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谈过,顾念对于妈妈的忙碌表示很理解,并保证认真做作业,不会捣蛋调皮,他一直都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孩。作为补偿,苏颖买了他心心念念的飞行器玩具,蓝色白色各一个,自然不能少了晨晨的。只不过一个视如珍宝,一个新鲜了几天,拿去和同学换了一套半旧的乐高积木回来。
郭尉离开办公室时整八点,顺手把两份文件搁在秘书桌子上。
上次在南非的参展很顺利,获得的几笔订单利润丰厚。他有心拓展海外市场,回来后各部门高层多次商讨,确定在当地建立两个直营网点试试水。
因为当地建材行业比较落后,大部分依赖进口,而国内的产品无论从品质、档次还是价格都存在优势,尤其广和在复合地板和彩釉玻璃这两大建材项目上尤其突出,如果直营网点立住脚,将大有赚头。
郭尉把车开出写字楼地库时还在考虑这些事。
马路上车流时走时停,城市中最繁华的路段,深夜里也一刻不停地喧嚣着。
郭尉将车子踩停在红灯前,人群涌入人行横道,匆匆走向另一边。他手肘搭着窗沿,眼睛看着远处广告牌的霓虹出神许久。
直到后面鸣笛催促,他才收回视线换挡加速。
车子途径一处商场时,他想起了郭太太。
现在想与这位妻子见一面仍是难事,郭尉手指轻敲几下方向盘,向右转了把,停在路边给苏颖打电话。
苏颖把位置又发送了一遍。
郭尉还是第一次走进这种专属女性消费的地方,即使与前妻也未曾来过。
直观感受,这里的环境不是很舒适。
商城三楼的灯光不够明亮,两侧小店林立,门前都挂着半帘,有些是若隐若现的薄纱,有些是水晶珠串。橱窗里模特千姿百态,身上搭配各种浮夸服饰和饰品用来博人眼球,地面还散落着羽毛、彩灯等元素。
单从装修风格就可以判断出产品定位,苏颖的选址标准,郭尉不敢苟同。
转了两个弯,他找到苏颖的店。
店里放着快节奏音乐,有几个女孩正挑选衣服。
苏颖为一名顾客整理领口,见他进来只转了下头,抬抬下巴:“坐会儿。”
郭尉还是平时工作时的着装,黑色西装外面套了件笔挺风衣,菱形暗纹的领带将衬衫领口映得雪白。
他说了声好,却没坐,双手收在风衣口袋里,自然而然地打量这间屋子。
自从他进来那刻,屋中气氛就不太对,年轻女孩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试衣服的顾客也时不时从镜中偷瞄一眼。
苏颖转头看去,门口的男人的确衣冠楚楚,他身处色彩缤纷的女装店铺,就像姹紫嫣红的花丛中矗立着一株青松,挺拔卓越,单单站在那儿就能引起女性的注意。
他此刻表情与以往不同,目光里带着专注的审视,下颌微微绷紧,有些严肃。
苏颖忽然很好奇他工作中是不是这种状态,她走过去:“你怎么想起过来的?”
“顺路看看。”郭尉收回视线:“吃了没?”
“没。”
“待会关了店去外面吃?”
“好。”苏颖说:“我请客。”
他挑了挑眉:“看来生意不错。”
“小来小去的买卖,比不了郭总您。”虽这样说,她眼中却亮晶晶,那点小得意完全显露在脸上:“可能要多等会儿。”
“没关系,你忙。”郭尉朝别处看几秒,一本正经地加了句:“刚好让我想想餐厅标准。”
“别想了,按您那标准一顿准穷。”她说话间带点孩子的顽皮。
郭尉给逗笑了,也就一瞬间的事,他持续高速运转的头脑放松下来,苏颖身上总有一种特殊活力,好像看看她,就有舒解疲劳的功效似的。
而她肩头搭着别人刚换下的衣服,额头挂几粒汗珠,发丝微乱,耳边还别了支笔。也明明很疲惫,却还劲头十足。
郭尉说:“不至于。”他捻了捻指腹,犹豫片刻,到底伸手过去给她抹了下汗:“去吧,别让顾客等着。”
苏颖愣了下,看了他一眼才转身招呼顾客,几句话的功夫,再回头,那男人已经不在店里。
直到九点半苏颖结账关门,郭尉未曾催促过,点开手机才见有条未读信息,发自一个钟头前。郭尉说:车里等你,停在后巷居民楼前空地上。
苏颖拎着外套立即下楼去,正值初冬,外面的风带着些许凉意。
她绕到后巷,远远便看见他那辆奔驰停在花坛前,车窗摇下来,有一点红光在黑暗中忽明忽灭,不时映出他棱角分明的硬朗轮廓。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等过她了。
苏颖踏着小碎步跑过去,在窗前站定:“不好意思啊,让你等这么久。”
郭尉没表现出一丝不耐,朝车内摆了下头。
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同时郭尉也掐熄了烟。车子开出后巷,直到气味消散,他才升起车窗。
苏颖并没介意,她今天心情似乎很好,转头看他,见他没有要说话的迹象,还是满怀期待地问道:“怎么样?”她想听听旁观者的看法。
他瞧她一眼:“什么?”
“服装店呗。”
郭尉稳稳打着方向盘,思考了下,没有直接回答她:“今天收入情况?”
苏颖如实说:“除去成本,赚了一千多。”这是开业以来盈利最多的一天,要比在洛坪时高几倍。琇書蛧
“总投入呢?”
她报了个数字。
郭尉心中稍微计算,“嗯。”他眼睛盯着路况:“半年能回本都是好的。”
苏颖:“.…..”
话没说完,他又加了段话:“前提是除去每天销售中的不稳定因素,也不算下季度的房租、水电、入货等正常开销。真正盈利可能在一年以后,以你们商场的经营前景……希望能够支撑到明年。”
苏颖怔住,这感觉就像被人泼了盆冷水,她猛地转头,咬唇瞪着他。
郭尉意识到刚才的话不太留情,这对刚刚扎稳脚跟的苏颖来说有些重了。
他说:“当然,隔行如隔山,这方面我不太了解,只是随便讲讲看法。”
苏颖低声嘀咕:“不懂还乱讲。”
郭尉不禁勾了勾唇。
此刻邱化市的街头终于清净下来,几片枯黄叶子被风吹得四处飘摇。车辆减少,路边偶尔几个行人,也是步履匆匆。
郭尉开得很慢,沿路寻找还在营业的餐厅。
苏颖并没过多在意他的话,对于未来她一向抱着乐观态度,总之今天的钱赚到口袋里,烦恼就留给明天吧。
最后去了暮南道的一家日料店,郭尉是常客,老板亲自出来将两人迎进包间。
花销不少,结账的自然是郭尉。
席间他饮了些老板亲自酿造的酒,度数虽低,也微醺。
回家的路上换苏颖开车,没多久又回到先前的话题上:“店里请人了?”
“没呢。”苏颖说。
“节省开销?”
“是啊。”她拖长了音,懒懒地说:“我怕到时候本钱更收不回。”
郭尉此刻靠在座椅里,手指轻蹭额头,淡笑了下:“计算成本是对的,但有效成本带来的收益往往更可观,比如今天,在你服务一位顾客时,很可能由于冷落和疏忽而流失掉其他潜在客户。”
苏颖没说话。
郭尉问:“角落的那几个女孩有没有消费?”
“没。”
他“嗯”一声,语调缓慢悦耳:“如果有店员过去询问需求,然后按照不同喜好进行推荐,或许会提高成交率。再来,多一个人能增加店铺的忙碌感,顾客感受会不同。”
这一点苏颖没想到。
郭尉:“服装款式重要,服务更重要,大多数人还是更享受被视为上帝这方面的体验。有些店开久了的老板,态度冷漠麻木,客人物质和心里都得不到满足,不选择你,生意自然陷入死循环。”
苏颖反驳:“我没有,只是无法同时照顾……”
郭尉看她一眼,她自己讲出了存在的问题。
其实这些苏颖都明白,只是开店之初,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她一心算计节约成本,想着暂时能应付,也就没有请人的打算。
起步之后苏颖才发现,这里与在小镇上做生意存在很大的差别,她承认自己忽略了一些事。
她嘴硬:“你又明白了。”
郭尉说:“主要是怕你......”他顿住,没接着说下去。
“什么?”
他道:“有个人帮你,也能空出些时间来。前面红灯,该降速了。”
苏颖下意识轻点了脚刹车。
他这车是AMG改装,马力足,冲劲猛,她开着还不太适应。
车子在停止线前停下来,苏颖这才转头看他:“空出来的时间做什么?”
郭尉略顿几秒:“比如……”他缓慢抬起手,握住了她的:“相夫教子。”
苏颖心中一颤,男人手掌干燥有力,稍微握紧,指肚轻轻蹭了下她小指旁的皮肤。他目光淡淡看过来,唇角的笑意再自然不过,手上力道适中,温温地握着她,并不让人觉得反感。
苏颖没说话,却也没挣脱。
两人视线在昏暗的车中碰到一起,他双眸似乎比平常更加深浓,又带着几分朦胧醉意,黑黑的瞳仁里藏着旋涡,要把她卷进去。
苏颖有些慌张,立即把注意力投到车窗外,
两个女学生冬天里只穿着单薄的校服和短裙,抱着彼此,从眼前快速跑过;高个头的男人步伐很大,低着头,专心讲电话……
不知过去多久,苏颖右手被郭尉牵起,搁回方向盘上。
他提醒:“可以走了。”
苏颖视线落回前方,起步加速。
有些时候,她觉得郭尉很可怕,谦谦君子的外表搭配深情的表演,自己清醒,却诱惑对方入戏。
又像鱼与渔夫,鱼很多,都争先恐后来咬鱼饵,而对渔夫来说吃哪条都一样,只要愿者上钩。
苏颖与他结婚时没把自己算计在内,总觉得心如止水才最安全,所以她害怕成为咬钩的鱼。
正胡思乱想着,郭尉接下来抛出的话更让她头疼。
“下月初妈妈生日,那天晚上得带着晨晨和顾念回去吃顿饭,你有什么想准备的,可以交给我。”
自打第一次见面,苏颖就看出仇女士不待见她,好在回去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减少了一些不必要的摩擦。
苏颖说:“确定你妈见到我,这个生日不会心烦?”
“大一岁更让她心烦点。”
苏颖:“.…..”
几天后,苏颖招了名店员。
小姑娘叫周帆,二十六岁,性格很好,长相也耐看。她不是本市人,出租房就在附近,和做厨师的男朋友共同住着。
服装行业的门槛比较低,胜在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和一双察言观色的眼睛,试用了几天,周帆不仅都具备,还勤快得很。
苏颖觉得和她挺投缘,便将她留下。
没过多久,关系混熟了,她总是颖姐长颖姐短地叫她,笑起来梨涡浅浅,眼睛弯成月牙,透着股机灵劲儿,让人不喜欢都难。
偶尔生意冷清,周帆会主动留下来打烊,苏颖轻松不少,能够腾出些时间提早回家。
这个月很快过去,周四这天是仇女士的生日。
苏颖硬着头皮盛装出席,高冷面瘫脸的大姑子和她丈夫也来了,可她没想到,在这儿还会见到一个熟人——客厅里,梁泰翘着二郎腿,隔着薄薄烟雾,正似笑非笑地看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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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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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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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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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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