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顾瑜二话不说拉了萧意就走,闹得一群人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等有人反应过来跟出去看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怎么回事呀?阿瑜这是把阿意带到哪去了?”
“看阿瑜刚才那个架势,还挺骇人的,不是真出了什么事吧?”有人喃喃几句,又问徐婉,“阿婉,你知道她们是怎么了吗?你们平日里不是最要好的吗?”
徐婉哪里知道?
她只知道今天的萧意很不对劲,在马场的时候就不对劲了,现在连带着顾瑜也变得不对劲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顾瑜,也没见过这样的阿意。
难不成......
徐婉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就站了起来。
有人见她脸色苍白,忙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徐婉白着脸摇摇头,又坐下了,应该是她想多了吧,怎么可能呢?阿意向来是最温和的,她觉得就算她动手害顾无忧,阿意也不可能。
可是——
心里的念头还没消散,就有一群人走了进来,四个穿着黑衣的亲兵,手握佩剑,腰间坠着顾家的家牌,一个个面容端肃,十分冷漠。
站在门口把屋子里的人巡视一圈,才问道:“长宁郡主在什么地方?”
她们这些世家出生的贵女也是打小就见过世面的,虽然骇于他们的气势,但还是答了,“长宁郡主被顾七娘带出去了。”
领头的亲兵皱了皱眉,和身后两人吩咐道:“去找。”
又问,“她坐哪?”
这回没有人立刻回答,卢雁更是拧了眉,站了起来,语气不大好的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亲兵看了她一眼,认出她是谁,这会便拱手答道:“卢小姐,我们查出马场一事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此话一出,屋子里一下子就乱了,全是倒抽气的声音,以及按捺不住的惊呼声和议论声......亲兵扫了众人一眼,又从身后人的手里拿过那只马鞍,说道:“有人在马鞍里动了手脚。”
卢雁离得最近,忙凑过去一看,看了许久才发现一个细小的针眼。
她神色微变,半响才喃喃说道:“是......绣花针?”不顾身后的议论声,她抿着唇,看着那个亲兵,疑惑道:“既是绣花针,你为何只单单问长宁郡主?”
这一点,亲兵没有回答,就连他也不知道......这是九少爷先前吩咐的,只是少爷有嘱托,他自然也不好说。
便道:“是与不是,待我们查看一番便知晓了。”
卢雁抿着唇,似乎有些犹豫,看了亲兵许久,最终还是指了一处地方。
亲兵朝人点了点头,“多谢。”说完他就自行走了过去。
走到萧意书桌那边的时候,他先是看到了一片狼藉,扫了一眼,并没有绣花针什么的物件,又翻了一下桌子,从里面找到一个八宝攒盒一般的东西。
卢雁在一旁说道:“这是教授我们女红的柳先生给我们准备的,每个人都有,里面放着的......就是绣花针。”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格外轻。
但她还是不相信萧意会做这样的事,说完又道:“平朔斋学子用得绣花针都是一样的。”
她这话说完,身边一群人也都纷纷应道,甚至还有不少人拿出了一样的攒盒。
亲兵却没有说话。
他只是打开攒盒一看,又朝徐婉伸出手,“劳烦,借你的攒盒一用。”
徐婉自然不敢拒绝,忙递了过去。
屋子里一众人都盯着亲兵这边,见他取出里面的针比对一番,不等他开口说话,卢雁就已经白了脸,惊诧道:“怎么会?”
怎么......
萧意的针和她们不一样?
而且——
卢雁看着萧意攒盒里的针,里面正好少一根。
*
而此时的月门处。
萧意还在恳求顾瑜,她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
可她没办法,她不能让别人知道是她动了手脚......要是让其他人知道她做了这样的事,她这十六年来所积累的名声就全部毁于一旦了。
不,不仅如此。
得罪了顾家和王家,宫里那位皇后娘娘也不会放过她。
后悔,害怕......
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涌了上来。
萧意只能拼命抓着顾瑜的手,压着情绪说道:“阿瑜,帮我这一次,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你信我,我不会再嫉妒顾无忧,也不会再害她,你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要——”
“只要你帮我这一次!”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做得那些事,如果事情败露,不仅是她,就连父亲也会被她牵连。
顾瑜没说话,她就像是呆住了一般,看着萧意往日明慧温婉的眼睛此时满是焦急仓惶,看着她脸色苍白,贝齿还紧咬着红唇,看着她颤抖着说出一句又一句恳切的话。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徘徊。
这个人太陌生,太陌生了。
她真的是阿意吗?还是被什么人附身了?
她的阿意......
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没想到说了这么久也没见顾瑜有所松动,萧意也有些急了,她抓着顾瑜,就连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阿瑜,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连这个都不肯帮我?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过去会面临着什么?你是想看到我一无所有、一败涂地吗?!”
尖锐刺耳的女声在这一方天地环绕徘徊。
顾瑜像是终于回过了神,她看着萧意,就像是在看待一个陌生人,眼神复杂,声音低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一句话彻底刺痛了萧意,她此时早就不复以往的清明和聪慧了,被那些情绪所冲击着,只要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状况,哪里还冷静得下来?
她甩开顾瑜的手,站直身子,刺声道:“为什么?阿瑜,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
顾瑜皱眉,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不等她说话,便又听到萧意说道:“你以前不是最讨厌顾无忧吗?你不是恨不得没有她这个姐姐吗?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如此护着她?!”
没想到会从萧意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顾瑜看着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她不想再去看眼前这个让她感觉如此陌生的萧意,闭了闭眼睛才哑声说道:“做错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连承担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萧意——”
她喊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已然精疲力尽,“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萧意皱眉,刚要开口,身后便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长宁郡主,请随属下走一趟。”
她回首去看,便见身后两个佩剑的亲兵正朝她走来,刚才面对顾瑜尚且还能冷嘲热讽的她,此时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
见他们越走越近,突然,目光就像是成了两把锐利的刀扫向顾瑜。
顾瑜也怔住了,她没想到大伯父那边的动作会这么快。
看着萧意的目光,她张口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就算他们没有找来,她也会带着萧意过去。
最终的结果,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至少对萧意而言,那没什么差别。
沉默着。
顾瑜什么都没说,她眼睁睁看着萧意被人带走,眼睁睁看着她们越走越远,许久都不曾动身。m.xiumb.com
*
等萧意被带到张娘子那边的时候,其实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徐复在,顾无忌等人自然不必说,就连平朔斋的那群人也都在院子里......许是听到脚步声,刚才还围在院子里的人纷纷回首去看。
看到萧意出现的时候,徐婉似乎想上前,但又不知想到什么,最终还是顿足了步子。
甚至连萧意的目光都不敢去看,低着头,把自己藏在了人群里。
至于其他人,如卢雁等人,她们倒是没跟徐婉似的直接躲开目光,但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她们神情复杂的望着萧意,似乎还是无法相信这事真是她所为。
“国公爷,人已经带来了。”亲兵上去向顾无忌行礼。
顾无忌点点头,他站在屋檐下,望着院子里的萧意,让人把马鞍和那只八宝攒盒递给萧意看,语气听起来跟平时没什么差别,还是很和气的样子,“世侄女,你看看这只攒盒是不是你的?”
萧意看了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一颤,藏在袖子里的手也被她捏成拳头的样子,“......是。”
她低声应道。
“嗯。”
顾无忌看着她,温和道:“那你能告诉世伯,这盒子里少了的一根针去了哪吗?”
萧意答不出来,她其实走了一路已经冷静过来了,没有先前的歇斯底里,在一阵的沉默之后,她抬起头......首先入目的是顾无忧的身影,她站在屋檐下,被一众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保护着。
嫉妒和怒火又不合时宜的涌上心头,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也跟着紧握了一些。
她嫉妒顾无忧,也恨顾无忧。
从小就是......
萧意实在不明白,像顾无忧这样无脑任性的人为什么也会有这么多人真心实意的待她好?好像从来都是这样,她千辛万苦,耗费一切才能得到的东西。
眼前这个女人总是很轻易的就能得到。
亲情、友情,他人的关注和爱慕,她每次都能很轻易的得到......从前,她还能用“顾无忧除了脸什么都不如我”来麻痹自己,可现在呢?
她想到之前在马场的时候,顾无忧在马上的风姿。
众人的惊艳和呐喊,她听着身边的那些人用各种各样的词汇夸赞她,看着她刚刚下马就被一群人包围住......她从来没有一刻,那么讨厌顾无忧。
嫉妒、怨恨冲刷了她的脑子。
所以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把藏在包包里的绣花针放到了马鞍里。
可她真的只是想吓吓她,没有致她于死地的念头,甚至很早很早的时候,在顾无忧骑上马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后悔了。
只是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她输了,一败涂地,她已经能够想象到以后的日子了,那些以前奉承她、捧着她的人都将远离她、讥讽她。
就如——
萧意的目光扫向徐婉等人,见以往同她交好的那些人,不是目光躲闪,就是神情复杂的望着她,她什么都没说,淡淡收回目光,她的声音有些哑,也有些不愿再争执的颓靡,垂下眼眸,淡淡道:“世伯,您不必再说了,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做得。”
话音刚落,院子里立时就骚乱起来。
都是平朔斋的那些人,她们和萧意相处多年,平日关系十分要好,如今听她这般说道,怎么能安静得下来?
目瞪口呆,不敢置信,议论的声音根本压都压不住。
萧意却没看她们,她已经不想看任何人,低着头,话却还是对着顾无忌说的,“我做错事,我认罚,只是这事和我家中无关......”说到这的时候,她纵使脊背挺得再直,声音也夹杂了一些软弱和卑微,“希望世伯能网开一面。”
顾无忌没说话。
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意,刚才还笑着的男人,此时眼中满是冰霜,看萧意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口,“来人,送长宁郡主回去。”他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让人好生送她回家。
可萧意却听明白了。
定国公这是不肯轻易放过她的意思了,她心下一沉,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是!”
亲兵应声,走上前,恭敬道:“长宁郡主,请。”
萧意抿了抿唇,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朝顾无忧的方向看去,红衣少女站在屋檐底下,容色明艳,神情冷淡,被她看着也没有说什么。
她也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外走去,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回来的顾瑜,以往感情最为要好的两个人,如今......却只是擦肩而过。
谁也没有说话。
徐复见萧意离开,也走上前,朝顾无忌拱手一礼,叹道:“这事原是我管教不善,才会......”
话未说完。
顾无忌就走上前,伸手扶他一把,温声道:“秉言何错之有?你虽是院长,但书院百来号人,你又如何管得过来?人心难测,这事与书院无关,与你更是无关。”
他不是浑噩之人,要不然也不会在这样的位置坐这么久。
该罚之人,他不会轻放,无错之人,他自然也不会错怪......“若说有错,今日原也是我不对,着急过来,领着亲兵也没有和你说一声。”
徐复哪里好说什么?自然是说“无事”。
两人说了会场面话,顾无忌便提出离开了,虽说蛮蛮先前说了没事,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得让家中的大夫再看一遍才能放心。
徐复自然不会阻拦,闻言还笑道:“那乐平先回去吧,这几日便在家中好好歇息,等什么时候歇息好了再回来就行。”
顾无忧一听这话就睁大了眼睛,在家休息几日?
她不要啊......
她还想着明日和大将军一起去吃早点呢。
刚想说话,就发现袖子被人轻轻拉住了,身形一怔,她要是没记错的话,现在站在她身后的就是大将军......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手心也被偷偷塞进了一张粗糙的纸条。
“蛮蛮,走吧。”身侧传来爹爹的声音。
顾无忧轻轻“啊”了一声,又见众人都看着她,忙点点头,把手里的字条偷偷藏好了,应道:“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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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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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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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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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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