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成了准太子妃,顾锦沅在国公府的日子就舒坦多了,可以说是人人敬着,唯恐她有什么不满。如果是自己家从小养大的女儿,自然不至于如此,但这毕竟不是!
老太太甚至怕顾锦沅不满之前的事,特意把家里的族谱拿出来给顾锦沅看,指着早年的记录说:“你看,当年你娘也是上了咱们家族谱的啊!”
一时又提着要把她的尸骨运回燕京城,埋在顾家的祖坟里。
顾锦沅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了那密密麻麻的族谱上她母亲的名字,也看到了母亲旁边胡芷云的名字。
她想,如果母亲活着,定然不愿意看着自己名字挨着胡芷云,至于扶棺回燕京城,那是更不可能了。
她自然是不愿意,老太太却有些坚持,就去找顾瑜政。
她本来以为顾瑜政当然满口答应,谁知道顾瑜政却断然否决了,老太太这才不说什么了。
顾锦沅懒得听她提过去那些事,也就不怎么过去老太太那里,只是偶尔过去请安,不至于太过失礼,但也绝对不亲近,其它时候,她就在清影阁看看书,日子倒是清净得很。
偶尔间太子会命人送一些小东西给她,或者东宫新得的什么玉器摆件,或者前朝字画,甚至有一次,他还命人送过来几片竹叶,说是晨间时候自他院中摘的。
顾锦沅看着这些小玩意儿,想起太子,心里自是甜蜜,又想起来他对自己的诸般体贴,更是感怀。
当初答应嫁给他,真是一时冲动,但是冲动过后,仔细一想,也不会后悔。
这燕京城,这皇宫内院,便是风雨血腥,两个人一起并行走这么一遭,也不枉此生了。
时间这么转眼进了六月,天开始热起来,宫里头特意赏下来了外面进贡的稀罕瓜果,那都是当地买不到的,据说是快马运到燕京城的,仔细地用冰镇着。
顾锦沅尝了一些,她因自己有经痛之症,哪怕是这种热天,也不喜吃凉,就让人送过去给老太太,又给了几位太太各一些。
谁知道这却引起一桩子事,据说胡芷云特意把顾兰馥叫过来,让她吃。
显然胡芷云对这个女儿存着气,故意想羞辱她,顾兰馥见到御赐的瓜果,据说当时就哭了,之后跑出去,好生闹了一场。
顾锦沅听着染丝说起这些,只当没听到一般。
不过到了第二天,宫里头却传下太后的谕旨来,说是让顾锦沅和顾兰馥进宫陪着一起赏花。
若是以前,没什么身份,太后传旨国公府里两个小姑娘进宫显然不可能,但顾锦沅现在是准太子妃了,顾兰馥原本就和二皇子有婚约,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顾锦沅进宫前,顾瑜政还特意过来叮嘱了几句,话并不多,但是意思顾锦沅明白。
顾锦沅看着这样的顾瑜政,难得没什么别的言语,只是安分地道:“是,父亲,我明白你的意思。”
只是这么一句而已,顾瑜政倒是微怔。
要知道顾锦沅平时和他说话,都是带答不理,看似恭谨礼貌,其实冷若冰霜疏淡漠然,如今虽然只是简单这么一句家常话,但是顾瑜政却觉得,这就好像寻常人家的女儿和父亲说话一样了。
顾瑜政凝视着女儿,往日平静沉定的眸中竟然有了一丝隐隐的期待。
顾锦沅自然感觉到了,她抿了抿唇,昂起下巴,微微别过眼去,却是淡声道:“怎么了?”
顾瑜政看着她这个样子,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故意绷着一张小脸,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但他就是觉得,她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望着她,过了半响,才温声道:“没什么,我刚才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要处理,我,我先走了。”
顾锦沅点头:“嗯。”
谁知道他就要跨出门的时候,却突然顿住脚步,略犹豫了下,却是回首:“你自己多加小心。”
顾锦沅咬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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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沅和顾兰馥是分乘不同的轿子出发的,顾锦沅斜靠在马车窗户处,一直在想着刚才的顾瑜政。
她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只是心里存着怨懑,以至于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心里怎么也无法把他当父亲罢了。
但是平心而论,自从自己过来宁国公府,他至少是把自己放在心上的。
她闭上眼睛,脑子里不断地浮现出他撩起袍子要走,走到一半,却又回头在叮嘱他。
其实他已经说过那句话了,但可能太挂心,竟然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酸酸软软的,就那么洋溢在胸口处,这让她喉头发涩,以至于会不断地回想,甚至忍不住不断地去猜测,猜测当年他离开陇西的心境。
他怎么可以那样丢下母亲一走了之。
这么想着,也差不多到了宫中,顾锦沅深吸口气,这才慢慢地将那些情绪埋下来。
下了轿子后,顾兰馥看了她一眼,眸中泛着嘲讽。
顾锦沅越发好奇了。
她可以感觉到,顾兰馥知道一些事,甚至仿佛有未卜先知之能,既是如此,她为什么又如此淡定,仿佛她明天就能把自己打压下去?
所以二皇子和太子,在顾兰馥那里……?
顾锦沅心里微顿了下,一时不免想起来太子初见自己时,那种莫名其妙的态度,以及他提起二皇子时的酸涩语气,总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呢。
不过在这皇宫内苑,顾锦沅也不好多想,随着那女官,路过一重重巍峨宝殿,过去太后所在的慈瑞宫。
今日太后身边依然热闹得很,有皇后,有韩淑妃,还有韩淑妃的一个侄女韩婉玉的,除此之外便是皇后膝下的一位公主。
皇后只得了那么一个公主,自然是宠爱得很,取名福云,那福云公主和顾锦沅差不多年纪,不过脸上看着一团娇气。
待到顾家姐妹过来后,太后自然热络得很,笑着拉了她们说话,又让她们坐下说是要一起打牌,顾兰馥自是高兴得很,在那里百般奉承,逗得太后只笑,旁边的韩淑妃见状,自是高兴——她这儿媳妇果然是好,比那顾锦沅强多了。
一时又想着顾锦沅克夫,早早地把太子克死了,那皇位就是自己儿子的了。m.χIùmЬ.CǒM
顾锦沅清楚地感觉到了来自这几位的敌意,不过好在,皇后倒是不错,特特地找她说话,又让那福云公主陪在她旁边,帮着她看牌。
坐在顾锦沅对面的是韩婉玉,这位韩婉玉是韩婉茹的妹妹,上次她家姐姐出事,就此远嫁了,自然是对顾锦沅心存恨意,偶尔间抬眸看过来,那眼里都是不喜。
顾锦沅只当没看到。
打牌间,太后分了一些点心来吃,各色点心众多,有海棠酥,玫瑰酥等,精巧别致,太后亲自取了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递给顾锦沅吃:“尝一尝。”
顾锦沅看过去,太后在笑,她笑起来时皱纹堆在额间,顾锦沅在那皱纹缝隙里看到了血腥和杀机。
她郑重谢过了太后,取过来那糖蒸栗粉糕来用,其实本来不想吃,怕有什么问题,但这是太后亲手拿给她的,却是不好不吃。
不过想想,都知道太后今日召她过来,总不能堂而皇之在糕点中下毒,况且别人也在吃这个,并没不同,当下顾锦沅也就吃了。
她吃了两口后,才发现这桂花糖蒸栗粉糕中竟然有一点糖心,那糖心看着犹如玫瑰糖一般,闻起来味道格外香甜,香甜得动人。
这是顾锦沅从未闻到过的甜香。
她不动声色地抬首,看过去时,恰好看到旁边的福云公主也在吃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看上去是一样的,但是她的那里面,好像并没有这个糖心。
正吃着的福云公主感觉到了顾锦沅的目光,抬眸,冲顾锦沅一笑,之后道:“这个真是好吃,往日我最喜欢这个点心了。”
这时候,她感觉到太后望向了自己。
顾锦沅颔首笑着称是,继续低头用那糕点。
吃过点心,太后打了一个哈欠,说是有些乏了,要自己歇歇,便让韩淑妃陪着大家伙过去花园走走。
听到这话后,皇后自然是略怔了下,毕竟她是皇后,断断没有越过她的道理,不过很快她便明白了,不由看了一眼顾锦沅。
顾锦沅何等人也,那是世间独一份的灵透,自然感觉到皇后眸中那一丝意味——这是在向自己暗示。
她也不好露出什么,只不动声色地颔首,之后便跟着韩淑妃出去了。
为首的是韩淑妃,其后是韩淑妃的侄女韩婉玉,再之后便是顾兰馥和福云公主了。
福云公主刚才和顾锦沅一起打牌,倒是觉得她人不错,聪敏机灵,牌风既不会锋芒毕露,关键时候点到为止,却又不会因为陪着太后打牌而太过恭谦忍让,况且这就是以后的太子妃,算是她的皇嫂,自然生了一些亲近,忍不住和她多说几句。
正走着间,突然间韩淑妃低叫一声:“哎呀,这是什么!”
她这一叫,旁边自有宫人女官纷纷过来,结果大家一看,竟然是一处蜂巢。
御花园可以管得滴水不漏,外面的人绝对进不来,但是这蜂啊鸟啊的,却是管不住,总不能天天有人拿着罩子去抓鸟拿蜂,再说有几只蜜蜂也是意趣。
可如今韩淑妃碰到了,那蜂巢里的蜜蜂就往外跑,于是宫人太监们赶紧护住几位贵人,一面张罗着人去捉蜂。
御花园里一时乱作一团。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有那么几只蜜蜂,冲着顾锦沅围过来。
“哎呀,锦沅,你小心蜜蜂!”旁边的韩婉玉低呼:“这蜜蜂厉害得紧,若是被蛰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旁边的顾兰馥见此,一下子眼里放光了。
现在是夏天,穿得衣裳单薄,又露出来头脸手,如果蜜蜂冲过去蜇顾锦沅,蜇得鼻青脸肿那是最好不过了!
韩婉玉开始喊了:“快来,你们快来想办法,那些蜜蜂过来了,呀——”
此时好几只蜜蜂简直是毫不犹豫地冲着顾锦沅来,顾锦沅抬起袖子应付得艰难,听到这装腔作势的话,当即也跟着叫了一声,之后一把扯住了韩婉玉的袖子:“那蜜蜂好像是冲着韩姑娘来的!”
韩婉玉被她扯住,气得要死,拼命地扯自己袖子:“放开我!”
顾锦沅见此,心中更加肯定,当即放开韩婉玉,故意道:“韩姑娘当心!”
韩婉玉冷笑,该当心的是你!那些蜜蜂,就是专给你准备的,放过我,少连累我!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连忙后退几步,躲得顾锦沅远远的。
可是谁知道,她这么一躲,那些蜜蜂竟然跟着她过来了,嗡嗡嗡的,直接冲着她叮下来。
她分明已经距离顾锦沅远了,怎么还要叮她?
就在韩婉玉疑惑间,一只蜜蜂毫无客气地给了她手腕一下子。
“啊——”韩婉玉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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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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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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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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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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