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盘山公路下来,南絮驾车上了中河高架,直接进了市区。
进入市区,高楼林立,车流肉眼可见地密集了起来。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落尽,夜色悄无声息降临。
眼看着就要下高架了,可惜突然就堵车了。车子堵在半道一动不动。
老太太搁下手机,眉头一皱,“许许呐,前面怎么回事啊?”
南絮摇摇头,“不知道。”
她也是一脸懵。
她摇下车窗,听见旁边车道的两个司机在议论,说是出车祸了,交警正在处理。
高架上出车祸再正常不过了。
这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只能先耐着性子等。
南絮抱着手机刷了刷朋友圈。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交警举着喇叭在喊:“现场有没有医生?是医生的请下车!伤员需要紧急救治!”
都在公然征集医生了,想必是救护车还没到,伤者伤得很严重。
老太太心有余悸,“看样子撞得蛮严重的。”
交警同志喊了一两分钟,南絮就看到右侧应急车道停了一辆黑色的宾利,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的男人。白色衬衫被昏黄的路灯灼染成暖调的黄。
她匆匆瞟了一眼,还来不及有所反应,那人就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她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轮廓。
老太太扶了扶老花镜,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许许,刚那个是不是君岱呀?我好像看到他了。”
南絮紧盯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点头,“是他。”
老太太:“他是医生,肯定救人去了。”
从法慈寺回市区,想要节省行程,中河高架是必经之路。在这里见到夏君岱南絮并不奇怪。
他迎着夜风奔跑的模样,身形矫健又敏捷,犹如一阵闪电,嗖的一下,迅速就跑没影了。m.χIùmЬ.CǒM
在这一刻他是医生,他赶着去救人,在和死神争分夺秒。
夏君岱学医的初衷并不见得有多高大上,所谓的医者仁心和救死扶伤都是虚的。他之所以会学医完全是被家里人逼的。他真正喜欢的是艺术。
当时他提起这些总是愤懑不平,对家里人的决定充满了怨恨,学业也不见得多上心,能混则混,混不过去了才勉强捡起书本学点东西。
也不知是他天赋过人,还是生来就适合当医生,那些枯燥的病理,深奥的医书,复杂的手术,他居然一样都没落下。
初衷不佳,结局却出人意料。
而今时今刻,南絮却觉得他早已和这个职业和解了,他真正爱上了这个职业,在他潜意识里他就是一名医生,只要有病人需要他,他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奔跑起来。
南絮本想下车看看,可想到自己啥忙都帮不上,过去只会裹乱,还不如老老实实在车里待着。
高架上路灯明黄,成串成串的车子堵着,水泄不通。为了给救护车让道,几乎所有的车子都靠两边挪,把中间车道留给救护车。
南絮使劲儿往前面望也只看到一大堆人围在一起,几个身穿荧光马甲的交警混迹其中。
想来那就是事故中心的。
可惜事故中心的具体情况她压根儿就看不到。
周遭闹哄哄的,有司机在聚众聊天,也有人摇下车窗抽烟。
夜风寒凉,空气里浸染着一股清淡的烟草味,挥之不散。
南絮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心绪焦灼,纷乱嘈杂。她也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拿眼看她,笑着说:“许许,君岱是去救人,又不是上战场,你担心什么?”
南絮:“……”
一语点醒梦中人。
她倏然一怔,脸色微变。当即掩饰道:“谁说我在担心他?我是烦堵车。”
被奶奶戳破心思,她也不愿意承认。
老太太了然地笑了笑,懒得再多说。心思都在脸上写满了,偏偏还要嘴硬。
黄金四分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南絮一直以为她会从人群中听到掌声,可惜她没有。
生命有时顽强到能与命运抗衡,有时又脆弱得可怕,分秒即逝。
周围沉默得诡异,只有偶尔穿梭而过的夜风,带来丝丝春寒。
这样一个夜晚,注定嘈杂又煎熬。
随后便传来救护车的呼啦声,急促又清晰。
南絮看到有人陆续往回走,惋惜低语:“可惜了,十来岁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刚那医生那么拼命,脸都憋红了,可惜那孩子实在伤得太重了,没救回来……”
南絮心一沉。
很快交警清场,恢复交通。
等前面的车离开后,南絮把车开到应急车道。
夏君岱面无表情地走回来,白衬衫上沾染了不少鲜血,触目惊心。
见到夏君岱,老太太忙从车里下来,“君岱,很累吧?”
循着声音,夏君岱才看到了老太太,而南絮则坐在车里,低头摆弄手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夏君岱顾不上身上的血渍,声音虚弱,“就做了个心肺复苏,谈不上累。”
事后云淡风轻,一笔带过了过程中的艰难。和死神抢人,争分夺秒,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可惜他还是没能从死神手里把人抢回来。
那个小男孩不知道有没有满十岁。
老太太拍拍他的肩膀,轻柔安慰:“君岱,你尽力了,不是你的错。”
男人沉默地点点头。
和老太太道别以后,夏君岱就先行离开了。一身的血渍,还得回去换衣服。
南絮开车紧跟在他车后面。
他走最右侧车道,速度很慢,不紧不慢地开着。
南絮跟他一样的速度。
车流穿梭,路灯掉进车内,匆匆一束,短得像是一阵烟雾。
回忆不合时宜地爬上脑海,见缝插针往眼前钻
夏君岱大五实习,在青陵一院。
他第一个轮的科室就是急诊科。带他的老师是急诊的大主任。
他实习第一天就真正直面了死亡。同样也是车祸,一个年轻人躺着进医院,没扛过黄金四分钟,人没了。
这件事给夏君岱带来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一个185的大高个,平日里游戏人间,对什么都不上心。居然抱住南絮哭得像个孩子。她怎么安慰都安慰不好。
下了高架,车子开到能停车的地方,老太太善解人意地开口:“许许,你靠边把我放下来吧,我打车回去。”
南絮一门心思追着前面那辆宾利,有些茫然,“怎么了奶奶?”
老太太说:“那么小的孩子没救回来,君岱心里肯定不好受,你开车跟着他,千万别出事才好。”
她那点心思老太太一清二楚。这孩子嘴硬心软,嘴上满不在乎,心里又在意地要命。
此处距离南家老宅也就一两公里的路程,不算远。虽然不放心老太太一个人打车回去,可她更不放心夏君岱。
南絮说:“您别打车了,我给李叔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您。”
南絮说完就给李叔去了电话,发了自己此刻的定位。
等她打完电话,前面的宾利突然停了下来,兀自停在了路边。车里的人也不知道在干嘛。
南絮也跟着停了下来。
前面的车不动,她也不动。
李叔迅速,麻溜开车过来,把老太太接走了。前后只用了十多分钟。
老太太被李叔接走后,前面的宾利又莫名其妙地启动了。
南絮赶紧跟上。
夏君岱的车七拐八拐,绕了好几条街道,最后停在了泰和西苑外头。
怎么开到她家小区来了?南絮蒙了。
正迟疑,夏君岱从车里下来了。
他走得急,衣摆带风,身上的血迹干透了,在昏黄的路灯下变了个颜色,不过依然触目惊心。
他径直走到南絮车边,屈起手指敲玻璃。
“砰砰砰……”沉闷用力的声响,在清冷的夜色里像是一记记闷棍重重地敲在南絮心里。
南絮头皮发麻,心慌意乱。
她自认为藏着好,殊不知他早就察觉了。
她硬着头皮把车窗摇下,男人低沉舒缓的声线窜进耳朵,“跟了我一路好不好玩?”
不等南絮回答,男人复说:“开车门!”
命令的口吻,不容反驳。
这位爷天生骄傲,气场强大,让人不自觉感到心慌。
南絮手有些抖,吧嗒一声,解了车锁。
他绕到副驾上,拉开车门,直接上了车。
一坐下,兜头直问:“跟着我干嘛?”
“谁跟着你了?”南絮用力抓着方向盘上沿,矢口否认。
“我带你绕了大半个市区,需要我给你数数都走了哪几条路么?”他盯着她似笑非笑,语气轻快。
南絮:“……”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
想想也是,他的心情能不好吗?故意带她绕路,看她蒙在鼓里,他指不定偷着乐呢!
“不放心我?”开口是疑问语气,可表情却分外笃定,早已洞悉一切。
南絮最讨厌他这种洞悉一切的样子,高高在上,稳操胜券,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像当年两人谈恋爱,外人都道法学院院花配医学院院草,预备律师配预备医生,郎才女貌,势均力敌,养眼登对。
殊不知在那段感情里,她永远都是劣势的一方。院草大人万花丛中过,情场老手一个,深谙一切男女相处之道,撩人而不自知,女孩子的那点小心思他更是早就吃透了。
可是她却是新手,在感情上懵懂无知,唯一坚守的就是喜欢。这样的两个人,她好像一直都在他的鼓掌之中。
想来唯一一次脱离他掌控,就是南絮甩了他,没有回头。
“夏君岱你不要自恋。”南絮语气不善,火气窝在胸口,亟待疏解。
男人闻言笑了下,很浅很浅的一抹笑,轻易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这一刻冷冽褪去,眼角眉梢遍布温柔。
他自顾说话:“我当医生好几年了,不是没见过生离死别。今晚没能救回那个男孩固然可惜,可是我再也不是二十岁出头的夏君岱了。”
见多了生离死别,已然麻木。对于生命的离去,会难过,会心痛,可是再也哭不出来了。
什么年纪会做什么事。她见过他最肆意妄为的年纪,也见过他哭。
真正成熟的男人没有资格哭。在生死面前,眼泪分文不值。
南絮早该想到的。他从医多年,哪里还会像刚实习那会儿一样畏惧死亡,对于生命的逝去会难以遏制的哭泣。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一名优秀的医生,心理素质过硬,早已学会坦然面对生死。
可是她还是本能地担心他,害怕他会难过得无法自拔。
她低估了他的抗压能力,始终觉得他是那个脆弱无助的少年。
她真的好傻啊!
空间密闭,空气凝滞,她觉得自己就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南絮缩在主驾上,侧着脸,难得把长发束起来,扎了个简单的丸子头。纤长的脖子干干净净,莹润的耳垂,精巧的下巴,再往下就是漂亮的锁骨,胸口处那抹雪白肌肤……
夏君岱盯了数秒,觉得眼睛发热。
“南絮,这些年你也只是徒增年岁,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公然嘲笑,公开处刑,嘴上半点不饶人。
话音未落,他伸手扯掉了她的发圈,柔软顺滑的长发瞬间铺散下来。
南絮:“…………”
车窗半开,一阵夜风扫过,长发飞舞。额前的一缕碎发盖住她右眼眼底的那颗泪痣,欲遮未遮。
发梢擦过他的侧脸,一阵酥麻,心尖像是被猫挠了一下。
夜色,长发,一张古典美人的脸,这样的南絮有种张扬凌乱的美,惹人犯.罪。
夏君岱喜欢看她这样。只有他才知道她从来就不是乖乖女。所谓的乖不过都是假象,她和他一样,骨子里是不羁的,是野性十足的。
“夏君岱你混蛋!”南絮气急,抬起手臂巴掌就欲招呼过去。
谁知男人反应更及时,一把钳制住她手腕,拉过她的手,递到唇边,吻她纤细白嫩的手指。
南絮:“…………”
“我是混蛋!”
温热的唇覆上去,打了个烙印。
南絮浑身僵硬,烫得发慌。
周遭的空气一下被点燃,火花带闪电,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他却兀自笑着,表情愉悦,气定神闲。
那双对众生都淡漠的眼睛,在面对她时却生出了温度,眼尾透着光。
他似乎非常享受这种感觉,把她逼到绝路,看她无力挣扎。
“很好笑吗?”南絮皱着一张小脸,恶狠狠地瞪着他。
她突然觉得很委屈,胸腔胀得厉害,酸涩难耐。她就是不长记性,就是要担心他,活该被他嘲笑。
“闭眼。”他的嗓音又轻又软,是诱哄,格外蛊惑人心。
南絮不明所以,长睫轻颤,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
“不好笑,我只是高兴。”男人毫无预兆地探出右手,覆上她白嫩的脖颈,脑袋缓缓移动,吻印下去。
他吻上了她的眼睛,吻了她右眼眼底的那颗泪痣。
有种不安的,燥热的气氛在涌动。
那是宿命的馈赠。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嘛,稳手指,稳泪痣,我们夏院长太会了!亲妈都被撩到了呢!
周四上夹子,更新放到晚八点。以后都是晚八点更文。
感谢小可爱一只大柠檬,qaq快面试吧两位小可爱的打赏,爱你们呦!
也感谢给我投营养液的朋友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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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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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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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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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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