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捆着四蹄挣扎的白鹿,鹿头上那行黑色的【通灵白鹿】楷体字消散不见,它好像变得更具灵性了。
褚星奇道:“王队,文字彻底消失了。我们进入主线,进入剧情层了。”
王勇“嗯”了一声:“接下来,我们一切小心。尽量以最小的伤亡进入内核层。”
陶术等人都是第一次正式进入文本世界。
王勇向他们说:“从现在开始,谨言慎行。剧情层更接近文本世界的主世界,我们进入剧情层之后,等于我们也是文本里的角色了,我们的一举一动,也会影响到现实世界。而我们,也可能真正牺牲在剧情层。”
一个队员问:“王队,如果我们死在剧情层,那等文本世界被驱逐之后,我们的尸首会怎么样?留在现实世界的原地吗?”
王勇顿了一下,看他一眼:“没有尸体。死在剧情层,不会有尸体。”
那队员还想再问,褚星奇按了按他的肩膀,笑嘻嘻的,眼底却一片暗沉:“别问了,你不会想知道的~”
见队员们不再询问,王勇说:“现在,我们商量以下稍后的行动——怎样才能找出进入内核层的钥匙。”
“根据以往的经验和学界的研究,内核层的钥匙一般都与主线剧情相关。”
正此时,趁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它身上时,白鹿猛力一挣,褚星奇的拂尘断了一截。
它翻身而起,一系列动作迅如闪电,叼起张玉背上的衣服往背上一甩,凌空一跃,一口叼走了浮在空中的连环画,从栏杆上腾了出去。
张玉的惊呼,离得最近的陶术,却只击打到了白鹿的右臀,白鹿吃痛,反而更加灵动地腾飞而去,眨眼变成了一个空中的小黑点,让众人眼看着它再一次得逞。
“妈的,这畜生刚刚和我们装乖哪!”褚星奇心疼宝贝拂尘,爆了粗口。
王勇却道:“这鹿能损伤你的拂尘,也不是凡物。镜花水月是我们联通外界的重要工具,你先检查一下,我们再去追回张玉。”
褚星奇意念一动,拂尘化作镜子。
却只剩了半面,还裂开了一道口子。
那半面镜子里,郝主任略带急色的面孔映照出来:“你们这么久都没有联系我们?王上校,事态有变。”
*
黑云沉沉,漫天晦暗,无数巨大狰狞的头颅藏身其中。
灿灿的金环与艳艳的红绫,在这些口生利齿,眼霹雷电的巨大头颅间穿梭。
时不时,轰隆,轰隆,巨响中,有头颅坠落。
天上仿佛下起了腥气的金雨。
彭。
一个巨大的头颅坠落在陈塘门前,砸得稀巴烂。
一个戴木枷的小男孩喃喃:“娘,你看。”
他眼里原先身披盔甲,脚踩祥云的神,倏尔之间,褪去了颜色,变作了一个稀烂的大脑袋。
金雨打湿了他的头发,小男孩望着晦暗的天空中,一点绚烂的红色,一抹醒目的银白:“娘,三公子没骗我们。这些真的是妖魔。”
“嘘......”妇人连忙捂住了他的嘴,畏惧地看了看附近的平民。眼角却也不自觉地瞟着那个巨大的头颅。
巨大的头颅砸在海里,落在沙滩上,掉在陈塘,越坠越多。
小男孩数:“一、二、三......”
云层上的头颅,剩下的,肉眼已经可以数得出数量。
“砰”。
最后一只巨大的食人鹤也被红绫从高空甩下,骨肉稀烂。
银甲的美少年也耗尽了最后一丝精力,金环围绕,红绫飘拂,浑身金血地从云中缓缓降落,。
他轻轻地,轻轻地,落在了一个温热的背脊上。琇書網
一双柔软的手臂搂住了他。
他们一起落在了东海的细软沙滩上。
白鹿伏在地上,手臂的主人温柔地把他额头上湿漉漉的头发拨开,手指轻轻摸着他脸颊上的细碎伤口。
哪吒抓住她的手指,闭着眼,低声说:“我很累。让我休息一会。”
她就老实地一动不动了。
他安静地依在她怀里,白鹿也静下来。
二人一鹿听着海浪拍岸的声音,过了一会,他轻轻地说:“你们一个都不听我的。”
张玉咯咯地笑。
白鹿委屈地直用鼻子拱他。
哪吒才睁开眼,对着他们笑了。难得有点儿少年人活泼劲头,一跃而起,把张玉也从沙滩上拉了起来。
天上的乌云还没有散开,甚至越聚越浓。
哪吒理了理白鹿被吹得东一撮西一缕的皮毛,又把张玉被天风吹得糊一脸的头发,拨到一起,用一根闪着微光的皮筋扎起来。
锐利无匹的少年英雄,却不适合这种精细活。
他生来无泪少五感,又父母亲缘浅,从来自绝于人世享乐之外,更不要提扎女孩子的头发了,因而手忙脚乱。
张玉被他扯痛了,啪地拍了他的手,说:“笨。不如,我给妈,系的。”
哪吒微微晕生粉颊,却抿了抿唇,手下轻了很多,却没有停下。
很快,头发扎好了,张玉就不计较了。
因为这根皮筋一扎上,她就好像要飘起来一样,身体极轻盈,一蹦几尺高,又轻飘飘地像一片叶子一样落下。
她吃惊又欢喜地转了一圈,蹦蹦跳跳。
哪吒说:“这是龙筋。你带着,水不侵,火不犯,可以百病不生、身轻如燕。”
顿了一下,他说:“你在......你的世界里,就不会,再遇江河之险,受百病之苦。”
张玉听不大懂,但开心地想拥抱他。
她被老师、同学赠送礼物的时候,也会拥抱他们。
哪吒脸更红了,贝齿咬了一下唇,还是没推开她。
只是低声道:“多谢你,十三年来,都没有丢掉我的世界。”
乌云的颜色越来越沉,有什么东西在云层里复生。
雷鸣电打。
白鹿急切地叫了起来。
“但是,”哪吒轻轻地将她推开:“天上的乌云,只有妖魔死绝了,才会散开。”
“人间的神道,只有神灵死绝,才能停止。”
“否则,只要人间还有一个同类在,它们就必然复活。”
他身上与漫天神圣搏斗留下的伤口还在不断往下淌着金血。
“我现在,是世上最后一个妖魔。
也是,最后一个神灵。”
白鹿叫得更凄厉。
张玉懵懵懂懂。
哪吒说:
“可是,我更愿意做人。而不是做神。”
一个青面獠牙的虚影在哪吒身后疯狂挣扎起来。
哪吒抚摸着白鹿,说:“我知道,你是从人的那个世界来的,专门来陪我。现在,也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白鹿眼里蓄满了泪水,哀哀地,却点了点头。
一如第一次见面那样,银甲的美少年骑在白鹿上,金环绕身,红绫飘拂。
他对少女微微一笑,白鹿化作长虹,冲进乌云。
王勇一行人赶到的时候,陈塘关中,人人如梦初醒。一霎时,不见了木枷,不见了麻木的人牲。
巨大的头颅凭空消失不见,连李靖,都仿佛一场大梦刚刚醒来,愣愣地问:“为什么这里这么多人跪在地上?”
只有小少女愣愣地望着天空。
天上的乌云已经散尽了,露出蔚蓝的底色。
连环画却金光大盛,无风而动。
第五页上,只绘着一柄宝剑,满地惊心的红。
仿佛,揉碎桃花,红满地。
玉山倾倒,难再起。
王勇默然,对郝主任说:
“哪吒......已经做出了选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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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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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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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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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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