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文本生物,但也不是人。是什么?”
但是过了很久,一直到江边,霍阙才道:“她不是文本生物,是曾经的资深者,六十四年前,代号‘瑶姬’,能够部分引导江水的走向。”
他低头看见张玉张大的眼睛:“她曾经跟所有人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
“六十四年前就有资深者?”
霍阙失笑:“有。只不过那时候还不叫资深者。”
张玉想了想,指着巫山问:“她叫什么?”
霍阙露水般的眼睛,凝视着涛涛而去的江水:“她叫陆瑶。”
“现在,她依附于巫山十二峰生活,是巫山十二峰的化身。她就是巫山,巫山就是她。你叫她陆瑶可以,叫她巫山神女,也没有错。”
张玉还想再问些什么。
“张上校。”一直沉默的闵卫忽然打断了他们的交谈,语速紧张,“您既然是请协作的,就说正事。”
张玉看了一眼过度紧张的闵卫,喔了一声,没有再追根究底,只对霍阙道:“我找你,因为雾。这里有雾,很多地方也都有。”
张玉将自己最近察觉的异状全都上报了。
收到她报告的特安体系立即运转起来,十分重视。
之所以留张玉在国内,第一是英国的情况似乎没有那么糟糕。
第二是,出于此前的某个判断,需要留一位特质者在国内以防不测。
郝主任接了张玉报告,立刻联系了她。
“锦鲤、水鬼。两次都是先出现了雾,再出现了超凡异常。还都是水生超凡。”
张玉道:“哥哥从英国传消息。英国出现雾的地方,水域,包括河流、海域,也会出现水生超凡的异常。”
“瑶姬,巫山**,云雾,也算跟水有关。”
“郝主任说,跟水系有关的事,可以问你。”
所以她申请了协作,来了巫山。
“雾?水生超凡?”霍阙沉吟片刻:“我要回江底一趟。”
他将袖一拂,江水便分开了。
张玉道:“我跟你一起去。”
还不等闵卫反应过来,张玉竟也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江。
张玉在水下可以视物,水流并不能阻碍她的呼吸。
霍阙带着张玉瞬间从江面消失了。
闵卫却是肉身凡胎。
江上只留下了他一个。
穿过水面,悠悠传来一声“劳烦闵中尉在岸上稍等。”
闵卫张了张嘴,半晌才摸摸后脑勺,一脸郁闷地蹲在了江边。
霍阙带着张玉一路往江底沉,长江江面水流较急,但一路下沉,到幽深水府底下的时候,水流却莫名平缓了下来。
江底丰茂的水草缓缓摇曳着。
碧波深处,鱼儿游过,爬着些虾蟹。
偶尔还会有几条像蛇一样的斑纹的长薄鳅绕着霍阙的脚底,像小狗一样打转。
水流拂过他们身上,格外温柔。
从江上看,江水颜色深,有些浑浊。
但从江底往上看,竟能清晰地看到闵卫因为没法下水,那张郁闷的脸。
霍阙笑道:“闵中尉虽负责看管我,但不是坏人。他只是呆了一些,实心眼。”
张玉眨了眨眼:“我知道。”
雪一样洁白的头发在水中顺流飘荡,一些小小的鱼在霍阙发间捉迷藏。
一条小鱼穿过他的头发,游到了张玉手指旁。
张玉小心地摸了摸它的鱼鳍:“她说你头发全白了。你的头发不是一直都白?”
霍阙笑了:“以前是黑的。”
“那你身上的锁链呢?一直都有,也一直都锁着吗?”
霍阙道:“一直都有。但不是一直锁着,也曾解开过。”
“什么时候解开过?”
霍阙但笑不语,只道:“前面就是我平时休息的地方了。”
张玉抬起头,看到前面的水滴白沙上,竟有一张微缩版的三维中国地图投影,就沉在江中。
鱼儿游过西藏高原,水草穿过秦岭山脉,螃蟹爬过长白雪山。
流水淌过透明的投影,山川河流在水底微光,旋转。
张玉微微睁大眼。
投影不算太大,但是总体积仍大约有一座正常的房子大小。m.χIùmЬ.CǒM
霍阙牵起少女,走进了那张微缩地图的三维投影
一霎时天地明光顿生,张玉眼前飞过高原的雪山,流过江南的落花,洒过西北的黄沙。
似真似幻,仿佛并不是在幽深水底,而是他们的当真在这些地方走了一遭。
霍阙说:“你把手按在地图的任意一条水系上。”
张玉依言按了上去。
另一只素白而冰凉的手覆住了她的手。
低柔的声音在耳畔:“闭上眼睛,听。”
张玉闭上眼睛。
纷乱的信息瞬间伴随着水汽从地图的各处传来。
雪域的长江源头,江南的细细小河,沙漠的蜿蜒地下河。
那些夹杂着纷乱信息的水汽十分嘈杂,有冰冷粗犷的男子声音,有柔美细弱的女子声音,有沧桑低沉的老人声音,一个个争先恐后,仿佛都在往前挤,嚷嚷,吵得人头疼。
但当这些嘈杂水汽穿过霍阙冰凉的手,再到她手中时,便瞬间温顺老实,变得听话了,总算愿意不争不抢地娓娓道来。
张玉从中仔细分辨,那些声音都在各自叙述着自己的潮水涨落,雨季落雨,干旱泛滥。
但其中似乎夹杂着一些异样讯息。
先有个男子的声音在抱怨,他地处中国之中,南北之界,声音阳刚峻拔又不失醇厚:【起雾了。我这里多了两个古怪的姑娘。】
霍阙道:“这是汉水。”
他伸手在汉水上点了一点。
三维的中国地图,立刻放大,转到了一处汉水边的草地,全景。
汉水边,正弥散茫茫雾气。
沿着人类居住地的几条支流边,散步的行人没走几步,就伸手不见五指地陷进了雾气里,不由嘀咕:“怎么忽然起了这么大雾?”
行人茫茫摸着走时,那笼罩汉水的雾气里传来马车咕噜噜的声音,和两个女子的说笑声、环佩叮当声。
不待他们看清雾气里女子,另一个声音也在那叫,那是个成熟而神秘的女子声音,从湘江的方向传来:【起雾了,我这里出现了位凌波的夫人。】
湘水的景致放大。
湘水旁也起了雾气,摇曳的湘妃竹畔,江面缓缓升起了一位衣冠楚楚,侍女随行的贵妇人,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眼前的城市。
一时之间,仿佛被传染了,水讯里陆陆续续有江河湖泊开始抱怨自己这里多了点什么古怪。
一个粗哑的男声则在东北那叫道:【起雾了,俺这里多了两条......龙!】
黑龙江上,白雾漂浮,结着冰的厚实河面上,正有不少市民在溜冰。
一个坐在冰上的小娃娃拍着手,忽然哇了一声:“妈,妈,好大好大,鱼!”
冰面下一霎时黑了一大块。
仿佛有一条很长的什么生物,从冰面下蹿了过去,撞到了冰块。
砰,砰,砰。
撞击声直直地撞击着神经。
霍阙睁开眼,松开了张玉的手,捻了一抹长江的水汽嗅了嗅:“确实有微弱的能量试图活化长江。”
但是因为霍阙镇守在长江下,反而长江主干的异常最少。
俩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全国范围的水域起雾,说明这最起码是个a级文本!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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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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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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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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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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