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实验室外的一株茶花开得艳艳,在昏天黑地的风尘中,显得极是热烈。
学生们偶尔停下手里的实验,站在窗前,对着它瞄上一眼,以抒压抑之情
朱骏德从实验室里匆匆走出来,蹲在茶花不远的避风处,抽了一条烟。
他很少吸烟。
但这种时候,除了尼古丁的刺激,也没有别的办法让他保证大脑的清醒了。
吸了一会烟,朱骏德接到电话,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慢慢地点开免提。
风沙呜呜地吹,免提里的音线也有些飘忽:
“......你的项目......否决......”
“最后一次机会......开会......”
朱骏德没有回一句话,只是蹲在那,一边抽烟,一边听着电话那头自顾自地通知完毕,就此断掉了。
他手里的烟灰飘飞,他被烟味呛得一阵咳嗽。
烟抽得跟凶,但很快就到了尽头。
朱骏德望着那一盆被风吹得落了许多花瓣的茶花微微出神,却听到他的一位学生站在门边了一声“老师”。
他回过神,站起来,向他摆摆手:“继续做实验,有问题,等我回来讲解上课。我去开会。”
裹紧大衣,朱骏德正准备迈步,却听他很是喜欢的这位学生低着头说:“老师,我、我的一位朋友,”他犹豫了半天,终是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泪光:“他是我本科的朋友,三天前,从楼上跳下去了。”
清瞿的学者愣了一愣。
他是知道这个消息得。同一专业领域的学术圈,说大不大。何况这件事,沸沸扬扬上了社会新闻。m.xiumb.com
这个孩子,还是他一位关系不怎么好的同门的学生的学生。
他的同门们都在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心理脆弱,禁不起磋磨。
但是,这些年来,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多到这一次,上面借这些年轻人的死,推动改革,却遭到了学术界的极力反对,甚至有不少德高望重的前辈直接顶道:这是要再来一次□□吗?
他的老师侯老也是反对的其中一员。
否则,也不会有这一次的同门牵头的联名会议。
学生却复又低着头说:“老师......他是个踏实又心怀热枕的人,跟我们说过,他选这个专业,就是因为他父母都是边远地区的普通农民,供养他读书非常辛苦。他说,他知道,中国现在这么富裕了,但还有很多人像他父母一样的,要全家吃饱都费很大力气。他想毕业以后,要为能在故乡的环境更高效生长的农作物育种出一份力,为他的父母,也为全中国的老百姓再尽一份力......
他的父母也一直以他为傲。他一直很努力地为导师工作,尽量隐忍......被打骂也忍着...没有工资,被当做奴仆使唤也忍着......但是,总是压着不给发,不给资源......毕业不了......”
“他父亲在农闲时候去做小时工搬货,摔了下来,摔断了腿,粉碎性骨折,没钱住院,不敢告诉他。只怕影响他的学业,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嘱咐他跟着老师好好做学问,赚前途,也为祖国几十万人的吃穿做贡献......但他知道父亲住院的时候,他正在导师家里,带老师家养的博美犬去做宠物医院做体检。”
“老师......他崩溃了,他真的没有办法......”
但是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实验室所有的学生都知道朱骏德要去开什么会。
也知道目前朱骏德的现状,这次会议大概是朱骏德取得同门谅解的唯一一次机会。
也知道,这件事事涉诸多利益。朱骏德一人,无力回天。
他们怎能让自己尊敬的,从来秉性正直的老师被业界一直封杀?
可是......年轻人想起那位一向温和隐忍的同学,再也说不下去了。便擦了擦眼泪,向这位一向自己极尊敬的老师鞠躬,沉默着走回了室内。
朱骏德定定看着学生走回室内,忽地想起来几十年前的往事。
那时候,他的老师侯盛明尚未名满天下。
他也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学生。
记忆中,曾有许多人欢呼雷动,热泪盈眶,互相拥抱着,更有人热情地握着他的手说:“以后大家都能吃得起了饭了!我们一起为新中国的科学添砖加瓦!”
而现在,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半晌,他轻轻一叹,便大步地迎着风沙,准备打的前往会场。
但是短短几步间,却忽然地暗天昏。
他以为是沙尘暴加重了,掏出口罩准备戴上,裹起围巾,却见下一刻,所有空中肆虐的风沙都止住了。
朱骏德微微一怔,抬头看去,却见到一副奇景:
风沙凝固,仿佛被定住,迅速落地。一霎时,天上下了沙雨。
遥远的,是一大片乌云。那乌云遮天蔽日,正迅速地向北京的方向蔓延而来。
那乌云中没有雷电,黑压压的云层里,只绕着一丝丝的艳红,在云层里翻滚。
一团团的......宛如......宛如泣泪的血丝,又好像......好像夹着无数火种而来,正欲撒下满天烈焰。
电子的中国地图,三维成像,在小巧的“手表”上旋转。
尚在海南的郝主任面色凝重地看着这副三维的中国地图上方,一丝又一丝夹杂着艳红的乌云,以平楚市为中心,迅速扑向地图中整个中国的上方。
手机里正常传来特殊安全部的急促报告:
“经过检测,这片乌云并非自然生成,有大量的文本世界的特殊能量存在!”
“现在,北京已经能看到乌云!它正过了河北,一路往天津、北京蔓延!”
“但是,这片乌云当中的红丝有争议!”
郝主任道:“怎么说?”
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道:“根据您的描述,我们进行了无数次的观测。但是仪器里根本显示不出乌云中的‘烈焰’,只能靠人肉眼观测。观测的结果大相迥异。整个研究所里,也只有三四个人报告说自己看到了。”
郝主任听到这里,深深地皱眉。
这和他这边的情况是一样的。
他询问身边的海南的官员干部,除了一人外,其他人都答看不到。
正皱眉时,郝主任忽然表情一变:“糟了!”
他忽地想起了平楚市最开始出现的异状,就是从天而降的奇异大火。
烈火熊熊,点燃了整个平楚市。但平楚市的绝大部分市民,直到在火焰中变成行尸走肉,却都一无所觉。
是否当初平楚市上空也曾有这样的夹着火种的乌云飘来?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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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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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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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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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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