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于超提着打包好的晚饭回来,是陈熠安最爱吃的那家麻辣香锅。
放到陈熠安桌上时,发现中午给他买的的外卖盒还没扔。彭于超伸手掂了掂,感觉陈熠安压根就没吃几口。
彭于超暗叹一声,把手里还热乎的麻辣香锅打开,用筷子夹着往陈熠安床边晃了晃,学着纪录片里面的腔调,“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床上朝墙侧躺着的陈熠安无动于衷,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
彭于超心头微颤,伸出食指,轻轻地朝陈熠安鼻尖一探,“啪——”的一声,他手背被赏了一巴掌。wWW.ΧìǔΜЬ.CǒΜ
陈熠安嘴里嘟囔,“挡着我看视频了。”
彭于超拉长脖子瞅了一眼,啧还是那个一分钟不到的视频,看了两天了,一直重复看,陈熠安都要看出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那你自己趁热吃。”彭于超把他的麻辣香锅合上,然后打开游戏直播,迅速拆开给自己买的黄焖鸡,大口吃肉。
陈熠安把耳机的声音调大,再一次把手机里的视频又看了遍。
梁怀送他的生日礼物里,有两样东西,其中一样,就是这个视频,装在usb里,被他拷到电脑里,下到手机上。
他没想到梁怀既然能联系上林生,他的偶像——林生。
林生身上穿着青色衣衫,还戴着假发头套,妆容古风俊逸,应该是在拍摄现场抽空拍的视频,背景是一处房间的白墙。
“陈熠安,你好啊。”林生朝镜头微微一笑,挥了挥手,“我是林生,初次见面。”
“听说你过生日,生日快乐啊。管他多少岁,开心万岁。”
“虽然我不认识你,我们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交集,但你男朋友通过重重关系找到我,亲自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给你送这个祝福,还给我说了很多你们的事,我很感动。”
“希望你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也希望你和你的男朋友能一直恩爱幸福下去。邀请你们一起到我的剧组来玩玩,如果你们时间允许的话,到时候见。”
林生很有礼貌没有什么明星架子,说话软绵绵带着温和,再次朝屏幕挥了挥手。
另一件礼物,就是两个剧组的临时工作牌,应该是林生一同寄来的,等他和梁怀一起去剧组见面。
这礼物是梁怀提前准备的,本来应该是一场欢喜,现在却变成了让陈熠安又快乐又难受的东西,他怎么可以把这么好的梁怀弄生气了。
周益就是这个时候,吹着小曲进来的,看到床上陈熠安的姿势,他挑挑眉,干什么都故意制造很大的动静,爬到上铺,刷抖音笑得抽床跟着晃动咯咯直响。
彭于超眯了眯眼,觉得他的声音实在刺耳,强忍着没有上去刺他两句,现在寝室已经够乱了,就放过了他一马。
陈熠安把手机界面切到微信:
打开置顶的黑色头像对话框,顺手网上滑了滑,这几天陈熠安给梁怀发了不少短信,梁怀都没有回复。
他嘴抿成一条线,输入:
“静静,我今晚吃的麻辣香锅,你吃的什么?”
“奶奶这两天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今天球球可以走路了,你看了护士发的视频吗?超可爱。”
均是没有回复。
陈熠安盯着对话框上方,眼睛都不眨一下,企图看到“对方正在输入……”这样的字样,可惜什么都没有出现。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虽然刚开始认识梁怀的时候,他也不怎么回复,但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回应。可现在无论陈熠安说什么,梁怀就仿佛屏蔽了他一样。
陈熠安没有力气地爬起来吃东西,这么重口味的事物,他吃了两口依然觉得没胃口,又放下筷子,拖着沉重的身体又躺回床上。
全程无视闹腾的周益。
何之观是踩着熄灯的点回来的,已经好几天了,他都尽量缩短在宿舍的时间,回来也什么话都不说,独自去洗澡,然后上床睡觉。
陈熠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而彭于超感受着何之观在他床下翻来覆去,只觉得头大,伸出脑袋想和他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有说,选择闷头大睡。
*
*
*
次日一大早晨,何之观本着能不在宿舍待就不在宿舍待的原则,醒了就出去了,周益也不见人影。
彭于超吸着牛奶,“今天你不是有《艺术概论》课吗?和梁怀学长一起上的。”
陈熠安软着的骨头瞬间充满力量,从床上爬了起来,“对哦!”但他没立一会儿又倒了回去:
“学长肯定不想看到我,我还是请假好了。”嘴里说着请假,其实心里很想去,已经好几天都没见到梁怀了。
彭于超喝完了牛奶,做了个投篮的动作把它丢到垃圾桶,掏出手机,“行,那我看看全球最臭的臭水沟在哪里,你拾掇拾掇把直播的装备买好,我们立马出发去游泳。”
陈熠安幽幽地看着他,“你好狠的心。”
“不想直播臭水沟游泳就赶紧给我起来。”彭于超拉他的手,“你傻不傻,平时学长那么宠你,就算生气了,但我觉得你多哄哄学长,拿出你以前的那种段位,学长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陈熠安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算梁怀生他的气,他也不能自暴自弃,他应该更主动一点,早点冰释前嫌。
他振作起来,冲去洗头洗头,换了身清爽的衣服,抓着书就往教学楼冲。
他来得不算早,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同学,但梁怀和侯果还没有来。
陈熠安四处寻找有没有三个人连着的座位。
靠窗边的男同学往里移了一个,对他招招手,“这有座位。”
陈熠安忙道谢,谢谢他的好意。
班上同学都知道他和梁怀是一对,每次肯定都要和梁怀坐一起的,早就习以为常。
陈熠安坐下后,内心反复思考着等会该怎么和梁怀说话。
越临近要上课,他就越紧张,时不时地看一眼教室门口。
只是距离上课只有一分钟了,老师都来了,梁怀和侯果还没有来。
陈熠安的肩塌了下来,学长就这么不想见他么,连课都不愿意来上课。
不过,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在老师开始翻点名册的时候,陈熠安终于看见了梁怀的身影。
梁怀穿着一身黑色,似乎剪头发了,变得很短,更干净利落了,眉眼看上去有些冷厉。
他身后跟着如往常一样打扮痞痞的侯果。
侯果第一时间看到了陈熠安,下意识抬手要和他打招呼,结果就发现梁怀目不斜视地坐到了靠门边的第二排空位。
侯果看着陈熠安面色一僵,无奈摇摇头,心下一横坐到梁怀身边唯一一个空位。
陈学弟做的事,这两天他都听梁怀说过了,这确实有些难办。
全班不少同学在陈熠安和梁怀之间看来看去,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两人竟然没坐到一起?
陈熠安折了一会儿书角,把这一页纸都捏得皱巴巴的,才深吸一口气,趁老师背过去板书,他拿着包包一个箭步冲到门边那第一排阶梯座椅,把坐在梁怀前面的男生往里赶了个座位,一屁股坐下。
动作一气呵成,老师压根没有发现,同学们则奇怪地看着他。
侯果偏头看了眼梁怀,嚯,真能装,还能全神贯注地做笔记。
陈熠安想过了,想要和好,首先就得让梁怀愿意和自己说话,如果他自己一直对牛弹琴,那是一点作用都没起到。
他在来之前就想过了,他忽然想到梁怀不是老管着自己吗?那自己别那么听话,让梁怀忍不住管着自己不就好了。
所以他在上课前到小卖部买了瓶结成冰块的冰水,此时已是十月的天,没有那么热,和这种程度的冰水还是有些凉了。
梁怀平日里总要他喝常温水,见到他拿冰的就会说他。
他拧开瓶盖,里面的冰已经化开了一些,他往嘴里灌了一口。
艹,瞬间冰得脑仁疼。
喝了一口他就撒手不干了,把水瓶挪得远远的。
其实也没那么难受,但他故意龇牙咧嘴了一样,还侧着脑袋,就是想引起身后那人的注意。
只是身后那人一直没有动静,甚至连呼吸都很轻,好像完全无动于衷。
陈熠安一招不成,再施下一招,他拿出迷你手机支架,调出《蜡笔小新》,在老师看不见的右耳带上蓝牙耳机,也不做笔记,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管我呀,快来管我。
其实他一句动画片台词都没听进去,每一秒都在关注身后的动静。
只是一集过半,没等到梁怀的反应,他自己先被愧疚心吞噬,没劲地关上手机,收起耳机,老老实实地把刚才漏掉的笔记补上。
改邪归正太彻底了,一会儿不听讲就觉得天都要塌了。
上半节课毫无进展,陈熠安有些颓丧,以前学长管自己的时候,他还会觉得唠叨,可现在学长当真不管自己了,他又觉得胸口闷得不行。
但他没有就此一蹶不振,下半节课铃声一响,他立马拿起书包,带着小碎步跑到梁怀身后的座位。
全班再一次对陈熠安行注目礼。
陈熠安趁老师没看到这边的时候,伸出食指在梁怀背后点了一下,梁怀轻微一震,接着仿佛什么也没有感受到,继续听讲。
隔了一会儿,陈熠安在他背后画圈圈,从小到大,画得很认真。
连侯果都注意到了,梁怀却跟没事人一样。
以前梁怀挺怕痒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仿佛打算无视陈熠安到底一样。陈熠安望着他的后脑勺好一会儿,然后在他背后写下:
“我”
“好”
“想”
“你”
“啊”
梁怀终是放下手中的笔,他闭目片刻,然后回头,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同学,你能不能先听讲。”
陈熠安悬在半空的手猛地顿住。
梁怀刚才叫他什么?
同学?
他从来没有叫过自己同学。
静静竟然唤他同学。
陈熠安眼底有些发热,收回手,紧紧握着拳头。
他再没有其他的动作,努力让自己听讲,或者玩手机,企图转开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要深想梁怀刚才的话。
他安慰自己,梁怀肯定就是还在气头上才这样说的,他都那样骗梁怀了,梁怀叫他一句同学又怎么了。
下课铃声一响,侯果受不了这尴尬气氛了,刚想回头和陈熠安说两句话,结果陈熠安是全班第一个起身的人,埋着头就往外跑。
梁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声不吭。
侯果撇撇嘴,“阿怀,你刚才也是太凶了。”别说陈学弟了,他刚才都有点怵。
梁怀的眉头微蹙,“他不该凶吗?那么冰的水往嘴里送。”
侯果心想,敢情还是关心人家。
梁怀把课本往包里塞,“而且刚才老师都看到他了,我只是提醒他。”
侯果:你那提醒还不如不提醒,被老师抓住可能都没你那一句话难过。
“你不去看看?”他朝陈熠安离开的方向努努嘴。
那头,陈熠安满肚子委屈跑出教室,忽然又觉得肚子有点疼,定是刚刚喝冰水闹的。
他往厕所跑去,蹲在马桶上,给彭于超发短信:
“来一楼洗手间找我。”
彭彭今早也有课,也是在这栋楼,只要老师不拖堂,大家就是同一时间下课。
彭于超回得很快:“OK”
不过陈熠安只是单纯的肚子疼,蹲了一下稍微好了一点。这时洗手间有人走了进来,站到他所在隔间的门口。
彭于超来得还挺快,陈熠安这样想着,他揉揉肚子,自顾自说道:
“彭彭,我怎么办?”
“学长是不是烦我了,我听你说的,今天很主动地靠近他,可是他都不理我。”
“我知道我不该委屈,我有什么好委屈的,明明是我做错了事。”
“他不理我,我可以忍的,不理我证明他还在乎我对不对。”
“可是……我刚刚看他微信资料,我发现他把第一条朋友圈删掉了。”
虽然他微信是被梁怀删了,但梁怀的朋友圈状态一直都是“允许陌生人查看十条朋友圈”的,可现在梁怀的朋友圈是光秃秃的。
“他明明说过,第一条朋友圈是永远留给我的。”
陈熠安吸吸鼻子,“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等了一会儿,彭于超都没有回他,但门外分明有阴影,分明是站了人了。
他觉得奇怪:
“彭彭?”
“你怎么不说话?”
陈熠安开始系裤子,门外那个阴影好像动了起来,脚步声逐渐远去,听上去对方很快地走出洗手间。
等陈熠安打开隔间门的时候,自是谁都没见着,他莫名其妙地去池子洗手。
这时候彭于超才来到洗手间,嘴里抱怨着:
“我们那个老师啊,真的很拖拉,下课了才点名,耽误大家时间。”
陈熠安更疑惑了,那刚才门外是谁?
他想不明白,被彭于超拉走了。
良久,陈熠安刚才待过的隔间,其隔壁隔间的门被打开。许东星从里面走了出来,边洗手,边看着镜子,表情玩味,语调上扬,“这是要分手了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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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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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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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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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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