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姜氏破败,姜明辉的葬礼也一切从简。
风水宝地的豪华墓地当然买不起,姜家都在申请破产了,怎么能支出那么多钱买块私人墓地。
所以显赫了大半生的姜明辉最后被草草火化后,骨灰便装在了一个小罐子里,放在了公共墓地。
火化当天,阮瞳也去了。
毕竟是亲生父亲,人死如灯灭,在许多路人眼中再多的仇怨随着长辈去世也该放下。
为了堵某些人的嘴,阮瞳去了。
当然,她本人也很乐意去,去看仇人火化入葬,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只是当天,除了阮瞳和姜聿薄外,并没见到其他人。
阮馨早就跟人私奔了,必不会来。
陈雅现在因为涉及重大经济犯罪,已经被宣判有期徒刑十二年,下半生都要在牢狱度过。Χiυmъ.cοΜ
这两个人不出现也就算了,但是姜心瑶居然也没出现。
虽然阮瞳知道姜心瑶推姜明辉下楼的秘密,但旁人不知道。
姜明辉现在人都死了,对于姜心瑶来说这世上她的秘密应该是安全的,为避免嫌疑,她应该出现才是。
她为什么不来?
阮瞳没忍住,看了看一旁的姜聿薄问:“姜心瑶呢?怎么没来。”
那天在医院带走姜心瑶的就是姜聿薄。
阮瞳已经知道当初陈雅对姜聿薄做了什么,他一直在隐忍等待时机报复。但对姜心瑶,阮瞳以为他似乎是有几分真心的。
至少,从以前很多次的维护看来,他是把姜心瑶当作真正的亲妹妹。
姜聿薄抬眼看她,漆黑的眼底有一丝凉薄的冷意。
“她很忙,没空。”
“……”
很忙?
有多忙,忙到连姜明辉出殡火化都没时间到场么。
阮瞳的疑问,在第二天晚上得到了解答。
冰殇之拥获得了空前成功,不但在票房上取得了文艺片难得的高度,更是从国外传来了好消息,入选了这一届的学院奖最佳影片和其他一系列奖项角逐。
阮瞳和顾染也成为既沈郁之后,年轻一辈里获得学院奖提名的男女明星。
冰殇之拥让投资商赚到了名和利,资本爸爸一高兴就在这晚举行了一场庆功晚宴。
晚宴上,阮瞳和沈郁一同出席,俊男美女的组合无疑让他们成为全场焦点。
沈郁的性格向来高冷,从前主业是演员的时候是,现在做制片人了依然是。
哪怕有许多人想来套近乎、套交情,但碍于沈郁那张冷峻的脸,也鲜少有人敢上来。
但阮瞳却不同,她看起来娇软无辜,性格又是圈内出了名的温柔可人,所以不少想跟他们夫妇套交情的便打着主意从阮瞳这边下手。
沈郁不过离开片刻,阮瞳身边便围满了来祝贺的人。
觥筹交错间,有一位姓赵的、四五十岁的企业家,拿着酒杯挤进人群。
“阮小姐的电影真好看,你和沈先生双剑合璧,将来一定还能拍出更多惊艳的影片。到时候,千万不要忘记我呀,好歹,我们也算半个亲戚是不?”那位赵总个头不高,保养得还不错,没有一般中年男性的啤酒肚油腻感。
只是,就算保养再好,也是四五十岁的人。
见他靠近跟自己挤眉弄眼,阮瞳心里有种怪异的不舒服。
她稍稍拉开距离,脸上换上营业式假笑:“谢谢赵总欣赏,以后有机会一定合作。只是……赵总说的半个亲戚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赵总一拍脑门,“看我,差点把这件事忘了。你等等,我给你介绍个人。”
说着,这位赵总就踮起脚来,往人群外看。
也不知他在对人群外的谁招手,“过来,快过来。”
没一会儿,就见到一位穿着暴露的女郎,从那位赵总招呼的方向走近人群。
来人长发披肩,脸上化了艳丽的浓妆,穿着一件只到大腿根的黑色短礼服。
黑纱紧身的裙体剪裁,让她穿了衣服像没穿一样,曲线毕露。
在看到对方的同时,阮瞳一双黛眉就忍不住拧了起来。
姜心瑶?!
居然是她。
说什么,阮瞳也没想到。
赵总看到姜心瑶进来,那只已经起了皱纹的手一把把人抓过来,扣在掌心。
“怎么这么慢,叫你半天了。”男人并没有发怒,只是语气有些不好。
但姜心瑶浓妆艳抹的脸上却不自觉浮现一丝不安,她只飞快地瞥了阮瞳一眼,便也不顾这里还有许多人,整个人甘愿地贴上那位赵总,轻声安抚:“对不起,这里太吵了我没听见。达令,你别生气了……”
这下,阮瞳眉头拧得更紧了。
倒不是同情、可怜姜心瑶,而是打死她都想不到,从前趾高气扬、连亲生父母都不给面子的姜心瑶,居然也有这么伏低做小的一天。
现场,许多认识姜心瑶,也知道这位曾经的姜家千金做派的宾客,纷纷露出诧异之色,早就忍不住小声讨论起来。
“这是姜心瑶?她怎么变这样了……”
“你们不知道吗,自从姜家败落她就被赵总包养了。”
“包养?!她给人当小三?”
“那不然呢?前几天我还看她去奢侈品店shopping,她这种从小在金窝银窝长大的,根本受不了苦。赵总有钱,她干嘛不跟,大概巴不得被赵总包养,不像姜聿薄现在还要一个人在外打拼,从头再来。”
“唉……”有人叹气,“没想到好好的姜氏千金,也有沦落为给人当小三的一天。”
“什么小三,赵总这么风流姜心瑶最多算小五、小六。不过她胜在年轻曾经又是姜氏千金,听说赵总对她还不错,给她买了套豪华公寓,把她养在里面吃穿用度都不愁。你也别为她叹息,这路都是自己选的,她妈当年就是小三,可能对她们这种母女来说给人当小三躺着就能赚钱,比去外面工作容易吧。”
其他人的话,阮瞳也听到了。
没想到有一天姜心瑶居然也步了陈雅的后尘,不,不是陈雅,反而像当初的阮馨,被人圈养在豪华公寓里,犹如金丝雀。
只是,曾经的姜心瑶多么骄傲,普通的公子哥她都不定看得上。
如今,却依附在一个能做她爸爸的老男人身边赔笑。
想到昨天姜聿薄说姜心瑶很忙,阮瞳忽然怀疑,这后面不会也有姜聿薄的手笔吧。
赵总前阵子不在国内,对姜家的事还不太清楚,只是听人说姜心瑶和阮瞳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所以今天便把姜心瑶也带来了想让阮瞳卖个面子。
谁知,他特意让姜心瑶过来敬酒,阮瞳却是笑了笑,连酒杯都不给碰,态度极其冷淡。
等阮瞳走远了,赵总才问了旁人,得知姜心瑶哪里算得上阮瞳的亲戚,根本就是仇人。
好心却办了坏事,赵总再看姜心瑶就怎么都不顺眼。
把手里的红酒直接泼在姜心瑶身上,不顺气还给了她一巴掌,负气离去。
就这样,姜心瑶却连吭都不敢吭一句,她现在什么都没了,显赫的身世也没了,妈妈也没了,只剩一个连自己都管不好的哥哥。
姜心瑶没忘记姜聿薄告诉她的话,他们养不起她了,如果不想过苦日子,她只能凭着姿色牢牢抓住眼前的老男人。
姜心瑶哭着追了出去,生怕金.主不要自己。
远远的,阮瞳看着姜心瑶对那位赵总的巴结态度,感到讽刺至极。
和现在相比,上辈子的姜氏一家真是死得太容易了。
一场车祸就结束了他们的一生。
而现在,这样的结果,对他们来说恐怕才算最痛苦的。
……
接下来一段时间,阮瞳除了偶尔拍拍广告、杂志照,便在全力准备婚礼。
她和沈郁的婚礼,近在眼前。
婚礼前三天,阮瞳刚到公司,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她。
看到眼前温柔大方的女人,阮瞳眨了眨眼:“洛……诗?你找我什么事?”
作为这本书的绝对女主洛诗,阮瞳除了最开始因为叶哲的关系跟她有过瓜葛,后来便再没有来往过。
当年叶哲的真面目被揭穿,所有人都知道叶哲利用阮瞳隐瞒了出轨几个女人的真相,阮瞳曾收到过洛诗的道歉短信。
洛诗向她道歉,曾为了叶哲,利用洛家的势力打压过她。
并且,因为自己识人不清,而给阮瞳带去了麻烦。
从同是女人的角度来说,那时候的洛诗自己也是受害者,但她却第一时间找到阮瞳道歉。
这让阮瞳对这位女主角多了不少好感。
只是,也只有那一次交情,后来她跟书里的主角洛诗便再没有打过任何交道了。
“阮瞳,事情很紧急,你……你能不能先跟我走一趟。”谁知,洛诗上来就想让她跟自己走。
阮瞳:“不好意思,我现在走不开,有什么你就在这说吧。”
洛诗上去牵住阮瞳的手腕,“来不及了,你再不去我怕你妈妈会出事。求你了,跟我走吧……我们路上说……”
阮瞳最终带着保镖陈燃,坐上了洛家的车。
倒不是多关心阮馨,而是诧然从洛诗这位书里的绝对主角口中听到阮馨,实在太好奇了。
一直以来,阮瞳都知道自己身在一本同人文里,而这个同人文的世界女主角就是洛诗。
作为女主的洛诗,一开始就遭遇了未婚夫叶哲的背叛,但后续剧情如何发展,男主角是谁,这些阮瞳都没看到,也不知道。
而当阮瞳从洛诗口中听到阮馨的名字,再联想当初收购姜氏股票的公司背后有洛氏背景,她脑海中逐渐形成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车上,洛诗的话,印证了阮瞳的猜测。
“对不起,贸然让你过去……但是,如果你不去,我真怕阮馨会死在那里。”
“我知道你们兄妹俩都很恨她,我也知道她不值得原谅,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我……我不是圣母,只是不想让他的手上沾染上亲生母亲的血……”洛诗自顾自说。
阮瞳:“他?你是说……”
“聿薄。”洛诗抬眸,一双眼早不知在什么时候染红。
“阮瞳,我知道聿薄的过去,我……我爱他。”
阮瞳脑中有个声音炸开原来这本书的男主角居然就是姜聿薄。
身负血海深仇的腹黑病娇男主被温柔美丽的豪门千金救赎的故事,阮瞳忽然脑补出了百万字小作文。
或者,以姜聿薄的性格,还会有虐恋情深、囚.禁play等等等等狗血剧情。
怪不得姜聿薄运筹帷幄,到最后能赢得一切,他根本就是这本书里的绝对男主,本就该无往不利。
不过,现在不是脑补这些的时候。
从洛诗的话中阮瞳得知,前不久阮馨被那位拯救过她的总编甩了。
倒不是什么恶意分手,就是男方实在受不了阮馨的黏腻、柔弱、哭哭啼啼,于是便跟阮馨正常分开。
对方也不是多坏的人,连阮馨当初卖掉股份的钱也没骗走。
说起来,阮馨算不上大富豪,也是不愁吃穿,这时候只要她能自己立起来,便能好好生活下去。
可是阮馨偏不,她觉得没有爱情整个人生都没有希望,跑去超越新媒体闹。
本来闹了几天没有效果,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给她发现了超越新媒体的幕后老板就是姜聿薄。
阮馨倒好,为了这件事,直接跑到了姜聿薄那。
也不闹别的,就闹着要让姜聿薄把那位总编找出来,如果不着出来,她就要从窗户上跳下去。
反正,她的爱情已经没了,人生也没什么好活的。
洛诗:“聿薄不许我报警,说她要跳就跳。我不敢跟别的人说,只能赶来找你……阮瞳,你一定要帮忙劝劝她,不能让她死在那!”
阮瞳:“……”
她怎么劝。
听完洛诗的话,她现在跟姜聿薄是一个态度,要跳就跳,关她屁事。
……
只是这种话当然不好跟洛诗讲。
阮瞳还是跟着洛诗来到了姜聿薄现在的住所,市中心的一套高级公寓。
在旁人眼中,姜聿薄前些日子忽然翻身,投资股票节节高升,他自己创办的新公司也得到了一轮融资,身价上涨成为北城内最新崛起的新贵。
姜聿薄再不是姜氏集团的执行总裁,却是一家新公司的总裁。
如果说阮瞳之前还不了解这背后的情况,现在看到洛诗,便什么都懂了。
姜聿薄只怕从来都没有落魄过,那家狙击姜氏、有洛氏背景的新公司,一直都被他握在手中。
就算这样,在报仇这一点上,姜聿薄也是值得敬佩的。
换了个人恐怕没那么容易放弃姜氏的亿万资产,可是姜聿薄从头到尾连眼都没眨一下,就让姜氏那样一个庞然大物倒塌。
在这一点上他和阮瞳一样,都嫌姜氏的东西脏,不愿碰。
到了现场,阮瞳便看到了在公寓高层的窗台上坐了一个人,那是阮馨。
阮馨一只脚跨在窗台外面,从下面看去摇摇欲坠,十分危险。
这样的举动当然吸引了周围的住户和物业,虽然这是高档小区白天没什么人,但下面也聚了一圈人。
阮瞳注意到,有人已经在打电话报警。
洛诗连忙带她上去。
刚按了指纹锁进门,阮瞳便听到公寓里传来哭喊声:“你把吴成还给我,还给我!你让他来见我,不然我就从这跳下去,我真的会跳下去!”
是阮馨。
阮瞳正要进去,就听到姜聿薄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跳吧,反正你也不是没跳过。”
听到这话,阮瞳脚步生生顿住,顺手拦下了一旁要往里面去的洛诗。
“你……你说什么?我……我什么时候……”
“难道不是么,死了以后一了百了,你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最会做的就是这种事。”
“我……”
“知道人跳下去是什么样的吗,从这个高度下去,脑袋着地,脑浆都会崩裂出来。不管你生前多体面多漂亮,跳下去就会摔成一滩血。阮馨,你连死,都选了一个最丑的方式。”
“……”
公寓里,阮馨忽然没了声。
她这辈子除了男人、爱情,最重视的就是这张脸。
以她的认知,女人如果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一定要保养好。
女人只有顾好这一张脸,才能抓住自己的男人。
过了好几秒,阮瞳忽然听到阮馨的哭声
“那、那我该怎么办?你教我啊,聿薄,妈妈该怎么办?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没了丈夫,没了家,我……我只有吴成了,我……”
阮馨的声音里流露出更多的不安和依赖,她明显已经不想死了。
“我为什么要管你该怎么办。”可惜,姜聿薄却没有一丝同情,“你这辈子,就只能问别人么。阮馨,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为什么总要问其他人。”
“可我为什么不能问你,你是我儿……”
这句话脱口而出,却生生顿住。
就连阮馨都知道,她根本没资格说这句话。
不管是姜聿薄,还是阮瞳,她都没资格说他们是自己的儿女。
时间一分一秒流失,公寓里再也没传来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响声,警察来了。
洛诗开门后,警察迅速进来掌握了情况。
而这时候的阮馨已经不想死了,死亡是那么可怕,光是姜聿薄形容的死状就让她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爱情就是她的全部,失去了爱情,她还能做什么,一时间她根本没有想法。
被警方带走的时候,阮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阮瞳。
她那张美丽柔软的杏眸泛起泪光。
“阮瞳,对不起……”
离开前,阮馨只是迷茫地留下了这句话。
……
警方给姜聿薄和阮瞳录了口供,便没在为难他们。
阮瞳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正好也碰到了姜聿薄。
他正靠在墙边,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根烟,袅袅烟雾迷离了他的眼。
鬼使神差下,阮瞳走了过去。
“为什么要说阮馨跳过楼。”她没有犹豫,开门见山问。
他抬眼,“你听到了。”
阮瞳嗯了一下,站在那没走,目光紧锁在姜聿薄脸上。
她越来越觉得,有的事,冥冥之中都有因果注定。
姜聿薄弹了烟灰,目光在袅袅烟雾后看向远方,变得越发深远。
“很久以前,我做过一个梦。”
他忽然开口。
“梦里的世界比现在更荒诞,姜明辉和阮馨离婚后,我跟着姜明辉一家去了国外。”
“那阮馨和我呢?”阮瞳有些急地问。
“你们?”姜聿薄看她一眼。
“阮馨跳楼死了,你被福利院收养,辗转了几个地方后完全没了消息。”
阮瞳:“……”
这跟她现实中世界一样。
在现实中,她和姜聿薄这位兄长除了幼年时期有过幸福的童年,后来便再没有联系。
她在孤儿院中辗转颠簸,早已找不到曾经的亲人。
而那时候同样才十几岁的姜聿薄,他……
阮瞳看着他:“你在梦里,回去找过我?”
要不然,怎么知道她在不同的孤儿院中流离。
姜聿薄轻点了点头,没看她,“梦里的那个我不太聪明,居然还想回去找你。不过,他当然找不到,后来便死了心留在姜明辉和陈雅身边,一样是被虐待长大。可惜,却没什么用,毁不了姜氏,只能选择最笨的方法。”
“什么方法?”
“……”
他好半晌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阮瞳以为,他大概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
“车毁人亡,带着全家一起坠下山崖。真傻,姜明辉、陈雅他们,哪值得用这种方式报复。”
可是姜聿薄却没说,如果换作现在的自己,到了报不了仇的时候,他大概也会选择同样的方式。
玉石俱焚,原本就是刻印在他骨子里的方式。
“梦终究是梦。”他说。
可是阮瞳却知道,那并不是梦,而是真正的曾经真实存在过的世界。
所以在那个世界,姜聿薄曾经找过她,就像她去找他们一样。
只是颠沛流离,终究是成了一个遗憾。
他没有找到唯一的妹妹,所以选择了玉石俱焚的方法。
她没有找到唯一的哥哥,所以便对感情这种事再没有任何期待可言。
多年后,终于知晓姜家的消息时,她的仇人也早就不在这个世上,成为她最大的遗憾。
天空逐渐下起了小雨,慢慢变大。
不远处,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开了过来。
雨幕里,从车上下来一个高挺的身影,撑着伞朝警局走来。
沈郁来接她了。
看到雨幕中那一抹撑伞的身影,阮瞳觉得自己的身体逐渐从冰冷中变得温暖。
她和姜聿薄,大概也没什么好再谈的。
阮瞳正准备朝沈郁而去。
“听说三天后是你和沈郁的婚礼?”忽然,身后传来姜聿薄冷淡的声音。
阮瞳回眸。
姜聿薄依旧依在墙边,稍稍抬起下颌。
“希望你挑男人的眼光,能比我们母亲好点。”
“……”
“我挑男人的眼光一向很好。就算不好,我也会活得很好。”她不是阮馨,并不是离了谁就会枯萎。
姜聿薄深深看她一眼。
“婚礼那天,我会送礼过去。新婚快乐。”
这大概是除了小的时候,他们俩两辈子加起来,他对她说过最有温度的一句话。
阮瞳:“谢谢。”
留下这句话,阮瞳便在姜聿薄的注视下,冲入雨幕,扑进了沈郁怀抱。
……
婚礼当天,姜聿薄果然没来。
但他给阮瞳送的大礼到了。
除了一套价值不菲足以珍藏的珠宝首饰外,便是一个消息。
陈雅死在了监狱里。
一头撞在墙上,结束了她十几年的贵妇生涯。
据说,她死之前姜聿薄去看过她,当然,监狱里一切都有监控,他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就是非常焦虑地跟陈雅说了姜心瑶最近的情况。
临走前,还语重心长地说,为什么姜心瑶会变成这样。
虽然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帮这个妹妹,但是请陈雅放心,他一定会帮姜心瑶往正道上教。
就是这番谈话后,陈雅死了。
她大概是无法接受,自己靠着小三上位好不容易富养起来的女儿,居然去给一个五十岁的老男人当小三吧。
这样的结果,对心高气傲的陈雅来说,无疑是一种打击。
……
阮瞳在新娘休息室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忽然间松了口气,一切终于画上了句号。
她看着眼前的婚服,唇角微弯。
从今以后,她终于可以和那一家子人彻底割裂。
今后,她的人生,再不用去在乎那些糟心的人、糟心的事。
化好妆、梳好头发,穿上婚服,阮瞳在祝莹等好友的陪同下,走向宴会厅的后台。
宴会厅里,早已布置成了婚礼现场。
沈郁此时正等在宴会厅门后。
这次的婚礼,伴郎团空前强大。
顾染、靳铭、纪浅,三人各有各的魅力。
而且,很奇怪的一点,这次的婚礼办的中式,但又和普通的中式婚礼不同。
沈郁之前看过现场,不像是婚礼,倒像是古装剧的拍摄现场。
因为阮瞳事前要求婚礼的一切细节都要对沈郁保密,就来连沈郁也不知道阮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刻,他们都在这等着新娘和伴娘们到来。
沈郁身披红色长袍,内里是一件玉白绣金线云龙纹饰的古代服饰。
其余的三位伴郎,则穿的另外一套同款古装服饰。
不管是沈郁,还是其余人,身上的礼服虽然都是中式,但和平时看过的婚礼上那种中式礼服又不一样。
沈郁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婚服时,便感到几分眼熟,只以为是巧合。
可当他看到阮瞳身穿披绣金凤红色大袖霞帔,内里着跟他同色的对襟的齐腰襦裙襦裙,内衬是白色烫金抹胸。
金色的簪花点缀在松软的云鬓中,将那张细心妆点的容颜显得越发美艳。
乍看到阮瞳这一身古装婚服,人人都要忍不住夸一句美。
现在着汉服办婚礼的年轻人也有一些,算是一种潮流,大家惊艳之余只觉得阮瞳和沈郁真跟得上潮流。
可唯有沈郁,他牵起阮瞳的手,看向她的目光忍不住一热。
没有人知道,在上辈子,他们俩第一次对戏便是在戏中饰演了一对夫妻。
只不过,那时候的阮瞳尚不是大牌,剧情主要是男主戏,她饰演男主回忆中的妻子,新婚夜后没多久便缠绵病榻而去。
就连那一场新婚夜,也没有具体的镜头。
电影中只有沈郁回忆中出现的,他挑开喜帕,看到妻子容颜的画面。
可是,那是上一辈子电影中的遗憾。
这辈子的他们,再也不会有上辈子的遗憾了。
“沈郁……”阮瞳轻轻靠近他,在他耳畔咬耳朵,“你说过,我穿这一身很美。我今天穿成这样嫁给你,好不好呀?”
上辈子,她到死也没有嫁给他。
上辈子,别人得了和沈郁对戏的机会,都忙着心心眼,只有她,把他当对戏的工具人,毫不动心。
那时候的她真傻。
如果可以早一点喜欢他,她一定不会让他带着遗憾长眠深海。
“好。”
他声音哑了一下,俯身吻在她殷红的唇瓣上。
沈郁拥住眼前的人。
他的瞳瞳。
他找了两辈子的女人。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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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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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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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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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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