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已经和父皇提起来,父皇已经答应了?
此时熏风拂杨柳,端午节的日头不算太烈地照在这花草间,不远处笙歌缭绕,呐彩不绝,嫩柳之间,又有黄鹂轻轻鸣叫,燕京城的端午节,是如此富丽妖娆,不过顾锦沅却觉得,眼前有些发晕。
她扶着那柳树,微微蹙眉,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太子:“你刚才说什么?”
太子却是垂下了修长的睫毛,哑声道:“我也知此事或许操之过急,不过上次我抱了你,我自会设法压下来,但终究被人看在眼里,若是传出去对你名声也不好。况且如今胡家打的主意,是想让你嫁给我二皇兄,胡家掌兵权,父皇一向倚重,若是拖久了,只怕横生变故,是以我想着,倒不如早些定下来。”
顾锦沅小心翼翼地道:“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爹那里怎么说?”
太子:“我父皇择日即将下旨赐婚,不过宁国公那里,还未曾提起。”
顾锦沅总算松了口气,想着还没下旨赐婚,还有挽回余地,只是,这话应该怎么说?
她说的意中人并不是他太子爷啊!
她看着眼前的太子,却见那垂睫乌黑,眉眼雅致,眼尾处甚至微微泛起粉来。
须知这是往日多么乖张高冷的性子,和人说话冷嘲热讽,颇是目无下尘的尊贵,但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竟然是敛眸低眉,神色间竟是顾盼生辉般地撩人。
她张开嘴,想告诉他实情,但是又不知如何说出,如此张合几次,终究闭嘴了。
现在告诉他,他是不是马上抛却了这幅“小媳妇”的模样,揪着自己的衣领让自己供出那“心上人”来,岂不是惨惨惨!
“怎么了?”太子抬眸,眸间竟是渗着言辞难以形容的温柔,温柔得天山积雪仿佛都已经消融在他的眼睛里。
被这样俊美绝艳的男子看着,又是那样温柔怜惜的眼神,顾锦沅只觉得心里暖融融,身上酥麻麻,面上也不由泛起烫来。
可是,可是……
“我……”顾锦沅眼睛转了好几转,虽心甜身酥,但是脑子里却有一个念头,不要嫁太子,不要嫁太子,更不要当什么太子妃!
“你——”太子却以为她是有什么想法,垂着眼睛,声音温哑:“婚事的事,你不用操心,只当不知道就是,我自会——”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顾锦沅听着他一副连婚礼的聘礼日子都马上要订下来的样子,终于鼓起勇气,一股脑把这话从舌尖送出来了。
她确实不想嫁给他,不能给他这种虚幻的指望,更不能让这件事继续错下去。
然而说出后,她就低着头,看也不敢看他了。
“什么?”他显然还没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这么问。
“我是说……”顾锦沅艰难地咬着唇,望向不远处的彩旗,看着那彩旗在楼阁亭台之间飘啊飘的,她心虚地小声说:“这门婚事……我不太喜欢。”
“什么意思?”清朗的语调上扬,他显然是有些没明白她的意思:“你怎么了?”
“我不想嫁给你!”顾锦沅快速地这么说。
其实她说的是实话,这是一个误会,她理直气壮地告诉他就行了,毕竟她也没说自己想嫁给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说出这话的时候特别心虚,心虚得仿佛做贼。
她是硬着头皮垂着眼看着他衣服上的花纹说出的。
他今天穿着一身交领靛青箭袖锦袍,领口处绣有半寸宽的百枝莲花纹,一缕墨发自那束发玉冠处洒落,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抬起头来,看着我。”声音尚且残余着一丝温度,语调也是平静的,但是顾锦沅依然感觉到了来自男人的那股压迫威势,那是常年高居云端的人不自觉会有的。
会让人退避三舍,让人不自觉心生惧怕,让人下意识想起,这个人是注定要登上金銮宝座,高处不胜寒的那个人。www.xiumb.com
顾锦沅深吸口气,抬起头来,看向了太子。
所有的温柔已经全都凝结在他的眼眸中,神色格外寡淡,出现微微绷着,眉眼间却是荒芜到仿佛万里冰封的雪原,那是一览无余的冰冷和寂寥。
顾锦沅心里咯噔一声。
她并不希望看到他这样啊。
刚才的他分明眉梢还带着流动的欢喜,现在却突然变了模样。
她微微攥紧了拳头,一时竟然看不懂自己的心思。
“为什么?”太子盯着她,一字字地问道:“告诉我,给我一个理由。”
“我……”顾锦沅只觉得一股冰冷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这让她下意识想后退一步:“我就是不想,没有理由……”
“顾锦沅,我不接受没有理由。”太子黑眸冷沉:“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我需要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想强人所难,更不想以势相逼,只要你给出一个理由,那我愿意放手,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般纠缠。”
“可能是因为——”顾锦沅尝试着将自己的相面想法说出来。
“我不接受什么薄情寡义一说,你看清楚,你和我之间,是谁薄情寡义?是你!生生世世,我便是负尽天下人,也绝不负你半分,但你又是如何对我?顾锦沅,你有没有良心?”
“你必须找出一个理由来,一个像样的理由,能说服我的理由。不然,我就认为你没有理由。”太子咬牙道:“三日之后,我会去找你,若你没有理由,我便会请父皇下旨赐婚。”
说完,不待顾锦沅再说什么,他已经是甩袖离开。
顾锦沅自己在那里怔了好久,才缓慢地靠在那颗大柳树上,听着柳树上的蝉鸣声,回想着刚才的那些话。
她其实已经将自己的心思反复思量过了,对他,还是多少有些想法的,至少自己那日想到人家楼里可能养了许多宫娥,便没来由地气。
但是这种隐约的喜欢,还仿若藏在冬日土地中的苗圃,只是刚刚发芽,不曾拱土而出,这个时候,她可以控制自己的想法,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嫁给太子,当太子妃,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将来再有个后宫妃嫔三千,那是多少麻烦事。
麻烦到她绝对不想放纵自己心里那些萌芽般的喜欢。
毕竟自己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为了那点喜欢让自己选择一条注定不好走的路呢?
说白了,还是不够喜欢吧。
***************
顾锦沅靠在那大柳树旁,兀自想了许久,才勉强起身,谁知道因为以这个姿势站得太久,竟然两脚发麻,险些跌了一跤。
她无奈地扶着柳树,站了好一会,才蹒跚着往前走。
这个时候护城河里的龙舟赛已经开始了,喊声不绝于耳,好生热闹,她却并没有什么兴致看了,她的眼前总是浮现出那双眼睛,那双荒芜到仿佛被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抛弃了的眼睛。
她想摆脱那双眼睛,让自己去看那花,那草,那树,还有那彩旗,但是不行,她只要一个晃神,就想起来他,之后心口便隐隐揪疼。
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都不认识自己了。
明明做了选择,明明知道应该怎么做,为什么却无法控制?
她就这么踉跄着,走到了柳林里,对着远处的堤坝,对着那繁华背后的荒凉,大声喊:“啊——我到底在想什么!!”
她声音挺大,但是护城河边的呐喊和锣鼓声更高大,以至于她的声音被淹没其中,根本不会有人听到。
极好,顾锦沅再次大喊:“我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既然想好了,不想嫁给他,但是心里却那么那么难受!
不是说好了,有点喜欢,但又不是非常喜欢吗?
她如此叫了几声后,总算发泄出去,觉得好多了。
或许她不用如此憋闷自己,反正还有三日,三日时间,她可以努力再想想理由,看看到底是那个理由重要,还是那种心痛更重要,到时候再做抉择吧。
她理清了这个头绪后,倒是好受多了,反正还有三天,可以慢慢想,当下起身,就打算回去看龙舟赛。
也许看一场龙舟赛,她就能想明白了。
谁知道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旁边隐隐有说话声,当下疑惑,侧耳细听,却是微惊。
那说话的竟然是一对男女,男的是二皇子,女的正是顾兰馥。
“二殿下,我娘怎么说,我也是没法子,我舅父那里怎么说,我更是没法子,这是不由得我做主,只是我的心思,你当知道,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如今我已经遭受舅父不喜母亲责罚,父亲那里,更是一直疏远得很,若是再见弃于二殿下,那兰馥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
说着间,她哭着仿佛就要如何,之后就传来了挣扎声以及喘息声。
顾锦沅听到这话,也是无语凝噎。
她才想明白自己的那些子事,刚好受一些,刚要过去看看龙舟赛,不曾想竟然遇到这种事!
她待要赶紧溜走,但是那顾兰馥和二皇子拉拉扯扯间,竟然已经到了她旁边,挡住了路,她如果再要走,是势必在他们面前经过。
没奈何,顾锦沅只好隐藏在柳树后,屏住呼吸,努力地假装自己不存在。
顾兰馥说了那一番后,二皇子却是低叹一声:“二姑娘何必如此?既是见弃于夫人,这门婚事不做也罢,以二姑娘之容貌才情,本不是我能匹配。”
顾兰馥听着这话,几乎哭了:“二殿下说哪里话,难道也是生兰馥的气了吗?二殿下可知,兰馥为了二皇子,已经沦落到和母亲不睦,如今在我心里,只有一个母亲,那边是韩淑妃,若是二殿下和兰馥生了间隙,兰馥真得只能一死谢罪了!”
说着,她又要寻死,二皇子自然是扯住她的胳膊,之后顾兰馥便扑到了二皇子怀里,一时之间,女子喘息阵阵,男子气息也有些紧了,甚至发出仿佛梦呓一般的喃喃声。
顾锦沅此时的心情只有如此:……………………
她后悔了,早知道,她应该继续在那里纠结难过一番,亦或者干脆多听太子对自己冷嘲热讽一般,也强似现在听别人墙角!
一时这两个人已经开始哼唧了,顾锦沅心跳加速,恨不得自己能够原地消失,她虽不是读着女戒长大的燕京城贵女,但到底是未经过人事的女儿家,难道今日就要在这里听别人野地里行事?
她深吸口气,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想看看这两位沉溺于彼此之际,她有没有可能寻一处跑出去,免得看他们上演活春戏。
谁知道这一眼看过去,却见二皇子面上泛着红潮,俊雅的眸中迷离含水,只痴痴地望着远处,反倒是他怀里的顾兰馥,踮起脚尖来主动亲他的下巴,又去吸他的唇儿。
这好像不太对劲呀,难道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男子主动吗,为什么二皇子的样子,仿佛一滩软泥任凭别人摆弄?
顾锦沅又仔细地看了一眼,她觉得二皇子神智可能不太清楚。
还是说男人被女人勾得丢了魂的时候,都是这般?
就在这个时候,顾锦沅蓦地发现,在那顾兰馥的发髻上,隐隐有一只彩蝶紧贴着,这只彩蝶微微展翅,竟是活物。
盯着那只彩蝶,她想起来之前医书中所提及的,陡然明白了。
这竟是媚蝶!
回忆起从西山时,顾兰馥袖中便仿佛藏了什么,到了如今,她终于懂了。
顾兰馥竟然养了一只媚蝶来诱二皇子!,,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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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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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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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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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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