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过老门山种种恩惠的生产队还真的不少,大家都还挺记恩的,其实,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白眼狼又哪里有那样多呢?
对于这次的事情,周边所有的生产队都是一致的鄙视刘大壮这种唯利是图的行为,老门山的社员们也并不奇怪他们的态度,有说话有些刻薄的人就说,“说句不那么好听的话,只要咱们老门山一直保持着发展的状态,他们就要依靠着老门山来代销东西呢。”
周边还真的没有什么人有叶有华这份魄力去外头跑买卖的,就是在朱娇娇的那个梦中,桥湾这边一向都是没有发展出来个什么东西的。
都是做的靠天吃饭的农民,就连老门山的脐橙园、柑桔园后来都全部砍没了,青壮们都去外头打工去了,发展什么呢。哦,对了,后来大部分农田都被用来砌房了,排水圳那边的田地是则租给了一家粮食公司了,连农民都不做了。
穷则思变这一句话在老门山大体上好像并没有怎么应验过,又或者变的方向不对吧。
这天朱立勤顶着风雪回家,还说起了刘大壮这个人,“现在整个人天天都是一副阴测测的模样,看来并不服气,心里压着火呢。”
“都已经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人了,性格脾性已经成型了,可别想他会有什么改变。”朱娇娇顿了顿查看蒸甑的动作,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说了一句。
朱立勤十几年前从县城回村里的时候刘大壮都已经是成了家的人了,又没有住在邻近,也不在一个生产队,不怎么打交道,他也不熟悉这个人本来的品性,只是有些担忧,“也不知道这火气爆发出来会是怎么样。之前还说咱们老门山内部安稳,这也不是很安稳呢。”
“这事大队长心里肯定有数的,再不济还有刘氏家族里的族老管着呢,咱们别理会这么多。”朱娇娇替父亲续了一杯姜茶,“你才从外头回来,赶紧再喝一杯暖一暖。”
朱立勤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是担心他会记恨有华,毕竟这事最初的起头也是因为他嘴贱刻薄有华他们才引起的。”
“爹,这件事肯定关联不上有华的事,且有得他更记恨的人呢。”朱娇娇宽慰了父亲一句,她心里也明白,这个人,想必是时刻盯着他们家呢,否则在她的梦中哪可能那么刚刚好跟着检查组冲他们家里来?又是怎么会眼光那样好找出来那么些东西呢?
朱立勤摇了摇头,“真是想不透,好好的日子不过,作什么呢。”
竟然想着去卖腊肉的配料,每家每户的量他都是牢牢把控好的,怎么省着用也剩不了多少的量的,不然腊肉熏制出来的颜色就会不一样的。
外人的价格出得再高,剩余的量也就那么一点,能卖上什么钱呢,于朱立勤来说,刘大壮这次的买卖并不划算。
这父女两个谁也不知道叶有华在其中做了些什么,就是其他或是主动或是被动参与其中的人也完全不了解详情。
朱娇娇也想不透这些人,她没有再说这件事情,而是从蒸甑里勺出来热腾腾的糯米饭准备在走廊上的石槽里舂烂砸成糯米泥浆做糍粑。
糯米是前几天才晾好的,先将糯谷在机器里磨了两遍,磨掉谷皮,将谷糠筛出来,然后将白净的糯谷泡在井水里,泡上一个晚上,之后沥干水,然后在蒸甑里蒸熟。
再将蒸熟的糯米饭趁着热气腾腾的时候放在石槽里舂烂,石槽另一头探出来一根长长的木杆子,木杆子这头钉着一个木墩,木墩正好可以砸在石槽里,需要用脚踩踏的那头是用一根竹杆穿过木杆子,挂在两边石墩上,用脚着踩踏着,木墩就会一下一下地砸在石槽里,这样砸出来的糯米泥浆才能用来做糍粑。
家里以前是没有这个石槽的,要做糍粑的时候就只能去别人家里借用,前几年砌了新房的时候就特意做了一个,也不光光是自家用,附近也有其他的邻居借用的,糍粑这东西不管是蒸着烤着油炸油煎还是跟甜酒煮甜汤,都挺好味道的,而且也饱腹,老门山的社员做得很还挺多的。
等着她舂糯米泥浆的时候,朱立勤就在堂屋门口一边做着木条框子,另一边是于敏乔在用机器编织袋子,这种小号的袋子老门山不卖粮食之后就用得比较少了,不过家里用起来还挺方便的,磨出来的一些糯米粉、土豆粉、红薯粉、绿豆粉、芋头粉等等都是用得上的,还有平时他们逢年过节的时候需要送一些节礼,这些袋子装东西也极好。
三个人一边忙碌一边说话,明天是腊八节,所以明天可以休息一天不上工,今天下午还提前下工了,家里才能就着这样的光亮来做些活。
“今年咱们也做点米花吧?”于敏乔就说起了过年要备的东西,米花需要用到糯米,这也是谷物,需要水田种植的,这几年干旱得连水稻都种不了,别说糯谷了,家里这点糯米还是之前存下来的。
一直没敢放开了用,因着做糯米糍粑更划算一些,又还需要做甜酒,于是米花这东西都好些年没有做了,但是今年这都下第二场雪了,明年肯定能下雨,这就能种谷物了,糯谷也是能种的,于敏乔就提起了这事。
朱娇娇换了一只脚踩踏板,听了母亲这话也点头赞同,“那改天天气好就做点米花吧。刚好送年礼用得上。”
“家里稻谷也还存有不少,我看还能做点发糕。”朱立勤也提了一个,朱家存的米粮真的不少,之前也都是省着用的,现在可以稍微放开一点用了。
发糕是用大米混和糖精做的,大米也是需要用石槽舂烂成米浆的,这东西味道不见得多好,但孩子们喜欢吃,以前还可以私人交易的时候就有人挑着担子来老门山卖发糕,一斤发糕一斤大米这样的交易。
以前老门山还有一些小贩挑着担子过来卖晒干的虾皮、鱼仔等东西,也有上村里来收购诸如鸡鸭暖肾皮、桃胶等可做中药的一些东西,最近几年就不见影子了,想买这些东西已经是很难买得到了,至于想卖可以做中药的一些东西也只能由大队部统一出售了。
朱娇娇把米花和发糕这两样添上清单,发糕做起来要使力气,米花则不用,但需要太阳晒一晒,先将糯米蒸熟,一小半用颜料染成红色,大半是原色的,将原色的糯米填入专门用来做米花的竹箍里头,用手按压一遍,然后再快速推动竹箍,让糯米在竹箍里定型,再将染色的糯米在上头铺放,可以自己做些花样,不做花样那就是全部铺满染色的糯米,做花样就是用染色的糯米拼一些图案,大多是喜庆的图案,有时候也会拼上双喜字。
做出来的米花放在太阳下晒干,晒干之后的米花不准备当即用的就用袋子封起来。米花要吃的时候就用油炸熟,不能用猪油,菜籽油就行,将半锅油烧开,把米花一个个丢下去,就能炸熟,炸熟的米花沥干油就可以直接吃了,香脆香脆的,如果没吃完,只要放好不受潮,也能放一断时间。米花可以这样直接吃,还可以将米花泡在开水里吃,加糖加盐都可以。
朱娇娇这边把糯米饭舂出来一部分,于敏乔跟朱立勤就提去厨房里捏糍粑,等朱娇娇把最后一批糯米饭给舂完,在门山小学上学的孩子们也下课了,成忠背着成义回来的,还没进院门就冲大声喊,“阿公,阿婆,姆妈,我们回来了!”
听到成忠的声音朱立勤和于敏乔就应了声,边从厨房出来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几个,成忠又问朱娇娇,“姆妈,下好大雪呢,爹爹在外头会不会冷啊?”
“就是,会冷。”成义身上顶着油布趴在哥哥背上,闷在里头跟阿公阿婆姆妈打完招呼,听了哥哥的话就掀开油布冲朱娇娇说了一句。
朱娇娇几步迎过去把成义接了过来,“怎么不叫二姐背你啊?放心,你们爹爹去的那个地方不冷呢。”成忠才过了六岁生日,素璎还大个两三岁呢。
“姆妈,成义就粘我呢,不肯叫二姐背。”成忠把成义给了姆妈就用手在脸旁扇了扇,这么大的雪,他竟然还出了一身的汗,走大路从学校把成义背回来的。
成义一到走廊就要下来自己走,一边还回话,“哥哥,背我。”
素瑶走在第二位,素璎跟着敏真走在后头,“姆妈,小弟就跟大弟感情好呢,我说背他,结果不肯叫我背。”
“朱爷爷好,朱奶奶好,娇娇婶婶好。”跟在后头的孙敏真进了院子就打招呼。
“敏真来了。”朱娇娇几个也跟孙敏真打了招呼。
孙敏真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我来跟着一起练字。”
“嗯,好好练。”朱娇娇正待说什么,被旁边的成义打断了。
“姆妈?”成义乖乖地蹲在石槽旁边,指着石槽里的糯米泥浆问朱娇娇。
朱娇娇一边用勺子勺糯米泥浆一边回他,“要做糍粑哦,成义知道糍粑吗?”成义还没吃过糍粑这东西呢,他年纪小,糍粑不容易消化,一般是不给他吃的。
“知道。”没想到成义竟然知道,“伯伯,给哥。”
成忠正拿着竹扫帚在扫油布上的雪,听了成义这话就笑了,“今天中午去学校碰到大队长了,给了我一个烤糍粑,小弟也吃了一小口呢。”
“好吃。”成义也是在一旁点头。
于敏乔擦了擦手正帮素瑶拍积雪,朱立勤擦了手就去抱成义,“成义今天下午在学校乖不乖?”
“我乖。”成义很是自得地说到,他一向乖巧,甚至不像成忠小时候还偶尔有些调皮,任谁看到成义都会说他很是乖巧听话。
素璎跟敏真互相拍打身上的雪,拍完了就要去二楼,“我跟敏真去书房了。”
“我也去了。”素瑶连忙跟上,成忠就去看成义,“小弟,我要去楼上写功课了,你去不?”
成义自然是要去的,连忙要从朱立勤的怀里挣脱下来,“阿公,去去,去去。”
“好好好,去去去。”朱立勤连忙把他放下来,一下地成义就跑过去牵着成忠的手。
“阿公,阿婆,姆姆,我们去楼上了。”两兄弟手拉着手去了楼梯那边爬楼梯。
朱立勤看着这两兄弟就心情挺好地,一副笑眯眯地模样,“以后他们几兄弟相持相助,咱们也能放心呢。”
“爹你且得看顾他们的孙辈呢,我是不会教孩子的。”朱娇娇不爱听这种话,就叫父亲过来帮把手,“爹,过来帮把手。”
朱立勤帮着朱娇娇把这最后一批糯米泥浆提到厨房里,先用一块木盖子盖在桶上面保温,他们大都是围坐在橱柜台面上做糍粑,老门山的糍粑都是做圆形的,并没有别的新式花样,先将糯米泥浆捏成圆形的,糍粑捏出来再用厚重的木板压薄,糍粑做出来放在干燥通风处晾干就行了,阴干了放在凉白开里浸泡,能放很久。
朱娇娇回去在走廊帮着母亲一起清洗石槽,这边才清洗干净石槽,就有附近的邻居挎着盖了白布的篮子过来借用石槽,“立勤嫂子,有华媳妇,跟你们家借用一下石槽。”
“成,刚刚好洗干净了。”朱娇娇指了指石槽,里面挺干净的。
妇人探头看了一下,“哟,挺干净的。”
“婶子您慢慢舂,我这边去捏糍粑了。”朱娇娇示意母亲陪着这位婶娘聊一会,自己去了厨房捏糍粑。
这会糯米泥浆还挺热乎的,需要动作极快地捏成圆团,一个个地摆在干净的木板上,做满一块木板就放另一块木板压在上头,然后再用一块重些石板压住,压一会差不多就能成了,压成薄饼状的糍粑就装在带柄的箩筐里,准备挂在通风道里去晾干。
朱娇娇一边捏着,一边陆陆续续地将箩筐送到阁楼的通风道上挂着,趁着还挺热乎就捏了几个小的送到书房给成忠几个尝一尝。
朱娇娇家的糍粑做还挺多的,外头舂糯米饭的都过了两三起人了,朱娇娇这边所有舂出来的糯米泥浆才完工。
石槽这种东西平时用得不多,经常是闲置的,因而大多数社员家里都是没有置办石槽的,老门山家里有石槽的社员不到三成,家里没有石槽要舂糯米饭做糍粑的只能跟附近有石槽的人家借。
朱娇娇家附近这一片住得比较稀松,但大家都是离密集住在山上的人家比朱娇娇家要远许多,所以过来朱娇娇借石槽的也挺多的,天黑了还有点着火把过来舂糯米饭的,难得明天不上工,大家就准备把一些事情给做了。
大家借石槽也是不是白借的,不管有没有什么亲戚关系的,全部都是多多少少会留下一些舂好的糯米泥浆给朱娇娇家,可能量少,至多捏两个糍粑而已,但在老门山,借石槽用都是这么感谢主人家的。
第二天早上朱娇娇早早地起来把腊八粥给熬好了,往各家亲戚送了过去,鸣钊妈今天回了楚南,她给唐美芙夫妻那边也送了一些,如此腊八节该做的事情也就算是做完了。
孩子们还是得风雨无阻地去晨训,今天腊八节老门山大队的社员们都放假,但今天不是星期天,孩子们却还是要照常上课的,成忠晨训回来在澡房洗着战斗澡,就问在厨房里忙碌的朱娇娇,“姆妈,爹爹都出去了有一个星期了,今天还不回来吗?”
“姆妈也不确定哦。”朱娇娇还真的不确定丈夫今天能不能到家,因着老门山有了电话,叶有华到了穗城安定下来之后就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说是买的是前天的火车票,按说再怎么慢昨天也能到市区火车站的,赶不赶得上运输队的车子昨天晚上指定能到家的,但是昨天去县城接人的牛车空着回来了,没有接到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昨天下大雪耽误了行程。
成忠听了就在澡房里说了一句,“成义都想爹爹了。”
“姆妈,我也想爹爹了。”素瑶在另一个澡房里说了一句,“我看大姐姐二姐姐也想爹爹了呢。”
素珊就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没有啦,就是担心下大雪,爹爹会冷到呢。”
“大姐你害什么羞啊,我可不怕羞,我可确实是想爹爹了。”素璎就嘲笑素珊。
朱娇娇听着三姐妹在澡房里打闹,那么小一间澡房,也难为她们怎么闹得开,“好啦,说不定今天就回来了,你们赶紧洗完出来吃早饭了。素珊你加紧。”
素珊连忙应了一声,不再跟两个妹妹打闹了。
等孩子们都出去上学了,朱娇娇几个就在家里忙着烧水洗东西,朱立勤守着灶台烧水,朱娇娇母女就洗东西,趁着这一场大雪把这一年来的好些东西也给洗一洗,上回下大雪还得给队里做些零碎事情,这回算是空下来了。
正忙着呢,听见有人在敲院门,“有华婶婶,有华婶婶。”
“这声音我听着怎么有点像是荣军啊?”于敏乔刚好在走廊,就听得清楚一些。
朱娇娇连忙从堂屋里走了出来,“娘,我去开门,下雪路滑,你别去。”
打开院门一看,果然是荣军,一头雪白,背上扛着个大包,手里还拎着个大包,看到门打开了就往院里走,“有华婶婶,这是有华叔带回来的东西。”
“你有华叔呢?”朱娇娇惊了一惊,都忘记去接荣军手里的东西了,朱立勤听了信也跑了出来,跟着老妻和女儿一起听着荣军说话。
荣军抹了一把脸,“有华叔跟大队长去大队部了。”他把东西拎到堂屋放下,又跟于敏乔打了个招呼才接着说,“我们这次谈得还算是顺利的,果粒橙谈了几个订单呢,原本说是年后发货也不要紧的,但我们上火车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一家拿着订金的邮汇单追了过来,叫我们赶在年前发货。”
“那会都赶着上车了,哪里有功夫去打电话回来,想着回来再说这事也不怕耽搁了,结果谁成想,在省站换了车,走了几个站了,突然就下起大雪来了,火车慢得要命,到了市区,时间本就不早了,一时间也找不到电话机打电话,正好赶上运输队马上就要开车了,咱们想着不差在这一天半天,还是跟着车队回来要紧,就先搭车了。”
荣军喝完一杯姜茶,接过朱娇娇递过来的竹扫帚一边扫着身上的积雪,一边不停地说着这次的事,“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运输队又在半路堵上了,大半夜的换了条道走了小山坪这边,就是走这边也有点堵,走得慢得很,过小山坪的时候有华叔就干脆出钱请他们出一台车送咱们回了老门山。”
“这不一回来有华叔就去找了大队长商量事情去了。荣亮哥几个去通知其他干部们去大队部开会去了,我就先过来了。”荣军说完就一口又喝了一杯姜茶,“有华婶婶,我就先回去,有华叔说东西他都有写签子,您慢慢收拾就成了。”m.xiumb.com
朱娇娇就挽留他,“快中午了,留家里吃饭吧。”
“不吃了。”荣军背起自己的包,“我得回去给太爷爷上柱香,这次出门正好赶上了逢七,还没有上香呢。”
逢七烧香这是大事情,朱娇娇就没有强求了,拿了顶斗笠叫他戴着好歹头上避一避雪,送他出了院门。荣军顶着斗笠,肩膀上扛着包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唉,荣军现在一个人怪可怜的,成家立业也还没有到年纪,冷冷清清的。”于敏乔就有些感叹,“要是叫他来家里住又怕他家的屋子被族里给处理了。”
现在家族的势力虽然没有以前那般大了,但是荣军要是不住家里搬去别家安住下来,那族里处理这种变相是没人要的空屋子还是能处理的。
朱娇娇是听丈夫说过对荣军的安排,等荣军满了十六岁的时候就想办法送他去当兵,这件事情丈夫已经跟西北那边沟通过的,那边会想办法在征兵的时候给这边留名额,不一定就是去西北,反正他们都是一个系统,可以运作。
等明年春上荣军就满了十六岁了,凭他的能耐肯定不至于落选,只要是选上了,也就差不多确定能去当兵了。只不过现在这件事情并没有张扬出来,实在是怕别人知道了中途会有什么变动,要是因着不谨慎泄露了出去被别人打了破,那大家得气死去。
所以,这件事情朱家知道已经算是差不多确认下来之后一点风声都没有露出来,就算是将来荣军真的去当兵了,甚至连叶有华在这件事情上做过的努力也是不能显露出来的,避免被人捉了这事当作了把柄。
朱娇娇丢下手头上的事就赶紧去厨房做饭了,听荣军的话音,早上肯定是没有吃过早饭的,得把饭菜给准备出来,等着丈夫一回来就有饭吃。
这次老门山的会议开得并不久,没多久叶有华就回来了,把朱娇娇端上来的一海碗饭菜一口气给吃了个精光,朱娇娇特意送了一碗汤给他,“慢点吃,别噎着了。”
“回来这一路上快堵疯了,昨天下午起就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叶有华吃完一碗饭,又灌了一碗汤,才有力气说话,“一天不吃顿热乎饭就难受,干粮不抵用。”
吃饱喝足了,叶有华这才细细地说起来了这次的事情,对于穗城,叶有华是从朱娇娇这边听来的一些讯息,当然未必详尽。
因着朱娇娇自己是未曾到过穗城的,她能知道的都是孙女儿跟“她”说过的那些,虽然不详细,而且现在的穗城跟孙女儿说过的那些倒退了几十年时光,但是至少叶有华去到了穗城就能清楚了大致的方位。
也知道了哪个地方算是市中心地段,从市区火车站到省城,又到穗城的火车站还是挺顺利的,路上转车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到了穗城,叶有华先买了回程的火车票,又跟火车站的工作人员问明白了自己要去的几个怎么去。
最中心的那个地段自然是要先去,他还知道几个大型工厂所在,这些地方即使地处偏僻,但是这种地方的人口也是极为密集的,在工厂上班的职工比普通城里人的经济上更为宽裕一些,都是值得跑一遍的。
搭客车这些都还顺利,虽然穗城本地的方言很特别,据说有个九个声调,并不是特别地能听得懂,好在,楚南是个十里不同音的山地县城,勉强能够听得懂夹杂着穗城方言的普通话。
第一个去的穗城中心地段的供销社并不怎么顺利,对方有许多合作的厂家,有橘片爽,有北冰洋汽水,橙汁也是有的,对于叶有华他们的橙汁并不感兴趣,连果粒橙这种东西都不舍得瞄上一眼,就礼貌地请叶有华他们离开了。
当然,也许有说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话语,不过,算了,反正大家都听不明白,无所谓了。
第一个地方不成,叶有华他们又去了中心地段最近的隔壁供销社,这次叶有华他们首先递上去的就是果粒橙,对方果然很感兴趣,试了味道之后就更感兴趣了,跟市面上现有的橙汁是不同的口味,但是一开始并不是很乐意下个大订单,只说先订个几千瓶果粒橙试试。
别管数量少不少的,好歹打开了局面,接下来叶有华他们跑的就是那几个大型工厂附近,最大型的是钢厂,他们工厂门边就有一家供销社,这家供销社就比较热情了,而且对方说的还是比较正规的普通话。
不过对于橙汁和果粒橙的兴趣一般,倒是对于老门山的腊肉有点感兴趣,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老门山腊肉的,但是他们穗城这边都是喜欢甜味腊肉的比较多,咸味的他们不怎么喜欢,说是要是有甜味的腊肉他们铁定要订货的。
可楚南人都是咸、香、辣的口味,甜味的腊肉还真的不一定做得出来,就是朱立勤也没有这种的配方,否则他就会叫叶有华带着甜味的腊肉来穗城了。
要新调试出来甜味的腊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每一次调出来的味道都得喜欢这个甜味的人来试味,隔了一千多里路呢,往来也是很麻烦的。
对方很是惋惜,问明白了老门山别的一些出产,对花生瓜子有点兴趣,菜干泡菜之类的就完全没有兴趣了,最后就说橙汁果粒橙先订一批试试,各订个一万瓶的量。
所以一个偏僻地方的工厂附近的供销社试一试的订单比一个市区中心地段附近的供销社还要大一些。
紧接着又跑了钢厂附近的一个药厂,订单量也比市区供销社的要大。
等把预定的几个地方跑完,接了一些大大小小的订单,市区供销社的订单量反而成了最小的。
跑完这些地方也差不多到了他们火车票的回程时间了,他们都要检票上车了,钢厂那边的供销社就有人追了过来,把订金的邮汇单给了他们,说是钢厂那边对他们的东西感兴趣,想用来做职工的过年福利,所以叫他们要赶在年前发货。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打电话到老门山通知一声,反而是把他们随口说的回程时间给记住了追了过来通知,大概是顺便送一下邮汇单吧。
叶有华又把回程路上的事情给简略说了一遍,跟荣军说的差不多,省站到市站的火车晚点了,他们恰恰赶上了楚南运输队最末一班回楚南的车队,已经没有功夫再去找电话打回老门山,否则他们就只能在市区火车站过夜了。
没想到没有在市区火车站过夜倒是在回楚南的路上过夜了,但是这么大的雪,楚南那边的运输队未必昨天今天会出车去市区火车站,说不得他们只能辗转搭着客车回来,同样的路客车也是会堵的,更要麻烦许多了。
“听起来倒是还顺利。”朱立勤觉得虽然是一笔一笔的小订单,但是货物都是统一发到穗城火车站的,也相当于是一个比较大的订单了,“看来那些大型工厂的采购量还挺大的。”
“咱们跟罗科长合作的那几年不就是这样么?”叶有华说起之前跟罗科长合作,“不过穗城的工厂不像罗科长这边采购种类,穗城气候比咱们楚南暖和,又有一条大江过境,靠着这条江,这几年都还有水用,他们本地的种殖发展得比咱们这边还要好,穗城那边咱们做不了长期合作,要长期合作还得找供销社。”
朱立勤点头,“这话很是。”又指了指橱柜台面上的东西,这是朱娇娇整理行李袋子拿出来的,“这甜味的腊肉你带回来,是想尝试做些甜味的腊肉?”
“嗯,成不成的先试试,调试好了邮寄过去钢厂那边供销社,有单就接吧。”叶有华说了自己的想法,“咱们老门山的养殖场加上社员家的猪圈,能养的量不少了,用了娇娇调制的饲料养的猪长得快,一年可以养两期,苏科长吃不下的剩余的订单申沪跟沈市也未必吃得下,咱们可以尝试一下穗城那边。”
“那这样一来,稍微发展得好一些的城市都已经跑过了。”朱娇娇想了想梦中孙女儿说的四个一线大城市,其中一个现在还只是个小渔村,其他三个已经都跑过了。
叶有华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我这次去穗城,听说有些人敢跟港城做生意。”
“港城?”朱娇娇跟朱立勤听了都悚然一惊,“港城这块别去碰。”
叶有华连忙摆了摆手,“放心,我不会去直接找那边合作,我就是想着咱们的东西要是做得好,做这一块的会跟咱们订货,他们买了东西发去哪里跟咱们老门山又有什么关系呢。”
“别想得太简单。”朱立勤摇了摇头,“万一出什么事情,咱们老门山可就不得安宁了。你先还是别想这方面的事,买卖也不必再扩大了,咱们就守着这几处就行了,多的,先别想,现在看起来不稳,但将来肯定更不稳。”
叶有华就去看妻子,朱娇娇连连点头,“现在还只是普通状态。将来,”朱娇娇恍惚了一下,“这三年你也知道的,饿死了不少是吧?将来,死的不会比这几年少,而且,太多有才华有能力的都遇难了。”
“所以,你别想这些。”朱娇娇搓着衣服的手打了个哆嗦,“咱们老门山发展得这么好已经可以了,咱们往后只管研究产品,咱们别再研究买家了。”
叶有华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感觉妻子有些颤抖,他连忙宽慰她,“好好好,听你跟爹的,放心,我这就是个想法,还没有行动呢。”
“你已经做得够多啦,可以歇一歇了。”朱娇娇知道丈夫的初衷是什么,“现在你手头上握着老门山所有的门脉了,真有什么,第一个大队长也不会看着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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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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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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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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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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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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