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群群涌进京华广场报道的新生,她恍然想到当年懵懂进校的自己,拖着行李,带着一丝惶惑,埋葬了过往,把微弱的希望寄托到未知的未来里。
如今,她的确找到了理想,埋头研究的生活让她沉迷,人事间的交际太过复杂,还是实验室最让人安心,探索未知的真理,回答一个问题,提出一个问题,解决一个问题,再生发一个问题……这样的日子于她而言简直其乐无穷。
当然这一切还得万分感谢能够慧眼识珠的文震铎教授,在他的悉心指导下,时学谦在他的实验室里取得了显著的科研成果。待到大三上学期期末的时候,她已经能够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发表一篇SCI一区的文章了,这样的成果在本科生中很少见,但也不是没有,京华大学是藏龙卧虎之地,每届也不乏有几个学生能够达到这样的成就。xǐυmь.℃òm
在时学谦还在实验室里为下一个课题奋战的时候,一年一度元旦联谊晚会已拉开了序幕,全学校都充满着欢乐的节日气氛。毕竟,大多数年轻人都是爱闹腾的。
元旦晚会的内容是每个学院出一个节目,最后评出一、二、三等奖来。物理学院每年都会把这种事情扔给学生会,学生会随便选个剧本,再扔给一个负责人,负责人选几个愿意参与的学生,排演一个月,就上了。
由于物理院这种佛系的态度,致使该学院每年都稳居三等奖老末的位置,有一年还只落了个鼓励奖。
今年,还是同以前一样,学院把事情扔给学生会,学生会再扔给一个负责人,而这个“幸运”的负责人,就是核物甲班的班长,文明。
没办法,谁叫文明同学平时在学生会如此活跃,又是班长,不扔给他扔给谁。
文明刚接到任务的时候,倒是想得很开,三等奖就三等奖呗,大不了今年再得个三等奖,能保持这么稳定的成绩,全校也没几个学院能做到是不?
可是当他接到学生会给他的剧本时,他忽然想到了个主意。
文明去找了时学谦。
文明和时学谦算是不打不相识。
搁一般人,在经过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定然不会主动凑上去了。
可文明不是一般人,文明是一个脸皮厚度赛过城墙拐弯处的人。
在那件事过去没几天之后,他就去找了时学谦。
文明知道,虽然那件事颇不愉快,但若他能诚心好好道歉的话,只要不是太小心眼的人,应该都不会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吧。没错,厚脸皮的文明就是这么打算的。
于是文明很有诚意的向时学谦道了歉,最起码在别人眼里很有诚意。
时学谦自然也不是揪住一件事情不放的人,因此她便也原谅了他,最起码在别人眼中是原谅了他。
文明纨绔是纨绔了一些,本性并不坏,那次不愉快的摩擦也只是他出口轻狂、没过大脑的一次错误,一年的时间过去,两人不愉快的痕迹也就淡了。只不过,对待这样的男生,时学谦还是始终保持着距离。
时学谦对谁都保持着距离。
大学三年,她做人算和善,但凡与她打过交道的人,都会觉得她人不错,但说到交心的知己,一个也无。
幼年的经历让她对接受别人这件事产生本能的抵触,在自我保护的潜意识下,她活的像一座孤岛。
于是当文明因为元旦晚会的事情找上时学谦的时候,她有些意外。
“时学谦同学,你来参演这次晚会吧。”文明以班长兼负责人的身份,一本正经的征询她的意见。
经过一年的观察,他也明白了,时学谦习惯这种中规中矩的交涉方式。文明在私下里琢磨过,时学谦的心里或许有一层高高的围墙,将她与外界隔离开,致使她选择用这种几近官方的交际方式来造就安全感。
中规中矩,总是最不会出差错的方式。
她这样的人看似很随和,与她搞好关系也不难,可要去到她的内心世界一探究竟,那就难比登天了。
时学谦此时正在实验室里调取数据,听见这话,有些诧异的停下手里的活,确认道:“你找……我?”往常班级活动,她虽然也参与,但总是做一些后勤上的事情,她在班里并不活跃,因而每次也不会被安排“第一线”的任务。
文明肯定的点了点头。
时学谦又问:“这是班里的决定还是文班长你个人的提议?”
“啊……这个嘛……”文明不好撒谎,说道:“是我个人提议。”
时学谦想了想,说:“那么,今年,为什么想到我呢?”
对于这个问题,文明早就把说服的理由想的毫无破绽,于是他把剧本递给时学谦,说:“我觉得,这次的角色很适合你。”
剧本封面印着大大的题目——《子虚赋》。时学谦翻了翻人物表,问:“哪个角色?”
文明道:“卓文君。主角司马相如的妻子,是另一个主角。”
司马相如是西汉著名辞赋家,其跌宕起伏的一生颇有道家风骨与神仙色彩,其代表作《子虚赋》,辞藻富丽,结构宏大,被誉为西汉第一赋。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也广为流传。
这次学生会给的剧本,内容就是以《子虚赋》的创作过程为线索,演绎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传奇一生。
时学谦看了看里面内容,说道:“这个角色,学院里其他女生也可以演啊,而且让知名度比较高的同学演的话,会更受大家欢迎吧。我觉得,吕甄嬛同学比较合适,各方面都挺好。你让我来演,学校里大家都不认识我,我也没参加过什么社团,效果可能不好。”
文明道:“吕甄嬛不行。”
“为什么不行?”
文明悄悄道:“你见过说方言的卓文君吗?”
“呃……”时学谦一时无言以对,她万料不到文明竟会说出这个理由来,“可是……”她想了想,说:“上次元旦晚会,不就是她演的主角吗?”
“所以我们学院上次也是三等奖啊!”
时学谦更惊奇,她没想到这次文明会有如此“雄心壮志”,竟然要奋力一搏,不想再让物理院拿三等奖了?
这话她也不好意思问出口,便道:“那阮潇湘,或者其他班的女生呢?”
文明道:“阮潇湘最近在准备出国的事情,没时间,其他班的我也问了,都有各自社团里的事。”后半句话是他胡诌的,因为他相信,时学谦不会为了验证而跑去一个一个问别班女生的,她才没那闲工夫。
“哦,这样啊。”阮潇湘正在准备留学去英国,这事时学谦是知道的。
文明见她沉吟,继续游说道:“时学谦,这个角色我看挺适合你的,一代才女,是吧,正好你气质也符合。而且我听说最近你刚发了篇文章,这段时间暂时也不会太忙,就演一下嘛。”
时学谦道:“看来这次文班长是费心的在筹划这件事。”
“对呀!”文明的表情很坚定,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们物理院这次一定要扬眉吐气,赢掉美院那群人,拿个第一回来!”
“赢过美术学院?”时学谦认真想了想,分析道:“那可不容易,我听说人家每年都会请隔壁北洋大学艺术团的外援,北洋艺术团向来是专业水准,咱们获胜的可能性不大……如此一来,吕甄嬛演,和我演,结果又有什么差别?”
文明刚才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万万没想到时学谦还真正儿八经的分析起这件事来了,这让他是哭笑不得,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时他也不好反口了。
他怎么就忘了,时学谦是个干什么都一丝不苟的人。
只见时学谦又很认真低头看了一遍剧本,思量半晌,拿出科研工作者分析问题的严密逻辑思维,对他讲道:“如果文班长这次真的想要拿第一,那么按你这种常规的策略必然不能取胜,我们要想将赢面最大化,只能采用独辟蹊径的方法,或许可以搏一搏观众眼球。”
时学谦是个做什么都异常认真的人,以前搞班级活动,她从不主动要求参与,但,凡是班委安排给她做的,哪怕很小的杂事,她都会完成的很好。所以现在文明找到她头上要她演主角,她也会为集体尽力的。
文明听她这么一通分析,张了张嘴,只能顺着她说下去:“那你说……有什么办法。”
他现在真是恨死自己刚才横生枝节的提了那么一嘴,如果可以穿越回两分钟以前的话,他一定会先抽自己一顿,再把“赢过美院、拿第一”之类的屁话统统咽回去。
时学谦不知他内心究竟何想,见他似乎很上心的样子,便继续道:“这次另一个主角司马相如是谁演?”
文明道:“我演。”
一心为集体考虑的正直好青年时学谦并未从这个安排中发现出什么端倪,她又开始低头思考起来。
文明小心翼翼问道:“所以,你同意演吗?”
时学谦点点头,“同意……”
文明暗暗长舒一口气,但还没等他的心花彻底怒放出来,就听见时学谦接着说了句让他大跌眼镜的话:“……我演司马相如,你演卓文君。”
什么?!
文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就是你说的,独……独辟蹊径?”
时学谦见到他惊讶的表情,更肯定的点点头,“你看,这种反串着来演的方法,你听了都很震惊,那么全校同学当然也会很震惊。这样,咱们最起码能在声势上先压过美院。”
在文明瞠目结舌的表情中,时学谦又认真埋头研究了一遍剧本,指着某些段落,给他说着:“不过这样一来,有些情节就要改一改了。首先,咱俩不能站太近,你虽然在男生里算瘦的,但仍然比我一个女生要壮很多,也高很多,咱俩要并肩站的话,会显得很滑稽,所以要拉开距离弱化这一点,我认为,咱俩最好站离二十米开外;还有就是,肢体接触的戏份当然也都不能要了,全部删去……”
听着时学谦严肃的给他分析剧本,文明的心仿佛在默默滴血……
“这样吧时学谦,”文明打断她道:“我觉得还是你来演卓文君比较好,这就是一个普通晚会,不用这么费神,随便演演就得了。”
“咦?”时学谦疑惑道:“你刚不是说要好好演,赢过美院拿第一吗?”
“啊……我那是……”文明结巴了。
时学谦道:“如果文班长还是想随便演的话,那吕甄嬛肯定比我合适啊,她在学校知名度那么高,再加上她本人也非常想演,又有经验,对吧……”
文明一听她这话,忙不迭的叫道:“算了!反串就反串!就按你的主意来,我想了想,这个方法不错!嗯!很不错!”
为了能和时学谦同台演一场,文明打算豁出去了!
时学谦看看他表情,说:“文班长,我也只是建议一下,你要觉得不妥,还可以再和别的同学商量,兴许有更好的方法,或是能找到更适合这个角色的同学……”
“妥!妥!绝对妥!我一点儿也不勉强,真的!”
时学谦愣了愣,不明白为何文明的反应如此过激,“那好吧。”
文明舒了口气,接着跟她谈下一个话题:“学生会安排的是,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课后的一个小时把京华会堂的场子借给我们院排练。”
时学谦点头道:“行,那时候我有时间,我会准时过去参加排练。其他角色都选好了吗?”
“选好了。”文明道,“再有就是,司马相如这个角色的台词特别多,还都是文言文式的,第三幕更要求把整个《子虚赋》全篇背诵,前段还好,有人和你对答,到后面难度有点大,你一个人的主场,边吟诵边演的那种,你要多抽时间背背,要背的很熟。”
时学谦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子虚赋》我会背的。”
文明奇道:“你会背?”
时学谦点头道:“小时候我妈妈没事干经常教我背一些优美的古文,陶冶情操,像《子虚赋》这样的名篇,很小就背过。”
她说到此处,顺嘴就背了最难的一段出来:“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茀郁,隆崇嵂崒;岑崟参差,日月蔽亏;交错纠纷,上干青云;罢池陂陀,下属江河。其土则丹青赭垩,雌黄白坿,锡碧金银,众色炫耀,照烂龙鳞。其石则赤玉玫瑰,琳瑉琨吾,瑊玏玄厉,碝石碔玞。其东则有蕙圃:衡兰芷若,芎藭昌蒲,茳蓠麋芜,诸柘巴苴……”
等把一大段背完,文明已经听得呆立在原地了。
这行云流水、抑扬顿挫的调调,背的简直太有韵味了。理工科学生里很少有文学素养这么高的人。
文明不由好奇道:“时学谦,你妈妈是语文老师吗?还是声韵学家?”
时学谦笑道:“我妈妈毕业于京华大学文学系,后来当了语文老师。”
想到母亲,她不由得忆起了小时候那些快乐无忧的日子。妈妈教她背东西的时候,总是妈妈念一句,她跟着念一句,念上几遍,休息一会儿,母女俩在院子里玩玩儿别的,玩儿累了,再拿起书念几遍,不知不觉间,无论多么生涩的文章,也就背的滚瓜烂熟了。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时学谦的目光变得有些恍惚。
“怪不得。”文明自言出声,见时学谦表情有些不对,就停住话头,提醒她道:“那你别忘了今天的彩排。”
时学谦回过神来,点头应了一声,“放心,我下午准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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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这一个月间,校园风云人物文明同学要在元旦晚会上反串一代才女卓文君的消息传遍了京华每一个角落,校园BBS更是对此事大肆宣扬,话题热度居高不下。时学谦果然没有料错,这次物理院在声势上已经红透京华半边天了。
这样的局面让物理学院学生会主席非常满意,拍着文明的肩说:“文明啊,你的功劳我会记下的。”
文明欲哭无泪。
到了正演那一天,时学谦被通知早早到礼堂后台试衣间试服装。道具组根据司马相如仙风道骨的史书形象,给他置备了一身纯白色的道袍,玄簪束发的头套也早就定做好送过来了。
化妆师给时学谦戴好头套化好妆,安排她自己到隔壁屋子里把衣服换上。
时学谦关了门,换好衣服,随意站到镜子跟前照一照。
就是这一照。
一照之下,她整个人登时愣在原地,猛地睁大了眼,像是被点了穴似的僵住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玄簪束发,广袖博带,道袍飘飘……
这是谁?
这是她。
但又不是她!
像是埋藏在深层的记忆被悄然触动,时学谦只觉镜中的人影是那么的熟悉,自己的这个形象,似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
她像魔怔了似的慢慢伸出手去,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镜面,缓缓从轮廓上划过。
你是谁?
你是谁?
她努力搜寻脑海中的记忆,她不记得自己以前穿过古装,但她冥冥中就是觉得,这个形象,就是她。是她曾经某时的模样。
“什么时候的事情呢?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时学谦在心里面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
想着想着,她的脑袋开始异样的隐隐作痛,越想越痛,可是她却不顾这种痛楚,执着的继续想下去,像是要去追寻那灵魂中残存的印记。
那是……仿佛隔了无数个时空之外的印记。
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一刻开始,时学谦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一样很重要的事情!
她非想起来不可。
直到最后,她头痛欲裂的摔倒在地上,却仍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不想了,头竟也神奇的就不痛了。好像命运之神为她加上了一道封印,偏不愿叫她想起来似的。
时学谦怅然若失的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回神。
房门一脚被人踹开,“时学谦!”文明火急火燎的奔进来。
时学谦被吼回了神,转头怔怔的看着跑过来的文明,“怎么了?”
文明见她面色有些发白,说道:“我刚敲了那么长时间的门你怎么不开?我还以为你死在里面了呢!”
“你刚敲门了?抱歉,我没听见……我没事了,节目开始了吗?”时学谦从地上爬起来找了张椅子坐下。
文明问道:“你到底怎么了?病了?瞧你这一脑门子的冷汗。”
时学谦道:“就是刚刚有点头疼,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从来没那样疼过的。”说着举袖擦了擦汗。
文明看着她动作,忽然笑道:“时学谦,你还真别说。你这么打扮一下,还真有点古代的文士之风。穿这道袍跟穿自己衣服似的,人衣合一,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他肯定的点点头,“稳了!”
时学谦看着此时也已换上戏服的文明,不得不感慨这次化妆师请的好,活脱脱把一个男神化成了女神,再加上文明那双桃花眼本来就妖里妖气的,换上女装,还真的有股子女生的媚劲儿。于是时学谦也笑着点点头,说:“嗯,文班长你也稳了。”
半小时后,《子虚赋》登场。
大多数观众本来对文明的卓文君很期待,可是演开了之后,司马相如的角色却意外的惊艳了全校学生的眼。
时学谦那身仙风道骨的扮相,儒雅清秀的面容,还有从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浑然天成的朗朗高士之风,不由让台下同学都又惊又喜的议论起来。
“那女生是谁?”
“不知道啊,以前没见过。”
观众席上的吕、阮二室友也是快惊掉了下巴,阮潇湘小声对吕甄嬛道:“你觉没觉着,学谦把道袍穿的太有味道了,竟然把古装穿的那么自然,就跟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一样。”
吕甄嬛一会儿瞅瞅卓文君,一会儿瞅瞅司马相如,点头道:“八成她上辈子就是个古人。”
看了一阵,阮潇湘又凑过去对甄嬛道:“你发没发现,文明喜欢学谦?”
吕甄嬛点点头。
阮潇湘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吕甄嬛转头反问她道:“你怎么知道的?”
阮潇湘看看舞台,道:“我发现卓文君对司马相如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不像是文明演出来的,倒更像是真情流露。”
甄嬛把头转回台上,“哦。”
阮潇湘问:“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吕甄嬛看着舞台,淡淡道:“因为我喜欢文明。所以早发现了。”
“你喜欢文明?!”阮潇湘更惊,不由在心里暗赞一句“东北女汉子就是这么直率”。
吕甄嬛继续淡淡道:“但是老娘现在不喜欢他了。”
阮潇湘问:“什么时候又不喜欢了?”
吕甄嬛道:“刚刚。”
阮潇湘眨眨眼,问:“为什么呀?”
吕甄嬛翻了个白眼,说:“因为我刚刚发现,这个男生,真是太特么娘炮了!”
阮潇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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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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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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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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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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