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年岁尾的时候,距离当今皇上登基为帝已经大半年了,过去这一年,就要启用新的年号端平了,接下来的那一年就是端平元年。
此时的后宫里,依然只有顾锦沅一个,便是偶尔间有那野心的宫娥试着如何,却是没一个能成的,重重地罚了几个后,大家都知道了,那位年轻的帝位,真得只是独宠皇后,看不上别的。
而顾锦沅肚子依然没有动静。
另一则让人听起来有些羡慕的消息是,疯疯癫癫的康王好了许多,且竟然身体恢复了,康王府的侍妾慧心有喜了。
刚开始的时候,不说皇上顾锦沅这里,就是太上皇并韩太嫔那里,都半信半疑的,这一次带了几个太医过去,对着慧心好生检查,又仔细盘问了康王身边的丫鬟太监,结果这么一问,才知道,或许是之顾锦沅师父的那些药,康王竟然和慧心圆房了,慧心看起来确实是有孕了。
韩太嫔依然半信半疑,就干脆留在了康王府,时刻看着,盯了那么半个月,确认这次真不是假的,总算放心了,放心之余,自然是心中大喜,每每觉得自己儿子还是有大福气的。
若是皇后这里迟迟没动静,皇上又独宠皇后,以后这皇位还不知道落在谁手里呢。
慧心自然也是这个想法,她如今本来已经活得犹如槁木一般,毫无希望,便是心里隐隐盼着梦里那个可能,但终究不敢多想,甚至抱着,就这么苟活一辈子也算是一个了结的想法了。
可谁想到,突然间,她怀孕了。
这么一怀孕,真是犹如枯木逢春一般,她便开始想多了。
她仔细地对比了上辈子自己的命运以及顾锦沅的命运,发现这辈子虽然和上辈子大有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和二皇子(康王)在一起的怀孕了,但是嫁给太子(皇上)的,最后必然是无所出孤独一辈子。
这么说,她虽然如今看似凄凉,但是知道守住康王,生下皇子来,以后顾锦沅无所处,最后便是康王不能登基为帝,最后自己的儿子还是可以登基为帝的?
这自然是让慧心心花怒放,当下什么也不多想,只专心养身子,她要生下皇族的血脉,她觉得一切大有希望。
而韩太嫔自然也是抱着这个想法,当下抛下一切,专心为慧心养身子,处处谨慎。
到了这个时候,不光是顾锦沅,就连皇上看上去也有些担忧了。
他有时候会盯着她的肚子看,若有所思的样子。
顾锦沅甚至觉得,当他这么看着自己肚子的时候,他好像并不是在看着自己,而是透过自己看着一些遥远的人和事,他那双沉静的黑眸中会闪过一种复杂到让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让顾锦沅难免多想了,她会记起来他说过的,那些关于未卜先知的事。
终于有一天,在就寝的时候,在两个人行事过后,在那汗水尚且浮在胸膛上,潮湿和滚烫盈在她指尖的时候,她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低声问道:“你不是说你未卜先知吗?”wWW.ΧìǔΜЬ.CǒΜ
皇上没说话,只安静地躺着,又用手轻轻顺着她湿润的发。
顾锦沅心里却觉得堵得慌,她身体很好,皇上身体也没什么问题,为什么两个人一直不曾有身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若是一直不曾有,便是他再宠着自己,可外面呢,外面怎么交代?
总不能说最后要去抱养慧心的孩子,这是她心里并不能接受的。
至于说他去和别人生,自己能接受吗,想都不用想,不能。
真是那样,那她宁愿被废,自己去找一处孤独地过一辈子,也好过看着他和别人欢爱。
“你那未卜先知里,难道我注定没什么血脉吗?既如此,那我也不耽误你,你去找别人生吧!”
说着,顾锦沅干脆抬手,将他抱着自己的手挪开,扔在一边,之后自己面朝里躺着,背对着他。
“沅沅,别闹了。”他翻身对着她的背,低声这么道。
“我没用闹。”顾锦沅咬唇道:“我是说正经的。”
“那你说什么气话?”他低声哄她道:“我不是给你说过,孩子这种事,不是说想要就要,总是要看缘分,缘分到了就好了。”
顾锦沅听着他这么说,眼泪几乎落下来。
他是那种好脾气的人吗,其实并不是。
多少朝臣都在看着他眼色行事,都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帝王,自登基以来,圣旨之下不知道多少贪腐官员都已落马,杀伐果断间,人人都说他太过严苛冷厉,文武百官在朝堂中也都战战兢兢,并不敢丝毫懈怠。
这样的他,在床榻间哄着自己,如同一个哄着自己妻子的寻常男人一般。
但是她心里不能当他是寻常男人,他是帝王,他需要一子嗣,不,甚至不是一个,他需要多个子嗣,如果连个子嗣都没有,只怕是这江山这人心都不稳固,难免有些闲言碎语的纷争。
不过她到底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哭了,并不能为他生下一男半女,还要他哄着,这个时候被哄了还要矫情地哭,这并不是顾锦沅想成为的那种人。
她尽量收敛了兴趣,低声道:“我只问你,若是我一直不曾有什么血脉,你该如何?你是九五之尊,总是应该有个血脉的。”
皇上轻叹一声,揽住她,却是道:“你真想知道我的想法吗?”
顾锦沅:“你尽管直说就行,不要忌讳我的想法,我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我也明白你的难处。”
说完这话后,背后的男人静默了片刻,才哑声道:“第一,我们的一定会有孩子的,也许早一些,一定晚一些,我相信一定会有。”
上辈子的那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来,但他相信,一定会有。
接着,他又道:“退一万步,就算没有,皇室之中的男孩子我们也可以随便挑,找那些家中儿子多的,你喜欢哪个就抱养哪个,抱过来从小养着,我们也能养亲近了,就当自己的亲生儿子。”
至于那个什么昔日的顾兰馥生下的,他根本不屑要。
顾锦沅这才心里好受了,扭身过来:“真的?”
皇上磨牙,低头看着她那泪盈盈的样子:“我骗你做什么?是不是不想抱养顾兰馥生下的孩子?是不是已经开始想着我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顾锦沅听他那没好气的样子,自己也有些心虚,垂着眼睑,无意地在他光滑刚硬的胸膛上胡乱画着圈圈,低声嘟嘟着说:“是啊……反正你如果真这么做,我就不当这个皇后了。”
皇上见她面颊莹润红艳,挂着些许泪珠儿,实在是仿若盛开牡丹一般娇艳欲滴,可偏偏说话间带着娇憨之气,让人怜惜不已,这哪里是往日雍容华贵聪颖敏捷帮他批改奏折的皇后,不过是寻常趴在自家夫君怀中撒娇的妇人罢了。
当下越发怜惜,抬手帮她擦了泪珠,却是温声道:“你当我不知你的性子,这些你不能忍,我又岂会让你去忍?”
顾锦沅此时,方知他的心思,埋在他怀中,几乎落泪。
皇上反倒是将她安抚一番,夫妻二人抱着又说了不知道许多话,这才相拥睡下。
而皇上在哄着顾锦沅睡下后,终究是想起上辈子。
上辈子,他在寝殿之上听到的那啼哭声,划破长空穿入他的耳中,那是何等响亮,而那么一个皇子,这辈子并不会来了吗?还是说,那个孩子真的是他二皇兄的,他一直都想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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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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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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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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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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