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出来了?”她看到千梧和江沉有些惊讶,“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没出来吗?”
千梧嗯了一声,“完全不喝酒只会触发BOSS的劝告,只有喝酒不喝完的才会彻底触怒她。”
“那怎么办?”
千梧站在画前看着女人的背影,“找到她昨晚喝酒的杯子,砸碎它。”
赵含明白了,“那我喊人帮忙,今天早点吃饭。”
客厅里没别人了,江沉才问,“彻底结束和打碎杯子有什么关系?”
“只是一种直觉。”千梧伸出手虚空地在画中女人的头上做出抚摸的动作,“如果有一天我心如枯木,在死之前,或许我会折断画笔。”
江沉像是被这句话吓了一跳,扭头看了他许久。千梧以为他要因为这句话难过,笑笑说道:“只是从前生病时的……”
“那我呢?”江沉问。
千梧:“?”
江沉眉毛微蹙似乎有些不满,“画笔折断,那我怎么办,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来证明同等重要的地位?”
“我……”千梧被问愣住,有些哭笑不得,“都说了那是生病时的状态,那时候我们分手了啊。”
江沉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算满意。
“少帅,或许你的部下知道你这么小心眼吗?”千梧忍不住撇嘴,扭头继续看画,“幼稚。”
*
还没到做饭点,但好几人已经在厨房忙活起来了。关平和老薛坐在沙发上讨论怎么从十五个杯子里找出那一只杯。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几天到底是谁在和她同用一只杯子喝酒?”老薛的声音里透着毛骨悚然,“我们发杯子是完全随机的,都三天晚上了,很可能有三个人中过彩票。”
关平咂嘴,“这个副本的BOSS怪真实不讲究的,居然会把自己最爱的酒杯拿出来与玩家分享。”
千梧正在看画,听到这句忽然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啊,我说错了吗。”关平愣了愣,“你不是说葡萄酒和初遇时的富豪是她生命中最珍视的两样东西吗,男人没有了,想把另一样东西也毁去再长眠。那个杯子是她平时用来喝酒的吧,怎么每天还拿出来招待客人呢。”
江沉蹙眉道:“确实很奇怪。有没有可能她的酒杯是单独出现的,只不过在第十五个客人酒杯消失的同时替换出来,我们没发觉?”
关平闻言猛点头,“就像游戏里刷新一样物资,有时候就是秒刷。”
千梧皱眉不语。
昨晚第十五个杯被“洗”干净后停留了一会才开始后面蓄酒倒酒的流程,确实不排除杯子已经在冥冥之中替换的可能性。
“我不得不说一件事。”薛高个忽然举手,咽了口吐沫,“其实第一天晚上我是最后上楼的,我走时习惯性关了下灯,后来觉得这房子邪性不该乱动,所以又打开了。我关灯的那一下,并没有什么夜光杯。”
江沉挑眉,“怎么才说?”
“看你们很确信的样子。”薛高个咽了口吐沫,“更何况当时不到十点十分,可能夜光杯不显灵呢?”
千梧眉头紧锁,扭头盯着那幅画。
和从前没有半分异处,但不知怎的,此刻女人的背影却仿佛平添了更多寂寥。她萧索地坐在窗前,仿佛知道自己在等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
*
刚过六点,赵含就宣布开饭,与此同时房子内一声钟响,新一轮的强制流程如愿开始。
今晚纯属走过场,一盆饭两盆青菜,千梧看见那些绿油油的菜叶子就开始反胃。赵含进来把一个小碗放在他面前,“猪肉很少,就这点,你尝尝。”
千梧闻到油香味,抬眼一看,是一小碗炸成金黄色的小酥肉。房子里没有辣椒,碗底放了一点盐巴。
关平眼睛看直了,“啥意思,大家都是萍水相逢,才几天啊你就搞区别对待?”
赵含瞪他一眼,“人家顶着触发死亡风险给咱们推进度,你有脸抢吗?”
关平被噎住,琢磨半天终于想出一套说辞来怼,蛋黄又进来了,把一小碗蒸蛋放在千梧面前说,“蛋也剩的不多了,你尝尝。”
关平:“……”
众人:“……”
千梧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把全场仇恨拉高后把两道菜推到桌子中间,“一起吃吧。”
江沉斜着他,“你好像很容易激发别人的母爱。”
“天赋如此。”千梧笑得眼睛弯弯,“常常被投喂,我也很苦恼啊。”
两碗尊贵的小菜摆在中间,大家都很自觉没有伸筷子,只有千梧安心品尝。所有人都心不在焉地吃,时不时瞟向门口。
千梧把一碗蒸蛋舀得快空了时,忽然感到背后一阵熟悉的刺骨阴冷,坐对面的薛高个看着他背后说,“酒来了。”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场景,十五个高脚杯,一个醒酒壶,醒酒壶里装满酒液。
“我来摔吧。”江沉站起身随手拿起一个高脚杯。
赵含忍不住拦着他,“你确定真的要摔碎?会不会触发新的死亡条件?”
“不确定,有可能。”江沉平静地审视着杯子,片刻后道:“但我们是冒死不喝酒才知道了夜里的线索,死里求生本来就是这个副本的逻辑,试试无妨。”
水晶高脚杯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咔嚓碎裂声。碎屑溅在墙上,旁边的玩家小心翼翼往旁边闪了闪。
餐厅里一片沉寂。
“好像无事发生。”关平紧张地吞口水,“还要继续吗?”
话音刚落,千梧忽然又觉得身后发凉,薛高个的视线看向他身后,他心里咯噔一声,回头往地上一看,地上出现了一只新的高脚杯。
“摔碎了杯子还有替补,看来摔杯子最起码不会触发惩罚。”关平长松一口气,弯腰把那只杯子捡起来小心翼翼单独放好,对江沉道:“那你就一个一个地摔下去吧,一直摔到正确的为止。”
十几个人瞪眼瞅着,江沉一个一个杯子顺着往下摔,那些杯子剔透美丽,指挥官先生摔下去时神情中似乎有些惋惜。
地面上破碎的水晶渐渐消失,江沉每摔一个杯子,很快就会有新的杯子开门自动替上来,直到第十五个。
“最后一个。”他说。
这次他加了一点力气,往远处的墙角一掷,脆弱的水晶应声而碎。
几秒种后,千梧身后的门僵硬地自动打开,新的杯子出现。
“一个都不对。”蛋黄失望地叹口气,“摔杯子这个主意可能不行。”
一个男玩家说,“我也觉得有点偏了,怎么就想到摔杯子上去了?还是要杀死BOSS吧,我前面有过一些本就是得杀BOSS的。”
大家再次七嘴八舌讨论开来,千梧皱着眉不说话。
不应该有错,画里的女人就是副本BOSS,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推断都在昨天对她说过,她当时的反应明明很受触动,随即进入他的梦境说希望一切都彻底结束。
江沉忽然开口道:“这就是个弃妇的副本,富豪只是副本里的工具符号,压根不会出现,葡萄酒是剩下唯一的重要意象。虽然我也觉得摔杯子的想法过于出自直觉,没凭没据的,但仔细想想却很合理。”
“你就是支持他呗。”那个男人嘟囔,“你俩是队友,同出同入,就差一个碗吃饭,肯定一个鼻孔通气。”
江沉闻言偏过头看向他。那人以为他要发怒,立刻挺直腰杆作势要辩论,但江沉只是平静无波地看了他一会,才说道:“不止如此。也可以拿一个碗吃饭。”
对方:“?”
江沉淡然收回视线,“我们睡觉也在一起。”
对方:“……”
千梧憋笑憋得差点破功。
“不如等到十点十分,等那只杯子出现,那时肯定能抓住它了。”薛高个提议道。
另一个从没怎么说过话的男生小小声道:“其实我也觉得杀死BOSS更靠谱,不如我们先试试,砸掉大厅那幅画?”
大家立刻不同意,蛋黄斜眼看着他,“谁去砸?你去吗?摔杯就算不对也没有危险,但碰落灰的古董是什么下场,咱们可都知道。”琇書蛧
那男人看了千梧一眼,似乎想说让千梧去,但最终也没好意思说出来。
千梧忽然站起来。
“有一个地方没找。”
几乎在他站起来的同时,江沉也起身道:“也许在画里。”
“画里??”关平在后面震惊了,“什么就画里,不是说刀都劈不进去吗,手还能伸进去??”
千梧没有解释,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似乎离真相越近,心跳得也越猛烈。走到那画旁边,他猛地停下脚。
咚咚咚咚咚,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伴随着一种难以否认的兴奋,仿佛延着神经末梢在安静而迅速地蔓延。
“你怎么了?”江沉皱眉拉住他。
“没事……”千梧深吸几口气,把那种不该出现的激动平复下去,随即恢复淡然道:“就是有点激动,我也觉得可能在画里……不,我很确定,就在画里。”
后面的人也陆续追出来,谁都没碰酒,千梧直接走到那幅画前,一口吹开画上的灰尘。
随即,他两手托住画框底端向上一用力,把画从墙上卸了下来。
那幅画足有半人高,连画带框至少二三十斤重。
身后的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气。
画背后的墙体是空的,足有半米深的空腔里摆着一张华丽的椅子,椅子周边皆是水晶打造的葡萄藤蔓装饰,在那张椅子上,坐着一架骷髅。
它已经死去太久了,厚厚的灰尘下,骨头上布满黄色斑驳,空气中却没有酸腐臭气,反而是甜得醉人的葡萄香。
骷髅坐姿拘谨优雅,手中拿着一只剔透的高脚杯,像是正笑着朝众人举杯。
“就是她了。”千梧视线落在她脚边《葡萄酒酿造手册》的书脊,那里不再有LP的缩写,而是“李葡”两个字。
身后无一人敢动,只有江沉坦然上前,弯腰拾起那本书。
书上的灰尘厚得惊人,他掏出一块手帕耐心擦干净,翻开书皮。
这是一本真实的葡萄酒酿造手册,只是在手册的前几页夹了几张女人的手记。每一页都只有寥寥几行字,看纸张陈旧程度,彼此间都有一定时间间隔。
“相识葡萄藤下,麻雀变凤凰。万栋家产,世间梦幻。”
“他远去已久,留我一人无所适从。”
“我,如同衣柜里挤不下的华服,架子上蒙着灰的雕像。”
“他不会回来了吧。”
“下一世,我不想再和这房子里其他东西一样做一个被遗忘的老物件了。”
千梧读到最后一行字,听到哗啦一声,是江沉冷着脸把那酒杯砸在了地上。
水晶瞬间碎成粉末,化成一股白烟消散,飘进墙体的空腔里。
关平吓了一跳,“就这么砸啦?!”
江沉挑眉,“不然呢?”
关平:“……你好可怕!!当着她面砸了,就不心虚吗?”
“她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江沉奇怪地扭头看了那副骷髅白骨一眼,“弃妇一个,在等待中活活闲死了,怎么就不想着死之前自己把东西处置好,还要麻烦我们。”
“……”关平看着他的表情仿佛在看着比BOSS更可怕的东西。
赵含忽然在众人背后说,“朋友们,看那幅画。”
大家伙这才想起来地上还有一幅画。在所有人视线都被骷髅和酒杯吸引时,画上的女人和妆奁一起消失了,画框里变成一张白纸,上面有血色狂狷的一串数字。
“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十亿百亿千亿万亿十万亿……”关平两眼发直,“数不到头,我麻了我麻了……”
“还数个屁。”老薛骂了一句脏话,走到门边用力一拍铃。
清脆的叮叮声让人打了个激灵,很快,那扇仿佛被封死的门忽然从外面推开。
胖子NPC钻了个头进来,看也不看墙上的数字,笑呵呵道:“哇!律师们好强啊,恭喜你们算对啦!”
众人沉默。
“嚯,怎么活着这么多……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什么都没说。”他浮夸地捂住自己的嘴,又说,“那么今晚我们就会回收这座房子,律师们今晚就可以离开了。为了表达谢意,我待会会多送一些食物和酒水来,离开之前你们可以随意取用哦。”
蛋黄冷漠道:“食物可以,酒水免了。”
“好说好说!”对方笑嘻嘻地走进来,看到地上变成白纸血色字的画框什么也没说,仿佛预料到一般。他弯腰一把搬起画,“那么这幅夫人肖像我就搬走啦。”
“什么肖像,那就是白纸红字啊,哪还来的肖像。”众人小声嘀咕。
胖子却置若罔闻,笑嘻嘻地搬着画框到门口,用脚拨开了门。
“等等。”千梧喊他。
他回过头,“怎么啦?”
千梧眼睛盯着那幅画,“你说,这是夫人肖像?现在?”
赵含拉了一下千梧的袖子,小声说,“现在肯定不是了,以前是,现在变成数字了,他就是存心膈应咱们,别理他了。”
千梧没吭声,死死地盯着那幅画。
白纸血字确实。摔碎杯子后,他一低头看到的也是那样。
但很快,他看到数字后浮现了一个女人的脸,笑盈盈地看着他,那是一个很和善甚至带着些感恩的笑容,但他却就是觉得被看得心口发慌浑身不舒服。
胖子扶着画框在门口回头,看了他一会,忽然挑眉笑起来。
“是肖像,一直是,我说的对吧?”
千梧一动不动,没有出声,却觉得一股战栗顺着身上的神经爬行。
江沉忽然往他面前跨了一步,挡住胖子看过来的视线,冷声道:“哪有什么肖像,办完事快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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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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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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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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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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