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带着堂哥出现在班主任家大吵大闹的时候,她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那种惶恐和绝望,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海中溺水。
哪怕她离开好心的班主任家,躲到这里暂时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容身之处,她也时刻在担忧着她爹会忽然出现在门外。所以她不断看向玻璃窗外,无法安心。
“你跟我走吗,我带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当池唐站在她面前,对她伸出手,游余下意识握了上去。
在她身处陌生的学校,努力不去在意所有人奇怪的目光,将学习当做唯一时,也是池唐第一次主动对她伸出了手。
当她握住池唐的手,终于短暂地感觉到一点安心。
她们在夜色里坐上车,回到了池唐的家,游余望着那栋屋子里隐约露出的光,开始有些迟疑:“我住你家没关系?”
池唐却告诉她:“不,我们不住这里,你在这里等我。”
她悄悄开门进了屋,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串很久没用过的钥匙,还有一叠现金,穿上了之前落下的羽绒外套,背着个包离开了这里,拉着游余飞奔去了车站。
乘上车,目的地是南林市隔壁的一个叫做篷宁县的小县城。
“我奶奶的老家在那里,她去世之后那个屋子就空下来了,我们去那里,谁都找不到我们。”池唐坐上车后就好像丢掉了什么包袱,变得有些兴奋起来。
游余感觉到她无意识紧紧捏着自己的手,她忽然觉得,不只是自己无法安心想要躲起来,或许池唐也是,她也想躲开什么,她也在紧张。
她们在这个夜晚相携出逃,心里有着相同的兴奋和害怕。
篷宁县不大,虽说是县,但其实连出租车都没有,她们从车上下来,已经是晚上九点。
池唐站在路边缓了缓,被冷风吹得鼻头冰冷,才感觉晕车的症状好了些。
“我以前来过这里几次,但是记不太清了,我去问问。”池唐在路边一家店问了路,发现地方距离这里不太远,就和游余一起往前走去。
游余一路上很沉默,望着周围的街道店铺,默默记着路。
池唐忽然按着手机,“你看。”
游余看向她的手机,见到上面她的支付宝余额。
池唐点了点:“我自己有存钱,我们在这里住个寒假住到上学完全够了,你不用担心。”
看游余张口想说话,她又说:“我保证饿不死你,也不要你还钱,我自己想来这里住,就当你来陪我,我包吃包住。”
游余心里涌出许许多多复杂的、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情绪,半晌才嗯了声。
她望着池唐的侧脸想:这个人,以后我一定要报答她,如果她有需要,如果她遇见困难,我也会像她现在一样告诉她,不用担心。
池唐的奶奶住的是旧城区一个自建的二层小楼,带天井和一个小小的后院,里面种了棵枇杷树。最底下是卷帘的门,池唐靠着路灯辨认出这栋许久没人住,已经蒙上了灰的小楼,翻出钥匙开门。
卷帘门太久没被拉开,有些滞涩,推不太动,游余上前帮着往上拉,两人合力,门才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往上升去。
摸索着开了灯,明亮的光洒下来,池唐放松了点,“还好,还有电。”
老人家丧事办的匆忙,身后这栋小屋给了她爸,她爸也不在意,这屋里水电似乎都没去停。屋里属于老人的东西都烧了,只剩下很少的家具,卧室里老人从前那张床也一并烧了,客卧里还有一张床,连屋里没有处理的沙发一起随意堆放着,都被大油纸袋包裹住。
窗户紧闭着,地上一层灰,她们走进来,踩出一个一个脚印。
池唐对这里的印象还停留在奶奶去世时,来这里参加葬礼,待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太脏了……要不我们今天还是去外面找个酒店住?”池唐问。
游余:“这里有水吗?要是有水,清理一下就可以,我来。”
撕开包裹着沙发和床的油纸扔在一边,总算能把她们的背包放下,池唐对这屋子其实也很陌生,但还是带着游余去到处看看,找到了盆和充当毛巾的布,在厕所里放水。
水龙头有点锈住,打开后发出一声悠长嗤声,才哐当哐当流出水。
厕所狭窄,烧热水的老式热水器,池唐研究了一下才找到开关,万幸还能用,已经开始烧水,就是显示的数字屏幕坏了,不知道到底是显示的20还是30。
游余端了水盆上楼打扫卫生,池唐也跟上去,她在几个房间的衣柜里找被子,如果没有被子,她们还是得出门去找酒店睡。
这个时候,她就有点庆幸这屋子最后清理是她爸做的,她爸最讨厌这些琐碎麻烦的事,屋里很多东西他都懒得清理,被子在主卧最顶层上面有两床,她搬着凳子把被子提下来。
被子又重又厚,大概都是奶奶以前打的,老人家习惯了这种厚厚的棉絮被子。
游余听到声响,过来帮她一起把两床被子搬到客卧的床上,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她已经把窗台桌子擦了,正在擦地板。
池唐:“地板不用扫吗?要不用拖把拖,你这样擦不累吗。”
游余:“没有拖把,这个灰太多了,不能扫,直接用抹布抹比较干净。”
池唐发现游余真的很能干,大概从前在家里没少干活,她还在屋子里转着想把被子拆开铺好,分不清正反前后,游余已经快手快脚地把地面擦了一大半。当然也是因为这间房确实不大。
发现自己搞不清楚棉絮,池唐只好说:“我去找被套。”
等她找完被套回来,发现那间房地面被游余清理干净了,连床上的棉絮都铺的整整齐齐了,她还在厕所里把厕所简单清理了一下。
池唐试图套被套,但这被子实在太大,她套了老半天也没弄妥帖,游余湿着手进来,见状过来帮忙。不知道她怎么做的,抓着两个角抖一抖,被子就整齐了。
“被套有点大了,扯不清的,就这样吧。”
池唐呼出一口气,坐在了床上。
游余坐到她对面那把小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问她:“你累了吗?”
池唐低垂的眼睛看见游余的一双手,她的手并不好看,有些粗糙,骨节略粗大,那应该是手常年冻伤留下的痕迹。
看了一会儿,池唐随意地说:“嗯,累了。”琇書蛧
游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保持了沉默。
屋里有点冷,外面风也很大,池唐坐了片刻就站起来:“走,出去买东西。”
附近有个小超市,开在路口,外面搭了两个红色的棚,放着一箱箱水果、奶和礼品,都是过年送人的东西。两人进超市买了牙刷毛巾等必需品,又买了些吃的,池唐还提了个小取暖器一起去付款。
这取暖器长得像个电风扇,但没有扇叶。那屋子没有暖气,空调拆了,也没有电热毯,池唐冷的有些受不住。
买完东西从小超市出来,外面开始飘小雪花。
“下雪了。”
“嗯,下雪了。”
远处有炮竹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大城市里已经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了,但是这个小地方没有,过年期间仍是有不少人放烟花爆竹,她们走在路上,都能看见路边有许多的红色纸屑。
她们回到屋子里,关上底下的卷帘门。
小小一间房里放了个小太阳似的取暖器,暖黄色的光,足以照亮整个房间,没一会儿房间里温度就升高了,温暖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窗外的夜色很浓,雪越下越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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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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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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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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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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