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气成那般,皇上自然是心焦。
当即赶紧命人请太医,又厉声呵斥太子道:“住口,还不跪下!”
太子倒是听话,真得撩起袍子跪下了,不过他即使跪下,神情依然坦荡冷清,看那样子,那里有半点悔改之意。
然而这对于皇上来说,他认为已经够了。
他这皇上做得不容易,上面得哄着皇太后,但是下面他也想护着儿子不想儿子受委屈啊!
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太子能下跪已经很给自己这个父亲面子了。
于是皇上道:“母后,峥儿已经知道错了,母后莫气。”
可是他这一说,皇太后却是更气了!
她觉得这个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就故意向着孙子,说什么不气了,能不气吗?她要气死了!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韩淑妃见此,惊惶地上前,哭着道:“母后,母后,你这是怎么了?皇上,这可怎么办!”
这个时候太医已经来了,太后却慢慢地缓过来,她深吸口气,咬牙切齿地瞪着顾锦沅。
这一切都是顾锦沅,刚才竟然还在那里装。
故意装作心虚,就是要让自己把事情闹大,回头看自己的热闹!
太后冷笑一声:“皇上,你若是容不下我这老婆子,还是快快地把我送出去宫,我寻一处佛堂就此了却残生也好,也总比如今让我在这后宫遭受小辈欺凌。”
皇上听着,自是一脸为难:“母后,你何出此言!”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顾锦沅上前,无辜又委屈,噗通跪在那里了:“皇祖母,不知道哪里来的嚼舌根子的,竟然冤枉孙媳妇,说什么孙媳私藏了贡品,以至于要做出这当堂对峙的事情来!孙媳帮着母后料理后宫之事,被人这般怀疑,孙媳羞愧,只恨不得一死以证清白!”
一死证清白……
她至于吗?
顾兰馥从旁捂着红肿的脸,瞪着顾锦沅:“这人要不要脸?给人使下这种阴招,把人往坑里带,现在竟然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可是她这么想,别人不这么想。
这是自己的太子妃,太子自然不好说什么,旁边的皇后已经过去,怜惜地挽着顾锦沅的胳膊劝哄。
皇上微微皱眉。
谁能想到,后宫之中闹了这么大一个阵仗,竟然是为了区区一件貂绒大氅?
他看着顾锦沅跪在那里,自是不悦。
对于顾锦沅这个儿媳妇,他是一百个满意,一万个放心的。
这段日子,皇后也和自己提起,说这儿媳妇帮着她料理后宫,颇能帮衬,他看着自己皇后和太子妃和睦融洽,更加喜欢了,觉得至少这才像一家人。
这里刚松了口气,结果竟然惹出这么一档子事来?
想到这里,皇上的脸也沉了下来。
他便是再仁慈,也是一代君临天下的帝王。
龙椅上坐了二十几年,金銮殿上君临天下享百官朝拜的人,此时脸那么一沉,自然有一股不怒而威之势,一时之间,别说是顾兰馥这等,就是皇太后都有些心生畏惧了。
一时场上格外安静,旁边的宫娥太监等更是大气不敢喘。
帝王之威,谁能不惧。
皇上一双龙眸扫过众人,这才负手而立,缓缓地道:“朕只想知道,是哪个在太后面前摆弄是非,是哪个在宫廷之中蒙蔽太后,挑拨离间,这是要朕的后宫不宁,这是要皇家的家宅不安吗?”
这句话,缓缓道来间,自然带着一股不容人忽视的威严,听得旁边的韩淑妃陡然一惊。
她发现她忽略了一件事。
自己总是想着自己有儿子,想着皇太后能够为自己撑腰,是以花了太多心思在皇太后身上。
但是如果有一天,皇上不再那么孝敬皇太后了,那自己怎么办?
当下真是陡然间发现自己站立在独木桥上,而独木桥下便是万丈深渊,遍体生寒,后背发凉,惊得呼吸都有些艰难起来。
顾兰馥也傻眼了,她想起自己刚才竟然还和顾锦沅在那里对峙,这,这……
原来她根本就是自作聪明了!
而皇上的目光却已经落在了顾兰馥身上:“这是宁国公府的二姑娘吧?”
顾兰馥噗通跪下:“皇上,臣女,臣女错了!臣女知错了!”
皇上收回目光,淡声问道:“韩淑妃,这是岘儿没有过门的妻子,也是宁国公府上的千金,这便是客,即是客,便是有失礼之处,也情有可原,但是韩淑妃,你既请了国公府的二姑娘过府,又怎可听信谗言,从中摆弄是非?太后年迈,你撺掇欺蒙,皇后为料理后宫呕心沥血,你挑弄事端,太子妃才刚刚入门,你竟然似乎无半分怜惜包容?”
这一番话,只说得韩淑妃噗通一声跪在那里:“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臣妾也是听信——”
她这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皇上已经表明了,不想让顾兰馥受过。
说白了,皇上是顾忌到宁国公府顾瑜政的面子,也顾忌到二皇子的面子,毕竟那是没出阁的姑娘,便不说什么,反而来问责韩淑妃了。
韩淑妃深吸口气,将自己要说的话咽下去:“皇上,这都是臣妾不好,臣妾不该质疑皇后娘娘,也不该怀疑太子妃,臣妾愿意受罚。”
皇上听此,却转首望向皇太后:“母后,淑妃自愿认罪,挑拨事端,害得母后受气,依母后看,应该如何责罚?”
皇太后此时气得已经面色煞白。
她望着眼前的这皇上。
她没有儿子,当年只能是抱养一个收在自己名下,挑来选去,她选中了眼前的这个。
在先帝的儿子中,他为宫人所出,地位低下,但是性情柔顺,当时她就是看中了这个孩子好控制。
这么多年,皇上对自己是孝敬的,处处谨慎,丝毫不敢有所违逆。
但是现在,她渐渐地力不从心了。
她可以感觉到,皇上不再受她的控制摆弄了,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甚至开始不动声色地将朝中自己母族的势力慢慢地瓦解。
皇太后浑浊苍老的眼睛透过松弛半耷拉的眼皮,就那么盯着自己这儿子,这个孝敬了她几十年,也唤她母后几十年的帝王。
皇上却是恭敬地望着她:“母后以为如何?”
皇太后沉默地看着皇上,过了好久后,陡然间将手边的暖手炉狠狠地扔在地上。
咣当一声,铜暖手炉碰在旁边的白玉石栏上,发出尖锐的声音,之后咣当咣当地滚落在地上。
过了很久,那声音才慢慢地平息。
所有的人心都提了起来,所有的人都恨不得自己根本不存在。
要知道,皇上以仁孝治天下,对皇太后从来毕恭毕敬,如今几句话把皇太后惹到了暴怒的地步,倒是少见。
让人窒息的安静中,皇上轻叹了口气,上前:“母后何必如此,气坏了身子,儿子怎么担当得起?”Χiυmъ.cοΜ
皇太后潺然泪下:“我这个老太婆,气坏了身子,正好免得让人生厌!”
皇上闻言,恭敬地低首:“母后这是说气话了。在这后宫之中,除了母后,不是朕的妻儿,便是真得妃嫔,都是朕的家人,朕生而为子,当尽孝,生而为夫,当敬妻,生而为父,当呵护子女,若是这宫中有阿谀奉承之人,挑拨离间,致使家中不合,朕身为一家之主,自然秉公办理,该罚的罚,该惩的惩。”
他这话说得不疾不徐,诚恳至极,但是细听之下,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
意思是说,我孝敬你这个太后,但是宫里头都是我的妻儿,我不能因为孝敬就让我的妻儿受气。
皇太后仰面,长叹:“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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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到底是没护住韩淑妃,韩淑妃被罚当面向皇后请罪,又要向太子妃赔礼道歉。
给皇后请罪也就罢了,皇后到底是皇后,但是当她竟然向太子妃顾锦沅赔礼的时候,眼泪险些落下来。
毕竟自己是淑妃娘娘,是为皇上生过儿子的,没想到竟然被折辱至此,要给一个晚辈赔礼。
况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韩淑妃咬着牙,涨红着脸,低声说:“这确实是我的不是,只盼着太子妃不要放在心上。”
顾锦沅笑了:“淑妃娘娘说哪里话,不过是一件貂绒大氅的事,我自不会放在心上,也盼着淑妃娘娘不要多想。”
韩淑妃听着那句“不过是一件貂绒大氅的事”,越发羞愧难当。
一时想着,这太子妃果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自己都在向她道歉了,她竟然丝毫不领情,也没有半分感激,竟然还要暗暗地这么讽刺自己一下。
当下心中自是越发恨极了。
至于那顾兰馥,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两巴掌,结果没讨到半分便宜不说,很明显就连皇上都对她颇为不屑。
只不过不愿意罚她而已。
但是这件事自然是传回了宁国府,宁国公顾瑜政闻听,勃然大怒,竟是要将顾兰馥逐出家门,胡芷云为此也是气急,不过到底是护着顾兰馥,又把自己娘家哥哥拉出来,这事才算勉强过去。
任凭如此,顾兰馥也是被带着进宫再次赔礼道歉。
因为这件事,皇上这里自然也有些想法,他不想太过驳了顾瑜政的面子,不过却也开始考虑,这个顾兰馥真配给二皇子,是不是太过委屈自己的这个儿子?
其实若论起来,二皇子的性子更像自己。
正是因为像自己,皇上才不愿意让二皇子登基为帝。
他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合适帝王宝座的人,比起自己,太子的性格反而更合适。
可是谁知道,这一日,二皇子却是匆忙御书房来见皇上。
他来了后,便直接跪在那里了。
“父皇。”跪下后,只叫了一声父皇,便不再说什么了。
皇上默了好半响,才自那成堆的奏折中抬起眼来,望向了自己的这个儿子。
“先起来吧。”皇上淡声这么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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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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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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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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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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