻无数个筋斗,却又小心翼翼地克制着,最后坐在荷花池前,看着开了些灵智的同类傻笑两声。
这个时候,神仙与人,大抵都是相通的。
“一个人坐着傻笑什么?”琴灵走近,一头的长发散了下来,小脸素净,不施粉黛,没了白日里生死予夺的气势,却依旧显得飒爽。
余瑶也没有起身,她身子顺势往琴灵那侧一倒,被琴灵虚虚揽住,后者还未出声细问,余瑶就嗷的一声,伸手环住了她的腰,一张小脸蹭在她衣裳上,声音含着软的撒娇的调子:“琴灵,我好开心啊!”
琴灵不明所以,她拍了拍余瑶的背,就势扯了张椅子坐下,一头青丝漾起柔和的弧度,她问:“怎么,魔域这么好玩啊,让咱们瑶瑶小神女开心成这样?”
余瑶连着点了好几下头。
琴灵一听,摸了摸余瑶柔顺的发,豪气顿生:“既然这样,明日我让他们动工,给咱们小神女专门造一座宫殿,再挖一个大水池,种上西边传来的金莲,如何?”
余瑶从她怀里抬起头,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你这是要学人间皇帝金屋藏娇吗?”
她眨了眨眼,一脸“你要藏起我这朵娇花”的神情。
琴灵捧着她的脸,也跟着笑出了声。
“金屋藏娇这事可轮不到我来。”她揉了揉余瑶的发,意有所指。
余瑶抱着她的腰一通乱嚎:“我好喜欢他啊!”
琴灵低头看着她,余瑶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那些喜欢,就像是她眼中的星光。
琴灵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感情汇聚,凝成了一片星海,她笑:“咱们这些人,能找到自己的喜欢,是好事啊。”
余瑶杏眸弯弯:“我也觉得是好事。”
她又重复了一遍:“我好喜欢他啊!越来越喜欢!”
蒲叶才到魔域,一听晚上大家都要去魔池拍卖会,拍了拍手,连气都没喘过来,就拉着汾坷,来了余瑶这里。
才一进门。
心都寒了半截。
汾坷脸上的笑容也凝住了。
两个老哥哥相望无言,心里的滋味不足为外人道。
月下清辉,凌洵和顾昀析坐在屋檐瓦砾上,女孩们的话都被风吹得断断续续,顾昀析啧了一声,手指在半空中跃动了两下,那些破碎的音便成了完整的句子,一字不落地传到他的耳中。
凌洵用手肘推了推身侧懒洋洋的清隽男子,问:“听了瑶瑶这些话,心里是何感想?”
顾昀析斜瞥他一眼,心情十分不错,声音带着些懒散的意味:“这些,她早说给我听过了。”
“心里美得你。”凌洵跟着慢慢地笑,目光放得很远:“不过说句实在的,你能找到喜欢的,比我们更难得。”
“细想想,你这样的性子,也只瑶瑶纵着你,让着你。”凌洵顿了顿,又道:“对了,今日早间,妖祖的小女儿江沫沫也来了魔域,我寻思着,应该是妖祖经不住磨,把你们接下来的行程告诉了她。”
“这个丫头,也不简单,居然敢对你动心思。”凌洵摇了摇头,显然并不看好。
顾昀析眯了眯眼,骨节分明的长指指了指自己,笑得乖张:“我,脾气不好,有小神女宠。”他又指了指凌洵,言简意赅,精准打击:“你,没有。”
凌洵默了默。
二话没说,单手一跃,就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行吧。
他不跟才恋爱,自信心膨胀的男人一般见识。
等到以后,有他来求的时候。
顾昀析抬眸,看了看天空上黑蒙蒙的云层,将手覆上自己的胸膛。
余瑶。
这个名字。
一念,则叫他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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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六人,余瑶和琴灵手挽手走在前头,汾坷顾昀析等人缀在后面,走在后九街上,目光所及,无数的魔物,道士,仙者,人头攒动,还有不少像余瑶这样蒙着面的。
后九街最后一家,是一家小小的店,店里不卖什么东西,就是人间的小玩意,上面刻上了或大或小的法阵,能变成活物,但没什么用,就图买个热闹。
余瑶和琴灵选中了一只小兔子。
红红的眼睛,半蹲着,憨态可掬。
余瑶丢了两颗灵石给掌柜,然后把小兔藏在掌心里,跑着去了汾坷面前,道:“我给你买了个小玩意。”
顾昀析换了个姿势站着,眼见着皱起了眉。
汾坷受宠若惊,哈哈笑了两声,然后见到余瑶摊开来手掌。
一只白兔子。
像极了他的次身。
笑声噎在喉咙里,他的脸色变幻着,最后叹息了一声:“就知道没这么好的待遇。”
拍卖场每半月开一次,今日正巧是开场的日子,因此后九街上的人鱼龙混杂,极为混乱。
连着拍卖场的店子有好几个,卖小兔的就是一家。
掌柜在此地开店几百年,接待了数不清的达官显贵,眼力自然不逊,他见余瑶等人气质不凡,一看就不像是为了店里的小玩意特意停下来的,眼珠一转,心里有了成算。
他迎上前,笑问:“几位,可是要去拍卖场逛逛?”
“昨日,因为那张一分为五的神图,拍卖场附近热闹得不得了,今日天还亮着,就来了满街的人等着,这个时间点,只怕是没有好的位置了。”那个掌柜转了转眼珠子,同他们搭话。
余瑶声音温和,回:“我们正是要去拍卖场,请问老伯,是何神图,引起如此大的轰动。”
“哎呀,原来几位不是为着神图来的,瞧我这嘴,没个把门的。”那老头一拍手,又笑:“不过这些天,等在拍卖场周围的人,确实很多,不过在两个时辰前,才开场的时候,就都一窝蜂进去了。”
“这图啊,听说是一张残图,阴差阳错的流落到人间,又落到邺都,最后流落到妖族手里,这个时候,才被一位大人物认了出来,原来啊,这是一份神图,属于上古时候的神者!”掌柜的说得激动起来,一拍大腿,接着道:“诸位也都知道,焚元古境即将开启了,那可是天大的机缘,古图上记载了神草的大概位置,但这图太过晦涩难懂,将大能也给难着了,因此放出消息,在拍卖会上,寻一位有能力出价又有能力合作的伙伴,在焚元古境结伴而行,所寻神物,一分为二。”
余瑶心跳漏了一拍,她问:“请问老伯,是什么神草?”
“那可了不得,是传说中的五大神草。”
“这个消息一出,从昨日开始,无数的人涌向拍卖会,但凡有些能力的世家,都来了,要不是小老我实力低微,这样的好事,谁不想试一试呢?”
琴灵和凌洵对视一眼,道:“是江沫沫。”
“她说有大能借她和她父亲的手,想干一笔大的买卖,我曾在魔宫中拒绝了她,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事。”
几人暗中传音。
余瑶问:“那这神图,是真是假?”
无暇神草,位列五神草之首。
如果那图是真,她肯定要争一争。
琴灵:“十有□□是真,瑶瑶,咱们到时候见机行事,如果残图今日就出来,那大能必定暗中窥伺,考验的不仅是财力,还是能力,到了这个层次,该认识的人,我们都识得。按理说,若有人想寻人合作,该是暗地里详谈,而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余瑶飞快反应过来,她接着道:“所以,就怕这图的拥有者,是天族的高层?”
或者说直接点,就在天君手里。
可如果是这样,他们自己独吞,岂不更好?
完全没必要分别人一杯羹,平添是非。
除非,他们看了残图,觉得以天族的能力,不够得到神草,必须寻求可靠的盟友。
余瑶的心思转得飞快,很快就想到了另一层面上:“或者说,天族根本不是想寻求盟友,焚元古境即将开启,他想找的,是另外几块残图,所谓钓鱼上钩,不放好一些的诱饵,大鱼根本不会感觉到诱惑。”
琴灵冷哼:“妖祖一辈,居然也开始和天族来往了吗?”
“这个不能说得绝对,人情往来,最是难分,天族真要行此事,肯定不会自己出手,不知道中间转了多少道弯才转到妖祖手里,查起来也难。”余瑶想了想,并不因此而怀疑妖祖一辈。
蒲叶没想到一来,就有这样的好消息,他笑了笑,道:“天族的更好,直接抢过来就行,管他残图多少片,天族有一片,我抢一片。”
“还有那傻子云烨,听说没死是吧,这次也得给切了,我现在一想到天族这个字眼,整个人就不行。”
汾坷破天荒地站了队:“天族心太大,我说怎么宁愿赔那么多东西,也一定要去焚元古境呢,原来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还有另外几个皇子,也给些教训,都不是什么好的。”
这一句话落下,余瑶等人尽皆侧目。
大家又看向顾昀析,后者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吊儿郎当的听着,也没说出自己的意见。
隔着远处的灯火,小姑娘的眼睛都是暖暖的橘色,顾昀析耳朵里响了一路,都是她抱着琴灵时软软的音。
我好喜欢他啊。
顾昀析掀了掀唇,笑意蜿蜒到了漆黑深邃的瞳孔中,他摊了摊手,脸庞清隽,声音带着些沙沙的哑:“都听我们小神女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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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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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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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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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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