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无限神经[无限]>第 33 章 炼狱彼岸
  血腥的气味弥漫了整间小木楼。

  地上的人已经死去,鲜血却还在流淌,殷红的血液从年轻女孩白皙的手臂和大腿流下,她倒地后仰着头,明亮的眼眸中印刻着炼狱午的倒影。

  最后一刻醒悟,那双眼中写满了困惑和恐惧,又似有丝释然。

  “为什么。”千梧的声音有些发哑,“为什么我们能够旁观到这场幻觉。”

  他的声音很轻,炼狱午却仿佛听见了。他回过头来,远远地,冲千梧温柔一笑。

  “因为我想让你们看见啊。”他说。

  江沉低声道:“这是挑衅。”

  “不,这是下马威。”炼狱午笑得眉眼弯弯,红唇妖冶,倚着栏杆说,“今晚圈了十二个人呢。本来我只想杀掉江沉,没能得手,只好补两个来宣泄心中不满了。”

  “你不要妄想挑拨离间!”彭彭暴怒。

  “嘘——”炼狱午竖起食指轻轻放在唇边,“太吵的镇民会被退掉,我哥警告过你们吧。监管者懒得走手续,大多图省事直接杀掉。我手下还有些没出息的,很爱吃这些脏东西。”

  小楼静悄悄,血腥味扑鼻,一波一波席卷着人的神经。

  “今晚游戏结束,给你们一个恩典,剩下的人不用提心吊胆了。”炼狱子粲然一笑,“明天见。”

  *

  钟离冶和闻力一同收拾了地上的大兵和茄子。

  闻力仍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但他将两个队友装进布袋里时,手臂肌肉暴凸,浑身抖得厉害。

  “节哀。”钟离冶低声道:“两个队友都走了,只剩下你一个,更要坚强。”

  闻力没吭气,他沉默地将两个布袋扛在肩上,到后面去挖土。

  “在前两个副本我一直忽视了一个问题。”彭彭忽然讷讷道:“死在副本里的玩家,真的还会去神经之海上撑船吗?”

  “会吧。”千梧轻声说。

  “可海上的船夫没有脸,他们的身材,性别,声音都是一样的。”彭彭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但他们仍旧有各自的性格和记忆。”江沉难得安慰他,“或许还会再见的。”

  彭彭捂着脸在掌心里流泪,“我好难过,从前一起闯本的玩家死掉,我只是害怕,都没有这么难过过。”

  因为这个本遇到的玩家都很好。

  千梧垂眸轻轻摆弄着画画的铅笔。

  早上大兵说,有没有线索都不重要,谁先找到也不重要,大家都保重。茄子说,日落都要回来吃饭啊。

  千梧不知是因为自己抑郁症在神经里慢慢好转了,还是真的因为这两天建立的浅浅的交情。他亦觉得内心沉痛,只是无从出口。

  “副本还在继续,接下来大家要小心。”江沉的声音依旧如往日冷静,他从福袋里掏出法典,一边翻开一边说,“看来所谓死亡条件各不相同应该是指每天入池标准变化,以及最终听从魔鬼安排做的那件事不同,但魔鬼们都习惯用捏造幻觉来杀人。”

  随着他话音落,空白的纸页上终于浮现出字来。

  【炼狱午】

  【#1炼狱午是个敏感的恶魔,能够洞察和利用人内心最深的情感】

  “你和茄子认识吗?”彭彭红着眼问钟离冶。

  钟离冶摇头,“虽然刚才炼狱午变成了我的样子,但他利用的应该是茄子和大兵之间的感情。”

  一直沉默的闻力低声道:“他们是兄妹。”

  众人愕然回头,闻力缓缓摇头,“长得不太像,他们也没提过。但上一个本我曾不小心听见他们聊天。他们不愿意把亲属关系暴露出来,担心一起闯本的玩家起歹念,所以我也装作不知道。”

  “这样。”屈樱的声音有些发空,她苦涩一笑,“竟然反而让我觉得对茄子的死好接受了点。”

  “是。”闻力点头,“茄子天赋条件还不错,但胆子很小,大兵是她的精神支柱。”

  红豆沙的香味满溢,但已经没人有胃口了。

  妙妙说,“屈樱本来要煮红枣红糖水,茄子强烈要求加红豆,她说喜欢喝红豆,可惜……”

  千梧放下笔,“她自己出门是想下楼吃东西吗?”

  “不是,还没煮好。”屈樱摇头,“我先给她冲了热的红糖水喝,然后才去煮的红豆沙。这东西要煮一个多小时,但我跟她说的是要煮两三个小时,我希望她能睡着,明早起来再喝。”

  “为什么?”江沉问。

  屈樱有点犹豫,妙妙有些难为情地替她说道:“就是……女生那个疼要看严不严重,像茄子疼得这么夸张的,喝热的甜的只能缓解一点点。她晚上吃太多睡不着,反而更遭罪。”

  屈樱点头,“我当时在厨房看锅,只听见楼上有开门关门的声,但那会还有挺多人没睡,大家总出来,我也没在意。”

  妙妙说:“她说她要去找队长汇总一下线索。唉,估计是难受想去找哥哥吧。”

  小白道:“大兵出门前我也问了,他说队上玩家身体不舒服,他去看一眼。”

  大家又安静下来。

  “睡觉吧。”千梧放下铅笔,神情平静,“明天早上去一趟陈家。有线索了。”

  *

  这一夜众人辗转难眠,直至清晨才纷纷睡去。

  千梧正睡着,就听外面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吆喝。

  “号外号外!昨晚到今天清晨又死了一个!又死了一个!!”

  千梧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片刻后忽然清醒。

  他一下子坐起来,看向地上几乎同时坐起的江沉。

  “为什么只有一个?”

  今日手抄报很短,上面的话却很恐怖。

  昨夜到凌晨:雨转阴。

  小镇新闻:魔鬼杀死一人。

  具体名单:刚刚到了上学年龄的陈家小儿子陈马。

  背面——

  推测昨晚死亡触发条件:推测不出。

  “什么玩意?”彭彭震惊道:“那茄子和大兵算什么?”

  “或许因为我们还在所谓考察期,不算真正的镇民。”妙妙说着又皱起眉,“但也不对啊,昨天的入池筛选条件不是那个问题吗,回答了问题的人会进入死亡池,难道别的镇民也被问了?”

  “炼狱午不像会那么闲。”千梧淡淡道:“显然,陈马的死亡条件与镇上的设定不同,或者说,更像是凌驾于规则的死亡。”

  “这人一定是关键NPC。”江沉说,“我们立刻动身吧。”

  *

  白天的村镇依旧热闹生动,陈家离客栈很远,走到时众人都已在烈日下气喘吁吁。

  千梧戴着大大的草帽,帽檐下白皙的皮肤绯红一片,他热得眼眸都有些发空,带着丝茫然看向江沉。

  江沉被他眼巴巴地看着,坚固的心在融化。

  他掏出自己的水袋递过去,“喝掉。”

  出门前每个玩家都装了一袋水,但千梧太怕热了,自己那袋没走几步就喝了个干净。

  江沉也被烤得嘴唇干裂,但他几乎没碰过水。

  千梧犹豫了一下,“你是给我留着?”

  “喝吧。”

  江沉语气低沉,走过来替他遮住从斜后方烤过来的大太阳,“有什么可见外的。”

  千梧抬了下帽檐,仰头咕咚咕咚喝起水。

  他灌了几口后停下,手在水袋上捏了捏,还剩三分之二。

  “你也喝。”他把水袋递给江沉,“又不是生死关头,大不了中暑,别这么大公无私。”

  江沉把水袋接过来,“我没你容易中暑。”

  千梧挑挑眉,“你不会是在矜持这个水袋吧,被我喝过,所以要保持距离?”

  “……”

  江沉脸色微妙了一瞬,打开水袋灌了一口。

  他放下水袋冲千梧挑眉。

  千梧悠然一笑,“开个玩笑,当真干什么呢。”

  江沉:“……”

  陈家正在办丧事,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院子挺小的,只有四间房,在镇上只是普通人家,但对比昨天胖二家绝对说得上是个大户了。

  玩家们各自分头去打探情报和线索,过一会在门外汇合。

  彭彭掰着手指头说道:“这是个四口之家。顶梁柱叫陈大力,是个柴老板,早年自己砍柴,后来就开了柴铺,雇佣其他年轻劳动力干活。女的叫娟儿,刺绣不错,能卖钱。两个儿子,一个陈马,一个陈蜀,是双胞胎。噢,我特意打听了出生时间,全镇人都知道当初娟儿难产,两个儿子生了一整天,就像路上千梧说的那样,一个子时出生,一个午时出生。”

  “这不会是炼狱子和炼狱午一家吧。”小白说着顿了顿,又猛地摇头,“算了算了,我说什么胡话呢,炼狱子和炼狱午都那么大了,而且明明和这家人同时存在……”

  “可能是映射。”千梧轻轻说。

  小白一愣,“什么?”

  “昨天那个老乞丐说了一句话。”千梧手又搭上太阳穴,蹙眉努力回忆,“他说这是一个被诅咒封印在岁月里的小镇。封印在岁月里?或许是一个平行空间,陈马和陈蜀可能是炼狱子午兄弟的小时候。”

  屈樱问道:“你是说炼狱子午曾经是人类?”

  “这也太荒谬了。”彭彭断然摇头,“昨晚上那家伙,竟然是人?我无法接受。”

  千梧没吭声,他不断地揉着太阳穴。

  太热了,只要一出来他就会立刻陷入中暑的症状,很难心平气和地思考。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江沉平静道:“而且昨天的老乞丐也没解释清为什么恶魔无法近他身。”

  “他应该知道很多事情吧。”屈樱说着把自己的水袋递给千梧,“我这还剩一点,路上日头太大,我稍微加了点福袋里送的糖和盐,糖盐水能更好缓解中暑,你喝了吧。”

  “多谢。”千梧接过来,旋开水袋,仰头把水喝掉,嘴唇小心没有碰到水袋。

  江沉说,“我这还有不少水,给我也兑点,都让他喝下去。”

  “我不喝了,你自己喝。”千梧却皱眉摆手,“味道太奇怪了,我宁愿中暑。”

  屈樱无奈笑道:“糖盐水味道是很不好。”

  难以纾解的暑热。

  千梧靠着门框站着,眼皮沉重而困倦,他揉着太阳穴看向院里来往的宾客。

  忽然,他动作停顿住。

  “炼狱子。”千梧说。

  江沉挑眉,“哪里?”

  千梧伸手指着不远处廊下,那里站着一个静默的戴着草帽低头悼念的男人。帽檐遮住了五官,没人能看清他的脸,只是如果特意去看,身形倒确实和炼狱子相似。

  “这你竟然都能发现,厉害了。”彭彭感慨,“你身上是不是装了BOSSGPS?”

  千梧没吭声,他缓缓走近两步。

  炼狱子很悲伤,那是一种无需看清一个人的表情也能感受到的情绪。

  虽然他仍和平日一样淡漠平静,但那股悲伤如同涌动的暗潮,在这人来人往的院内流动着。

  千梧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正前方那间屋子。那里被临时用来做灵堂,棺材旁,跪着一个流泪的小男孩。

  “他就是大儿子陈蜀了。”江沉走过来低声说,“你看,他果然和陈马是双生子。”

  那个小男孩跪在地上,和昨天的陈马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是两个孩子气质明显不同,昨天的陈马跳脱顽皮,陈蜀却十分沉稳。

  “双生子是同一天出生的,只差了十二个小时。但听昨天胖二他娘的意思,陈蜀似乎更成熟一点,早上学,而且换牙也更快。”江沉继续说道。

  一个路过的男人随口回答:“大家都知道啊,陈蜀比一般小孩稍微成熟和聪明点,但兄弟俩其实没差多少啦。”

  他说着又叹口气,有点怅然若失:“陈马死了,大家倒是终于不用再费心猜这两兄弟谁是谁了,好可惜啊。”

  千梧回过头看向他,“他们两兄弟关系好吗?”

  “挺好的吧。”男人想了想,“陈蜀不太爱说话,这小孩性格就这样,对谁都是。陈马倒挺黏着他哥哥,走哪都屁颠屁颠跟着,也不怕被人嫌弃了,在我这吃饼还要打包一个回去给他哥呢。”

  “你们在打听什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男人脸色一变,匆匆低头说了声炼狱子大人好,然后便火速转身离开。

  千梧回头,炼狱子站在他们身后,审视着他。

  “昨晚炼狱午杀了你们那的两个人,是么。”炼狱子说着轻轻叹了口气,“都说过要你们注意点,不要惹他不高兴。”

  “你是他哥哥。”千梧看着他,“你不希望他杀人?”

  “我无所谓。”炼狱子神情淡漠,“我们都属于炼狱,越残忍无情才有越高的权利,虽然我个人不大喜欢对不碍事的人类动手,但我管不着弟弟上进。”

  “……”千梧幽幽道:“真是开明的哥哥啊。”

  “你为什么来这个丧事?”江沉问,“你跟陈家人有什么关系?”

  炼狱子骤然回过头看着他,皱起了眉。

  “不该问的不要问。”

  帽檐下的人面鬼怪注视着跪在棺材旁垂泪的小男孩,眼眸平静,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深刻的情绪。

  片刻后,炼狱子静默转身离开了。

  大概是鬼怪周身散发着阴冷,反而让千梧从燥热中解脱出来些许。他走进灵堂里,在陈蜀旁边蹲下,问道:“你是陈马的哥哥吗?”

  陈蜀看他一眼,点头。

  “你知道弟弟为什么会死吗?”千梧轻声问,“他触发了什么条件?”

  “什么都没有……”陈蜀说着有些难以置信似的,“他昨天从胖二家回来就一直跟在我身后,我平日里都会用余光盯着他的,他昨天什么都没做。”

  “昨天我们也在胖二家遇到陈马了。”江沉说。

  陈蜀闻言立刻回过头,“有遇到奇怪的事情吗?”

  “没有。”江沉摇头。

  “我觉得我弟弟不是被魔鬼杀死。”陈蜀说着抹了一把眼泪,“他的尸体也很干净,我们甚至找不到伤口。”

  “他怎么死的?”千梧问。

  “跟在我身后,忽然喊了声哥哥,我回头,他就倒下去了。”陈蜀怔怔地抚摸上棺材,“他本来求我一起去河边玩的,我难得答应他一次……”

  陈蜀没再吭声。他双手撑着地面,把头埋了下去。

  沉默寡言不太擅长表达的孩子,面对伤痛的方式也是把自己的情绪埋起来。

  千梧伸手想摸一摸他的头,但终归忍住,安静起身离开。

  *

  “四个关键NPC,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就是陈家一家人。”小白边走边分析,“现在死了陈马一个,接下来还剩三个,我们要保护好他们三个。”

  “可是保护到哪一天算完呢?”屈樱有些迷茫。

  “对哦。”彭彭一拍手,“任务里只写了阻止四个关键NPC死去,但没说守护到什么时候,怎么才算完?我们怕不是要守到地老天荒。”

  “破解诅咒,消除死亡的威胁。”江沉说,“到现在已经很清晰了。”

  “我同意。”钟离冶点头,“不管陈马的死亡原因到底是什么,一定是恶魔动的手。如果这是一个因为受了诅咒才被恶魔监管的村镇,只要我们破解诅咒,恶魔离开,就不会再有人死去。”

  千梧忽然说,“你们跟我来。”

  他原本走在队伍最后,忽然看见了巷尾闪过一个破烂的衣衫。

  是老乞丐。

  巷子又深又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老乞丐忽然疯狂奔跑起来。

  千梧叫道:“抓住他!”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身边迅捷地冲出去,没两步江沉便追上,一把拉住老乞丐的肩膀。

  老乞丐啊啊怪叫着挣扎,指挥官先生冷哼一声,手上稍微加力,在他膝窝一踹,就把人摁在了那。

  “哎呦!哎呦!!”老乞丐在地上哼唧,“你们什么情况啊?欺负我一个臭要饭的干嘛?”

  千梧在他面前蹲下来,十分亲近地笑了笑:“问你一点问题。”

  “我不会答!”老乞丐皱着眉说,“你不要过来啊!你这个娃子平时礼貌,一笑就是没安好心!!”

  “这你竟然都能发现。”江沉有些惊艳地挑眉,低声道:“高人啊。”

  千梧闻言瞟他一眼,江沉又好整以暇地闭上了嘴。

  千梧继续笑着蹲下,伸手又摸上江沉的后腰,熟练地把军刀抽出来。

  “其实我们很友善的。”他说着用刀刃在老乞丐破烂衣衫露出的大腿上拍了拍,“我们只想和你做个朋友。”

  “……”

  老乞丐凉凉地看着他,“你说的是人话?”

  江沉不动声色地施力,他痛叫一声,又喊道:“是人话是人话!天籁之声!”

  千梧收敛笑意,站起来垂眸看着他,“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老乞丐叹口气,“我真就是个臭要饭的。而且据说我脑子不太清醒,一发病就疯疯癫癫,丐帮都不愿意收我,不然我就吹自己是丐帮弟子了,臭要饭的听起来怪没出息。”

  江沉问:“为什么昨天说恶魔近不了你身?”

  “我祖上十八代都是驱魔人。”老乞丐说着得意地龇出黄牙,“这血统,尊不尊贵?”

  千梧闻言皱眉,打量了他一眼,“那你怎么……”

  混的这么惨。

  “我好像小时候脑子受过伤。”老乞丐说着摸上后脑勺,“他们说我总是疯癫,驱魔的本事也没学到,偏偏我们驱魔人还是十八代单传,到我这儿,唉,没办法,这就断了续了。”

  “祖上不幸。”江沉道。

  老乞丐嘿嘿一乐,“对对对。”

  “但我还是有驱魔人的血啊,我杀不了恶魔,但恶魔也杀不了我。”老乞丐神神秘秘道:“而且现在啊,我觉得全镇人其实就我一个清醒的。”

  千梧看着他,“怎么说?”

  “这是一段被封存起来的时空。”老乞丐咽了口吐沫,“如果按照现在的时间线,我应该才二十多。也不知从哪天起,好好的小镇忽然就被炼狱监管了,然后时间被反复拨回到某一天,不断地循环。可能是恶魔影响不了我,所以只有我还在不断地老去。”

  彭彭忍不住咂舌,“我咋听起来那么替你可悲啊。”Χiυmъ.cοΜ

  “是有点。”老乞丐叹气,“日益老去,日益贫穷,我要这悲哀人生有何用?”

  千梧静默地看着他。

  老乞丐绝对是副本里重要的线索NPC,他说的话不会有假。按照这种说法,原本好端端的小镇,是炼狱的大人物忽然决定监管,而后锁定了一断时空,不断循环上演一些事情。

  “循环会在哪一天结束?”他问。

  老疯子皱眉想了半天,“不记得了。”

  “……”

  “我这一天过得浑浑噩噩,能清醒一小会都算不错了。”他说着推开江沉,从地上站起来,扒拉扒拉手,“喔,但我有一件事特别不明白。”

  “什么?”千梧问。

  老乞丐说,“这个镇上有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是谁?”

  “刚刚死了的陈马。”老乞丐说,“我记得那小倒霉蛋,嗐,他就是一跟着他哥哥的小跟屁虫。当年有一天我跟着他俩,本来想偷孩子俩子儿买个包子吃,结果就看见陈马在胡闹,他哥训了他一顿,他转身就走了,结果跟着一个外头来的拍花子走,再也没回来。”

  彭彭惊讶道:“被拐卖?”

  “嗯。”老乞丐有些疼惜地叹了口气,“俩小子都挺招人喜欢的,虽然我是个臭要饭的,但我也想护着孩子。本来我跟上去想拦,但我走路着急摔了一跤,昏了过去。”

  “……”彭彭幽幽重复他的话道:“你要这悲哀人生有何用。”

  “所以说,按照原本的时间线,这会陈马应该已经被拐走了,本来不该存在,是吗?”千梧问。

  老乞丐用力点头,“别的事我糊涂,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

  “多谢。”千梧起身欲走,刚迈开两步,又忽然回过头。

  一口气没松完的老乞丐瞬间静止。

  “您还有什么吩咐?”他小心翼翼问。

  千梧说,“昨天你好像喝了我一口水。”

  “……”老脸缓缓皱了起来,“所以……?”

  “还没付钱。”千梧冷漠无情伸出手,“你们镇上通用货币是什么?”

  “真金白银。”老乞丐说。

  千梧点头,“一锭金子,现在给,快。”

  身后玩家集体沉默。

  彭彭小心翼翼拉了拉屈樱的胳膊,“大画家是不是过这种没钱买水的日子过疯了?”

  “嘘。”屈樱无奈小声道:“彭彭,我觉得你这脑瓜是真的不行。”

  “是吗?”彭彭难以置信地又看向钟离冶,“你也这么觉得?”

  钟离冶淡然道:“我一直这么觉得。”

  “……”

  “我没钱呀!”老乞丐气疯了,“不是!哪有人管臭要饭的要金子的,你疯了吧你?!”

  “没钱么。”千梧有些可惜地挑了挑眉,“身上有什么值钱的,都掏出来。”

  “我什么也没有!”老乞丐发怒道:“就一破碗!给你!”

  “我不要碗。”千梧皱着眉往后退了退,那碗散发着岁月的气味,实在让人不忍靠近。

  江沉洞察千梧的意图,配合问道:“你是驱魔人,难道祖上就没有给你留下什么法宝吗?像你这种子孙,祖宗更应该不放心吧。”

  “我们驱魔人就是人值钱,要什么法宝。”老乞丐不屑一顾地嗤一声,手却伸进裤腰对着千梧开始掏。

  “干什么呢你!”江沉皱眉喝道:“放尊重点!”

  老乞丐没吭声,过一会,他从裤腰里费劲地揪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册子,往千梧脚底一下一扔。

  “给给给!”

  他怒冲冲地吼道:“这是我们祖上十八代积累的对恶魔的了解,我身上除了破碗就只有这玩意,别再来烦我了!”

  千梧挑眉,“你果然有料。”

  老乞丐走到他身边狠狠地撞了一下,气咻咻道:“我早该看出来,你们这些长得好看的没一个好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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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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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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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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