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每一晚,我都会因为梦见被囚禁而猝然惊醒。梦里,我变成了被禁锢在阁楼的嘉纳特,手脚戴着令人屈辱的镣铐。自由于我而言,就像窗外隐约的雪山般遥不可及。
几日过去,我终于禁不住噩梦的折磨,对赫帝斯产生了强烈的杀意,决定一刀结果这个老变态,彻底铲除前世的心结。然而,不管我怎么搜寻他的气息,都找不到他的踪迹。会出现这种现象,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死了,死人当然不会有气息,二是他还活着,并且恢复了全部实力,隐藏了自己的气息。
第二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他是……死了吗?
毫无疑问,赫帝斯不是一个好人,在我两辈子的记忆里,他从未做过一件值得称颂的好事。他是彻头彻尾的恶徒和野心家,是在烈火中被烧掉人类部分的阿喀琉斯,用同情、怜悯和良善换取了炙手可热的权柄。
他无情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就连弥留之际,内心都只剩下胜利的念头。这样一个坏到极致的人,真的会如此轻易地……死去吗?
我不知道。
半个月后,我放弃寻找赫帝斯的踪迹,告别夏尼子爵一家,换了一座城市定居。这次,我没再做贵族的家庭教师,用攒下的存款,在意大利中部的乡镇,买下一个面积不大的小农场,每天喂鸡、放羊、除草、浇花、种田,过得还算惬意自在。除了有时候,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
我仍会想起埃里克。可能因为太久没见到他,又可能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次回想起他的面容,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似乎上一次和他在世界各国旅行,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其实,每次从噩梦中惊醒,我都会问自己,埃里克和赫帝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真的没办法接受他的控制欲吗?我无法保证赫帝斯不会伤害我,却能保证埃里克不会伤害我……但只要一想到,在他的面前我如同透明人。他能看见我的真实想法,而我从他的口中听不见一句实话,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监视,就始终无法跨过心理那关。
这日,我喂完走地鸡,拿着簸箕,沿着乡间小路回家,却看见一个人站在我家门口。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他是谁。他是镇上唯一有爵士头衔的人,也是镇上唯一年收入达到有钱人标准的绅士,在自家庄园举办过几次舞会,可谓门庭若市,不少太太都盼望着他能娶自己的女儿。我参加过两次他举行的舞会,因为他亲自把请柬送了过来,盛情难却,只好过去。
我一手搂着簸箕,另一手摘下头巾,擦了擦颊边的汗水:“怀特先生?”
“莉莉娅小姐。”他单手抬了抬软毡帽的帽檐,不经意般露出大拇指上的黄金戒指,“又见面了。”
“您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送请柬的。”他将一个金色信封递给我,“顺便想知道莉莉娅小姐的行程。过两天会有个马戏团在附近巡演,听说他们驯养的野兽极其罕见,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莉莉娅小姐。”
我有些茫然:“嗯?为什么会想到我?”
他笑笑:“可能因为莉莉娅小姐身上有一种野性美吧。每个见到你的男人,都忍不住想要靠近你、征服你,包括我也是如此。”
我嘴角抽了抽,想起了被奥古斯和赫帝斯纠缠的恐惧,忙不迭说道:“谢谢你的邀请,但我对马戏不感兴趣,而且我的羊要生产了,我得去给她接生。”
怀特先生皱皱眉:“这种事交给仆人就行了。莉莉娅小姐的双手如此纤嫩,不该操劳这种事务。”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怀特先生和我不熟,不知道我对家畜的热爱。在我们家,家畜是可以上桌吃饭的。我曾经请过一个仆人,因为受不了我家到处都是牧草和羊粪,当天就请辞离开了。所以,我家没有仆人。如果怀特先生能给我介绍一个接受羊粪的仆人的话,我愿意陪你观看马戏。”
听见这番话,怀特先生的脸色立刻变了:“好……我回去问问我的朋友。”
“真的吗?太感激您了!怀特先生,您真是一位热心的绅士!”
“……不、不客气。”说完,他几乎是仓惶地翻身上马,匆匆逃走了。
见他走远,我收敛了感激的笑容,打开护栏,走进院子里。家里没有牧草,也没有山羊,只有一只整日呼呼大睡的长毛白猫。我怀疑它已经忘记了我的模样,只记得食碗和水碗的位置。
走进厨房,我打开一块地板,从冰窖里取出一个冒着寒气的瓷壶,倒了一杯用魔法储存的新鲜羊血,然后走到二楼的露台,对着夕阳缓缓啜饮。因为长期饮用动物血,我的视力、听力和反应速度都严重下降。一头黑色翼龙从远处漂移过来,我还以为那是乌云,连忙放下羊血,纵身跳到院子里,拿起衣篮子收晾晒的衣服。等我把衣服都收进篮子里后,才发现那是埃里克的坐骑。
没想到和他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我穿着乡下最常见的白棉布裙子,因为才从农场回来,腰上系着灰色的围裙,上面还沾着点点污泥。他却穿着剪裁精细的黑色大衣,里面是深蓝色的绸缎衬衫,领结镶嵌着明亮的红宝石,腿长而笔直,长靴由名贵的珍稀兽皮制成。
我仰头望向他,落日是玫瑰色的烈焰,在他黑色的发梢上燃烧、跳跃。他的眼眸幽深,静静地凝视着我。
尽管知道他不会在乎这些,有那么一瞬间,我还是感到了难以言喻的自惭形秽。
我把衣篮子放在地上,扯下头巾,尽量自然地说道:“好久不见。”
他沉默了片刻,轻巧地跳下黑翼龙,朝我走来:“散完心了么,莉莉。”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还是那么低沉。过去几百个日夜里,我都是枕在他的手臂上,听着他这个冷漠却温柔的声音入睡。每次他说话时,喉结和胸腔都会轻微震动,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性感和魅力。他比我高,肩膀也比我宽阔,我特别喜欢他从后面抱住我,这样不仅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还能感受到被他珍视的安全感。
但是,这一刻,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时,我再也感不到那种被珍视的感觉,只有即将步入牢笼的惶恐。
我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强笑道:“……没有,还有些事没想明白,能再给我一些时间吗?”
“你想离开我了,对么。”
是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我摇摇头,再度后退一步:“……不知道,再给我一些时间,可以吗?”
他慢慢走到我的面前,低声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做,可以告诉我吗?”
听见这句话,我忍不住有些生气:“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或许是想听见他回答,“我是真的不知道,因为我已经解除了禁术”,然而,他安静了两秒钟,却说:“我只知道你在想什么,却不知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有那么一瞬间,一颗心跌入谷底。我几乎是强行露出一个笑:“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因为我是真的不知道该让你做什么……埃里克,有时候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在你的眼里究竟算什么,一本随时可以翻阅的书吗?当书上显示不出文字时,你就不知道怎么对付我了,对吗?”
他却答非所问:“我只是希望做一个合格的情人,让你开心。”
“够了,埃里克。”我摇摇头,“我不要合格的情人,我只想要一个活生生、货真价实的情人!很久以前我就说过,我不在乎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只在乎你的态度是否真诚。现在我连你的话真假都不能确定,还怎么和你在一起?”说到这里,我有些疲倦,“我是真的爱你,也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但若是你只愿意让我看见虚假的你,而不愿意让我触碰你的灵魂……我们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在一起,成为真正的灵魂伴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先回屋了。”
说完,我捡起衣篮子,头也不回地走向房屋。埃里克一直沉默着,几十秒钟过去,他的声音才从我的背后传来:“你不会喜欢真正的我。”
“我连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背对着他,压低了愤怒的声音,“你利用禁术窥探我的想法,想尽办法地讨好我,的确塑造出了一个完美情人的形象。但你有没有想过,长此以往,我可能爱上的不是你,而是那个虚假的形象。这样的结果,你甘心吗?反正我是不甘心。”www.xiumb.com
话音落下,我走进屋子里,反手关上房门。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黑翼龙的低鸣声和骨翼挥动的声响。
他离开了。
埃里克的到来,打乱了我原本的生活节奏。一连好几天,我都梦见了他,睡眠质量变得极差。一周过去,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找到一个在人类世界觅食的新血族,威逼利诱地让他回无昼城买了几份报纸。
就像我猜想的那样,埃里克加冕为无昼城的新王,不过,他没有像一般新王一样,立即整顿无昼城,发布集中王权的法令,而是第一时间组织了内阁,将王权分散了出去。这么做的好处是,对王位虎视眈眈的老贵族不再只针对他一人;坏处则是帝王失去了独断专.制的话语权。
然后,他将猎魔人协会迁移到无昼城,允许新旧血族成为猎魔人,晋升规则实行功勋制,谁功勋高,谁的地位就高。这样一来,并非贵族出身的血族,也能得到晋升的机会,不再受老贵族的压迫。这个法令让他收获了大量的拥趸。神奇的是,老牌贵族也很赞成这个法令。想想也是,贵族同样可以利用功勋晋升,并且,因为他们家底深厚,法器、符文多如牛毛,晋升起来比普通血族更加轻松。这是一个三赢的法令,他们当然不会抵制。
凭着这三条法令,他竟然一跃成为历史上反对声最少、改革最成功、拥趸最多的新王。
果然,天才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是天才。
我放下报纸,有些骄傲,也有些怅然地叹息了一声。
除了埃里克的到来,这个月还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尤为震惊怀特先生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个愿意生活在牧草和羊粪堆中的仆人。
得知这件事时,我简直哭笑不得:“……辛苦你了。”
“不辛苦。”他摇了摇头,“莉莉娅小姐跟其他女孩不一样,值得男人多费一些心思。就是不知道我这份心意,能否邀请到莉莉娅小姐一起观赏马戏。”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不想反悔,却实在不想赴约,思考片刻,找了个借口:“你说个时间吧。就是那天我不一定有空。”
“不知今晚,莉莉娅小姐是否有空?”他微微一笑,“莉莉娅小姐刚从牧场回来,不会还有约吧?”
这人是有备而来。我只能扶着额,苦笑着点头:“……没有。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感谢莉莉娅小姐赏脸。”怀特先生露出胜利的笑容,“那么,我在这里等你。”
我叹了一口气,进屋换了一条干净的棉裙,披上灰蓝色的长披肩,走了出来。没有戴首饰,怕他误以为我对他有意思。他却误解为我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立即吩咐男仆送上来一串金珍珠项链。
“莉莉娅小姐应该没有见过这种珍珠吧?”怀特先生含蓄而不失傲慢地微笑道,“这是天然金珍珠,非常珍贵。”
我抽了抽嘴角,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的呢,第一次见。刚刚我还在想,这些珍珠为什么是金色的。”
他哈哈大笑。
原以为只是普通地观看马戏,谁知观看马戏时,怀特先生一直想办法往我这边靠拢,还时不时发表一些让人无言以对的见解。比如:“那是蓝眼蝙蝠,它们和吸血鬼有血缘关系,是世界上最凶猛的蝙蝠。我曾经被这种蝙蝠咬伤过,镇上的医生都说我没救了,结果我靠着惊人的意志力活了下来。”
我:“……”
我只好故作震惊地捧场道:“那您真是太厉害了!”
又比如:“像你这么美丽的女孩,应该没有听说过畸形秀吧。那是几十年前流行的节目,我母亲是畸形秀最忠实的观众。她曾对我说,男人若想变得勇猛,就必须直面这些丑恶的人类。我一直深以为然。可惜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政府禁止了畸形秀的表演……真是遗憾。”
我忍了很久,才忍住没有一拳打扁他的脑袋。
半小时过去,马戏结束。走出马戏团的帐篷,我谢绝了怀特先生要送我回家的请求,转身想离去,他却扯住我的手腕,靠过来,轻声细语地说:“让女人一个人回家,是绅士的失职。莉莉娅小姐,作为合格的绅士,我绝不可能让你独自面临危险。”
积攒一晚上的不满终于爆发了。我皱着眉,用力甩开怀特先生的手,正要怒斥他自说自话的行径,怀特先生却骤然瞪大双眼,像看见恐怖的幽灵般,惊叫了一声,连连后退,连滚带爬地往后跑去。然而,没跑多久,一条萦绕着幽蓝色魔法光芒的绳索就飞过去,牢牢地捆住了他的双手双脚。
记忆中,只有那个人擅长使用绳索。
我回过头。
果然,他就站在不远处。
埃里克神情冰冷,金眸逐渐染上可怕的猩红。他一只手拿着巫银弩,另一只手散发着强大的魔力,缓缓向怀特先生走去。
怀特先生看看我,又看看埃里克,当即反应过来:“我……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别杀我!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怕她路上出危险,想送她回家而已……别杀我……”
埃里克却充耳不闻。我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酒味。他喜欢品酒,地下宫殿有一个专门的酒窖,窖藏着上百桶珍贵的名酒,但他从不酗酒,每次都是点到即止地小酌。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喝得这样烂醉,连双眼都失去了焦距。醉成这样,可能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喝醉的人通常是失控的。怀特先生尽管讨厌,却罪不至死。我连忙喊住他:“埃里克!”
埃里克停下脚步,转过头,定定地凝视着我:“你宁愿跟这种人在一起,也不愿意接受我?”
我有些无奈:“我没和他在一起。”
他却像听不见般,眯着眼,朝我逼近一步,压低了声音,阴沉而妒忌地说道:“你让他摸你的手。”
“我没有……”
他走到我的面前,握住我的手腕,交扣住我的五指,将我拽到他的身前。我不得不对上他猩红而混乱的眼眸。他已经彻底失控了:“克莉丝,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可以告诉我吗?”
我闭了闭眼,疲惫地说:“我不是说了么,我只想看见真正的你。”
“你讨厌被控制,”他语气毫无起伏地指出,“而真正的我一定会控制你。”
“所以,你就用禁术窥探我的内心,伪装出我喜欢的样子……”说着,我想甩开他的手,然而他的力道就像是沉重的枷锁,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恐惧、烦闷、忧郁、焦虑等情绪泄洪般,纷纷冲了出来。我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提高了音量:“埃里克,你还不明白么?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我也爱你,并不是只有你爱我……但因为你的欺骗,你的不真诚,我已经无法确定这段感情是否真挚……在我想清楚这个问题之前,我认为我们最好不要见面了,这样对彼此都好。”
他眼神痛楚地注视着我:“不要……见面?”
“对,不要见面了。”说到这里,我也有些哽咽,“除非你愿意做出改变,让我看见真正的你。但你真的能改变吗?”
他抬手擦掉我的眼泪,轻声问道:“怎样才算改变?”
“……我不知道,”我捂着额头,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现在已经不确定,你说的这些话,是真话还是假话……就算是真话,是发自内心的真话,还是为了讨好我而说出的真话……你太聪明,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当你的对手。”
“我太聪明……?”
“对,你太聪明。刚才我一直在想,你愿意做出改变,是因为你真心想改变,还是因为看见了我的内心,发现我只能接受你做出改变……埃里克,你告诉我,一对情人失去信任后,还怎么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我深吸一口气,用手背擦掉泪水,正准备跟他好好告别,他却忽然念出一段陌生而繁琐的咒语。
我以为这是他要禁锢我的咒语,有些警觉地按住了腿上的匕首。谁知念咒完毕,他的脸上竟爬满了碎瓷般的纹路,皮肤、鲜血和血肉犹如被风霜侵蚀的墙灰般,大片大片地剥落下来。
我被这一幕震慑住,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出声道:“你……你在做什么?”
“给你看真面目。”他说。
这简直是比噩梦还恐怖百倍的场景,我亲眼看着他将自己变成了一具白森森的、冷冰冰的骨架。做完这一切,他转动着骷髅的头颅,用漆黑空洞的眼窟窿,直勾勾地盯着我。因为失去了发声器官,他的嗓音变得沙哑、诡异、不带任何感情:“这就是我的真面目。莉莉还想我做什么?”
……疯子。
我张了张嘴,许久说不出话。不等我回答,他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低沉而冷漠地说道:“我知道了,还有解除禁术。禁术是不可解除的,但我会想办法满足莉莉的要求。”
说完,他再度念出那段咒语。
就像他说的那样,禁术是不可解除的。想要解除,必须付出释放禁术时百倍千倍的代价。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凝聚了铅块般厚重的乌云,闪电是惨白的鲨鱼鳍,在阴霾的云层中若隐若现。狂风吹乱了他骨架上的黑色大衣,他漆黑的眼洞始终一动不动地望着我。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解除禁术的场面,只能用一个词语形容,那就是“活剥”。
血红色的禁术符文,犹如附在他骨架上的灵魂,被硬生生拉扯、剥离了下来。随着禁术符文的脱落,他的骨手、肋骨和骨腿也依次化为白色齑粉,然后又因为信仰的力量重生。第九层地狱的景象,也不过如此。
“禁术解除了。”经历了这样残酷的折磨,他的口吻却平淡而轻松,“莉莉还想我做什么?”
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来都是一副冷静、理性、克制的模样,不管做任何事都点到即止,自制力极强,从未崩溃过。就连对我表达爱意时,都相当会拿捏分寸,不会让我感到过界。
今晚,他却像压抑到极点,再也无法压抑一般,将心底最狂热、最恐怖、最可怕的感情,血淋淋地暴露在我的面前,就差亲口告诉我,他有多么爱我,他的感情有多么真挚。
说实话,我有些被吓到了,只剩下摇头的本能:“不要了,不要了……”
话未说完,他再一次自问自答地说道:“我知道了。我太聪明。那么,克苏鲁的精神力也不要了。”
“不,不不,不行!埃里克……停下!!”
我不知道失去克苏鲁的精神力,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他这个模样还活着,绝对跟深潜者的信仰离不开关系……他将克苏鲁的精神力剥离身体后,是否意味着他会直接死去?
强烈的恐慌侵袭了心脏,有那么一刹那头皮发紧,手脚冰凉,我慌忙握住他的骨手,想要阻止他疯狂的举动,他却已经念出了那段咒语。
轰雷响起,震耳欲聋,闪电照彻天地。
暴雨酝酿已久,终于倾盆而落。
失去克苏鲁的精神力后,他尽管没有死去,却变得不堪一击,虚弱地跪倒在泥泞不堪的草地上。
雨水沿着他的骷髅头急速往下淌,冰冷地冲刷着他的眼窟窿。他握住我的手掌,仰头望向我,平静地说道:“我做出改变了。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这就是那个让我激动的情节!!!
这章掉落50个红包嘎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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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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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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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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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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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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