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又去忙了,梁怀没有再回复。
陈熠安学着许东星的样子,也把毯子披在身上,趴在桌上休息,这刚来了点倦意——
化妆间的门被人敲响了。
陈熠安看了眼许东星,这家伙面对沙发背对着他,许是刚才的事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内心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没打算起身的样子。
他只好自己走过去,想要开门,右手刚拧上门把手,外面敲门的人却说话了:
“请问里面有人吗?”
陈熠安的动作猛地一顿!
沙发上的许东星本来也没睡着,外面的人说话他也听到了,瞬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和陈熠安一样瞪着大眼睛看对方。
他们都没想到,门外竟是梁怀。
陈熠安焦急地朝着许东星做嘴型:“怎么办怎么办啊?!”
倒不是怕梁怀误会什么的,毕竟自己和许东星什么事也没有,身正不怕影子斜,怕就怕现在叫梁怀发现了,他的计划实施起来就要差点味道了。
几个呼吸之间,他的脑子里已经飞速产生了几种可能。
其实他刚才给梁怀报地址时说的话有很多思考的余地,比如他说他去了山里,但没说现在还在不在山里,所以梁怀就算发现他了,也没什么,要不现在就拉门给他个惊喜?
里面许久没有动静,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梁怀的声音透着疑惑:
“好像没有人,jimmy你不是说许东星在里面?也不对啊,这门拧不开,分明是有人在里面反锁了,你去找场务拿下这间房的钥匙。”
陈熠安还没想明白该怎么办,许东星就过来摁住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将语气装作刚睡醒的模样,冲门大声道:“嗯?我在里面,有什么事么。”
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响起,“许同学,声乐老师到了,请你先过去培训一下,我是来接你的。”
陈熠安闻言看向许东星,后者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去一趟,一会儿就回,你自己注意点。”
他点点头,紧张地看着许东星拉开门,不过只开了四十度左右,陈熠安隐在门后,外面看不见。
许东星望向门外的梁怀,“咦,学长你知道我今天在这啊。”
梁怀的表情很淡,“嗯,也是刚知道合唱有你参与,希望合作愉快。”
许东星趁说话的功夫,很快就钻了出去,第一时间带上门,嘴里说着客气话,“还请学长多多指教啊。”
他作势欲把梁怀带离这里,不料jimmy却道:“咦,房里的灯还开着,我去关上。”她是剧组里的生活制片,对节省开支这类事物比较关注,她已经拧动了门把手,斜方却伸过了一只有力的手,摁住了门。
梁怀道:“我来吧,时间来不及了,你赶紧带许东星去录音室,别让老师久等。”
Jimmy便带着许东星离开。
许东星临走时担忧地看了一眼房门,怕梁怀起疑,没敢过多逗留。
梁怀握着门把手,转动了下。
然后往回拉,彻底把房门关紧了,随着他们的脚步也跟着去了。
站在里面的陈熠安紧张得心都蹦到嗓子眼了,刚才是真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起来,应该用自己手机给梁怀打个电话,把梁怀支开,自己再偷偷溜出去,不就解决了?
不过好在,他们太忙也没顾得上自己。
许东星不在,陈熠安大喇喇地躺到沙发上,心里琢磨着明天的事。
原以为许东星一会儿就要回来,等他回来把沙发让给他,结果一直没有回来,陈熠安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
第二天朦朦胧胧地醒来,脖子有些落枕了,他难受地晃动着脖子,环顾化妆间,一个人也没有,可怜的小许同学培训了一晚上。
窗外天色有些暗,汇聚了大朵大朵的乌云,今天不是个好天气。
陈熠安去洗手间,见到摆了很多一次性的洗漱用品,他蹭了份未拆封的。
起得蛮巧的,剧组正在发早餐,两个肉包子一个鸡蛋一根油条一个豆奶,他看了两眼,大家都吃得好香,不过他没好意思拿。
想要悄悄走开,一个眼尖的剧组小姑娘往他怀里塞了份,“吃不饱是吧?想吃几份都行,有多的,管够。”以为他是刚才拿过了,没吃饱才再来的。
陈熠安心头一喜,那他就不客气了。
他厚颜无耻地想了想,自己好歹也是剧组制片家属,算半个剧组人吧。
老远看到一堆人有说有笑地往放餐处走来,中间还有个穿着纯黑卫衣的身影,陈熠安忙闪到角落里,囫囵吞着包子,偷偷地看梁怀。
放餐小姑娘好像是看颜值放饭的,直接给了梁怀两份。
许是陈熠安的目光太灼热了,梁怀心有所感地偏头,吓得陈熠安手里的豆奶差点抖了,忙塞到嘴里,提着包子就往楼上跑,路过一间半掩着的化妆间,他余光瞥了眼,一下子就挪不动脚步了。
里面的林生应该也是拍了一夜,面色露着疲惫,但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小口地喝着粥。
陈熠安吸了大口豆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和偶像见面的机会,刚想要走进去,却发现房内还有一个男人。
那男人衬衫领口微敞,穿着笔挺的西裤,气质颇为成熟,从背后拥住林生,孩子气地在其耳边蹭了蹭。
林生的笑容更大了,“纪哥哥,你吃不吃,我喂你。”
男人的声音很放松,“不想动,就这样。”双手一直环着林生,很依赖的样子。林生拿他没办法,保持着元动作吃早餐,唇角一直带着幸福的弧度。
陈熠安一脸的艳羡。
男人的身份他知道,是林生的丈夫,两个人在一起有四五年了,看起来自然又甜蜜。琇書網
越想越羡慕,怎样才能让学长看到这一幕呢,让他学着给自己撒撒娇就好了。
现在陈熠安再进去就不合适了,他遗憾地吸完奶,想默默离开。
林生忽然瞥到门边的他,二人对视,把他给吓了一跳,忙埋着头说打扰了,抬脚要走,却听林生惊讶地说:
“是陈熠安吗?”
陈熠安猛地定住,诧异回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认识我?”
林生笑着朝他招手,“进来吧。”
陈熠安特意在原地站了半分钟,才进去,里面的男人已经穿好西装外套,林生正在给他系袖口。
男人低头在林生额头轻轻一吻,林生不好意思地推了下他,“我有小粉丝在呢。”
男人微抿嘴唇,看了眼陈熠安,“有了小粉丝,就不要我这个大粉丝了。”
林生啧地瞧了他眼。
陈熠安干笑着挠头。
最后男人慢条斯理地离开了。
他前脚刚离开房间,陈熠安后脚就冲到林生面前,神情激动地手舞足蹈:“林生老师,我很喜欢看你的电影,尤其是你的成名作《100天》,我刷了不下五遍了……”
林生给他拿了个板凳,示意他坐下来慢慢聊。
陈熠安的嘴根本停不下来,一直在说,细数自己看过他哪些作品,喜欢哪个角色,所有彩虹屁都堆了起来。
还紧张兮兮地求合照,林生当真是好脾气,和他照了好几张。
要不是林生在,陈熠安恨不得亲吻手机,这简直就是今日份的快乐,非常快乐。
林生递给了他一瓶罐装咖啡,“上次梁怀托人找到我,给你录制生日视频,那时候我还没和他合作,听了不少你们的事,还在剧组里一直在等你们,结果你们都没来,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陈熠安垂着眸,“当时……确实有些事耽误了。”
又和林生聊了点他这个公益广告项目,时间过得很快,已经有助理来催林生去化妆了。
陈熠安心想幸亏自己不是吃这碗饭的。因为拍摄每多一天,器材场地人员都是开销,所以拍摄的时间特别赶,常常熬几个大夜,把它拍完,人都要累瘦一截。
虽说他画画有的时候赶工也得熬夜,但那比较自由,时间可以自己支配。
林生起身收拾东西,“要不,我帮你去叫梁怀……”
“不不不!”陈熠安连忙阻止,说话犹犹豫豫的,“林生老师,其实我有件事还想找你帮忙,不知道会不会麻烦到你。”
林生虽然疑惑,但面容带笑,“你说。”
-
一个小时后——
梁怀正在核对下一场拍摄所需道具,身边是正在拍摄的剧组,林生穿着被抓烂的衣服,满脸的灰尘,面色惊恐地躲着身后追着他的歹徒们,他们都带着黑色蒙面头套,个个人高马大,足有五个人。这些歹徒是这条搭建起来的小巷里常出没的瘾君子,吸毒成性,专门挑路过的有钱人下手抢劫,以此来交换毒品。
为了增加剧情的凶险程度,剧组还给这个小巷加了很多路障,梁怀正在把几根大木块搬到巷子后半段,忽然,来了一个浑身蒙住的瘦高歹徒装扮的群演,一声不吭就上来搬木块。
梁怀看看他,又看看拍摄场地内,“你怎么不上场?”
瘦高歹徒没有说话。
但梁怀这一声,引起了副导演的注意。
副导演扯过瘦高歹徒,小声道:“你怎么回事?拿了工资在这溜号?快过去,装作用力地砸林生的脑袋,要狠,表现出亡命之徒的样子。”
这瘦高歹徒看上去呆呆的,一副反应迟钝的样子,还要副导演拼命推才给推进去。
聚光灯一照,镜头一摇,瘦高歹徒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对着空气挥拳头,气势十足地冲到戏堆里,想起导演给自己安排的戏份,他又躲又闪,好不容易冲到最里面,接着却犹豫起来。
旁边的歹徒推攘着,他鼓起勇气挥起拳头要落到林生身上,结果鞋带松了,自己不小心左脚踩右脚,整个人垂直落体,趴到地上,摔得十分笨拙,一只鞋还被身后的歹徒踩到,一不注意踹飞了。
梁怀捂住眼睛。
副导演:“……这是谁请的蹩脚货色。”
整个片场的工作人员都在憋笑,摄像师眼睛手快地把镜头晃到别的歹徒那,成功避开瘦高歹徒的窘境。
瘦高歹徒牢记使命,没在地上过多停留,扶着脸上的头套爬起来,许是认清自己的演技几斤几两了,再不往中间挤,反正镜头也看不到,他就在歹徒堆后面砰砰跳跳,叫嚣着给歹徒造势,一场凶悍的抢劫被他跳出酒吧狂欢之感。
副导演抽了抽嘴角:“…………给我记下这人工号,扣工资,简直就是来浑水摸鱼的。”
场地有限,同一截巷子布置不同的路障以充当一长段路,所以类似的戏份拍了好几次,瘦高歹徒也渐入佳境,演技稍微靠谱了点,其他人歹徒都疲惫不堪,只有他一个人在那干兴奋。
后来导演喊了卡,他还垂着头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和其他人群演往场外走。
忽地,他的面前站定了一双脚。
接着面前这人在他面前放了一只鞋,“你的。”
瘦高歹徒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演戏的时候弄丢了一只鞋,现在白袜子脚底板都是灰尘,他连忙把鞋套到自己脚上,弯腰把鞋带系紧。
梁怀东西送到了转身就走,结果走了两步,发现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那个瘦高歹徒在他身后,一步步踩着他大灯照下来的影子,慢吞吞地跟着。
梁怀停下来了他都没注意,还撞到了梁怀的背上,鼻子痛得低呼一声,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捂到戴着黑色头套的鼻子上,样子很滑稽。
梁怀:“工资等演员工会给你月结,找我没用。”
瘦高歹徒点点头,总算是走开了。
梁怀前去帮忙布置下一场戏,中途遇到眼睛都是红血丝的许东星,磨了一晚上的歌,此时已经精疲力尽,不过他眼睛四处扫视着,好像在找着什么。
“要我帮你找么。”梁怀好心道。
许东星本来没注意,一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不了,我就随便看看。”然后心虚地走远了。
下一场戏拍得比较久,梁怀终于得以找个椅子小歇一下,习惯性地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其实他并没有睡着,所以察觉到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令他意外的是,那人竟然朝他眼睛上放了个什么东西,叫他瞬间惊醒。
睁眼才发现竟又是刚才走开的那个瘦高歹徒,“你今天还有戏份么,没有的话可以离开了。”
瘦高歹徒把手上的东西再次递给他。
梁怀发现竟然是个蒸汽眼罩。
接着瘦高歹徒自己也掏出了一份,戴在自己的眼睛上,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梁怀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也把眼罩戴上,恢复刚才假寐的样子。
林生的经纪人给他卸妆,同时还检查身上有没有伤,发着牢骚:“奇怪啊,我记得场务和我说五个个歹徒追着你跑,怎么临了有六个人,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生灵活地晃动了下四肢,“没事的,你别担心,都是假动作。”他想到那多出来的歹徒,偷笑了一下。
下场戏是医院戏,是他被警察救下后被送往医院的戏份。
他自带的化妆师正在给他画伤妆,等准备完毕后,林生忽然说:
“你们一会儿去随便找个空房间,待个十分钟,再出来。”
经纪人和化妆师皆是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林生在心头组织了下语言,在场子里转悠,最后找到了正在敷蒸汽眼罩的两人,觉得好笑,尤其是那蒙着面罩的那人,姿态放松跟来度假一样。
真是个嚣张的“歹徒”。
林生握拳,放到唇边轻咳了一下。
梁怀立刻拿下眼罩,睁开眼看向来人,“有什么事吗?”
林生不作声色地走近,悄悄拿手推了推瘦高歹徒,后者本来半睡半醒来着,总算清醒了,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
“没什么重要的事,”林生的神情恳切,“就是我买了个东西,派送员竟然送到了最近的丰巢智能柜了,不配送过来,你看马上我就要拍下一场戏了,一时走不开,我的助理们有事又先回公司了,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拿一下。”
梁怀叠起眼罩,扔到旁边垃圾桶里,“小事,我找个同事去帮你拿。”
瘦高歹徒猛地扭头看向他。
林生面带歉然,“这个东西对我挺重要,别人我不放心,我还是希望你能亲自帮我拿一下,拜托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梁怀自然不会拒绝,“很急么,急的话我现在就去。”
“嗯,有点急的。”林生看了眼瘦高歹徒,“让这个小伙子陪你一起吧,东西有点多,两个人比较方便,我把取件码发到你手机上。”
说完林生就被导演叫去拍戏了。
梁怀看了眼林生发来的取件短信后,唤来制片实习生,和他打了声招呼要他留意场内,然后出了摄影棚。
瘦高歹徒全程跟着,乖巧地在他身边。
梁怀扫了眼他的头套,“你一直戴着这个,不热么。”刚才敷蒸汽眼罩的时候也不拿下来,真是一个怪人。
瘦高歹徒闻言连忙把头套往脸上紧了紧,摇摇头,还做了冷的姿势。
梁怀遂不再说话。
天色越来越阴沉了,今天恐是会有一场暴雨。
丰巢就在摄影棚旁五十米的位置,两人很快就走到了。
期间瘦高歹徒总是时不时地看梁怀。
梁怀抓住其的衣服后领,才让他免于撞到电线杆,“看我干什么,看路。”
面罩被他扯松了点,瘦高歹徒连忙挣脱开,把面罩扶正。
梁怀看着他那傻样,“你哪个演员工会的。”副导演刚才放话了下次挑演员要避开这个演员工会。
瘦高歹徒像很害怕丢了工作一样,疯狂摇头什么也不说,假装抬头望天,望完天再望地上的蚂蚁,结果发现自己的鞋带又松了。
这鞋真是,回去后就把它扔了,瘦高歹徒忿忿地蹲下来系鞋带。
这次用力打了个死结,一抬头,发现梁怀竟然提着一大袋东西就过来了。
瘦高歹徒:???
他一阵风似地跑过梁怀,跑到丰巢智能柜的屏显面前,焦急得跳脚。
梁怀莫觉得莫名,“你干什么?东西我都拿到了。”
“啊——啊——额——”瘦高歹徒像个人猿泰山似地,不说话偏偏发出这样的声音,还指着屏显,点啊点,要梁怀来看。
梁怀刚要走过去,老天忽然下起瓢泼大雨,一点缓冲都没有,他怕手里的东西打湿了,扔下句:“快回去。”
然后大步往摄影棚跑。
瘦高歹徒快要把丰巢智能柜的屏显给戳穿,最后不开心地捶了一拳柜子,非常不情愿地从雨中穿过,追着梁怀的脚步,一同回了摄影棚。
林生正在拍戏。
梁怀把袋子靠在墙边,这时,林生的经纪人过来,“真是抱歉啊,我刚才出去了一趟,害得你亲自去拿快递。”
梁怀摆示意没事,经纪人继续道:“林生说这是犒劳剧组同时的小零食,我们一起去分一下吧。”
“好。”梁怀应下,心里却在思索,小零食?很重要?不放心别人拿非要他亲自去拿?
扭头发现那小尾巴还跟着自己,他吩咐说:“你去更衣室把衣服换下来吧,都淋湿了,搭在脸上也难受。”
瘦高歹徒扒拉了下面罩,湿哒哒的确实不舒服,看了眼梁怀手里提着的包装袋,然后飞快跑向更衣室。
到了更衣室里,他一把扯下头套,瞬间舒服得不行,露出陈熠安那英俊、两颊红润的面庞,这破玩意儿有点不透气,一直戴着还觉得闷汗。
群演基本都走了,但他们换下来的服装还在。
陈熠安的表情有些闷闷不乐,梁怀取快递的速度也太快了,他就系个鞋带的功夫,1号惊喜就被梁怀给错过了。
没事,好在他准备充足,还有2号惊喜。
他在衣服堆里挑来挑去,总算找个稍微干净一点的同款歹徒头套,再次戴到头上,飞速回到拍戏场地。
工作人员手里都拿着小零食,吃得很开心,陈熠安很快找到梁怀,后者正在喝一瓶乌龙茶。
陈熠安围着他转了一圈,在他地上找着什么。
只是压根没有看到他想要的东西,地上空空如也。
梁怀低头跟着看,被他弄得有些晕了,“怎么又是你?”
陈熠安奇怪地又围着他转了两圈,恨不得拉开梁怀的腿,看有没有被梁怀踩住,直到被梁怀拽住,“你在干嘛?”
陈熠安双手比划着。
“你也想喝饮料?”梁怀举了举手里的瓶子。
陈熠安左右摆头,做了个提着的收拾,然后双手画圆,画了个很大的圈圈。
梁怀大致看明白了,“你是在找袋子?什么袋子?”
陈熠安指了下自己,又指了下他,接着指了指门外。
“你是说刚才那个装零食的袋子?”梁怀这样猜到。
陈熠安忙用力点头,他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找到。
林生的经纪人就在身边,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插进嘴来,“那个啊,刚才做卫生的阿姨收走了,怎么了么?”
陈熠安来不及回答,急冲冲地到处找清洁工阿姨,哪儿都没见到她的人影。最后是在大门口发现的,阿姨正拿着扫帚往棚内走,他赶紧上前:
“阿姨,您刚才是不是收拾了一个大的塑料袋?上面印着超市Logo的。”
清洁工阿姨被他问懵了一下,“我刚才收拾了很多这样的袋子,不知道你说的哪一个。”
“所以您把它们放哪里去了?我自己去找。”陈熠安的语气非常焦急。
阿姨指了指门外,“都倒到垃圾桶里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面前的少年就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阿姨在后面唤道:“喂,外面很大的雨,你打把伞去啊!”
可陈熠安管不了那么多,直冲冲地就进到了雨水里,瞬间淋了个透湿,但他也不在意。
脑子里全是找到那个袋子。
眯着眼睛尽量不让雨水打湿视线,好半天才找到垃圾桶所在地,就在丰巢智能柜的旁边,他忙跑过去,在里面翻找着,好在这个垃圾桶都是还比较干净。
里面所有塑料制品都被他拿出来看过一遍。
“没有……怎么会没有……”陈熠安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就在这时,他蓦地觉得雨好像停了。
可是放眼望去,周遭的雨还在落。
不、是他头顶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雨水。
他抬头,这才发现一顶颇大的黑伞正立在他的头顶,伞柄上是一只好看的手,顺着这只手看向来人——
竟是梁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在替他撑伞。
梁怀皱着眉,“你到底在找什么?”
陈熠安摇摇头,不知疲倦地继续翻找,终于找到了刚才的那个大白塑料袋,就是它,没错,大小还有logo都一样。陈熠安连忙把袋子倒过来抖了抖,却什么东西也没有掉出来。
他的心凉了一大截,还欲继续在垃圾桶里翻找。
期间梁怀和他说话,他也没有回复,像魔怔了一样。
雨越下越大,梁怀终是忍不住道了声:“陈熠安,和我回去。”
陈熠安的身形猛地一震。
梁怀拉起他的手,“有什么事,我们等雨停了再说。”
陈熠安没有回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他是陈熠安的。
梁怀把伞往他那边倾斜,“刚才给你拿鞋的时候,看到你的袜子了。我在宿舍见过你晒袜子,你总是喜欢把袜子上耐克的标志再DIY一个横线,把全勾变成半勾,喜欢做这样改动的人,世界上你应该是独一份。”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破。”陈熠安拿下自己的头套。
梁怀一直看着他,“想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
陈熠安没有再说话,梁怀陪着他站了一会儿,两个人裤子都湿了,于是拉着他的手想要往摄影棚带,结果拉不动,这才意识到奇怪,陈熠安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梁怀怔了下,然后绕到陈熠安面前,陈熠安想躲,却被梁怀摁住肩膀。
梁怀拿指腹擦着陈熠安眼角,“怎么了,这么伤心。”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陈熠安眼底的眼泪就遏制不住地往外冒。
梁怀知道真相那天、梁怀叫他“同学”那天、梁怀推开他亲近那天……从他们吵架至今,陈熠安有过很多次想哭的冲动,但他也只是红着眼眶,都能强忍住。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也忍不住,不一会儿就哭成一个泪人。
梁怀看在眼里,心软得不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陈熠安这样,一时有些慌神了,摸摸他的脑袋,“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怎么了?”
陈熠安哭得抽噎,“我是废物吧,就这么点事都做不好,我就是好好给你表白,好好给你个惊喜,怎么连这都做不好。”
他难过得语无伦次,“刚才……那个,丰巢还要骗我,说好了智能柜上可以投放广告的,我都花钱买了七天的,它都不显示,我要投诉它……”
梁怀愣愣地看着他。
陈熠安委屈得哭出了声,“啊……刚才那袋东西也是我买的,小票,购物小票不见了,我的购物小票……”
“你说的是这个?”梁怀从口袋里拿出了张长长的纸条,“我想着用剧组经费给林生老师报销,就留着了。”
陈熠安顿了一瞬,然后拿过来,盯着看了两眼,瞬间破涕为笑,“对、对,就是它。”
他把手伸去,蘸了点雨水,在小票上点了几个几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弯起嘴角,把纸片递到他面前,“喏,这个给你。”
梁怀垂眸看向纸片,有几个字被雨水沾湿后明显一些——
商品名/单价/数量/金额
……
【安】慕希希腊风味酸奶/69.6/1/69.6
【安】徽特产黄山烧饼/19.9/1/19.9
【喜】之郎蜜桔果肉果冻/28.6/1/28.6
好【欢】螺螺蛳粉/38.1/1/38.1
好想【你】香脆枣/32.2/1/32.2
……
陈熠安的神情认真,“梁怀,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你可不可以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原谅我好不好。”
梁怀一直看着这张纸片,没有说话。
陈熠安的心里开始忐忑,“你不喜欢这个么,那我……那么再想想别办法。”
梁怀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他咬着下唇,想要把小票抽回来,不想梁怀却捏得很紧,他小声道:“学长,你松手……”
梁怀松手了。
不过松的是握着伞的那只手。
他把小票捏回掌心,一把拉过陈熠安,摁住他的后脑勺,微抬起下巴,滚烫的嘴唇相接。
酸涩的雨水沁到陈熠安的睫毛上,搅得他闭上了双眼,雨滴滑过他的鼻峰,落到他们的舌尖时,竟变成了甜蜜的味道。
浅尝万是不够,梁怀紧紧把陈熠安搂到自己的怀里,雨水大半都淋到他的背上。梁怀轻柔吮吸着陈熠安的唇珠,力道逐渐加深,似要掠夺陈熠安腔内所有的空气,揉得他嘴唇红润不已。
陈熠安实在招架不住,双手囚在他的颈窝。
他们分开有点久了,但对彼此的身体却一点也不陌生,完全无需磨合,彼此都想念对方,疯狂的那种想念。
梁怀的攻势稍稍放慢了些,陈熠安皱皱眉,主动探出舌尖,梁怀又和他缠绵了一下,抹了把他满是雨水的额头,“等一等……”
几乎是抱着,把陈熠安抱到了智能柜那,有一点小的遮雨棚,梁怀站在外围,陈熠安站在内侧几乎淋不到什么雨。
刚站住,陈熠安就急不可耐地把小嘴凑过来,小猫似的蹭梁怀的下巴。
梁怀被他逗得心痒痒,眼眸里带着笑意,自然地吻住他,把他压在柜子上,二人又是难舍难分了好一会儿。
陈熠安察觉到身边的光线变化了一下,察觉到是智能柜的屏显变化了下,他下意识瞥了一眼,随即兴奋地从梁怀臂弯里钻了出去,“静静……你看,出现了,出现了……”
梁怀怀里一空,只能压住心头的炙热,捏了下陈熠安的脸。
屏显上出现了二人穿着设计大赛情侣装的照片,照片里一前一后坐在课桌旁,陈熠安借着传卷子的道具,偷看后排的梁怀,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情意。
这照片梁怀以前并没有看过,是吴暧仪的废照,不少都是抓拍的,但都被陈熠安收集起来了。
这照片下面还配了文字:“我一直有在喜欢你的,一直一直。”
陈熠安期待地看着梁怀,不想后者笑了起来,“其实我刚才取快递的时候看到了。”
陈熠安捶他,“啊啊啊啊那你还装没看到,害得我烦心好久!”
梁怀握住他的拳头,紧紧的,“因为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这个广告就是一个屏幕保护,如果一直点屏幕,它就会跳开,所以陈熠安刚才拼命点都不出现,但梁怀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
“那我刚才都说了,我……我想听听你的答案。”陈熠安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衣角。
梁怀感受到了他的害怕,慢慢拥住他,“其实从你到剧组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来了。”
陈熠安的瞳孔微张,“你怎么知道的……”
梁怀此时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一开始我也以为你是出国了,但后来冷静下来细想又觉得你不是这样不告而别的人,多半是有什么事耽误了,我就和你哥说,我在林生的剧组工作,我希望你来。
哥当时没有答应我,但看到你来了,我就知道哥还是希望我们好的。”
陈熠安这才恍然,难怪陈宗元告诉他林生来天纵市了,原来是梁怀告诉哥哥的。
是说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就遇到了梁怀。
所以这世间其实没有这么多巧合,很多时候都是在乎你的那人在精心安排。
“所以昨晚小许同学也是你故意叫走的。”
梁怀微哼一声,“嗯。”还安排了他一晚上都回不来。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梁怀在他耳边轻语,“我想了很多,或许不是那场骗局,我们根本不会走得这么近,与其埋怨它,不如感谢它。”
“静静……”陈熠安抬着头,糯糯地道。
二人相拥片刻。
梁怀摸了摸他湿漉漉的脑袋,“你送了我一张纸,我也送你一张纸擦擦。”
陈熠安眨巴眨巴眼睛。
梁怀拿出裤兜里的纸巾,已经湿透了,他哭笑不得,“这……”
陈熠安拿过去,“没事,拧拧还能擦。”
只是他发现这纸上竟然渗除了黑色的水,像墨水。
“什么啊……”陈熠安奇怪地看向梁怀。
梁怀:“打开看看。”
陈熠安艰难地展开这张皱巴巴的纸巾,上面竟然是写了字的,虽然已经被雨水晕开,但大体的轮廓还是看得见的。
“承诺书……”陈熠安仔细辨认了最上面的三个字,瞬间明白过来,面上浮出惊喜:“这是!!这是!!”
梁怀笑着点头。
还记得梁怀请陈熠安吃火锅,喝醉了那夜,陈熠安找梁怀写了个承诺书,上面标得明明白白:
【我会和安安谈恋爱。】
只不过当时第二天早晨起来,这张餐巾纸就不翼而飞了,陈熠安还以为是网咖杂物间的窗户没关飘到楼下了,因为他后来打工期间又里里外外翻找过,都没有找到,再后来,这件事慢慢就被他遗忘了。
“所以你当时捡到了,你为什么说没看到。”陈熠安又捶了梁怀一下,“好可惜啊,都打湿了,这里还破了个小角,我回去拿吹风机吹吹它还能还原么。”
梁怀伸出手指,摁了下他的额头,“傻子,相信我,这个承诺书永远都生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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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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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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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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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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