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刚要去追,洞穴内却燃起了熊熊烈火,将他阻隔在外。
他被热浪冲得后退两步,眼睁睁看着那黑衣白发的身影消失在洞穴深处:“小师侄!”
紧接着,一股不祥的气息蓦然在夜空中升起,无形的威压铺天盖地般笼罩下来,所有人心头瞬间被某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揪紧,饶是青梧这般修为,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魔气。
两头大妖同时伏下身体,喉咙中滚出压抑的低吼,孟在渊浑身毛都炸了起来:“就是这股魔气,那天晚上我就是为了压制这魔气才妖力耗尽的!”
巨龙血色的龙瞳浮现出崇拜式的狂热:“不愧是吾的尊主,这股魔气竟让吾浑身发抖。”
青梧被迫退开,远离那座被烈火包围的山丘,用力晃了晃手里的蛇:“师兄,快想办法,你徒弟这回真的要魔化了!”
不等他说完,一束白光已从蛇身上脱离出来,失去仙力加持的白蛇化身瞬间变回了一张纸。
而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扶云峰上,白鹿居内,晏临猛然睁开了眼。
元神归位。
他摊开手掌,照影剑凭空出现在他手中,他右手握剑,左手攥住剑身,任凭锋利的剑刃划开手掌,鲜血顺着剑身上的凹槽向下淌去。
晏临垂着眼,剑尖触地,用自己的鲜血在地上绘制法阵。
这是一个传送法阵,传送的距离越远,需要注入的灵力就越多,要想在转瞬间从扶云峰传送到闻朝他们所在的地方,需要注入的甚至不仅仅是灵力,而是修为。
鲜血绘制的阵法渐渐成型,首尾连起的那一刻,法阵散发出耀眼的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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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朝跌跌撞撞地冲向洞穴深处。
他额头青筋凸起,双眼染上了浓重的血色,浑身的血都仿佛沸腾起来,五脏六腑正在被难以形容的灼烧感炙烤。
魔纹再一次向下延伸,抵达心脏,又从心脏处抽出无数分支,像绽开的花朵一样,顺着经脉向外延展。
他蹲在地上,用力抱紧自己的身体,他已经完全无法阻止魔气外泄,那股强大到可怕的力量根本不受他控制,他只能用火烧满这座山,试图让其他人离他远一点,不要被魔气伤到。
如果他在这里失去意识,会发生什么?他会彻底变成未来的魔尊闻风鸣吗?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他用力抠住洞壁上的石块,艰难地想要维持住仅剩的理智,脑海中的影像走马灯一般飞速掠过,最终只剩下一个白衣黑发的身影,和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
师尊。
师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光,一柄同体漆黑的墨剑凌空飞来,切豆腐一样劈开山体,流星般坠落,准确无误地钉在了他身后的石壁上,发出“当”一声响。
墨剑离他的脑袋不足两寸,闻朝被这从天而降的利器吓得一个哆嗦,即将涣散的神智一下子被剑钉回脑海,他睁大双眼,眼中血色潮水般退去。
剑身迅速泛起白霜,寒气骤然降临在一片火海的洞穴中,白衣的剑修凭空出现在他眼前,依然是那张熟悉的脸,黑眸幽深,里面盛着看不透的情绪。
晏临左手还在滴血,他却好像全然感觉不到,只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嗓音低沉喑哑:“闻朝。”
闻朝心头一颤:“师……师尊。”
下一刻,晏临突然抱了上来,将他险些第二次失去的徒弟紧紧箍在怀中,身上的寒气不断向对方压去,扩散向四周,压灭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闻朝体内的灼热被寒气浇灭,原本已蔓延出来的魔纹又一寸寸缩回,顺着颈侧退回脸上,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灼痛感渐渐消失,他体内前所未有地舒畅起来,闻朝精神一松,差点就地睡倒。
晏临缓缓放开他,手掌轻轻贴上他的脸颊,冰凉的指尖摩挲着他脸上的魔纹,指腹的薄茧带来难以言说的奇异触感。
闻朝眼神发直:“师尊……”
晏临并未接话,手指下移,在他颈部的淤伤处按了按。
“嘶……轻点师尊,疼。”
这狐妖掐出来的伤,居然还没好。
晏临眼中一片阴郁,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道:“回去了。”
妖界危机四伏,并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
闻朝想站起身,却感觉两腿发软,一点力气也没有。
晏临将插在石壁上的照影剑拔下来,手腕挥动,剑势快到只留下残影,外面的人只看到自山丘内部透出数道剑光,下一刻,整座山瞬间解体,在剑气下四分五裂,炸成无数碎片。
所有人齐齐后退了一步。
白衣的剑修并未起身,他坐在一块大石之上,掌中墨剑已结满白霜,剑尖轻轻一抖,漫天剑光兜头向两只大妖罩来,连青梧都差点被波及。
孟在渊左躲右闪,被劈得直叫唤:“晏青崖你疯了!要是没有本大爷,你徒弟还在兔子手里呢!”
巨龙张开双翼,将自己包裹其中,剑气劈在它坚硬的鳞甲上,留下道道白色的剑痕。
这剑气虽密集,却并未使出全力,否则两只妖怕是要原地变成一堆碎肉。巨龙终于挨完三千多道剑光,龙角都被劈掉了一小块。
它远远地跟那位剑修对视,用翅膀尖戳戳孟在渊,低声说:“吾为什么觉得,他的眼神想要阉了吾?”
孟在渊被剑气扫掉了不少毛,他抖抖身体:“废话,你当着他的面对他徒弟说那种污言秽语,他不想阉了你才怪。”
巨龙:“吾没说污言秽语,吾只是在陈述事实。”
“……闭嘴吧!下次你再作死,不要带上本大爷!”
青梧走到晏临跟前:“师兄,小师侄没事吧?”
晏临语气冷淡:“别问那么多了,本座要立刻带他回扶云派,他现在的状况不适合用传送法阵,你的雪鸮又不够快,去从那两只妖里,挑一只脚程更快的过来。”
他话音刚落,两只妖已经凑上来,孟在渊道:“快当然是本大爷更快。”
巨龙看了看他:“雄性,不能说快。”
孟在渊:“……”
巨龙冲晏临伏下龙头:“吾日行万里,吾的尊主,自当由吾来护送。”
“你滚开,”孟在渊暴躁地将它挤到一边,“你一身鳞片,哪有本大爷柔软舒服。”xiumb.com
巨龙:“雄性,不能说软。”
孟在渊气得当场炸毛,呲牙冲它嘶吼,鞭子一样的尾巴抽在地上,留下数道深深的沟壑。
晏临眉心微蹙:“孟在渊。”
大猫伏下身体,晏临在他脖子上一抓,翻身骑上他脊背,又伸手将闻朝也拽了上来。
随即他道:“走。”
黑色巨兽矫健地三窜两跳,像踩着看不见的阶梯一般,身形已悬于夜空之上。
巨龙看着他飞走,犹豫了一会儿,也振翅追随而去。
闻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在回程的路上了,剑修白衣的身影就在他跟前,正背对着他。
他身上软得厉害,好像被抽走了骨头,脑子也不是特别清醒,体内那股灼烧感消失以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法形容的燥热。
他慢慢挪到晏临身后,伸手环住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试图通过贴紧对方来汲取凉气。
晏临身形一顿。
闻朝眼睛半睁半闭,迷离之际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声音一反常态,带上一丝丝甜,还有一丝丝软。
晏临瞳孔微微地收缩起来,只感到有温热的鼻息扑在耳畔,那声音撒娇似的说:“师尊……我好热。”
剧情又出现了偏差吗?可之前青蛰师伯说到龙妖时,也提到了它有很多珠宝。
闻朝不敢下定结论,毕竟在他穿书之后,剧情已经和原著偏差得太多了,这兔妖少年被困在此地已久,对龙妖的习性应该比他们更了解。
他轻轻扶住少年的肩膀:“没关系,我们不会轻易被恶龙吃掉的,既然你知道银枝玉叶草在哪,可以带我们去吗?”
少年一听这话,脸上的惊骇之色比之前更甚,他坐在地上猛地往后蹭了几下,满地骨骸因此而发出凌乱的响动,他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不会带你们去的,我会被它吃掉的!”
青梧沉思,觉得如果按晏临的行事作风,此刻应该拿剑架在少年脖子上,冷冰冰地说一句“带路”。
但他毕竟不是师兄那个魔鬼,他对少年绽放出春风般的笑容:“这样吧,如果你肯带我们去找银枝玉叶草,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并在拿到东西之后把你带出这个洞穴,放你自由——你觉得怎么样?”
闻朝感应了一下,发现这里有一层薄薄的结界,只能困住普通人和道行低微的小妖,他们若想把少年带出去,也确实不难。
这个条件显然将少年打动了,他红红的兔眼泛起水花:“真……真的吗?你们真的能带我出去吗?”
青梧弯起眉眼:“当然。”
白蛇在闻朝肩头吐着信子,似乎对师弟的处理方式很不满:[别磨蹭了,快一点,洞穴深处有更强大的妖气传来,尽量别跟它正面碰上,否则的话,以你的实力只能自保。]
青梧:[知道了。]
闻朝伸手把少年扶起,少年起身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他怀里掉了出去,摔进白骨堆里。
那东西好像对少年非常重要,他一下子慌乱起来,扒开满地白骨就去找:“回来,回来!”
闻朝并没看清那是什么,半晌过后,少年终于从一堆碎骨中扒出一样东西,紧紧地贴在胸口,如释重负道:“还好……还在。”
那竟是一个……破旧的拨浪鼓。
这种红尘凡间的东西,怎么会在一只妖手中?
带着疑虑,闻朝轻声问少年道:“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少年攥着拨浪鼓不撒手,从他指缝间隐约能看到鼓面上绘着两只小兔子,因为时间太久,颜色已经快掉没了,“我娘是人类,我爹是妖。”
“你是半妖?”青梧道,“怪不得妖力这么弱。”
少年点点头:“因为我是半妖,所以恶龙一直没吃我,它嫌我是个杂种,人血也不纯正,妖血也不纯正,就把我扔在这里让我自生自灭。我逃不出去,这里也没有吃的,就只能……喝岩石缝隙里滴进来的水,啃……啃这些骨骸上面留下的碎肉。”
他越说越委屈,最后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对不起,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我好饿,我不想死,我……求你们救我出去吧,求求了……呜呜呜……”
为了活命不得不吃尸骨上的腐肉,怎么听都觉得凄惨,队里的弟子们已经耳不忍闻:“小师叔,我们带他出去吧,虽然是半妖,但兔妖一般性情温和,不会轻易伤人的。”
“就是啊,这也太惨了,那恶龙太不是东西了!”
霁岚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拿出一块油纸包着的饼:“兔子弟弟,这个给你,虽然我辟谷了,但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要在身上备点吃的,正好,你拿去吧。”
少年的视线一下子被那个饼吸引,被香味勾得疯狂咽唾沫,却不敢伸手去接:“我……我……”
青梧:“拿着吧。”
少年这才伸出纤细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接过那块饼,泪如雨下:“谢……谢谢姐姐,谢谢仙家!”
他像是饿狠了,抱着饼狼吞虎咽地啃起来,有弟子怕他噎着,又给他递来水袋。
青梧感受着风中飘来的妖气,回答之前那位弟子的话:“带他出去是一定的,但,银枝玉叶草我们也要拿到,所以,还是得麻烦小兔子给我们带路。”
兔妖少年已经哭花了一张脏兮兮的脸,闻朝轻轻拿自己的袖口帮他擦眼泪,脑中不受控制地联想起那些被送到福利院的孩子,他们有的因天生残疾而被遗弃,有的因家人意外去世变成孤儿,被迫流落街头,向路人乞讨,甚至从垃圾桶里翻找吃的。
面前这少年,似乎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闻朝声音无比温和,仿佛带着天然的安抚力:“你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等从这里出去了,我会为你寻个好去处,不会再让你被人伤害。”
少年呆呆地看着他,嘴里的饼也忘记了咀嚼,这人脸上鲜红的纹路明明是魔的样子,浑身却带着奇异的亲和力,让人不由自主想沉湎其中——妖也一样。
“好,”他点点头,“我可以带你们去找银枝玉叶草。”
闻朝闻言顿时松一口气,捏了捏对方柔软的兔耳:“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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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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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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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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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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