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南边走,山岭越多,马车越不好走。
白巧晕车,自顾不暇,苏锦处便大抵都是玉琢在伺候着。
苏锦又怕热,终日的扇子似是都未停过。
好容易到安城,下了一场大雨。大雨过后天气算是骤然凉了下来,但前方的山岭路段又被冲断,只能在安城的驿馆中多停留上三两日。
白巧刚好能得空在驿馆中缓上一两日。
柏炎在安城有早前的旧友,正好约了一处拜访。
柏远便同苏锦一道在城中逛逛。
雨后的安城凉爽舒适,街边随意的凉茶铺子都有清甜可口的凉茶和点心,有驿馆的小吏做向导,这半日都逛得很顺利,晌午的时候还到了安城最有名的安月楼用了午饭。
都是南边的菜系,清淡可口,又带了些许甜意。
苏锦简单用了些,柏远却很是喜欢,黑叉烧好吃得有些停不下来。
唯独恼人一些的便是多蚊虫。
苏锦自小怕虫子,小的蚊虫还好写,偏生南边湿热的天气,昆虫又多,多亏临行前柏子涧备好的驱蚊虫的香包,否则这一路还不知要遭多少罪。
自安月楼出来,柏远又打包了些黑叉烧。
柏远的性子就是如此,觉得好吃的总觉吃不够,觉得好玩的也总觉玩不够,难得到南边来,觉得合口味便大快朵颐。
贪吃好惹事,俨然大孩子行径,心思却单纯,只需约束得当了去。
苏锦笑笑。
她惯来有午睡的习惯,小吏便领了往驿馆回。
柏炎折回也应是差不多黄昏前后的事情了。柏远说,他要拉着三哥一道来安月楼吃黑叉烧。
苏锦叹道,你也不嫌腻。
柏远笑嘻嘻道,三嫂,我长身体呢!
苏锦笑不可抑。
……
安城驿馆离城中不远,马车缓缓停下。
驿馆门口还有旁的马车在,应是才来了朝中命官下榻安城驿馆。
人已经被驿馆中的掌吏先领着入内了,随行的马车还在安顿中。
苏锦路过的时候,正好听一侧的驿馆小吏在悄声说着,头一次见赴任带这么多箱书册的。
另一人应道,那是,这可是去严州赴任的知府大人,严州是南边几个州县之首,这知府可不是好做的,听闻这位宴大人博学多才,也在朝中蛰伏了不少时候,得了任命多时,眼下才往严州来。
听闻姓宴,苏锦瞥目看了看。
娘亲便姓宴,她听到姓宴便不由多听了去,其实也未必是‘宴’,许是‘晏’,也许是‘彦’……
身侧,柏远还在同她说着今日尝到点心和凉茶,俨然回味无穷的模样。苏锦回过神来,笑了笑,“等柏炎回来,一道再去。”
柏远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两人一面说笑着,一面沿着长廊往早前下榻的苑中去。
而长廊一端,一袭青袍窄袖,清朗俊逸的身影寻声看来,似是看到苏锦与柏远两人,目光不由微微滞了滞。
“宴大人?”驿馆掌吏见宴书臣脚下驻足,也顺势看去。
见到是苏锦和柏远两人,驿馆掌吏朝他拱手笑道,“宴大人,方才的是平阳侯夫人和平阳侯府的四爷。”
“平阳侯……”宴书臣迟疑,“柏炎?”
掌吏点头,“正是。”
宴书臣遂问,“平阳侯夫人,可是姓苏?”
掌吏又诧异了几分,应道,“回大人,这驿馆上下唤的都是一声夫人,至于夫人姓什么,下官便不知晓了。”
宴书臣笑了笑,遂也不多问。
掌吏一面领着他继续往前走,一面道,“平阳侯一行路过安城,正好遇到昨日的大雨,也同大人一样,也要等着这大道抢修好,方才能过去,所以,都怕是还需在这驿馆中多停留两日,应当路便抢修好了。”
宴书臣垂眸,嘴角勾了勾,多呆两日吗?
也好。
……
苏锦回了房,宽衣歇下。
安城雨后的天气,是南方夏日里鲜有的舒适。苑中和风徐徐,内屋的窗户开了合适的缝,正好缓缓凉意。
苏锦侧身躺在床榻上,也不用玉琢在一侧扇扇,很快便入寐。
这一觉,苏锦只觉睡得极好。
醒来的时候,苑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玉琢怕雨声惊扰了她,正入了内屋关窗,苏锦微微睁了睁眼,伸手慵懒挡在额前,少许,缓缓撑了撑懒腰。
“夫人醒了?”玉琢回眸。
苏锦撑手坐起,眸间淡淡,脸上挂着一抹好看的红晕,“下雨了?”
玉琢都有些看呆,遂即颔首,“才下了不多会儿,奴婢来屋中关窗户,怕雨声吵了夫人。”
“不吵,我喜欢雨声。”苏锦伸手,随意取了一侧的对襟褙子披上。
浅色抹胸襦裙上系了月白色罗带,衬得修颈锁骨处,肌肤如雪,脸上泛着午睡刚醒的红晕,很是明艳动人。
玉琢心中微叹。
苏锦撩起帘栊,踱步到外阁间。
苑中烟垂淡淡,似是有平城那种江南水乡才特有的柔美。
恍惚间,苏锦有些出神。
等玉琢出了外阁间,苏锦问,“白巧呢?”
玉琢笑笑,“歇了两日好多了,方才还在苑中生龙活虎。”
苏锦亦笑笑,都用上‘生龙活虎’这四个字,应是好得差不多了。
玉琢上前给她沏了杯茶。
夏日炎热,苏锦不喜欢喝热茶,玉琢道,“驿馆的掌吏遣人送来的凉茶,说是清热去火,夫人可要尝尝?”
苏锦尝了口,和今日在街上喝到的一个味道。
解暑是解暑,苏锦却嫌有些甜了。
玉琢便换了晾凉的白水来。
苏锦放下杯盏,却见苑外一袭青衣窄袖,正撑了一把油纸伞往苑中来。
那人隔得远,油纸伞又正好斜着,遮住了来人的脸。
“夫人,奴婢去看看。”玉琢撑了伞,往苑中去迎。
雨势不大,苑中有凸起的青石板路,脚下不会积水。
玉琢上前,在苑门口与那人说了一会儿话。
稍许,苏锦见玉琢撑了伞,转眸向她这里看过来,既而,又朝那人福了福身,撑了伞,快步往外阁间折回,瞧这模样,应是来寻她的……
苏锦放下杯盏,玉琢刚好折了回来,将伞收了放在一侧,轻声道,“是严州知府宴大人,说是来给夫人问声好。”
严州知府,宴大人?
苏锦想起今日从城中回驿馆时,那两个驿馆小吏的一番对话,她对这个新上任的严州知府并无特别印象,只是对方姓宴,苏锦眸间微滞,问了声,“叫什么名字?”
玉琢福了福身,应道,“宴书臣。”
宴书臣?
苏锦忽得眨了眨眼睛,惊讶几许。
转眸看向苑中那道身影,正好宴书臣撑了撑手中的油纸伞,伞下,露出一张精致好似镌刻般的五官,风华正茂。wWW.ΧìǔΜЬ.CǒΜ
宴书臣亦朝她看来,眼中好似有容华万千……
苏锦嘴角勾了勾,“去请宴大人。”
玉琢懵懵应好。
……
入到外阁间,宴书臣收伞,玉琢接过。
“阿锦。”宴书臣声音低沉浑厚,似是清冷里带了厚重,声声入耳,很是好听。
“方才在驿馆外我就应当想到的,哪位宴大人去赴任的时候,旁的东西不带,只带好几大箱子书的?怎么听都应是早前认识的宴书臣宴大人才是,”苏锦顿了顿,笑道,“是吧,二表哥?”
宴书臣抬眸笑了笑。
正好玉琢上前奉茶,宴书臣道了声谢。
“我刚才苑中长廊处听到你声音,还以为认错……”宴书臣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低声道,“我未听姨母说起你的事,以为你还在远洲,方才听驿馆掌吏说,是平阳侯携了夫人下榻,所以来看看。”
苏锦笑了笑。
宴书臣与人相处,惯来如沐春风,亦不会让人为难。
他方才的一句话,其实当问的都含在字里行间了,但因是含在字里行间,她不应却也不会显得突兀。
苏锦笑了笑,果真没有应声。
宴书臣心中了然,唇畔勾起一抹如水的笑意,“姨母和老夫人近来可好?”
苏锦颔首,“我早两月在家中,祖母和娘亲都好,娘亲还提起姨母来,也不知姨母和姨父最近如何?”
宴书臣应道,“他们都好,我此番去严州赴任,爹娘都想一道跟去,但严州偏南,怕他们不习惯,便想晚些时候再接他们来。”
“也是,”苏锦笑笑,“我也待不习惯。”
宴书臣正欲开口,苑中的青石板上有脚步声传来。
宴书臣应声转眸,只见苑中一袭锦袍撑着伞,身材颀长挺拔,英气的面容里透着几分清逸俊朗,一双目光,正深邃打量着他。
“夫人,有客人?”柏炎缓缓开口。
玉琢迎上前去,从他手中接过伞。
苏锦和宴书臣皆起身。
宴书臣不用猜,也知晓他的身份,遂而拱手,“下官宴书臣见过平阳侯。”
似是听到宴书臣这个名字,柏炎眸间愣了愣,脸色也微微有些异样。
既而柏炎嘴角勾了勾,半咸不酸道,“宴大人,久仰大名。”
宴书臣诧异抬眸。
这半咸不酸的语气,苏锦也抬眸看向柏炎,不知他今日是哪根筋犯了。
忽得,苏锦似是想起许久之前,在山林的时候,她脚崴了,只能由柏炎背着走,但一路上都被柏炎闹得很有些烦躁了,他还在不依不挠。
——“小阿锦,你就不好奇哥哥长什么模样?”
——她恼火,“不好奇。”
——他不由叹道,“也是,万一哥哥生得太好看,你看一眼就想以身相许了呢!”
——她只想好好怼他,“诶,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叫宴书臣,人好看,声音也好听……”
苏锦看了看眼前的柏炎和宴书臣两人,想死的心都有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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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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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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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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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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