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之前在另外一间“病房”里一样,他的苏醒毫无预兆,也完全没有任何规律。
“艾伦……”
作为一个刚昏迷中清醒过来的人来说,雷蒙德的力气简直大得不可思议,他用力地拽着艾伦,差点儿将艾伦直接带到他的怀里去。
只不过在那之前,医疗小队的人已经鱼贯而入。
他们本来是因为萨基尔的吩咐而急匆匆地到来的,结果现在却正好赶上了雷蒙德那充满了惊喜的苏醒。
起码有三个人同时伸出了手,将艾伦从雷蒙德的怀里带走。
“艾伦……”
混乱中,艾伦听见雷蒙德冲着他急促地喊叫着。
雷蒙德的音调有一些古怪。
在那一瞬间,艾伦忍不住这么想道。
可这一刻他所处的环境根本容不得他思考太多。
他之前所在的位置很快就被好几名训练有素的医疗官占据了。
医疗官们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雷蒙德的身上。
艾伦认出了作为领导者的那个年轻人,那名灰眼睛。
他直接来到了雷蒙德床边,然后摆出了之前那副淡定且理智的模样问询道:“雷蒙德上校,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已经——”
那名灰眼睛医疗官的话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说完,便被某个人格外粗暴地打断了。
动手的人是雷蒙德。
无论是医疗官还是在场的萨基尔和拉菲尔,都没有想到之前曾经在“病房”里上演过的一幕竟然又重复了一遍。
那名医疗官似乎变成了小孩的玩具,被发了狂的孩子直接丢了出去。
至于雷蒙德,他仿佛压根不曾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依旧只是重复着那个单调的名字。好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扑在了他的身上,企图按住他的身体,控制住他。
但雷蒙德在那么多人包围下,却依然努力地抬起了自己的上半身,然后扭过头望向艾伦。
“艾伦……艾伦……”
他呼喊道。
雷蒙德的眼睛里并没有艾伦记忆中的傲慢与愚蠢。
恰恰相反,那是一双全新的,奇异的眼睛。
那眼睛里并没有理智,只有野兽般的本能。
还有强烈到几乎可以化为实质的强烈情感……
就跟他口中发出的含混不清地呼唤一样。
那是对艾伦的强烈渴望。
仅仅只是对上那双宛若疯狂的双眸,艾伦就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在某个短暂的瞬间,他似乎觉得自己的神经被空气中一枚无形的钩子用力地拽了一下。
他的心跳得仿佛快要砸碎他所有的内脏。
“艾伦·莫克姆先生。”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身影忽然挡在了他的前面,挡住了雷蒙德的注视。
“我想也许我们应该先离开这里。”
拉菲尔微微侧过头,然后对艾伦说道。
他的表情凝重极了。
至于萨基尔,萨基尔的脸色看上去比拉菲尔还要糟糕。
作为训练有素的军人……或者更准确的说,特工,萨基尔和拉菲尔在那名医疗官被扔出去地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事情的有些失控。
萨基尔开始在通讯器中请求紧急事态援助,然后便打算先和拉菲尔一起掩护艾伦离开。
毕竟,所有人都可以看出来,艾伦的存在对于雷蒙德来说是一个相当不确定的强烈刺激源……
“好,好的。”
艾伦神思恍惚地点了点头,眼看着其他人似乎已经快要将雷蒙德重新按倒在床上,他也掩去自己的慌乱,打算就这样跟着萨基尔和拉菲尔离开病房。
这原本是最为稳妥的处理方案。
预留在雷蒙德身体内部的输液管已经开始往他的体内输送镇定药剂。
萨基尔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显示屏上显示他需要的援助即将抵达这间病房。
而艾伦就在他们的护送下,已经站在了病房门口。
没有人会想到,偏偏就是他们打算带着艾伦离开的这个举措,让事情一瞬间脱轨。
“砰——”
拉菲尔正准备按下开门键,某个东西宛若炮弹一般砰然砸在了那枚键盘上。
那是一小块已经变形的金属零件——来自于雷蒙德·莫克姆的病床。
雷蒙德直接从自己的床头扯下了那枚厚重且扎实的零件,准确地投掷了过来——然后因为电子键盘的严重受损,病房的舱门在尖锐的警报声中直接锁死。
“搞什么鬼……”
拉菲尔震惊地将视线从脚边的变形金属块上收回来,然后他回过头,望向病床的方向。
雷蒙德已经直接挣脱了那些医疗官的压制,从病床上站了起来。
一些留置针还有探测仪因为他的这个动作从他身上纷纷脱落,他的皮肤上瞬间多了好几个汩汩往外冒着血线的小洞,还有一些直接固定在他身上的管线则像是渔网一样缠绕在了他的身上。
有人在惊叫。
也有人企图阻止雷蒙德这明显过于粗暴的行为。
可他们的阻止却是那样的虚弱。
要知道,当雷蒙德不管不顾地从床上跳起来并且企图走向艾伦时候,就连位于床边的那无比沉重的金属维生系统控制台,都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地。
雷蒙德简直就是一只怪物。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脑海中闪过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念头。
因为只有彻头彻尾的怪物,才会有这样恐怖的力量。
更不要说,现在的雷蒙德·莫克姆全身上下头透着一种无法忽视的狂乱与兽性。
“艾伦——”
又是一声低呼。
只不过这一次,那呼唤听上去要显得正常许多,语调和发音都几乎接近正常。
雷蒙德对自己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外冷淡,他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一个人。
而那个人的名字,叫做艾伦。
“雷蒙德上校!请冷静!”
一名医疗官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重新挡在了雷蒙德的面前。
他徒劳无功地企图唤醒雷蒙德理智。
但就跟之前一样,雷蒙德没有对他的声音做出任何反应。
雷蒙德只是若无其事地抬起手,而下一秒,那名当在他面前的医疗官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不过是短短的瞬间,这间病房似乎就变成了奇怪的战场。
雷蒙德·莫克姆那因为受到不知名侵蚀而变得格外古怪的身体,躺在床上的时候仿佛只是普通的畸形,但当他浑浑噩噩的从床上跳下来并且开始攻击其他人类时,他那细长却无比巨大的苍白躯体看上去却像是真正的怪物一般恐怖。琇書網
他的身体绷紧得厉害,因为极度的消瘦,艾伦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留他那苍白的皮肤下肌肉是如何隆起并且移动。
雷蒙德举着胳膊,伸向艾伦,细长的指尖宛若妖魔的爪子。
“雷蒙德上校,你已经回到人类的世界了,我们是来帮助你的——”
“雷蒙德上校——”
还是有人企图拦住雷蒙德。
但在雷蒙德面前,他们却显得不堪一击。
“该死——患者情绪太激!我们得控制住他!”
就比如说某个偷偷从背后靠近雷蒙德的医疗官,他企图将镇定针剂注射进雷蒙德的体内,却在下一秒被雷蒙德面无表情地从身后一把拽到了前方。
“咔嚓——”
一声湿润的闷响响起。
紧接着来自于那个倒霉蛋异常凄厉的惨叫。
他被雷蒙德扭断了双臂。
雷蒙德随即丢垃圾一般松开手,男人滚落在地上,因为痛苦而不停地滚动着。
而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几乎所有的医疗官都倒下了,他们就跟自己的同事一样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无力地瘫软在地,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发出抽泣和低呼。
空气中弥漫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腥味……
“艾伦……”
伴随着奇怪且灼热的低语中,雷蒙德慢慢地越过了七零八落的医疗官们靠近了艾伦。
他身上那些管线已经绷到了极限,早在之前就已经倒伏在地上的仪器被他拖拽着缓缓位移,金属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异常刺耳的噪音。
“看在上帝的份上——”
在房间的最角落,艾伦在拉菲尔和萨基尔的保护下,不断的往后退去。
他听见拉菲尔嘴里发出了一声嘟囔,然后就看见拉菲尔的额头上布满了因为紧张而渗出的冷汗。
“萨基尔,想想办法!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拉菲尔惊慌失措地喊道。
“我他妈怎么知道——这家伙已经神智错乱了,他疯了!”
萨基尔吼了回去。
作为一名顶级Alpha,萨基尔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是如此狼狈。
他正在发抖。
是的,萨基尔不愿意承认,但现实就是如此。
他发现,随着自己面前那个神智错乱的怪物的靠近,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在发抖,他在出汗,他虚弱得想要直接伏趴下来,然后在那个苍白而高大的怪物面前表现出最彻底的臣服。
这是Alpha之间最原始也是最直白的斗争,这是Alpha与Alpha之间的等级压制。
在人类尚未发展处文明,在他们还仅仅只是野兽时,这种根本的等级制度可以决定一切:地位,领地,还有……□□权。
但随着社会地高度发展,哪怕是Alpha与Alpha之间的斗争也变得更加温和。萨基尔之前偶尔也能察觉到某些强大Alpha的气息,比如说他的上司,还有他在执行任务时候接触到的某几位将军。
但他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样完全不受控制过。
萨基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前所未有地开始羡慕起自己身旁的拉菲尔来。
至少……作为Beta的他,可以免于这种来自于基因层面的恐吓。
然而,无论是Beta的拉菲尔还是Alpha的他,最终还是被雷蒙德一步一步地逼入死角。
雷蒙德微微偏头,不带一丝感情地凝视着面前的两人。
然后,他再一次地抬起了手。
滴滴答答的血迹,顺着他的指尖一直流到了他的手肘。
萨基尔在恐惧到极点的时候,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他发出了一声哀鸣,然后整个人倏然一跃,猛然朝着雷蒙德跳了过去。
在安全局地下十二层的秘密基地里学到的所有技巧,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他的本能。他高高举起了双手,然后朝着雷蒙德的颈部动脉猛然击打下去。
他的动作很快,很完美,很凶狠。
可以说,那几乎是萨基尔这辈子最完美的一次攻击。
而且他也确信,自己直接击中了对方。
但……
“咔——”
一阵剧痛从萨基尔的喉部袭来。
他的意识似乎断片了,上一秒,他还在攻击雷蒙德,而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的眼前一片昏暗,身体高高地悬在了半空。
雷蒙德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举到了半空。
萨基尔已经无法呼吸了,然后他疯狂的挣扎了起来——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下一秒,雷蒙德就要拧断他的脖子。
他即将死去。
而他之所以要被杀死,仅仅只是因为,雷蒙德可以这么做。
……
“住手!”
就在萨基尔觉得自己已经死定的瞬间,一声颤抖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微弱的低呼响了起来。
艾伦颤抖着从拉菲尔的身后走出来。
他急促地喘息着,然后小声地冲着雷蒙德喊道。
“放……放开他……不要杀他……”
艾伦语无伦次地冲着面前的男人说道。
他希望自己能够更加凶狠一点,但话说出口,他才发现那声音听上去是多么虚弱。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雷蒙德立刻就松开了手,直接将萨基尔丢在了地上。
他直勾勾地盯着艾伦,然后在呆立了片刻后,他踉踉跄跄地走上前来。
“艾伦。”
他冲着艾伦笑了起来。
那笑容看上去竟然是天真无邪的,温柔到让人难以想象就在几秒钟之前他差点扭断一个男人的脖子。
紧接着,雷蒙德一把拽住了艾伦的手,将后者直接带回了自己的病床上。
接着,雷蒙德干净利索地跳上了床,他躺下了,但一只手依然紧紧地握着艾伦的手腕。
他闭上了眼睛,然后又慢慢睁开……望向艾伦。
“雷蒙德?
艾伦震惊地看着雷蒙德所有动作,然后才意识到,雷蒙德正在重复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在重复自己初次醒来,没有被那些医疗人员打断的场景。
接着,艾伦一点都不意外地发现自己被雷蒙德一把扯倒在了床上。
雷蒙德的胳膊轻而易举地就将艾伦整个人牢牢地环在自己怀中。在被雷蒙德抱住的一瞬间,艾伦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就像是一直以来那样。
“艾伦……我一直……很想你。”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艾伦听见雷蒙德用干涩的语调对他说道。
艾伦身体一颤,也不知道为何,身体一下子就放松了。
他沉默地缩在了那个男人冰冷潮湿的怀抱里,身边是许多人的痛苦□□,是血腥味,是混乱。
是雷蒙德身上那带着些许海盐与松木枝条一般的古怪香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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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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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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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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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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