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昨天回去后,他才忽然想到自己离开得太轻率,毕竟那可能只是一个晚上12点之后才存在的通道。
门把手处的地毯与其他处无异,手覆上去只感到扎实的触感,然而推动地毯的感觉顷刻便被晕眩代替,再晃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书房门口了。
小千梧还没醒,在角落里的小床上,盖着被子睡得很香。
江沉停顿片刻,放轻脚步缓缓走下台阶。
他下来时刻意脱掉了鞋子,直到踩下最后一个台阶,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脚踩着下面的花岗岩地面,江沉无声地松一口气,转身往书架中拐去。
“来干嘛。”小千梧稚嫩带着困意的声音忽然响起。
江沉脚下一顿,有些僵硬地回过头。
小千梧并未转身,仍旧背对他躺着,打了个哈欠嘟囔道:“好没礼貌啊,不知道别人可能在睡觉吗?”
江沉沉默片刻,“这书房不是你一个人的吧。我猜这书房属于这个木屋,你只是木屋里的一个居客?”
“这都被你猜到了。”小千梧语气恹恹地,“我确实只有书房的使用权。”
就和现实世界一样,千梧只是在江家来去自如的一个受宠的孩子。
江沉心里松了口气,“那想必,同为居客的我也有权利来这看书。”
“你随便啊。”小千梧不甘愿地往墙角缩了缩,“但不许出声,不许吵我睡觉。”
江沉倒是没想到能这么轻松地获允在书房中自由通行,看着小千梧被子下露出的半个屁股愣了一会。
他安静地走进书架之间,找到昨天小千梧看画册的那一处。
“告诉你啊。”小千梧在远处角落里又打了个哈欠,带着瞌睡嘟囔道:“来就来,别带着一大群人都跑来跟我抢书看。”
“不会的。”江沉语气温柔,“只有我下来。”
“最好是。哼。”
江沉随手拉下一本画册,不经意地勾起嘴角。
即便在现实世界中,他也很久没有回过江家老宅,更遑论书房。但此刻站在这,和千梧一起度过的童年岁月还是扑面而来,他几乎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小时候千梧最喜欢的那本画册,又顺着记忆找到了几本收录了跟雪或运动相关的插画集。
江沉把那几本画册从头翻到尾,没找到半点跟邵雷有关的线索。
“好像有人在上面走动了。”小千梧不知何时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头软毛睡得乱七八糟。
江沉放下画册走过去,“那我就不方便从那里出去了。除了地毯,还有其他通道吗?”
江家的书房有一条能通向酒窖的小路,酒窖就能通向外面。但这条通道是单向的,从酒窖里推不开那扇门。
小千梧用惊艳的眼神看着他,“你很懂啊。”
江沉沉稳地一点头,“如果这是我家的书房,我就会这么设计。”
“跟我来吧。”小千梧跳下床。
跟在小不点的千梧背后,江沉在心里忍不住地感慨。
即便知道这可能是神经捏出来的一个家伙,他还是会忍不住地看着他,这种心情实在太复杂。
门还是有的,但位置与现实中不同,开在了与小床斜对角的墙角,推开那道窄长的盆栽柜,有一道仅四十公分宽窄的小门。
小千梧把他领到门边,自己先往后退了两米,而后才说,“你开一条小缝出去,别让雪飘进来。”
江沉笑笑,“知道了,你回被窝里吧。”xǐυmь.℃òm
他伸手摁住门把手,又忍不住说,“睡觉把被子盖好,不要露半个屁股在外面,这里没有木屋那么暖。”
“你很啰嗦。”小千梧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才是多穿点好吧,外头就是冰天雪地,还穿着袜子,脚冻掉哦。”
江沉笑笑,伸手推门。
门把手按下的一瞬,小千梧的声音又忽然在他耳后响起,“拉。”
江沉于是改势为拉,门开的一瞬,外头呼呼的风雪就灌了进来。他下意识眯起眼,一步踏出去立刻反手关上门,在还有一条缝时又忍不住回头,想再看一眼小千梧。
然而手上门的触感消失了,回过神来时,自己穿着棉袜踩在冰雪里,身后是小木屋起居室的落地拉窗,隔着拉窗,里面正凑在一起做早饭的几个人都是一惊。
太冷了,江沉赶紧绕回屋前门进去。
沈柔第一时间怒目转向彭彭,“你们不是说他发烧在屋里昏睡吗?”
“是啊。”彭彭瞪大着眼,没有半点说谎被戳到脸上的不自在,反而瞪着江沉,“你什么时候跑出去了你??还还还穿着袜子??烧糊涂了吧!怎么不直接去打雪橇!”
茶几已经回到了正常的位置,钟离冶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沉一眼,江沉明白过来,只不动声色地穿上棉拖鞋道:“出去吃了一口雪,下面太干热,有点熬不住了。”
他开口时嗓子哑成一片,青色一片眼圈里写满了疲惫,倒真像那么回事。
沈柔只得咽下怒意,改皱眉道:“算你赶上,粥刚好,盛一碗吧。”
屈樱已经把粥盛了出来,用勺子简单舀一舀,走过来放进江沉手心,“安心喝粥吧,别太担心了,没事。”
江沉宽慰一笑,“有你们这些队友,确实安心。”
他说罢便一个人窝进沙发小口喝着粥,彭彭在身后跟钟离冶嘀咕道:“你有没有觉得千梧走后他人变软和了。”
“是人变木了才对。”钟离冶轻声叹气,“他得是脑子木了才会遵循礼貌说两句软话。”
彭彭恍然,“有道理啊。”
老男人笑着说,“你们队伍氛围真的很好。不过邵雷在时我们也相处的很愉快,虽然年龄差很多,但那小子是跟谁都能相处舒服的性格。”
江沉抱着粥碗,又止不住地开始走神。
不知为何,刚才在最后踏出门的某个瞬间,他好像忽然感受到了一丝千梧的气息。好像在他背后的不是小妖怪,而是真真正正的千梧,可惜他一步踏出,再回头时身后的里世界已经消失了。
想着想着,思维渐渐地涣散开。一宿未合眼的疲惫夹着感冒发烧的势头袭来,江沉几乎是下意识地放下了粥碗,把两条长腿也架上沙发,枕着扶手昏昏睡了过去。
梦里果不其然是小时候,无数个记忆碎片飞快地拼接,他与千梧在老宅的走廊上躲勤务兵,千梧坐在书房的楼梯上喝妈妈煮的巧克力,还有千梧刚刚报道那天,站在讲台上奶声奶气地说,我叫千梧。
千梧第一次冲他伸出手,是那天日落,他带着他一起爬上食堂的楼顶,指着多福山在江水上的影子说,“山也有时不想撑在那里。”
山也有时,不想撑在那里。
汗意瞬间从茂密的发间钻出,江沉被一阵心悸猛地拉回现实,反应过来时已经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冷汗爬满全身,心跳在胸腔里咚咚咚,太阳穴炸开似地疼。
明明好像只有很短的几个梦境片段,但他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外面一片金光,不像是正午,倒像是邻近夕阳。
钟表指向了下午5:35。
身后那几个人还在桌子旁边低声讨论着线索,桌上摆满了他们今天一整天翻出来的东西。
彭彭说,“所以据你推测,现在是十一月是吗?”
“嗯。”老男人说,“看日头是的。”
屈樱问,“十一月的日落一般在几点?要日落多久呢?”
“每个地方都不太一样,这里我估计要在五点半之后到六点之间了,日落……也就不到十分钟吧。你们队的人怎么一直在关心日落?”
“九分钟。”江沉一下子站起来。
身后的人吓一跳,屈樱愣了一会才说,“说什么呢?”
字条上明明写的是,日落的第八分钟,哪来的九?
江沉心跳仍然很快,冷汗像是要把他人打透了,他猛一下起身才觉得眩晕,还有前心贴后心的饿。
但他顾不上踉跄,只匆匆说道:“每天的日落有九分钟,从第二分钟起到第九分钟,在这八分钟里,是多福山在偷懒,灵魂从山体里溜出来。它也有时不想撑在那。”
江沉越说声音越低,黑眸深处却仿佛有一簇光,愈发坚定。
说罢,他缓缓转身,望着外面夕阳之下的雪山。
“在这八分钟里,山或许也不想撑在那。”
“多福山是什么山?”双马尾皱眉道:“外面的雪山叫多福山?你是不是搜到了什么线索?”
江沉不再回答了,他轻轻阖上眼,记忆中千梧温暖而清稚的笑容犹在眼前,他终于想起那年那天那时。
那天最后给千梧桃子吃时,他扫到过一眼手表,不知为何,那细枝末节的记忆在此刻忽然无比清晰。
差一点点,晚上六点。
差一点晚上六点,落日沉入江水,那就是他们两人往后余生的开端。
“江沉,你还好吗?”屈樱试探地走上来,拉了他的胳膊一下,“你是不是睡觉做梦了?你整个人在哆嗦,你烧得太严重了。”
钟离冶闻言也走过来要伸手探他额头,然而江沉却躲开了。他仿佛一个逼近真相的孩子,一边看着外面的雪山,一边不断回头瞟着时钟,他反复吞咽吐沫,只等着那一刻。
另外三个玩家很默契地没有出声,双马尾不知道跟沈柔说了什么,沈柔也没有继续追问。
七个人一起安安静静等到时钟指向5:50之后,江沉不再看时间了,他回过头看向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落日将远处的雪山投出一道昏暗而庞大的影子,那道落在雪原上的影子却随着日落偏移而无声地发生变化。昨天那时他们或许还在路上,但此刻隔窗远望,却十分清晰。
——山体的影子不断变得瘦削,最终像是被突兀切断的一个瘦削的肩膀。
江沉忽然勾起了嘴角。
“多福山。”他低声道。
双马尾终于按捺不住,“到底怎么回事?”
江沉看着远处的山影随日落缓缓变化,许久,在心里终于做了一个猜测。
“机窍在茶几下,你们把茶几竖起来,地毯上有门把手,推一下门把手,能进入里世界。里世界是书房,或许邵雷就在里面。”他如实道。
彭彭三人闻言吓了一跳,钟离冶冲他挑眉,显然不理解他为什么直接说了出来。
江沉却没多做解释,他平静地看着另外三人搬开茶几,推动地毯,紧接着在他眼前消失。
“疯了你!”屈樱跑过来,手按在门把手上却又犹豫,“就不怕他们伤害千梧!”
“千梧现在不在书房里。”江沉顿了顿,“我猜,小千梧和真正的千梧无法同时出现。”
他说着,伸手覆盖上那处毛茸茸的门把手图案,稍作停顿。
耳边仿佛又响起今天早上从暗门出来前,小千梧在他身后说的那个字。
那一声如是轻柔,像贴着他耳边,远远超过了千梧小时候对陌生人保持距离的标准。
只有做了爱人,千梧才会在他耳边低声窃语。
“拉。”
江沉喉结微动,一把攥住毛毯的门把手图案,用力向外一拉。
拉门与推门,两个里世界。
门的另一侧,没有漫天漫地的雪,只有一偏金色夕阳。落日披洒在汩汩流淌的江水上,远处山尖上坐着一个身影。那道身影在面前的红日衬托下潇洒而落寞,黑发在晚风中轻轻向后摆动,他右手随意地搭着一柄长刀,古朴简陋的刀鞘上还坠着珍珠,珍珠亦染尽了夕阳的晖光。
千梧回眸,清冷的黑眸被落日镀上一层金红,他平静而深邃地注视着江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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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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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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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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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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