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幢楼给我的感觉,像是当时区政府的办公大楼。虽然,任了新职之后,我已从原先的底楼办公,变成了在五楼办公。但是,这幢楼的最高层是六楼。从五楼爬到屋顶虽然近在咫尺,却仍然必须再走两层的楼梯。楼梯我很少走。大楼内有两部电梯。虽然,电梯开动时“晃挡”“晃档”直响,来上班的人似乎依旧情愿坐电梯而不太愿意自己费力地去爬楼梯。
从五楼到屋顶尽管还有两层楼梯。对我却是一个不小的诱惑。我很想去看一看屋顶到底是一番什么样的模样,能让我领略到什么样的风景,能带给我什么样的感受。却一直没有能下定决心去迈出这一步去。所以,这幢大楼的屋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对于我来说,却始终是一个谜。是一个永远萦绕于我脑际的一个谜。但是,这个谜从我的梦境中反映出来,或者说呈现了出来,何以会如此的清晰?竟像是我曾经亲临过一般的真实无误呢?
去区委办公室工作,对于我来说,与其是一个机遇,倒不如是一次挑战!因为,那里的一切,都不是我所熟悉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得重新开始。办公室的人不多。除了一正一副两位主任之外,还有一位退休留用的前主任。再就是一个办公室,负责收发;一个报道组,只有一位从省报下来的报道员;一个机要室,有一男一女两位年轻的机要员;一个文印室,一男一女两个打字员。除了主任室的三位领导和报道组的那位报道员外,其他的三个室,都统一归属于秘书科辖下。
我虽然被任命为他们的科长,但是,我觉得,他们的工作只要按照惯例一步不拉地做就可以了,用不着我去指手划脚,重新再作调整。毕竟,他们每一位都比我先进这个部门,工作程序已了然于胸,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我又不知深浅,怎么可以冒失呢?我的办公桌被安置在那位报道员的对面。这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同志。从省报记者而变成一个区的报道员,本身就反映了此人一生的坎坷。这种可以想象得到的坎坷,可能本身就意味着他此生曾经的不凡。
在初到那儿的一些日子里,我总能感觉到,他从戴着的老花镜上方射出来的审视的目光。我知道,他是在观察我,想知道,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好像我一直无意去探听他的经历一样,他也始终未曾动问我的经历。也许,将我从政府的一个职能部门调来担任秘书科长一职,本身带有太多的突兀,让他的心中充满了狐疑。
负责收发的那两位,一看便知是老机关了,圆滑而慎微,脸上总是洋溢着谦和的微笑。一个喜欢种些花花草草,在他的窗台上,总是摆放着茶花,五针松,杜鹃花等几个盆景;当我仔细地观赏这些盆景时,他在一旁总会“嘿嘿”地笑着,一脸被欣赏的得意。这也许泄露了他在机关工作了几十年,一直未能被人欣赏的落寞。我欣赏他栽种的盆景,让他落寞的心理得到了满足。
坐在他对面的那一位,工作似乎特别地卖力,常常能看到他在费力地装订着卷宗。又是打洞,又是穿线,又是铡边的,我一直不太明白,他哪里会有这么多的文件需要装订。但我又觉得不太好轻口启问。倒不是我不关心他在装订些什么而是我担心,我轻启话端,会立即引来他的喋喋不休。这个短小而略显肥胖的男人,虽然,个子与他的同事一样略显矮了些,但话语却实在比他的对桌多太多。也许是他呆在机关里的时间太长了,整天面对是除了卷宗还是卷宗。心中有太多的憋屈无人可以诉说;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机会,他怎肯轻易放过!而且,他天生一副娘娘腔,话一多,嘴角边便会出现许多的泡沫,翘起胖乎乎的兰花指,肥胖的腰肢还一扭一扭的。说话的声音,又拿腔拿调的。
只要他搭起架子要说话了,他对面的那一位,必定丢下他的那几个盆栽不管不顾,只顾着自己躲得远远的。这样一来,似乎越发激起他想找人说话的欲望。这样的情形,我自然不敢轻启话端了。一走进这间办公室,我所说的话大致只有这么两句:“老某,你帮我查一下,某某年的某个会议的资料,是什么时候收档的?”我对种盆景的那位说。待他帮我查出收档的日期后,我又对另一位说:“老某,请你帮我将某某年某月的卷宗调出来,我想看一下那个会议上,领导的讲话稿。”
确实,到了办公室之后,我的目标很明确,我得尽快进入角色。尽可能快地让自己成为撰写公文的行家里手。在那时,我毕竟从未听过一次区委领导的讲话,更是无缘见识过讲话的文稿哦。为了找准学习的目标,使自己的起点尽可能地高一些。我先向那位报道员旁敲侧击地打听,在他的记忆中,他认为区委领导所作的报告,那一年的那一次是反映最好的?面对他审视的目光,我一脸坦然;他终于意味深长的笑了。然后,我按照他的指点,去办公室调出装订着那个讲话稿的卷宗,认真地拜读了起来。虽然我的目光在文稿上。但我的余光能察觉到对面的他在朝我微微地点头。我能感觉得到他审视的目光,已渐渐多了欣赏的成份。m.xiumb.com
机要室的那一男一女两位小青年,年龄都比我小了许多,都未婚配。我不知道也从不打听那个男青年原籍是哪里的?来机关工作几年了;倒是知道那个女青年是我的同乡。是我的故乡小镇人。家住在小镇东南的那个村坊中。她的父母我依稀认识,但对她,我却全无印象。想是我在故乡小镇工作时,她还小。
机要室设在区委书记办公室东侧的那间内外两间相连的套间内,在楼梯挑空的上端,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这个室虽然隶属于秘书科,但我却很少进入那个套间,尤其是里面的那一间。似乎有一种本能的排斥,我不愿去探看其中的秘密。上级发来的机密件,机要秘书收到后,必须夹入文件夹中交来我手中。由我依照文件下方规定的传阅范围,一一送交相关的领导看阅。在领导阅读时,我得在一旁立等。一般大多数密级属机密的,必规定不得摘抄。我得按照规定不折不扣地执行。
虽然,机密件是我传送的,但我却从来没有去翻开文件夹看一看内容。所以,碰到不属于传阅范围的领导问我,最近有什么重要的中央指示?我却始终是一脸茫然。领导也许认为我是在装假,或者,认为我是在恪守保密规则。其实,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从未看过,怎么会知道内容呢?文印室的那两位,一直到我一边写着我讲话稿,一边他们在打印时,才渐渐熟悉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女的,是撤地建市前的县委组织部长的女儿的缘故,让我避而远之。
显然,我出任这个科长后,办公室的人,尤其那几位前后主任也在默默地考量着我。看我是不是确如传闻中的所说的,文笔很是了得?上任之后没多久,我便接到了一个撰写讲话稿的任务。我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不容推卸的。好在调入新单位后,我一刻也没有轻闲过。通过前几年文档的调阅,我对讲话稿的行文已了然于胸。我已很明确,讲话稿的根本,便是要通俗,要口语化。可以用俗语,却绝对不可以用成语。最忌讳的便是用文绉绉的语言,用修饰词。散文中常用的形容、比喻、拟人、借代手法一概不能用。因为这与县、区一级领导讲话的受众有关。越是通俗易懂的讲话,越能得到底下的欢迎。也越能让听报告的人入耳入心。
其实,写这样的文稿并不难,只需将要讲的话说清楚就行!行文并不需要缜密的逻辑性。也不必挖空心思去考虑这个词用在这里妥不妥当,贴不贴切?不必讲究前后呼应,也不必追求通篇的行云流水。为了能写好这一次的讲话稿,主任特意召集了前主任,副主任和我,一起开了一个碰头会,说是帮我理一下思路。我看他逐条逐条地像是帮我立提纲的样子。我知道,他显然对我还没有底。那位副主任则是一会儿看看那位正认真着的主任,一会儿又朝那位前主任飞快地瞟上一眼。那位前主任的脸上已渐渐露出了不耐烦。但他却隐忍着不说,他只朝那位副主任微微摇了一下头。我不知道,他的微微摇头是并不认同他的后任的提纲式铺排,还是对后任所述的讲稿内容不认同?不过,我那时似乎不便在脸上露出不耐烦来。只能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并认真地做着笔记。
两天之后,我草就了讲话稿。写成的讲话稿,我并不按照主任指导我的提纲,而是,按照我自己对这次会议主题的理解,按照讲话的逻辑性,借鉴了前几年类似会议的讲话稿的叙述方法写成的。讲稿被送交前主任审阅。我很清楚,我的第一次撰写的讲话稿,必定会送高层次审阅。所以,我一反之前的写文章常规,特意提前了几天完成文稿。这既是给这一次审阅提供了宽裕的时间,也为自己的后续修改留足余地。
稿件首先得到了前主任的肯定,他认为选调我进办公室是选对了。虽然个别的文字有改动,但通篇讲话稿并没有作大的调整。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我知道,这位前主任眼下虽不再任职,但在文字上,他仍有足够的影响力。他已经肯定了的文稿,一般不会再有人提出异议。现任主任看讲话稿时,我看见他的肩膀一耸一耸地,紧锁着眉头。显然,他对我没有按照他给出的撰写提纲写,颇不以为然。但有碍前主任已有言在先,他自觉不便再提绝然不同的意见。看完之后,他便无奈地交给了副主任。也没有提他的想法。副主任显然挺会察眼观色,大概也认为我写得比按主任给出的提纲好了许多。他朝我悄悄竖了一下拇指,讲话稿,算是通过了。区委书记只是粗粗翻阅了一下,便交付打印。
在我去办公室之前,讲话稿一类的撰写,是前主任和现任的副主任轮流着写;我第一炮成功之后,便改成了我与现任副主任轮流着写。前主任负责大材料上把关。但是,现任的主任对我写的材料似乎总是不太放心,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次写讲话稿没有按照他的思路写,给他留下了难忘的映象?
后来我渐渐发现,只要我提前几天交稿的,稿件中的划划画画便特别的多。如果,他改得确实比我原先的好,我当然心悦诚服。但是,问题是,稿件常常被改得逻辑混乱,这实在使我大伤脑筋了。如果按照他改动的内容重作修改的话,区委领导肯定不会满意,甚至会怪罪下来;如果坚持我原先的文稿,主任肯定也不会满意,甚至会认为我目中无人!我实在是两难了。
我又无法去直接跟这两位领导沟通。如果我越级向区委领导反映此事,主任肯定会认为我在打小报告,是在有意倒他的的秽气。但是,如果我直接找主任沟通呢?他会承认他的改动是错误的吗?只有他的认为是对的,他才会这样改呀。难道他明知是错误的,还会按照错误的改吗?
人的看法一经产生,并不是旁人的沟通所能改变得了的。看法的产生并不是凭空的,它受人的学识,能力,所受的教育的影响,也受个人秉性,性格等等的影响。又岂是旁人的沟通能轻易改变的?我曾将我的文稿和主任改动的文字交给坐在我对面的那位报道员看,他看了之后,嗤之以鼻。笑道:
“按照他的这种改法,这还是讲话稿吗?文理不通,逻辑混乱。不是让区委领导出丑么!”
也许,他的心中对这位主任有太多的不满,所以,才会当着我的面前这样说!但他毕竟年长于那位主任,又见多识广,主任又能拿他怎么样?尽管我有与他相同的看法,但我却不能说如此尖刻的话。甚至不能在主任面前提半句异议!这真是要了我的命了!我该怎么办呢?
我后来才侧面了解到,那位报道员对主任心中有怨气的缘由。那是有一次我在跟副主任闲聊中,他无意中说出来的。原来,在我还没有来办公室之前,主任曾有打算让那位报道员也参予写领导的讲话材料。区委办公室不仅要帮助区委书记、副书记起草讲话材料,有时其他常委的材料也得参予撰写。纪委书记、组织部长、宣传部长等等,虽然各自都有自己的一班人马。但是,大材料的把关,还得由区委办公室负责。政府口的材料倒是不用参予。毕竟政府也有一个办公室。
相对来说,区委办公室的文字工作繁重了许多。而且,党委部门的材料务虚的多,政府部门的材料务实的多。比如开展一次工作,组织一次活动。党委要解决的是,为什么要开展这项工作或活动,它的目的和意义。如何统一认识的问题。而政府要解决的是如何开展这次工作或活动,要分几部去实施,如何将工作落到实处的问题。对于写惯了新闻报道的他来说,应该写政府部门的材料比较合适;写党委系统材料,与写新闻报道的五个“w”实在是南辕北辙。
所以,据说,他第一次写成的材料,惨遭主任的朱笔挞伐。弄得他窝了一肚子的火。这一点我倒是很理解。写文章的人,尤其是自认为文章写的还算不错的人。往往个性比较强,或者说自视甚高。岂容旁人在自己的文稿上乱改乱划!如果,改的人确实是才高八斗,经修改的文章,确实比原先好出许多。原作者自然口服心服,无可挑剔了。但如果,越改越差,将文章弄得面目全非。这确实是很让原作者抓狂的事!而且,改的人如果位置坐得比原作者高,权高位重,不容原作者重新改回来的话,就好象硬逼着人家皱着眉头吞苍蝇,其令人恶心的程度,是不难想象的。
“不过,那次的材料,他确实没有写好!”副主任轻声说道,“整个材料的语气都不对!领导的讲话材料,语言要通俗,尽可能地口语化。你知道的,我们现在的这位书记,依照他平时的说话习惯,最适合常用短句式,既琅琅上口,又抑扬顿挫,这样才实有感染力!起草讲话材料,要尽可能地依照报告人平时的语气习惯。这样,他说起来也顺口,容易激发出他的热情来!”
这真是经验之谈呵。这番话,说得我如醍醐灌顶哦!我虽然自认为对写讲话材料已登堂入室,但倒底没有如此深层次地去考虑和研究过。这应该是他这几年为领导写材料的真正心得了。“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哦。看来,他也是说的兴起,这可是与他平时的性格大相径庭呵。他平时总是默默地,沉默寡言的样子,似乎很有城府。
“其实”,他指了指主任的座位,“他不会写材料。来办公室有段时间了,从不见他主动承担一次写材料的任务。但是,他偏偏喜欢指手划脚!唉!”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你就安心在这里修身养性吧。进来容易,出去就难啰!何况,你是具备写材料的能力的!慢慢耗吧!”
“你怎么像是有些幸灾乐祸呢?”我玩笑道。
“我当然要幸灾乐祸了!”他坦率地笑道,“你来了,我就有机会走了!”他指了指他面前的那两张办公桌,“你看看这个局势,你不来,我能走得了吗?”
“我可是没能力在这里挑大梁!”我由衷地说。
“对你来说,现在并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领导看不看中的问题!”他笑道。
我一顿,随即笑道:“我无所谓。大不了两年后我回原单位去!”
他摇了摇头:“随遇而安吧!好不容易把你挖过来了,还会放你走?”
他的话,让我清楚了可能出现的前景,我可不希望自己一直为他人做嫁衣裳。面对已经让我感觉的不舒服。我采取了断然措施。我一改前段时间一接到任务,便急急地收集资料。尽可能早地完成撰写任务的做法,又恢复了我以前写文章的那个习惯,先打腹稿。资料我照样收集,照样看。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只是咀嚼和消化这些资料。并不急于动笔。我不愿再留给那位主任在我文稿上随意乱划乱改的时间。让他感觉时间已经很仓促,来不及再改,这样最好!这样做,才会免除我无数的烦恼。
常常他们会看见我,端坐在办公室中,要么在低头看资料,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要么将目光投向窗外,呆若木鸡。坐在座椅上看窗外,只能看到一片空荡荡的天空,尤其是在无云的日子里。我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我留给旁人的是一副什么样的模样?我估计,我的目光必定是神思不属,必定是散乱的。每当这个时候,坐在我对面的那位报道员,必定不会来打搅我。他是做文章的人,自然懂得写文章的甘苦,尤其是在构思的时候,谁也不希望被旁人打搅。我感觉得到,他要么低着头,专心做他的文章,要么小心翼翼地翻他的资料。或者干脆借口下去采访,躲之夭夭。
其实,这样的苦思冥想很折磨人的,真的能让人食不甘味,夜不安寝。如果这种思索的结果,能产生锦绣文采,倒也让人心甘情愿。问题是,苦思冥想的结果是为了制造出一篇通俗的虚话套话。不可以有文采,更遑论锦绣,这实在是很让人气馁的。但是,处在这个位置上,从事着这一份工作,明知无聊之极只能挖空心思地有意为之。这实在是人生的悲哀了。
我常常想,既然要作报告。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写呢!为什么自己的思想,要任由着旁人来□□?难道这样才能显示出高高在上么?还是要求领导“四化”(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的题中之义?倘如一位领导连这一点自己动手的能力也没有,他是凭什么坐上现在的这个位置的呢?人们总说:“领导当得越大越好当。”看来这话是对的。县一级的领导就专门有人为他操刀,那么地市一级呢?省部一级呢?是不是应该有一个专门的写作班子来承担这个任务呀!这样形成的思想还是领导的思想吗?如果,领导原本就是没有思想的木偶,那么,这个木偶岂不是任由谁都可以是充任的么!为什么是此而非彼呢?
当冥思苦想带给我疲惫,带给我烦恼时,我总会任由自己的思想溜个号,开个小差。开个小差能让我的情绪得到松弛,松弛之后的再度集中注意力思考,我的思维会更加活跃。这是我屡试不爽的经验。所以,有时候我会有意放自己一马,任由自己的思想信马由缰。紧张的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地考虑之后,我才开始动笔。不过,这一般要等到真正使用这份材料的前两天。我同样也没有给自己留下余地。这种背水一战的做法,总能激发我的潜能,让我文如泉涌。
真正开始动手写时,我会猫在家中。不让一丝的外界动静干扰我的思维。然后将我这些天来思索的结果慢慢流诸于笔端。印象最深的里那次隆冬腊月在家里猫了一天。外面大雪纷飞,北风怒号。我家的北边临河。西北风从河上掠过来,直扑在我家的北墙上。猫在家中的我与冰天雪地仅一墙之隔。那时,空调机还属于奢侈品,我家自然没有。我又不习惯坐拥在被窝中。那张写字台上又很时髦地铺了整面的玻璃台板。触手不仅仅是冰凉简直是冰冷刺骨。到了晚上,一万几千字的讲话稿倒是如期完成了。我双手的手背上冻出了许多冻疮。块块红斑,第二天便变成了块块紫斑。还好后来我赶紧用朝天椒泡水浸泡双手,泡得双手通红发烫,才没有演变成烂冻疮。
猫在家中,也曾碰到一件很令我尴尬的事。那天,我刚从办公室回来,铺开资料,端坐在写字台前,正准备开写。底楼那位原来单位基层所的女同事来敲门了。想是我随意停放在楼梯口的那辆长征牌旧自行车泄露了我的行踪。女儿上了小学后,虽然已很少坐我自行车三角架上的那个座垫了。但那个座垫我却并没有拆掉。一眼便能看出这辆自行车是我的。由此,一看便知道我正在家中。
所以,我才坐下,便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我很奇怪,怎么我才到家,便有人来敲门,像是专门在门外候着?我走去小客厅开门。她当仁不让地掩门走了进来。我倒是不能堵在门口不让她进来。我只得将门开启了一条缝。她的身子朝我身上柔柔地靠了一靠,也不说话,便自顾地朝我的房间走去。我不明白她要干什么?只得跟着她走进房间。她看到床边的写字台上摊开的资料和文稿纸,又扭头看我手中拿着钢笔。便说:
“躲在家里写材料呀!”
“是啊。”我答道,“办公室里干扰太多了,不能让我静下心来,我只能躲在家里来写了!”
“写什么呢?”
“区领导的讲话。”
她朝文稿纸上瞟了一眼:“怎么一个字也没写呀!”
“这不刚回来,刚摊开文稿纸嘛。”
“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也不来找我呀?”
“哎哟,我哪里有时间呀,每天忙得要死!”
“你调那边去干什么呢?在局里不是蛮好的嘛!见个面也方便些。”
是啊,我调那边去干什么呢?干吗去自讨苦吃呢?见我不吭声,她将身子又柔柔地靠了过来:“想我吗?”
见我不吭声,她又紧接着说道:
“想我,为什么不主动来找我!一定要我贴上来吗?”
我一下子有些瞠目结舌。
她抱住我说:“我很想你!”
我轻轻将她的身子推开一些,将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我看见她的脸色已微微发红,眼神已经迷离。
上次发生的事,虽然带给了我刺激,也同样带给了我内疚和惭愧,尽管我在妻子面前一直掩饰的很好,不露丝毫痕迹。但毕竟问心有愧呵。我总不能让别的女人躺在我跟妻子的床上,躺在我跟妻子的被窝中吧!况且,今天我可是另有任务在身,哪里容得我分心!我轻声说:
“不行啊。这篇讲话稿正等着要呢!忙一天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这样吧!等忙完了这阵子,我再去找你!好吗?”
“我……”她仰起头看我,欲言又止。
“好了,好了!”我赶紧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等我忙过这阵子以后,啊?”
我见她不再吱声,便又轻轻推了推她:“快走吧!我还得抓紧赶材料呢!”也许是“快走吧!”这个字伤了她的自尊心,让她觉得我是在赶她走。她朝我幽怨地白了一眼,轻轻地走了。我却不及细想,自顾理了一下思路,赶紧拿起了手中的笔。
之后,我当然不会再去找她。离开了那个部门,我不想再与这个部门有任何的纠葛。不过,她也再没有来找我。两颗不同轨迹的行星,交汇之后,终于按照各自的轨迹离去。后来,听说她谈了男朋友。再后来,听说她结婚了。再后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青杏更新,第75章 红梦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